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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虽然说食也,人之大兼本能,但对向来不好,也没经验的夫妇而言“圆房”依然是项高难度的挑战。

 幸好季潋滟有一对高度开通的爹娘,什么该知道的事她全知道了,否则昨夜的房就会是个彻底的灾难。

 老天爷,也许让男人婚前多上娼院玩玩是件好事;如果女人们可以稳住心头一大缸醋子的话。季潋滟背痛,在每骨头的叫嚣声中仍是下了;实在是累个半死,但中午与布贩在客栈有约,她得先合计一下,拟一个完整的方案来谈。合作的风险较小,独自做的利润最多,但因她资金有限,得说服那些人一同合作。

 由窗口看出去,却找不到丈夫练功的身影,平常五更天时,他便会起身练一个时辰的功,然后吃完早膳便去找活儿做,怎么此刻找不到他的人?

 正常的良宵次,应是丈夫温言软语地依在身边说体己话,不过她可是什么也不敢想,舒大鸿那呆人不懂‮趣情‬为何物,她还是踏实点过日子才不会被气死。

 “啊,夫人,您起来了。”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女孩,端着盆水,怯生生地叫了声。

 夫人?她几时请起人来了?

 “你是?”她打量小女孩一身补丁,怯懦不安的神情,以及糙的手脚,看来是贫苦人家的小阿,也似乎没做过服侍人的事。

 小女孩连忙跪下道:“我叫招银,老爷说我可以在这边工作,也可以拿工钱的。”

 敢情是舒大鸿那呆子体贴她哩?不!不全是。她大抵可以猜想这小女是她家那口子又发善心的结果。以这间小小屋子而言,尚无须请人打理,当然那呆子也不会以为她需要人支使。

 季潋滟坐在椅子上,不急着叫她起来。既然请来了人,自是要教会一些规矩;可以想见舒大鸿只会大而化之、不分上下地招人住进来,人心依着惯性,放纵久了,身为主人便会失去威严,得不到尊重了。

 “好,招银,既然老爷让你进来家中帮忙,那他可有说工钱多少?”

 “老爷说让夫人决定。”招银头也不敢抬。与男主人大大不相同,这夫人温和中带着教人不敢直视的贵气威严,让她自然而然地恭敬不已。

 “老爷在什么地方找到你?”

 “在城外的破庙。我是西村的人,上个月老父病死后,地主收回田地,我一个人无力谋生,只好先找个栖身的地方,城外的破庙虽然烧掉了一半,但还可以住人,里头还找着一些乾粮与衣物,后来老爷来了,我以为是盗匪,后来才知道是个大善人。知我无依无靠,就要我跟着回来,服侍夫人。”

 “好吧,既是如此,那你留下来吧!你也看得出来,我们只是平常人家,要做的事不多;所以我要求你煮三餐以及打理屋子,工资以年讦,一年给你十两银子。如果你做得好,还会再增加。”

 “谢谢夫人!”招银连忙拜谢。

 “起来吧!老爷人呢?”她披了件外袍,将长辐在身后,低问。

 招银道:“老爷说家里没有多的房间,要给招银在厨房的偏房中钉一张。”

 她点头,吩咐道:“你先去打理前厅,晚膳时我要看你的厨艺。”

 “是。”

 往厨房的方向走去,远远就听到锯木声。立在门口,见他着上身汗浃背。

 今儿个是大年初二,虽没有下雪,但天气也冷得紧。

 “你不冷呀!”她开口问。

 以为会得到回应,不料却见他匆匆瞟了她一眼,便面红耳赤地侧过身忙得更起劲。

 真是的,他竟是最害羞的那一个,害她都不好意思装羞带怯。这一侧身,便给她瞧见她昨在他背上留下的抓痕,有的红肿、有的青瘀。不过呀!他的身材体魄真是好极了。

 转身到厨房柜子中找出几糖食,再翻出办年货时买的炒货瓜子,放了一整盘,砌上一壶茶对里边叫道:“大鸿,你出来,陪我吃早膳。”

 披了件长衫,抓着布巾抹去一身汗的舒大鸿走了出来,低声道:“我吃过馒头了。”

 她挨着他坐下,拿着绣巾拭着他脸上的脏污:“陪我聊聊,咱们先订好一些规炬,免得后仆成群,吃垮我们。”

 “不会吧,才一个小丫头而已。”难以消受美人恩,在尝过销魂蚀骨滋味之后,对于温香软玉的欺近,他总会不自的僵直,动也不敢动,怕脑中飞出一大串不正当的念头,会忍不住地回想起昨夜…

 季潋滟槌了他肩一记:“你死人呀,做什么正襟危坐?我会吃了你呀!”

 “不是啦,大白天的…你别过来!”他无助地低叫。因为他的夫人已挑地坐在他大腿上,柔软的触感已使得他快血出来了。而这女人竟还动来动去,颇有谋杀亲夫的嫌疑,简直要他英才早逝!

 “忍住,忍住,相公,待娘子我训练久了就会习惯,咱们还要传宗接代哩!可别当了一天夫就不济事了。”她好笑地逗着他玩。

 舒大鸿声音很大地叫:“你这个女人羞也不羞。”

 “没有你的羞!呆子。”

 见她不肯下来,他只好认命,一双手悄悄拢住她纤,其实这感觉真的很、很舒服,他从来就不知道女人的身体软得像棉花似的,不可思议!

 她将头枕在他肩胛处,喜爱上了这样相依偎的温存。

 “今年开始,咱们会辛苦好几年。你可以做尽一切善事,但量力而为,也要帮对人,可别动不动就收一大堆人回家当人。我们还负担不起,毋须这种排场。”

 他点头:“我会认真抓盗匪与小偷,没人可抓,就去当工人。”

 她笑看他一眼:“不了,你不必再做那种事。至少在这半年内,我要你陪我四处做生意、保护我。”这头牛,以为做工出劳力就是尽心尽力赚钱的表现了。

 “你要做生意?你女人家做生意谁理会你?”他讶然叫着。从商是男人的世界,谁容许她去加入?就连泉州第一富的齐家,即使当家是老太君,但在外头奔走出面的可全是男人。“所以我才需要你陪我。我要在五年内成为泉州巨富,足以威胁到齐家的大商贾。”

 “呀…呀…”巨富?有很多很多的财富?她?世间种种,并非心想便能事成啊!她好大的口气。

 “我会做到的。我必须做到。”她冷静地视他,倔强的神情无坚可摧。

 “怎么了?”他柔声地问。

 因这少见的温柔,她轻轻诉说起自家的一切,平静的口吻,汤的心,汇聚成所有隐忍不的泪,全在他巨大的怀中淌尽。

 他是她的港湾,包容了她所有的伤痛。

 她并没有说服所有的布商加入她的计画中,尤其是一些垄断泉州布市的大盘们根本不同意她的整合计画,也不允许她来分一杯羹,多在一番奚落后,拂袖而去。

 但是仍有留下来的人,有七、八名小贩愿意与她合作,提供所有布料与她冒险经营一年,反正用的是过时布料,有的颜色褪去光鲜,再卖也不会有好价钱。

 每年时尚的颜色与款式,都由京城所领导。趁着距夏天还有三、四个月的光景,季潋滟与丈夫往长安出发。布市并非她想称霸的市场,她只是从比较容易牟取短期利润的行业先去吃,多方面扩展来囤聚财富,最终的目标是分食齐家独占的木料大市。她不要慢慢地在木材市场崛起,走父亲当年的步子,因为那都得仰仗齐家大户的供应,时时受牵制;与其如此,倒不如挟其雄厚资金,一举砸破独占的局面,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供应龙头。

 所以她打算给自己五年的时间。

 车行了一夜。预估由泉州到京城约莫半个多月的时。春日已近,但天气仍冷凝,于是他们雇了一辆马车代步。

 “太冷了,咬不动,你弄热些。”她将行李中的包子拿到舒大鸿面前,并接过绳由她来驾马车。

 可怜的舒大鸿,一身高超的武艺竟被子利用来热包子用。就见他将一油纸袋的包子放在双掌中,运功于掌上传热,不久冷硬包子已冒出白烟,溢出香味来了。

 此刻正是中午时分,四下全是荒野,而他们夫都随意惯了,不在乎好享受的生活。昨夜也没到驿站休息,直接睡在马车中。

 “我们找一处平坦林荫吃午餐吧!”她举目看去,正在寻找好地点。

 但舒大鸿竟毫无预兆地接过绳,更快速地策马疾奔;要不是他早已伸手搂住她,她怕早被甩飞出去了。而他敦厚平凡的因着那双炯亮如炬的眼而深沉如晦!

 全身气势发,在备战状态。

 有状况!

 季潋滟马上明白他身体所传达的讯息,没有多问,也没有尖叫昏倒,双手紧搂着他,空探头往后看了眼,马上缩回来,正要提醒他,但他已道:“九个人,目前在三十丈处。”哗!全猜中。真神。

 会是谁呢?她开始回想。那些人不像盗匪──事实上泉州境内以及境外方圆百里,倘若真有盗匪也早给舒大鸿抓光了,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人唆使而来。

 舒大鸿没有仇人,那么就只有针对她了。

 来不及有更多的揣想,九个手提大刀的壮汉已逐渐追来。舒大鸿由马车内抓出他的刀,将绳付她手上:“继续跑,别停”

 吩咐完,他以大鹏展翅之姿飞纵出去,直奔后面那些恶徒。

 九人之中留下七人对付舒大鸿,另两名猛追而来。

 季潋滟由怀中找出一把匕首咬在嘴上,控制马车也同时注意着那二人已愈来愈近。

 最先到来的恶徒大刀一挥,削下马车一角,眼看就快赶上她了。不久,银晃晃的大刀往斜里刺来,她闪过,在他来不及收手前,她拿着匕首毫不留情地狠狠刺中那条手臂,伴着一声惨叫,那恶徒滚落马下;在这种疾速中没有跌断脖子,大概也只剩半条命了。

 第二个上来的匪徒因前车之鉴而不敢大意,一出手就是致命的招式,令季潋滟只得放弃绳,搏命以对。她虽练过几年防身拳脚,又哪比得过真正的练家子?

 险险闪过几次攻击,不知丈夫那边情况如何,而她却快被失控的马车震跌出去了。

 匪徒飞身上马车,挥来又是一刀,若她不想身首异处就得选择跳马车,不管了!她猛地往后退去一大步上让刀锋划过她裙,当下削落了一大片布料,而她则有了骨头全摔碎的认命感…

 千钧一发问,她往下跌落的身子倏地被抱住,往上提纵而升。

 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就见着最后一名恶徒被一掌打飞到五丈外的树上去挂着。

 深深吐出一口气,看向舒大鸿满是汗水的脸上正溢满焦急:“你还好吧?没事吧?我动作太慢了,对不起。”

 她抖着双手搂紧他:“是谁想杀我们?”

 “我会保护你,别怕。谁也杀不了我们。”

 这种高难度的问题当然不必指望由他来解答,季潋滟也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

 待她心情全平静后,不难找出支使者。

 “他们都没死吧?”她低问。

 “嗯。”但躺个半年不能下炕是免不了的。就是因为不愿杀人才动作这么慢,否则一手一个的宰掉,花不了什么时间,也不会让子受攻击,瞧瞧她…哇!

 舒大鸿此刻才发现子的裙不见了,青天白之下出一双修长雪白的美腿,仅剩的布料只掩住半截大腿而已,他看得眼光都直了。

 季潋滟顺着他呆楞的目光看下去,忍不住娇叱道:“登徒子,看什么。还不快些去把马车找回来,要是害我着凉了,头一个不饶你!”

 “哦!哦!”他连忙起身要去找马车,不过跨了几大步之后,竟又冲了回来,下他的外袍给她套上。虽然不会有人看见,但他就是见不得她有任何出来的肌肤。

 这占有的举动惹笑了季潋滟,大胆地吻了他一下,看他呆若木,便道:“还不快去,呆子。我好饿了。”

 “哦,好。“这会儿舒大呆子施展轻功,转眼间已看不到人。而银铃似的笑声,朗朗地传送在荒野间,一扫刚才腥风血雨的杀戮戾气。在明州驿站处,季潋滟小赚了一笔财。也不是别的,就是把那九名刺客的马儿收为己有,一匹卖个八、九十两,品种再好一些的,叫价到一百两上下也不成问题。有财富入帐,小小安慰了下他们夫遭突袭之惊。租来的马车已损坏了大半,干脆买辆更大的来用,以期尚有十的路程更为舒适。也不过是为了卖马而在驿站盘桓了一,那舒大鸿居然能发现一些“好可怜”的人。不知道是他天生对贫苦无依的人有感应力,还是平常人容易对孤苦者视而不见,反正她卖马的小财富至少有一半是贡献出来了。

 在现今经济状况许可之下,她并不会去干涉他施援的对象为何,因为她以前早已与他约法三章了,不能帮年轻力壮≈脚完好的乞丐;不能帮穷,只能帮病苦,也不能随便听人哭穷就善心大发,至于他愿不愿意去遵守就随他了,反正她拨给他动用的善款也有限。

 快到晚膳时刻了,她写好一些帐目,看向窗外,已西斜,楼下客栈饭厅已传来热闹的人声,那些工作一整天的人都涌来这间唯一的客栈吃晚饭了。

 她那丈夫今晨捧了二百两出门,只盼他回来时尚有一件子遮身;舒大鸿根本是见不得自己身上有银子,非要砸了个一文不剩才舒坦。

 不过,那是他快乐足的方式,她没有权利干涉,毕竟这种傻子在世上已不多,她应多多保护才是。

 想着他那样的性格,忍不住就会想到他的双亲不知是什么模样。人家说“家学渊源”向来不会有错,一如自己双亲那种火爆死硬脾气,倒也全传给她了。唉!

 那么…一个舒大鸿,再加上一个季潋滟,会生出什么样的小阿?

 嗯…她衷心希望别来一个坏脾气的孩子。

 老天保佑。

 门板被轻轻推开,舒大鸿脚步有点迟缓地走进来。

 “潋滟,呃…那个,我…”

 她没有起身,托着香腮似笑非笑地看他,耳中依稀可以听到银子又要飞走的振翅声。

 “今儿个忙了些什么呀?”她闲闲地问。

 舒大鸿拉了张椅子坐在她面前,道:“给了一户丧家五十两办丧事,孤儿寡母七口子可以吃到下一季收成时。有一名老丈人因为腿残了,被主人解退了门房工作,拖着一条伤腿倒在路边,我给了他二十两银子看病,也代付了驿车的旅资,送他回平老家”他一一代钱财散发的去处,二百两散个光不说,连他身上那件刚买的棉袄大衣也给了一名老乞丐御寒,真的是只差没子了。

 季潋滟听了好笑,仔细看他的脸,却发现到一处爪痕,疑惑道:“你的脸怎么了?”

 他憨憨地摸向脸,赧然道:“在大街上时,有一个大娘荷包被扒了,我代为擒住那扒手,却反被大娘当成偷儿,不由分说打了我一巴掌。不过后来她道歉了,送了我一支簪子,她做的花钿巧手的。”说完连忙由怀中摸出一只样式古拙、不值几文钱的铜色簪子。“我…我想你头发多,合适的…你…你就留着用吧。”随着红涌现,他的声音结巴得更为严重。

 实在是不怎么起眼的东西,大概是人家卖不出去的货吧!不过,再丑再拙劣,总也是她丈夫亲手送她的东西,心意可贵,千金也难换,瞧他的脸都快比关公还红了。

 轻笑了声,将螓首凑近他:“帮我戴上。”

 舒大鸿瞧着她无一装饰的髻小心地将簪子上,却是怎么看怎么不搭调,她身上浓厚的贵气,不沾凡物反而洁净些;多了俗品装饰,反而弄巧成拙…这种东西,怕是配不上她的。

 想了许久,他道:“我还是拿下来好了。”

 她拉住他的手:“不,我要收着。你给我的东西,我全会收着,你别想收回。”

 “可是,那簪子…”

 “心意最重要。好了,该说说你的要求了吧?”她玉指点了他额头一下,代他起了个话头。

 舒大鸿才记起心中一直挂记的事,可是…她怎么会猜到咧?好厉害呀!他的老婆聪明得吓人。

 “季科举‮试考‬要到了,反正咱们要去长安,不如一同带一名书生去吧?他想去考进士,可是家中穷得连一粒米也没有了。”

 “他学识好吗?”

 “看来是不错的,目光炯然,不卑不亢,我要帮他上京,他一口回绝了。”

 她打了他一下:“呆子,人家都回绝了,你热心个什么劲儿?何况,倘若他真是有才学,不一定要考进士呀!大唐‮试考‬制度有三,秀才、进士、明经三科;明经科向来不被士人所青睐,但秀才也不错呀!拔况贫苦者去考秀才科,有县官出资相助,不也好的。”

 “不,不!那贡生的母亲告诉我,由于皇帝老爷有规定,由官方推举的贡生,倘若没有及第,是要治罪的,所以近几年来,根本没有一位地方官敢贸然举荐。秀才那一科已名存实亡了,如今有才学之士只能仰仗进士那一科,都得进京赶考了。”

 的确,似乎真有这么项规定,难怪秀才科的榜单年年空白。

 “那,你到底想怎么做?去求人家答应让我们行善助人吗?舒大鸿,倘若你敢做到这种卑微的地步,我会把你剁了狗。”她编贝玉齿轻轻磨着。

 吓得舒大鸿连忙摇头:“不是,没有,唉,我的意思是说,这陈家,原先我想说他们家已饿了两顿没有米了,虽然他们家有永业田二十亩,可是分派到的是贫脊之地,长不出禾苗,加上陈贡生虽是男丁,却没有耕田的力气,连牛也买不起。我就要给他们二十两度,却被骂了出来,才知道他们家有一名即将上京赶考的书生,宁可饿死,也不愿受施舍,又怎么愿意接受我们助他上京呢?后来我扛了一袋米,悄悄放在他们家门口,便回来了。如果咱们不助他上京,恐怕他们早晚会饿死,所以…”

 “所以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是吧?想借重娘子我的口舌去劝他同行,中举了,他们家也就翻身了;要是不中呢,我想你大抵会要求我收他当帐房,给他一份执笔的工作口对不对?”咦?好法子!他都没想到那么远哩!他迅速点头:“娘子,倘若他考不中”“早晚我们家会给你搞得破产!”

 被子揍得很,他扭来扭去,就是不敢逃开,反正不痛,就让她忿吧!

 “潋滟──”“免谈!要我去求那书呆子给我们帮助的事免谈,有骨气的人去饿死算了!反正大唐人民很多,饿死一个少一个!你休想要我出面!”她推开他道:“我要下去吃饭了!你敢再提一个字,今晚你就去睡马厩!”

 她忿忿地走下楼,冒火的双眼瞪着每一位敢瞄她的人。她从不反对行善,也不认为施了恩,他人就非得感激涕零不可,但她痛恨那种行善行到没品地步的事,居然反而要去求人!那呆子简直是走火入魔了!

 楼梯的左侧,即是柜柏处,正要向掌柜的点几盘菜时,却见到他正忙着应对一名补丁多得吓人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将一袋米放在柜台上:“林掌柜,我找一名外来客人,名叫舒大鸿的公子。”口气斯文且不卑不亢,并不因穿着寒伧而卑屈。

 “陈立肱,你扛这袋米来是怎么着?你们家不正缺吗?”林掌柜和气且善意地问着。

 “那位舒公子把这袋米忘在我家了,我扛来还他。这并不是我的米,家中正缺着也不能用别人的。”年轻人又提了一篮笋子道:“今旱我去山上挖出早冒出的白笋,不知你们需不需要?”

 “哎呀!正有客人想吃哩!一道笋汤可以卖一两银子,全给我吧!你跟小二去后头帐房拿钱。”

 “谢谢你。”年轻人正要与店小二走入后房,冷不防一抬头,见到一名丽出凡的‮妇少‬,心头猛然一震,双耳一赤,忙低头疾走入后房去了。在这小小的驿站村郊,几曾见过如此貌如天仙的佳人,怪不得他心头怦动难止。

 “掌柜的。”季潋滟柳眉淡淡一扬,转身道:“给我来些酒菜。“好的,马上来。对了,舒夫人,这米据说是你家相公丢在陈贡生家的。”

 “什么?”随后下来的舒大鸿不明白地问着。

 季潋滟挽住他手:“人家把你的好意砸回来了,呆子。我看你把这袋米煮去狗还听得到几声吠叫当回礼。”拉着他找了张没人的桌子落座。

 “那怎么办?”

 “你有两个法子。第一,去他家跪到他点头为止。第二,半夜把他打昏掳上马车。”她将瓜子抛丢入口中,讲着风凉话。

 “好像第二个比较可行…”他很谨慎的考虑。

 她了他一脚:“你当真呀!呆子。”受不了他。

 “那怎么办呢?”

 “你又何必硬要帮他?不帮到会死吗?”照她看,那陈贡生很难饿死。至于‮试考‬,有实学就是挨个三、五年再去考也是可以。免得他年少得志,虽本向善,却死硬脾气,充满了士人的傲气,丝毫不会转圜,到了官场,也是早晚给陷害死的分。还是留他在家乡磨个几年吧!

 “但是…”

 “别说了,吃些,明卯时一到就要出发了。那人饿不死的,你热心也得有个限度。”

 他只好低头吃饭,这事之不可行,就是陈贡生死不接受他人帮助,而不在于他娇的反对。

 “你呀,就这么放心丢我在客栈,不怕我被人掳去卖吗?”

 “不会吧,你这么凶悍──喔!”

 他那凶老婆朝他最脆弱的侧狠狠桶去一肘子,脚下也没放过,将他脚板子踩了个扁扁的。

 被修理了,居然还不知道要闭嘴,居然用以证明道:“瞧,连我都不赶惹你,更别说那些只有力气,没有武功的男人了。”

 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拧人耳朵太难看,她一定会扭住他耳朵吼较到他耳鸣半个月。但,因为她是个有家教、有气质、读诗书的女子,所以她咬牙在他耳边提醒:“你没看见很多人在瞄我吗?”

 他扫视了下,果然许多男人的眼都定格在这边,都看着他美丽的老婆,他与有荣焉地笑了:“那是正常的呀,因为你美嘛。不过一旦他们知道你这么悍,百里之内都不会有人敢走近。”

 这男人一点占有都没有吗?

 “如果哪天我与别的男人跑了呢?”

 “不会啦,否则你就不会嫁我了。何况,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敢娶你的。”既然当初季大美人在得知他不仅相貌平凡,连身家也一穷二白的情况下,依然愿意委身于他|而且还是被她强迫的,自然不会在后嫌弃他。而且…她真的很凶、很有威严、很聪明…正常男人受得了才怪。像他是无所谓啦,有时看她凶起来也美的。

 不过,在外貌上,他当真是配不上她。

 跟他谈天会折寿五年,他实在…实在是老实得不像话,该死的呆子。

 被气得讲不出话,干脆也埋头苦吃,决定今晚关他在门外守门。真是欠砍的家伙。

 “你怎么了?别吃太快会呛着。”舒大鸿小心拍着她背,不明白她几时饿成这样。

 “舒公子。”

 斯文有礼的声音在他们身后传来。

 这回她真的呛到了,连忙用袖子掩住口鼻,躲入舒大鸿怀中。

 “呀,是陈公子,请坐。对不起,内人呛着了。”他打完招呼后,边拍子的背边道:“叫你别吃太快嘛。”

 “是…咳,是哪个杀千刀、剐万片的混帐吓着我?”季潋滟吐出气管内的米饭才得以说话。从丈夫的怀中抬头,便见到了那个“贫不能移”的陈贡生。

 陈立肱震惊地看清眼前的舒夫人就是那位令他心跳如擂鼓的美‮妇少‬呀。怎么…那个鄙平凡的男人居然娶到了这种大美人…怎么配呢?

 “有事吗?”季潋滟冷淡地问。

 “在下是来…”

 “还米是吗?真抱歉遗忘在你家,我家相公还愁明狗的米没下落呢!您特地送来了正好。”

 陈立肱先是愕然地问:“狗?用米?”问完才发现他被人讽刺了。一张俊颜羞忿地泛红。

 “当然用来狗,反正人只会被倒骂一顿。我们做事只凭真心意,不求被感激,只求互相尊重,给彼此一个尊严;至少狗儿不会要我们三跪九叩后才肯吃米。给足了公子您面子,却伤了我方心意,又何必?我们不会自讨没趣。米,我们收下了,请回吧!”她优雅地摆手,正眼也不看他一下。

 “夫人,您…”

 “潋滟,你说话…”

 “你给我住嘴。我是商人,一切以利益为先。”她起身上且在书生面前:“如果你有心上京赶考,明卯时之前可以来应征车夫的工作,每工资一百文钱。至于你母亲,会种菜绣花也不至于饿死;如果你没心,那么也不必我们多事,就此别过。别多说了,本人用餐时,忌讳有碍眼的人打搅。再会。”她话完便坐下,又开始吃菜。

 至于明那书生愿不愿意来,是他家的事,她仁至义尽了。有些人根本给不得好脸色让人以为在施恩。太热情并不好,一切淡淡地来看就成了;一如家中收留的招银,要不是她早已立下规矩,只怕舒大鸿早被当成长工支使了。那呆子就是见不得自己闲,而他人辛苦,早忘了招银是人,可不是客人,被奉了杯茶就千恩万谢。招银当然不是笨蛋,知道对谁必须敬畏,对谁可以放肆;人使然,到也不能说她坏。屋子内外打理得不错,就是对舒大鸿没大没小,服侍女主人却一点也不敢马虎。

 “他走了。”舒大鸿低语。“我认为…”

 “一个字也不要说,你要敢再去求人家,我一定打断你的腿。”她很郑重的声明。

 可怜的丈夫为了‮腿双‬着想,只好闭嘴以求自保。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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