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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战朝堂(三)
 艾元殿上一片寂静,群臣皆默然无语,俨如时光倒流,十年前,也是新年朝会,张破天被崔圆迫下台的情景仿佛又重现。

 但崔圆不是张破天,他仍有雄厚的实力,鹿死谁手,还未为可知。

 沉默良久,崔圆终于对天子李系道:“陛下,臣也希望把事情讲清楚,还所有人一个公道,请陛下恩准!”

 李系微微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

 “陛下有旨,宣崔雄觐见!”

 “宣崔雄觐见.....”

 声音渐渐传远,这时崔圆瞥了韦谔一眼,冷冷道:“我将崔雄唤来对质,不知韦尚书的人证,莫要又是道听途说。”

 “哼!不仅是人证,我会请出真正的英雄来和崔雄对质。”他快步走到殿下,对一名侍卫低语几句,那侍卫随即迅速离殿而去。

 崔圆目光闪烁,所有的人皆不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大殿里的气氛变得沉闷无比,一点一滴的时间就这样缓缓过去,仅仅只过去一刻钟,就仿佛熬过了千年万年。

 大殿外终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众人顿时来了精神,一名侍卫快步跑进,跪下行礼道:“启禀陛下,崔雄和张焕带到!”

 李系看了看崔圆和韦谔,眼里露出一丝极为细小的狡猾神情,一闪而过,他微微笑道:“两位爱卿,现在就开始吗?”

 崔圆和韦谔深深地对望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赐张焕⽩⾐,宣二人觐见!”

 …

 所谓赐⽩⾐就是大唐皇帝接见没有⾝份之人的一种恩赐,很快,张焕穿上⽩⾐,缓缓地走上了这座大唐最宏伟的宮殿。

 疑惑、轻视、敬佩,各种目光织在一起,仿佛层层大网将他紧紧包裹,但他却目光平静而从容,在无数骄傲而⾼贵的头颅面前昂首穿行。

 在他后面的崔雄也毫不畏惧,雄赳赳地步⼊大殿,仿佛一只好斗的公在四处寻找对手,眼睛里充満了轻蔑和傲慢之⾊。

 一个清朗的声音、一个嘶哑的声音先后在大殿上响起“太原民张焕....凤翔军中郞将崔雄....叩见皇帝陛下,祝陛下万岁、万万岁!”

 “两位平⾝!”李系饶有‮趣兴‬地打量着这两个年轻人,他对崔雄还有印象,在去年三月的曲江宴上,他将汾郡王郭子仪的孙子打得头破⾎流。

 李系心中暗暗‮头摇‬,眼光便落在了张焕的⾝上,他取饼张焕的名碟,随手翻了翻笑道:“原来你是张尚书的侄子。”

 张焕点点头,沉声道:“正是!”这时,旁边的崔庆功已经忍无可忍,他上前一步道:“陛下,既然现在两位当事者皆在,问一问便可知道究竟是谁在冒功,又何必管他是谁的子侄?”

 “庆功!”崔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头又对李系笑道:“臣看这两个年轻人皆昂首而⼊,胆识不凡,不如让他们自己叙述,以表其功,陛下以为如何?”

 “也好,那你们二位谁先说?”

 “我先来!”崔雄一步站出,他轻蔑地斜睨了张焕一眼,似乎不聇与这个冒功者同列,他向大殿众臣拱了拱手道:“在下崔雄,两个月前是凤翔军下斥候校尉,十二月初十,我奉了严泰将军的军令,率一百名手下去马鞍岭一带探视回纥军大营,由于敌军防御严密,我便率领弟兄们到岭上去观察,却无意中发现了岭后的回纥粮草重地,约有两千余人护卫,我深知若回纥失去粮草,那他们大军必败无疑,所以我趁夜便摸进敌营,放火烧了他们的粮草。”

 说到这里,崔雄嘴里含糊一下,又道:“当时夜黑风⾼,我是用火箭⼊点燃了草料堆,得以大功告成,绝无虚言!”

 “陛下!各位大臣!我儿所言句句是实。”

 崔庆功得意地举起回纥人的口供和一把烧得弯曲的长剑,⾼声道:“我这里有回纥人的口供,以及我儿遗留在现场的佩剑,这就是证据。”

 他回头冷冷地瞥了一眼张焕,不屑地道:“读书人!你要冒功也要分一分场跋和对象,偷袭回纥人大营,我谅你也没那个胆子。”

 这次崔圆却没有阻止崔庆功的出头,更没有指责他背对皇帝的无礼,他微微合眼,仿佛是睡着一般。

 大殿上的议论之声先是窃窃私语,随着崔庆功的举证,议论之声开始越来越大,连裴俊巴楚行⽔都掩饰不住眼中的焦虑,一齐向韦谔望去,天时、地利、人和崔雄都已占全,张焕又该如何翻⾝,难道他还有证据在手中吗?若仅仅只是红口⽩牙的话,这场军功之争可就输定了。

 张焕却淡淡一笑“我是从河里潜⼊粮库里面点的火…”

 他话的没说完,王昂便哈哈大笑,打断了他的叙述“张贤侄,人要有自知之明,如果是夏天,你从⽔进去倒也说得过去,可这是十二月的寒冬,你不觉得自己说得很可笑吗?”

 “王尚书⾝子娇贵,自然无法想象十二月下河的情形,可‮场战‬之上莫说下河,就是下火海也是极正常之事。”

 张破天呵呵一笑站出了朝班,他上前向李系深深施一礼道:“陛下!为臣适才走神,没有听清崔小将军所言,陛下可否容臣再问他一问?”

 此时,除了崔圆外,大殿上所有的大臣都无比惊讶,甚至是震惊,张破天竟然为张焕出头,难道彼此敌视了十年的二张又和好了吗?

 李系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张破天的请求,张破天又看了看崔圆,微微笑道:“相国不反对吧!”

 崔圆摸了摸‮大硕‬的鼻子,亦呵呵一笑道:“太师何出此言,尽管问就是!”张破天负手慢慢走到崔雄面前,笑眯眯道:“小将军,适才听你说,你两个月前只是个斥候校尉,去马鞍岭探视回纥军虚实,只率领一百手下,可对?”

 崔雄耝壮的脖子,咽了口唾沫道:“正是!”张破天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说你是用火箭点燃了粮垛,是不是?”

 “不对!是先点燃了草料垛。”崔雄开始有点紧张起来,声音微微发抖。

 张破天微微一笑“那就草料垛吧!嗯!我还记得你说粮库里还有两千回纥兵护卫,是吗?”

 崔雄点了点头,他有些不安地向⽗亲看去,崔庆功也渐渐意识道了不妙,当时他向兵部备案时就没把此事放在心上,所以一些细节上的问题也没有仔细推敲,一般文官也听不出其中的破绽,但张破天不同,他可是厮杀了几十年的老将,他懂!

 但现在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破天问自己儿子,事实上,他也是刚刚才知道张焕是潜⽔进去烧的军粮,在此之前,去审视过实地的行军司马给他说过,进粮库烧军粮,本就不可能办到。

 崔庆功眼光闪动,似乎若有所思。

 这时,张破天不露声⾊地又瞥了一眼崔雄,忽然问道:“既然你们有一百多人,那你是怎么避开哨兵的巡防?”

 “当时我们没有看见哨兵!”崔雄脫口而出。

 “是吗?既然没有看见哨兵,那为何还用火箭?直接进去烧粮不就行了吗?”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哨兵没有发现我,我是一人潜⼊敌营,弟兄们都在外面等着!”

 张破天淡淡一笑“一百多骑兵在外面等着居然不被发现,这些守粮库的回纥兵真该死了。”

 “他们都在数里外,当然不会被发现!”崔雄有些着急了。

 “那你是怎么逃掉的?可别告诉我完火箭后,回纥哨兵还没发现你,然后你就趁从容离开?”

 这时,一旁的韦谔大声应和道:“说得不错,粮库重地最忌讳的就是火,一个角落突然冒出一团火,就算巡哨都是瞎子没看见,那哨塔上呢?难道他们也看不见吗?既然被发现,还能让你从容离开?你别再说是弟兄们来接应,你的弟兄们可在数里外呢!”

 崔雄脸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旁边的崔圆终于忍不住替他打圆场道:“二位都是带兵之人,应知道‮场战‬形势瞬息万变,不能凭想象来度量,所以说崔雄只是侥幸成功,否则他早死掉了。”

 “相国说得极是,是不能凭想象。”张破天笑了笑,又问崔雄道:“请问崔小将军当时是用什么弓?”

 “这个....”崔雄已经不敢再随口回答,象三百斤的大硬弓他拉不动,想了想他还是如实答道:“我用的是百斤左右的普通弓。”

 “不错!你说的是实话。”张破天从怀里摸出一本地图,将它抖开道:“这时我从兵部借到的地图副本,就是马鞍岭奇袭战的地图,是当时行军司马所绘,上面还有他的签名。”

 他将地图⾼⾼举起,大声对众臣道:“地图上写得清清楚楚,粮库的栅栏皆⾼达四丈,粮垛距离栅栏更是有百步之遥,若弓箭要越过这些栅栏中粮垛,最起码也要站在百步外,这样一里一外,离粮垛就有两百步的距离,可三百斤的大硬弓最远程也不过百步,而崔小将军百斤左右的普通弓又怎么能出两百步远?况且,他说中的是草料垛,而草料垛都在第二排,本就是被挡住的?”

 说到这里,张破天笑昑昑问崔雄道:“你来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样用百十斤弓出两百步远,并且用一支火箭穿了两丈耝的粮垛,点燃后面的草料垛?”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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