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意外
夜。
既然回到了夷州就要尽量菗时间出来多陪陪家人,这是陆仁行事的一惯准则。此刻他正兴致
的陪三个女儿玩着翻花绳,长子陆风却在中庭接受着貂婵剑艺上的考核。
“秀姐,风儿,都歇息一下吧。”
婉儿带着两个佣人唤住貂婵与陆风,二人依声收住剑势,又各自去墙边的⽔箱那里洗去汗⽔,貂婵向陆风笑道:“风儿的悟
过人,若是勤加修习,⽇后必会是剑中名手。别的不说,你现在的技艺就已经能让你那个不着调的⽗亲招架不住了。”
陆仁手中刚刚找到点纹理的翻绳被貂婵这句话一下子全部
掉,三个宝贝女儿一齐拍手笑道:“⽗亲输了,⽗亲输了!”
陆仁尴尬的抓了抓头⽪,扭头向貂婵道:“阿秀,你就不要老在孩子们面前揭我的短好不好?明知道我除了那‘陆氏一腿’之外就什么武艺都不会。”
婉儿噗哧一笑,示意一个佣人把糕点茶⽔送去陆仁那里,又从另一个佣人手中的托盘里取过一⾝⾐服向貂婵道:“秀姐姐,这是婉儿近⽇新做出来的几件新⾐服,你且试试合不合⾝。你经常要随夫君在外奔波,多备下几件⾐服以备不时之需。”
貂婵抖幵⾐裳在⾝上比了一下,笑道:“婉妹做出来的⾐服肯定合⾝…哎,这边的也是我的吗?”
婉儿摇了头摇:“这几件是早些时候孙郡主托我代制的。听说孙郡主马上就要回转东吴,我这两天把这几件赶制了出来。好让孙郡主一幷带回去。另外还有两件地,时间上只怕是来不及了。我不大出什么门,这几件就请秀姐姐明天带去孙郡主那里吧。”
听到婉儿提起香香,貂婵的脸⾊微微黯了一下,目光投向陆仁。见陆仁依旧面上带笑的逗着三个女儿,貂婵皱了皱眉头,几步走到陆仁的⾝边轻声道:“主浩,香儿的事…”
陆仁头也不抬:“我自有主张,过几⽇你和我回泉州的时候就知道了。”
貂婵见陆仁如此也不好多问什么。只能暂时先庒下心中的疑问。
婉儿望了望周围问道:“蔡姐姐呢?”
小陆琴应道:“娘亲一幵始和我们在一起玩耍的,中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就赶去书房了。”
婉儿点点头,蔡>|:记录下来。这到与当初地陆仁很相似。而且蔡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在她认真用功的时候,就算是陆仁也不敢去打扰她一下。
“在说我什么呢?”
蔡>=。:|叔来了,具言想请你出去走走,喝几杯⽔酒。”
“叔叔?”
陆仁楞了一下才回过味来:“是陆伯言吗?这么晚了他跑来⼲什么?”
蔡>#留心一下叔叔⾝边的几个侍从,看似护卫周全。实则只怕是在监视。”
陆仁地眉头皱了起来,心道:“有吗?怎么我没有留心到这个?”
一旁的貂婵接上了话:“义浩,我和你一起去。我有办法支幵那几个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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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州內城。陆仁名下的一间酒楼。
当貂婵笑盈盈的步⼊厢房。再顺手合上房门时,陆仁知道貂婵已经摆平了陆逊地四个侍从。心中颇有些好奇。前后这才半盏茶不到的时间,貂婵是怎么做到的?
貂婵看出陆仁眼中的疑惑,笑了笑回答道:“没什么特别地,故意打翻了一坛加了点料的陈年烈火罢了。那四个侍卫惜酒,趁我去另取一坛的时候喝了几口,现在在外面睡着呢,没有一个来时辰醒不过来地。”
陆仁地脑门子垂下老大一滴汗珠,心说这样也行?
陆逊⼲咳了一声,把陆仁地心思拉回正处。互饮三杯之后,陆逊望了眼貂婵道:“嫂嫂,我想和兄长谈几句知心话,可否请嫂嫂暂且回避一下?”
貂婵点头道:“你们兄弟慢慢谈,我去盯着那四个侍卫。要是他们醒来,听我轻咳为号。”
貂婵退出房去,陆仁与陆逊却同时沉默了下来。许久陆逊才叹了口气,复又饮了一杯酒下肚道:“兄长,弟有一事不明,你为何会如此轻率的就答应吴候将郡主放归东吴?在弟看来,兄长对此事似乎有失计较。”
陆仁楞了一下,陆逊怎么会头一句话就是说这个?眼珠转了转,陆仁问道:“伯言言下何意?为兄此举哪里有失计较了?”
陆逊低着头,凝视着酒杯中倒映出地星辰,缓缓而道:“兄长亦知郡主在夷州名为使、实为质,而自古为质之人,又岂有只凭一使便轻释回国的道理?兄长
率从事,不是在自取祸端吗?”
陆仁再楞,仔细的打晾了陆逊许久,迟疑的问道:“伯言你⾝为吴候幕僚,却在这里对我说出这些话来,似乎不是你的为人啊。”
陆逊默默的又是几杯⽔酒下肚:“兄长,愚弟…实在是不想看见吴候与兄长之间再起刀兵。”
陆仁淡淡一笑:“你认为我与吴候之间的这一战真的能避得过去吗?其实为兄知道,只要为兄据住夷、泉,再北援山越,如此终究是吴候的心腹大患。眼下虽有和议,但只要时机一到,吴候必定会举兵来袭…吴候如果真的下定了决心要对我用兵,单凭郡主这个人质又哪里能拦挡得住?”
陆逊道:“兄长既然明⽩这些事情,那更不应该将郡主轻释回吴。正所谓亲疏有间。只要郡主尚在夷州为质,吴候纵
兴兵多少也会有些顾忌。若郡主重归东吴,吴候再无忌虑,与兄长的兵⾰相争只怕时⽇不远…兄长,这一战能避则避、能拖就拖,如此这般有什么不好地吗?趁着现在郡主还未登船回吴,兄长改变心意还来得及。”
陆仁愕然道:“听你的说法,是想让我把郡主強留在夷州,不放归东吴?”
陆逊默默的点了点头。
陆仁沉思良久。连带着看陆逊的目光都有些疑惑不定。在他的映象当中,陆逊是一个一生都对孙权忠心不二,到最后被孙权气得病死之前还数度上书劝谏的人,没理由在这里给他作出这样的提醒才对。如果说是顾及到宗族的安危也不太像。上次陆逊出使夷州的时候陆仁就向陆逊
过底,孙权现在想动陆氏一族
本就是不太现实地事,陆逊也
本就不用去担心这些。
“难道是陆逊想帮孙权图谋我这两州的地盘?我想想,如果说不放香香回吴…嗯。第一,对外界来说香香的⾝份是东吴使节,所谓的人质只是暗中地意思,我如果扣下不让回吴对外界来说就是有失信义;第二。孙权是以吴国太想念女儿的名义召香香回吴,我如果強留下来就是阻碍他人尽孝,肯定会惹来不必要的骂名…有这两条。孙权对我用兵岂不是名正言顺?”
想到这里。陆仁向陆逊摇了头摇道:“既已许诺。我又岂能反悔?”
陆逊沉声道:“兄长请三思!⽇间愚弟与郡主相谈时得知,兄长早就料到郡主回吴是所为何事。若容郡主归吴。依吴候之命下嫁刘备,孙刘两家因此联姻结亲,对兄长的夷、泉两州会有何弊端,兄长难道真地看不到吗?”
陆仁道:“有算到一些,不过我幷不是没有应对之策。”
陆逊道:“兄长固然有策应对,夷、泉两州不致有失,可是郡主她…”
话说到一半陆逊猛然顿住,陆仁也惊愕的望定陆逊,呀然道:“原来你苦劝我留郡主在夷州,为的…是郡主!?”
陆逊叹了口气,默然的点了点头。
陆仁皱起了眉头问道:“伯言,这不该是你地为人啊!你是吴候臣下,又是世家弟子,应该知道世族子女为家族联姻取利乃是常理之事。你⾝为吴候臣下,既知其中之利更应该极力赞成,为何要在这里出言阻挠?”
陆逊回应道:“兄长,这些话从你的口中说出来,也不像是你的为人啊!当初兰郡主⾝故一事,你真地就此忘却了吗?”
“伯言,你…”
陆逊无言中再次饮下数杯,扭过头去闭上了双眼,隐约间难看到他地眼角有泪珠溢出:“记得愚弟年少读书之时,多有取笑过因女子之故而失却天下与不世功业之人。想那至恶者如商纣荒
无道,但对妲己可谓千依百顺;周幽王烽火戏诸候,却只为博褒一笑。善者亦有范不求富贵,携西施同游终老;东方朔舍去⾼官,与美人飘然离去…弟每读书至此,唾骂之余亦时常自警,不可贪恋情痴美⾊。谁曾想时至今时今⽇,愚弟早已深陷情中、不能自拔。兄长,你说得对,情这一字,无人能说得清、道得明,而且一但深陷其中就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掌控得了地…”
“你、你喜
上了郡主?”
陆逊缓缓头摇:“不,在我心中只有兰郡主一人,可惜…兰郡主芳魂已逝。兄长,愚弟也不怕你见怪,这几年来弟一直想忘掉兰郡主的,可是我做不到。”
陆仁也随之黯然下来:“那,你恨我吗?小兰之死,与我有莫大地关系。”
陆逊道:“兄长本就有意撮和,弟又何恨之有?要恨,也该恨我自己,为何会深陷至此。”
沉默。
许久过去,陆仁才想起来问道:“你方才说的一直是小兰,可是这与郡主又有什么关系?”
陆逊道:“怎么会没有关系?此番孙刘联
主就会成为第二个兰郡主…兄长,愚弟虽不才却也彻,孙刘联姻
本就没有什么意义可言。以刘备之雄才大略,哪里会被吴候拉拢得到?而已吴候的心境。又怎能容刘备久据荆襄?曹公兵来,不须联姻孙刘都会自相联合;若是无兵来犯,吴候一心要夺取荆襄,刘备又必不肯让出,孙刘相争一样地再所难免。真到那时,郡主⾝居其中又算是什么?亲人不顾,夫家又会受尽冷眼,以郡主刚強的
格…只怕十有八九会走上兰郡主的老路。因为这所谓的联姻结亲,我们已经害死了一个无辜的郡主。愚弟实在不愿再看见另一个郡主也走上老路,而我们明明能够阻止的却无动于衷。”
“伯言,你说的这些…”
陆逊直接打断了陆仁的话:“愚弟明⽩,方才所说的这些完全都是出于我地个人私心。其实真从大局而论。兄长你也必须得把这次的孙刘联姻给拦阻下来。兄长你不久前攻克桂
,在旁人眼中你似乎有北取荆襄之意,但弟却看得出来你没有此意。而后你送嫁义妹,与刘备和亲。弟已猜出你是想在桂
与泉州之间设立一条陆路商道,为的是防止吴候反目时断绝长江⽔路而打断你的商路,只是在吴候与一众谋士那里是不会这么想地。按他们的设想,如果你与刘备联合则东吴之势危矣。所以一定要在你与刘备的联合未固之前打
掉你的合纵,然后再设计挑拨你与刘备之争,东吴好趁机渔利。只是他们没曾想过。刘备手下不乏能人。若是刘备将计就计因势利导。只怕最先打起来地还是你与吴候。依弟之见,孙、刘、陆三家和则能互取其利。一但真的有所相争,最后获利者只能是江北曹公。”
陆仁沉昑道:“没想到你能看得这么清楚。的确,三家之间不管是谁与谁合再呑幷掉其余的一方,最大地可能
就是自⾝实力受损极大,然后还没来得及消化第三方的领地,补充自⾝的损耗,曹
便会趁机南下…伯言,你既然能看得这么清楚,又知道我无意与吴候为敌,那么这些话你为什么不对吴候细说?”
陆逊很无奈地摇了头摇道:“兄长,前番我兵败你手,之后虽蒙郡主与公瑾一力保荐为使再度出仕于吴候…我现在除了能在两家之间作为使臣跑跑腿之外,似乎对吴候而言我就再无他用。况且兄长据住夷、泉,对吴候而言乃是心腹之患,⾝为兄长族弟地我,还能得到吴候地信任与重用吗?我现在是中书令,只是一个无甚用处的闲职,吴候对我言不听计不用,还…兄长想想那四个侍从便是。”
陆仁道:“你明知如此,却还是要为东吴打算?这次地事,你就是想借我之力阻拦孙刘联姻,怕刘备会反施其计,挑拨得吴候与我兵争?这才是你心里真正的打算吧?”
陆逊道:“确实如此,刘备素来擅长以柔克刚、巧取其利。不过弟也确实是不想看见郡主作出无谓的牺牲,最后再步上兰郡主的老路。”
陆仁站起⾝,背着双手在厢房中踱了几个圈,沉思许久之后才问道:“伯言,以你对吴候的忠心,我实在是很想信你却又不敢信你。你方才的话是说得很在理,但是当中的变数也多…”
陆逊无言的伸手⼊怀,把一直带在⾝上的那
银钗摸了出来,递到陆仁的面前道:“既然兄长不信,弟也无话可说。此物就此
还给兄长吧。”
陆仁楞住:“这只银钗…很早的时候我买给小兰的。”
陆逊道:“弟当初逃离夷州之时,兰郡主不慎遗落,被弟私蔵起来想留作纪念。”
陆仁望了眼银钗,见银钗周⾝透亮,显然是经常擦拭的结果,由此可以想像得到陆逊是如何的睹物思人。沉默了一下陆仁伸手推了回去:“你留着吧。我没有权力不让一个人在心中喜
另一个人。”
“兄长…”
又转了几圈陆仁下了决心,对陆逊道:“伯言,我就赌一赌,全心的信你一次。只是要如何做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你找个机会先和郡主暗中商议一下。不过我告诉你,郡主这趟吴是一定要回的。”
“兄长不留下郡主?”
“不能留,留的话太容易引出事端。我其实早有计较,不过要在郡主回吴之后才可以。伯言,我希望你不是在设计我…如若计成,我还希望你能到夷州来。你在吴候帐下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在我这里说不定反而能帮一帮吴候。”
“这…弟见事而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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