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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七章
 夜已深,燕王府上下早已熄了火烛,该歇息的都去歇息了。

 东面寝殿內,红纱帐暖,里面锦被团皱,邢若紫一⾝香汗,倚在卫靖前,听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嘴角勾起,轻轻笑出声来。

 卫靖大掌放在她背后,揽着她,⾝子动也不动,眼睛微阂“笑什么?”

 邢若紫头略动一下,头枕上他的手臂,依然是笑着,却不开口说话。

 卫靖翻了个⾝,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这些⽇子忙惨了,你一个人在府里,一切都还好着罢?”

 邢若紫手按在他膛上,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轻叹一声道:“北境之事眼下到底如何,你同我说说。”

 卫靖不语,半晌后才道:“你前些⽇子回邢府去,那边没有同你说么?”

 邢若紫一听他这话,立时侧了⾝子过去“不愿同我说就罢了,何苦说这种话出来。”

 卫靖从后面勾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侧,笑道:“我不过随口一问,你也要同我闹这别扭?现下枢府收到的皆是北境传来的捷报,照这样看,情形倒是一片大好。只是秦子迟终⽇面上不见喜⾊,我看着他,心里着实不踏实,却也不好去问他。”

 “哦?”邢若紫还是转了过来“秦子迟为人审慎,他若是这番,那北境之事,眼下确是不好太早定论。”

 卫靖点了点头。又往她⾝上游去,邢若紫轻嗔一声,就要躲,却被他庒在怀中,动弹不得。

 邢若紫间颤出声“你今⽇。怎么…”

 卫靖探出⾆尖,轻划她地背,却是不语。

 正当此锦被翻之时,府上院外忽然亮起了灯笼,卫靖动作停了。眉头皱起,转⾝撩起纱帐,还未及起⾝,便听外面有急急忙忙的跑动声。

 有下人过来轻轻叩门,道:“殿下,宮里面来人了。”

 卫靖稍稍一怔。又立时道:“先去好生招待着,我这就起了去。”

 说罢,便要起⾝穿⾐。

 邢若紫在后面拉了他一把,也跟着坐起来“你今⽇在中书待到⽇落才回府的,怎么这会儿又要寻你去?这都已近两更了…”

 卫靖凝神片刻“我且先去前面看看,你不要来。若是有事,自会有人来唤你。”

 邢若紫仍是不放心。挣扎着起来下地,去拿外袍给他披上“就算要进宮去,也先回来告诉我一声!”

 卫靖点点头,搂过她。‮劲使‬抱了她一下。才松开手,出了门。

 ⾝上⾐物并未穿齐整。不过是中⾐加了件外袍,便这么去了前厅。

 卫靖一进前面,便看见那来人正是宁太后⾝边的张太监,不由挑眉道:“公公此时不在保慈宮伺候着,来找我做什么?”

 张太监对着他行了个礼“三殿下。太后让小的来告诉你,有急事相商,请殿下⼊宮一趟。”

 卫靖眉间陷下去“此时?”

 张太监点了点头,看了看卫靖⾝上的⾐物,又道:“府外有马车备着,殿下只需换了⾐物便可跟小地走了。”

 卫靖心中更加不解,手扣着袍子外边,便要转⾝回去,谁知那张太监忽然又在他⾝后笑道:“三殿下,小的刚才倒有件事儿忘了同你说。”

 卫靖扭头“何事?”

 张太监道:“秦大人此时也在宮中,刚才小的来前,他请小的给您带句话。秦大人说,殿下主持翰林院编纂的那部《史录》着实不错,上回他读三十八卷到一半时有事便没再读下去,不知今⽇您⼊宮地时候可不可以把那第三十八卷带给他。”

 卫靖嘴角向下垂了垂,生硬地道:“知道了。”

 立马转⾝便往回走,脚下的风勾得外袍底下都在颤。

 待回了寝殿,就见邢若紫早已穿戴齐整,坐在案边等着他。

 卫靖一把掀了袍子,回⾝掩上门,低声道:“怕是出事儿了。”

 邢若紫一惊“怎么了?”卫靖眼里冷冰冰的“张善来传我⼊宮,说是皇祖⺟的意思。可我看他那情形,却觉得不对劲。”

 邢若紫走至他⾝旁,脸⾊也不对了“为何觉得不对劲?”

 卫靖眯了眯眼睛“他说秦须此时也在宮中,还说秦须让我给他带《史录》的第三十八卷,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邢若紫不由地点头“当真奇怪,秦须往⽇里,说话行事条条有矩,今⽇这话说出来,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卫靖叹了口气,便去一旁要换⾐服,邢若紫看了他两眼,却走至墙角书格前,将那《史录》第三十八卷拿了下来,翻开来看。

 那《史录》本是卫靖自前两年加了平章事衔后便主持翰林院诸人编纂的史书,由古至今,诸朝一一道来。

 邢若紫翻开卷首,一眼看过去,那第三十八卷所录地恰恰是前朝太祖本纪。

 她心里闪过一念,用两指拈着书页,快速向后翻去,待看到后面,竟生生倒昅了一口气。

 好个秦子迟,以史书来暗告,这手段也就他能想得出!

 邢若紫将那书卷拿至卫靖⾝侧,手微微发抖“只怕是皇上出事儿了,传你⼊宮的,怕也不是太后!”

 卫靖正在换⾐服,听了她这话,系袍带的手不由一僵,扭头望向她:“你说什么?”

 邢若紫将那书卷往他怀中一塞“你自己瞧瞧罢!”

 卫靖拿起书卷,飞快地翻了一翻,这本就是他主持编纂的,里面內容自是比邢若紫更,当下大惊,又去望邢若紫“你的意思难道是…”

 邢若紫点点头“照眼下看来,应是秦须受诏⼊宮后发现事情有变,又没法子往外传消息,这才想了这么个办法…那张善一个太监罢了,哪里又能琢磨出来秦须的心思,自是有话便传话了。”

 卫靖的⾝子已在发抖“那张善也是跟在皇祖⺟⾝边多年的人,怎么连他也…秦须不过一个朝臣罢了,他地话,当真可信?”

 邢若紫看了看他,眼底更黑,自去一旁椅上坐下,只是细想,不再开口。

 卫靖手攥着那卷书,呼昅都不稳了“⽗皇他…”

 邢若紫抬眼“你此时不能慌,你若慌了,就正中了晋王的计了!”

 卫靖眼睛一垂,咬咬牙“倘若那秦须是与皇叔一派地,此时我若信了他而不⼊宮,那⽗皇与皇祖⺟…”

 邢若紫两手握,又想了片刻,才道:“我宁可信他秦须。想想他这些年为国为朝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比其他人更用心?想当年梓州那么大一个烂摊子,朝中人人避之不及,他却能坦然处之,这本不是那些急功近利的人能装出来的。我自思量,以他秦须的为人气度,是决不可能去攀晋王这条枝地。”

 那书卷在卫靖手中,早已被攥得不成形状,他终是一吐气,狠狠道:“北面战事正急,皇叔竟忍心在这种时候下手!当真是禽兽不如!”

 邢若紫过去掩住他地,将他拉至一旁坐下,低声道:“不论如何,你今夜决不可跟了张善⼊宮去,你好生去上躺着,我自出去应付。”

 卫靖看着她,半晌后才似下了好大决心一般,允道:“便依了你的主意。”

 邢若紫点点头,抬手理了理⾐角,便出门去见那张善了。

 张善本是等着卫靖换了⾐服出来同他⼊宮去,谁知站在厅中等了半天,等来地却是邢若紫。

 虽觉诧异,但他还是冲邢若紫行了礼,然后才道:“王妃殿下…”

 邢若紫一抬手,止了他后面说的话,笑道:“张公公夜里出来,一路辛苦了。殿下他这几⽇⾝子不好,本来今晚才睡下没多久,你便遣人去唤他出来,这冷风一吹,一番‮腾折‬之下,殿下那心绞痛的⽑病又犯了,眼下是不能随你去了。还请公公去太后那里说说,待明⽇一早殿下⾝子好些了,自是会去宮里请安。想来太后平⽇里最挂念的便是殿下的⾝子了,我想,不论如何,她也不会強诏殿下此时⼊宮罢。”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又搬出了卫靖那病来做挡箭牌,太后心疼三殿下之事,朝中人人皆知,这么一说,倒让张善瞬间无话可说。

 张善憋了半天,终于道:“既如此,那小的便先走了。只是,明⽇一早,务必请三殿下⼊宮,太后确有要事寻他!”

 邢若紫脸上带笑,眼中却是冰冷无比,对⾝旁府上下人道:“好生送张公公出去。”

 那张善见到她如此态度,也不好再说什么,迟疑了一下,便随燕王府上小厮走了。

 邢若紫在他⾝后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咬了咬嘴,转⾝回去。

 看来这宮中,是要变天了!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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