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刷!”
⽩光闪现,雪亮的刀锋夹着一缕寒风破空而来,没⼊了敌卒的脖颈之中,顿时,⾎⾁飞溅,对面那人摇晃着⾝子,伸出手来,抓住了刀锋,用力将砍在自己脖颈內的横刀刀锋扒开,锋利的刀刃割破了他的手掌,又是一股鲜⾎飞溅而出,他仍然劲使地抓着冰冷的刀锋,做徒劳无功的努力。
一刀断头,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那些侩子手之所以能够将死囚一刀断头,那是因为死囚们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和力气,他们只能被动地接受,露出自己⾝上最柔弱的地方,将脖颈袒露在侩子手的屠刀之下,就算如此,若是那侩子手是新丁,没有经受过严格而正规的训练,又或是落刀的时候一时不慎,也极有可能做不到将死囚的脑袋和⾝体一刀两断的程度。
要在场战上将敌卒一刀断头,这种情况极其少见,要不是拿刀的那人天生神力,就是借助马力等外物,除此之外,他们手中的刀也必定是由百炼精钢打造而成,有了这些条件之后,他们还必须精通刀法,杀人无算,这样才清楚,刀锋落在敌人脖颈的什么部位,才能够轻易将对方一刀断头。
崔全并不是什么天生神力的勇士,手中的横刀也不是雄阔海部特别佩戴的陌刀,虽然,自从参军以来,他也打过几次仗,也曾杀了数人,但是,他的杀人技巧还达不到将敌人一刀断头的地步,因此,他这一刀砍下去,虽然准确地砍在敌人的脖颈上,刀锋却被对面那个敌人的颈骨卡住了。无法穿贯下去,同时,一时之间也难以子套来。
“嘿!”
他发出一声轻呼,咬紧牙关。双手握着刀柄,用力把刀往外拔。那一刀砍落下去,既然无法借助刀势将敌人的脑袋砍下来,那么就只能用力把刀锋子套来了,反正,敌人脖颈上多了这样大的一个伤口,也不可能再活下来了。
然而,不晓得是那人颈骨卡住刀锋的原因,还是由于那人地手掌紧握着刀锋,第二下,崔全仍然无法将刀锋从那人的脖颈上子套来。
崔全的瞳孔不由紧缩了一下。目光如细针一般刺向对面那人,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仔细地观察刚才和自己进行殊死搏斗的对手。
那是一个三十来岁地中年人,⾝材不⾼,比崔全要矮上一头,若不然,崔全的刀锋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砍⼊那人地脖颈。
他⾝上穿着铁甲。是的,虽然有些简陋。也许是保养不好的缘故吧?铁甲的甲片锈迹斑斑,不过,不管如何,也算是一具铁甲。
看样子,大概是郑军中一个低级军官吧?手底下多半带着十来个人。应该是如此?毕竟。出来王世充的精锐噤军之外,郑军的⾐甲装束非常凌
。由于他的士兵多半是临时征召而来,大多数士兵都自带盔甲和武器,因此,稍微富裕一点的普通士兵一般都⾝披简单的⽪甲,有部分士兵甚至只穿着单薄的⾐衫,连⽪甲都没有一副,他们更加不可能⾝披昂贵地铁甲了,就算是带着铁甲,也多半会被上官没收,
给自己的亲信,毕竟,有着铁甲的保护,
命无疑会多一层保障。
崔全是第一个冲上酸枣城城头的人,在他⾝后,跟随着他的战斗小队,他们的任务是在城头上夺取一个立⾜点,让后续队部能够冲上城头来。
崔全登上城头之后,就受到了郑军的包围,周围城头上地郑军嘶喊着朝这边冲过来,想要将崔全赶下城头,带队的就是此时此刻正在崔全刀锋下挣扎地家伙。
跟随崔全的这个战斗小队,基本上都是百战的精锐老兵,并且是灵宝神教的狂热信徒,也就是俗称的敢死队,他们
本就不怕牺牲,凡是他们这只夏军地登城作战,他们必定是第一波攻上城楼地队部,而由于酸枣位于郑军防线的⾝后,王世充
本就猜想不到夏军会出现在自家防线地⾝后,他只是把重兵集结在荥
,并未在酸枣放太多的军队,驻守酸枣的也是二线队部,不仅兵力不⾜,并且装备简陋,那些守城的器械也被撤除下来,运送到了封丘,浚仪等前线城市,因此,突然面对优势兵力的夏军的強攻,攻城战才开始一个时辰,崔全率领的敢死队就冲上了酸枣的城头。
崔全和他的敢死队爬上酸枣城头后,最初,人数尚少,受到了敌人有力的反击,不过,在崔全的率领下,他们仍然紧紧占据着城头,不曾被郑军赶下去,当越来越多的夏军从那个立⾜点以及别的地方爬上城头之后,郑军就开始崩溃了,不少士卒扔下武器,哭喊着跑下了城楼,往城里奔去。
然而,崔全对面那个⾝着铁甲的郑军军官却并未放下武器,仍然在奋力厮杀,他的刀法不错,也精通战阵厮杀,一个不小心,在围攻他的时候,崔全的一个同伴被其砍伤,伤到了腿大,不过,与此同时,他也被崔全一刀砍在脖颈上,离死不远了。
现在是申时时分,风从东南风方向徐徐吹来,城头上的郑字大旗已经被砍了下来,旗杆靠在墙垛上,旗帜伸出城墙之外,依然在徐徐飘舞。
一个夏军来到墙垛旁,将郑军的大旗旗杆用力抬起,然后发出一声吼叫,把大旗扔出了墙外,随后,另外两个夏军士卒将夏国的大旗揷在城楼上。
这几个夏军距离崔全并不远,那个郑军军官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
光落在他枯⻩的脸上,他的眼神茫然,渐渐失去了光泽,原本在他眼神中弥漫的绝望,愤怒转而变为了空
,他的手离开了崔全的横刀刀锋,无力地垂下。
他死了!
然而,那人依然笔直地站立着。或许是因为深陷在脖颈上那把横刀的缘故吧?那把刀的存在,支撑着他地尸体依然站立不倒。
崔全抿了抿⼲涸的嘴
,抬起左脚,蹬在了那人
前。与此同时,他双手使力。将横刀劲使往外一拔。
“轰!”那人的尸体倒下,落在青石面的城头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崔全手持横刀,站在到处都是尸体地城楼上,目光徐徐地转向四面八方,城楼上的战斗已经告一段落了,郑军地抵抗微乎其微,只有少部分郑军仍然在负隅顽抗,只是,在优势兵力的夏军的围攻下。这些抵抗和垂死者的挣扎一般,毫无用处。
城楼下方,丢盔卸甲,亡命奔逃的郑军将士无所不在,他们丢弃所有能丢弃的东西,武器,盔甲。如有可能,他们甚至愿意裸⾝奔逃。只因如此,他们逃跑的脚步能变得轻快一些。
在这些溃兵的后面,崔全的同伴,夏军的将士们正迈着轻灵地步伐,排列着整齐的战斗队形往酸枣城的深处延伸而去。
大局已定矣!
三月上。尉迟恭夺取新乡。三月中,⾼雅贤率领一万夏军从延津关渡过⻩河。进⼊河南。
虽然,在三月之前,河內仍然掌握在李唐手中,王世充也知道李唐正集结大军在河东与定杨军对峙,没有可能会菗调大军从河內渡过⻩河进⼊河南来攻打自己,不过,他也没有将⻩河北岸的唐军置之不理,河
的盟津渡口由郑军驻守,掌握在他手中,让他无须忧心,新乡和临清关在唐军掌握之中,所以,在延津关对面的南岸渡口,王世充派遣有五百人,在此修筑了营寨和烽火台,观察对面唐军的状况,若是唐军有大规模渡河地举动,这边的烽火台就会点燃烽火,同时,也会派遣使者疾奔酸枣,荥
,东都急报。
要想将一万大军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渡过⻩河,是一件不可能完成地任务,毕竟,要想将这一万人渡过⻩河,需要大量的船只,而在延津关的⻩河北岸渡口,唐军只有一个小小的军营,驻扎着一百来人,其中战兵只有十来个,其余的都是附近征集而来地渔夫,军营內也有几条船,不过是舢板数只而已!
一万大军,其中战兵五千,辎重兵五千,就算将方圆数十里所有地渔船征集而来,要想将这一万人运送过⻩河,起码也要花费十几天的时间,那个时候,得到讯息地郑军完全来得及调集兵力到南岸来,阻击夏军过河。
要想渡过⻩河,夏军就必须自己制造船只,三月间的⻩河舂汛刚过,再加上只是建造运兵船,而非制造在⽔面
战的战舰,因此,五千辎重兵同时行动,在随军工匠的指挥下,船只的建造算不得什么困难的事情。
为了准备过河,制造船只的一些零件事先早就准备妥当,只需砍伐岸上的树木,用工具制造平滑的木板,最后在组装起来就行了,为了制造渡河的船只,这些工匠和辎重兵曾经在济北郡进行过演练,要制造⾜够一万人过河的船只,只需花费两三天的时间。
只不过,就算只需要两三天的时间,这样大规模的土木建造,⻩河对岸的郑军将士也不可能视而不见,若是让对方得到消息,王世充完全来得及重新布置兵力,调整他的作战计划,这次延津关渡河作战除了得到打草惊蛇的效果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功用了。
因此,在大军准备建造船只过河之前,⾼雅贤事先派了五百精通⽔
的精锐士兵在上游十来里利用搜集而来的舢板渡过⻩河,秘密潜至南岸的郑军军营前,在之夜时分,突然向沉睡中的郑军发起袭击,夺取了南岸的这个军营。
由于发起袭击的夏军皆是军中精锐,对这次夜间袭击也曾经进行过演练,故而,这座军营的郑军将士一个也没能逃脫,虽然,第二⽇,这座军营仍然飘扬着郑国的旗号,然而,驻扎在这座军营內的已经换成了河北汉子。
崔全就是这只突击队的头领,在十来天后的现在,他又率领这只突击队第一个爬上了酸枣城的城头。
崔全出⾝在博陵郡。和崔安澜一样,他是博陵崔崔家世子崔破的伴读书童,两人算得上是总角之
地好伙伴。
在侍候崔破崔公子的时候,两人的爱好不同。崔安澜喜文,崔全则爱练武。从小就习得一⾝好武艺。
后来,崔安澜为了心爱的人和崔家反目,崔全对此爱莫能助,一段时间,他曾以为崔安澜已经成为了他乡之鬼,每当清明时节,他都会祭起香案,点上几柱青烟,以表自己地哀思。
然后,几年后。当夏军占据博陵郡,崔家也表态臣服在⾼畅的统治之下,这个时候,他却重新遇见了崔安澜,这个时候地崔安澜已经成为了⾼畅的重臣。
最初,崔安澜是抱着报仇雪恨的念头才为⾼畅卖命的,他希望⾼畅能帮助铲除博陵崔。不过,位⾼权重之后。他知道这样做并不符合夏王的利益,虽然,⾼畅完全可以动用军队,⾎洗崔家,只是这样做却对夏国和⾼畅的利益有损。这个时候。清河崔已经在全力为夏国效力,在全力支持⾼畅建立的夏国权政。甚至,在清河崔的庄园內,同样修建有灵宝神教的神庙,除了拜祭自家的祖宗之外,在每个礼拜⽇,崔家地弟子也像一般的信徒一样在灵宝神庙里做例行祷告。
清河崔和博陵崔虽然已经分家,两家却也是来自同一个祖宗,若是博陵崔被⾼畅⾎洗,清河崔未免有兔死狐悲的感觉,所有北地的⾼门大阀多少也会对此有些反应,在尚未夺得天下的情况下,这样做未免过于不智。
最后,崔安澜放弃了铲除博陵崔的念头,不过,他并没有放弃为自己心爱的人报仇地念头,在那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崔家地二爷崔无庸不能逃脫他应得的惩罚。
不过,由官府出面抓捕崔无庸,再公开行刑,这也不利用夏国的统治,所以,崔安澜最后耍了一个小小的花招。
他收买了崔家的一些下人,获得了崔无庸平时地习惯之后,动用了监察司地秘密队部,暗中将崔无庸抓了起来,制造了一起无法侦破的无头公案,为自己和爱人碧烟报了仇,而崔全就是那群被他收买地崔家下人之一。
这件事情过后,崔全就离开了崔家,加⼊了夏军,成为了军中的一份子,在夏国的法令中,凡是离开主家的下人奴仆若是参加了军队,其主家不准再行追究。
崔全由于从小练习武艺,在陪同崔破读书的时候,也算是耝通文墨,再加上崔安澜的关系,立过几次战功之后,进⼊了讲武堂学习一段时间,出来之后,他已经成为了军中校尉,隶属⾼雅贤大营,手底下也有五六百人。
这次,⾼雅贤率领大军渡河攻击郑国,崔全算得上是大军前锋的前锋。
奇袭⻩河南岸的军营,第一个冲上酸枣城的城头,算起来,崔全已经立下了两件大功,官职多半会向上再升上一位,只是,对此他仍然无法満⾜,他希望在这次和郑国的
锋中,夺得更多的功劳,⽇后,返回博陵,也好⾐锦还乡,此刻,在他心中,崔安澜是他的偶像,也是他想要赶超的目标。
四月上,夏军⾼雅贤部夺取了酸枣,然后,兵锋直奔
武,想要截断荥
和封丘,⽩马一线的联系,而直到这个时候,荥
的王世充才得到了夏军庒境的消息。
四月十四⽇,荥
,郑帝王世充行宮。
天气很好,碧空万里,⽩云徐徐飘拂,暖风吹⼊大殿,带来了殿外花圃中百花的芬芳,这应该是一个让人心情悦愉的好天气,然而,行宮大殿內,郑帝王世充和坐在殿下的文武众臣的脸上,却分明仍然带着冬⽇的
霾。
“为什么!说,为什么会这样!”
王世充从王座上站起⾝,一把将几案上的杂物扫落在地,在寂静的大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在殿下,一⼲重臣一个个噤如寒蝉,低着脑袋,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
那个向王世充报告这个坏消息的大臣跪伏在王世充⾝前。战战兢兢,全⾝已经被汗⽔濡
了,却不敢动弹半分。
“这只夏军究竟从何而来,难道他们是从天上飞来的。为什么前线将领们并没有消息传来,他们是怎么穿越防线的?莫非有人故意纵敌?”
王世充地语气格外
森。这个时候,他心中満是杀人的冲动,那想要见⾎的念头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下去。
王世充手底下也有一个秘密机关,由他的侄子王仁则率领,这批人躲在黑暗之中,监视着郑国地重臣们,他们无所不在,大臣们谁有怨言,谁心怀不轨,家中的哪位妾侍最为得宠。王仁则皆掌握得非常清楚,然而,对于外敌,比如李唐和河北⾼畅,郑国地报情机构就几近于瘫痪了,特别是河北⾼畅,监察司。敌情司,这两个机关的存在。使得郑国在河北的报情机构
本无法开展工作,毕竟,王世充最初只是隋王朝的臣子,一直以来都在和瓦岗军作战,他的报情机构基本上都是在针对瓦岗军。瓦岗覆灭之后。他又篡夺了隋王朝,为了庒制朝中的不満之声。他所建立的报情机构把重点放在了国內,而非国外,夏国的报情,他也只能通过那些从河北回来的东都商人搜集,得到了也只是一些琐碎的东西。
这一次,夏军和唐军在⻩河北岸
战,王世充虽然也派有斥候前去北面观察战局,然而,夏军行动过于迅速,尉迟恭夺取新乡,李道宗舍弃临清关,夏军地主力尚未进⼊河內,就派遣精兵先行一步,扫
周围,掩蔵了大军西进的消息,因此,王世充只得到唐军被夏军击败,临清关沦陷的消息,他并不知道有数万夏军进⼊了河內,且有一只军队居然从延津关渡过⻩河,进⼊了河南。
并且,由于夏军防范细作和斥候的手法老练,王世充得到唐军溃败,夏军进⼊河內的消息也不过是在两三天前,还未等他想清楚夏军的战略目的,就得到了酸枣丢失地消息,因此,一时间,他并未将这两者联系起来。
“陛下!”
王世充往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在右首地武将位置上,裴仁基正向他拱手行礼。
“裴卿,有话但说无妨!”
王世充的眼神依然
鸷,脸上却堆起了笑意,表情显得格外的古怪。
“陛下,依臣之见,前两⽇,夏军攻破临清关,进⼊了河內,这只占据酸枣的夏军极有可能是从延津关渡河,并非突破了我军在封丘,浚仪的防线!”
“是啊!裴大人所说甚是!”“微臣也是这般看来!”
裴仁基发表意见之后,众臣纷纷出言附和,这个时候,大家都成为了诸葛孔明一般地人物了!
“嗯!”王世充轻哼一声,鼻孔噴出一股耝气,众人闭上了嘴巴,静默下来。
王世充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裴卿说言不无道理,只是,夏军击败唐军地消息在前两⽇才传来,若是这股夏军从延津关渡河,怎么会来的如此之快,据前线地探子回报,攻占酸枣的夏军兵力鼎盛,起码在万人以上,要想将这一万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渡过⻩河,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要知道,夏国在⻩河并没有⽔军存在啊!”裴仁基沉思片刻,然后说道。
“北岸战火纷飞,夏贼非常重视报情工作,再加上⻩河⽔道难渡,报情有所延迟也是在所难免,我想,一开始夏贼就已经打好了在延津关渡河的打算吧?若是夏贼从延津关渡河,夺取了酸枣,顿时截断了我方和前线的联系,若是让其再夺取
武,那么我军在坚守⽩马渡口也就没有丝毫意义了!”“依裴卿之见,是不是我军的前期战略部署已经失去了作用了?”
王世充在大殿上来回走动,往左三步,再往右三步,他的目光却始终盯在裴仁基脸上,大殿內,其他那些大臣一个个低垂着脑袋,不敢出声打岔。
裴仁基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说实话。当初裴仁基是迫于无奈才投降王世充,当时,百花⾕大战,李密的主力被王世充击败。偃师成为了一座孤城,陈智略。张童儿,樊文超等部又投降了王世充,偃师已经无法再守,再加上,当时裴元庆正在偃师城中疗养箭伤,不能轻易动弹,因此,裴仁基顺⽔推舟,降了王世充。
反正自己原来就是隋将,只是和监军不和。为了自保,才不得不降了瓦岗,现在,重新成为隋将,也不过是返回正途而已!
降了王世充之后,王世充表现得非常大度,仍然让他和裴元庆统率本部人马。一开始,裴仁基还抱有一定的幻想。说不定,隋王朝在王世充的辅佐之下,还有可能拔
反正,重拾旧山河。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眼花缭
,
本就来不及反应。在王世充手下那批跳梁小丑的怂恿下,手握军权地王世充发动了政变,杨侗被迫将皇位禅让给了王世充,隋的旗号换为了郑,王世充终于撕开了伪装,由权臣变为了篡位的皇帝。
为了笼络裴氏⽗子,王世充把自家的侄女嫁给了裴元庆,当初,裴氏⽗子也为了报答王世充地知遇之恩,在场战奋力厮杀,然而,当王世充篡位之后,一切都变了。
由于王世充得位不正,因此对手下人极其苛刻,反复无常,他的心中充満了猜忌,害怕手下那些实权将军会背叛他,裴氏⽗子自然也成为了他地眼中钉,特别是在宇文儒童
谋反叛王世充不果,恭帝杨侗被王仁则毒杀之后,这种猜忌达到了顶点。
原本,这次和夏军会战,裴仁基和裴元庆得到的命令是率军驻扎
武,将⽩马,封丘的兵力菗调回来,大军集结于荥
,裴家军镇守
武为第二线,杨公卿,张镇周率军驻守浚仪为第一线。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王世充突然改变了既定战略,不放弃⽩马,封丘,原本,裴家军负责镇守的地方也有
武变为了封丘,由场战的第二线变为了第一线,以往,裴氏⽗子都是共同领军,裴仁基掌握大局,裴元庆则在场战上厮杀冲阵,而这次行动,裴仁基则被留了下来,让他在御前参赞军务。
什么参赞军务,不过是作为人质而已,只是因为大战在即,王世充不想因为诛杀大臣,动摇军心,不然,恐怕自己这个人质的命运也不保吧?
在荥
时,裴仁基能感觉到自己的行踪都在别人的监视中,并且,他还知道这伙人由谁指使,唐王王仁则,是的,王世充的秘密机关就由他这个侄子掌握。
当初,裴元庆有一匹骏马,可以⽇行千里,王仁则看见了,分外喜
,特意派人前来索要,战马乃是武将地伙伴,有一匹和自己心意相通的战马,武将的武力要提⾼不少,所以,裴元庆拒绝了王仁则的无理要求,双方因此解了仇。
裴仁基知道,落在这个小人的手上,自己决计讨不了好,因此,他打定主意,行事低调,一言不发,安心做自己这个人质的角⾊,只要夏军一⽇不退,自己的全安就有保证,现在只需要耐心等待机会。
然而,得到夏军攻占酸枣地消息之后,裴仁基知道,自己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
在裴仁基看来,济
的⾼畅只是虚张声势,目地就是想把郑军的注意力集中到东线而来,这只袭取酸枣的夏军才是⾼畅真正的杀着,酸枣失守,接下来就是
武,
武城小,驻军不多,一旦
武被攻占,荥
和⽩马,封丘的郑军也就被截断了联系,孤军在外,现在驻守封丘地裴元庆也就危急了,为了保住自己儿子地命,裴仁基也只好为王世充出谋划策了!
“既然前期的作战计划不堪再用,那么,我军该如何应对夏贼地攻势呢?”
王世充站在王座前,目光在臣子们的脸上来回,众人则低着头,不敢和他的目光对视,最后,还是裴仁基出言说道。
“陛下,现在将大军再分散在⽩马,封丘。浚仪,陈留等地已经不是明智之举,当务之急,是将这些队部撤回荥
。放弃外围,免得被夏贼各个击破。只要我军紧守荥
,形成一个有力的拳头,凭借荥
这座坚城,在广建营寨,夏军远道而来,粮食供应不及,最终也只能无功而返!”
王世充点了点头,手拂下颌的胡须,若有所思。
这个时候,站在左面的唐王王仁则轻咳了一声。然后站了出来,他对王世充行了个礼,然后说道。
“陛下!臣不同意大裴将军的意见,依臣之见,此时应该派遣大军前去
武,争取在夏贼夺取
武之前赶到
武,就算到时候
武丢失。也可以在城下筑下大营,牵制夏贼的兵力。使其既不能前进,也无法后退,然后,让小裴将军紧守封丘,防止济
地夏军越过封丘防线。为⽩马的段达段将军的撤退争取时间。一旦段达将军的队部返回
武,前后夹击。必定能将
武重新夺回,在臣看来,夺取酸枣地这只夏军兵力并不多,若是兵力鼎盛,以酸枣和
武两地的粮食储备必定不能支持,而要从⻩河北岸运送供应几万人地后勤物资到南岸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臣能够断言,酸枣的这只夏军只是偏师,为的是打
我军的战略部署,一旦我军应对有误,济
的⾼畅就会挥师急进,因此,⽩马的守军可以撤回,封丘却丢失不得,夏军的前锋已经在徐世绩的率领下出现在了封丘,这个时候,将封丘的兵力菗调,极有可能形成溃败啊!”竖子好毒!
听了王仁则这一番话,裴仁基心中怒火中烧,说是让裴元庆坚守封丘,牵制夏贼,这是要置元庆于死地啊!
酸枣被夺,
武被占,封丘也就成为了孤悬在外地飞地,后无援兵,又没有粮食供应,在这种情况下,裴元庆也就只有战死一路可走。
不!
绝不能容许这种情况出现,只是,王仁则说得冠冕堂皇,并不是在胡
说话,若是自己出言驳斥,反倒成为了无理取闹。
裴仁基笑了笑,没有理会王仁则咄咄
人的目光,低下了头。
“裴卿,有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裴仁基笑了笑,说道。
“唐王言之有理,裴某深表赞同!”
王世充目光淡淡地在裴仁基脸上扫过,只要稍微有头脑的人都知道,按照王仁则的计划,镇守封丘的裴元庆也就成为了弃子,在这种情况下,裴仁基都没有出言反驳,难道自己对裴氏⽗子的猜忌没有道理?
“既然如此,就按照唐王地计划行事吧?大家畅所
言,制定一个完美的计划来!”
“诺!”
众臣纷纷低头应诺,裴仁基也和大家一般无二,只是,王世充不知道地是裴仁基在心底发出了一丝冷笑。
在裴仁基看来,如果出现在酸枣的这只夏军并非夏军主力,同时,济
的⾼畅率领的也是疑兵,那么夏军的主力究竟在哪里呢?
联想到夏军和唐军正在河內
战,夏军地下一步战略目标也就昭然若揭了,如果夏军地主力在河內,他们的目标一定是河
,夺取河
,再从盟津过河,进袭偃师,威胁东都,截断东都和荥
地联系,那个时候,坐镇荥
的王世充的命运就危险了!
既然知道夏军的战略目标是河
,裴仁基为什么不提醒王世充呢?
因为他另有打算!
裴仁基知道,如果裴元庆真的为大郑效力,那么,他只能战死在封丘了,为了摆脫这个局面,解救这个儿子,就只能让这个儿子投降⾼畅了,不过,因为自己在荥
做人质,他这个儿子不会罔顾⽗亲的
命,多半不会选择投降。裴仁基准备在回府后,让亲信家将带着随⾝饰物赶往封丘,命令裴元庆投降⾼畅,至于他自己,则另有脫⾝之道。
当王世充得到夏军从盟津过河,攻占偃师的消息后,必定会大
一番,大家都会忙着回师东都,情况如此混
,他脫⾝的机会也就来了。这也是裴仁基没有提醒王世充的主要原因,何况,在裴仁基看来,就算他这时提醒王世充。多半也为时已晚,现在。夏军恐怕已经占据了河
,正在源源不断地渡河。
事情是不是真像裴仁基预料的那样呢?
时间退回到四月十⽇,申时。
河內郡,河
王伯当的府邸。
这一天,天空飘着小雨,雨点从天而降,打在瓦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屋檐下挂着的铜铃,随风飘
。叮叮当当地声音,和雨声混合在一起,不绝于耳。
亲卫们全副武装,刀出鞘,箭上弦,槊扛在肩,将王伯当府邸后面的一个小院围得⽔怈不通。场面极其肃杀,气氛紧张。
小院內。正屋的木门大开,一张大巨的席子铺在地板上,王伯当一声戎装做在上位,面向小院,在他⾝侧。一⾝青⾐地⾼月手持纶巾。面带微笑。
在两人面前的几案上,摆放着两个茶盏。在房屋地一角,一个香炉正袅袅地升起了几缕青烟,室內飘
着檀香的味道。
河
城外,尉迟恭的夏军已经扎下了营寨,摆出了一副进攻的态势,山雨
来风満楼,不过,王伯当也好,⾼月也好,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当初,李密听从⾼月的意见,放弃了西进关中的计划,转而向东发展,想要和黎
徐世绩联手,徐图再起。
不料,由于徐世绩和东郡王轨的背叛,李密被唐军在永济渠伏击,命丧永济渠,得到李密丧命的消息之后,王伯当极其愤怒,命令亲卫将⾼月抓来,准备杀了他祭祀李密。
结果,⾼月用三寸不烂之⾆说服了王伯当,王伯当冷静下来之后,也知道李密的败亡并不能怪罪在⾼月⾝上,只能说天命不在李密⾝上,当初,要是听从其他人地意见,西进投降李唐,想密公这样的枭雄,屈居在旁人之下,俯首听命,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情啊!
狼始终是狼,又怎么会成为狗呢?
不过,经过这一番
涉之后,王伯当却将⾼月引为了心腹,在他军中,大多数是草莽豪強,缺少士子,有了⾼月⼊幕,管理河
的政务,王伯当也才得以在河
立⾜,不然,如是不通政务,只知道索取,不懂建设,将河
搞烂了之后,没有粮食供养军队,王伯当也只能让城别走,最后只能沦为山上的贼寇。
当初,王伯当之所以拒绝李唐,转而将河
献给王世充,也是听取了⾼月的意见。
毕竟,王伯当之所以选择一个势力投靠,完全是出于无奈之举,不管是李唐,还是东都王世充,都是他心目中的仇人,他不会心甘情愿地为他们效力,就算是投降,也打着东山再起,重新竖立瓦岗旗号的目地。
⾼月知道王伯当心中的打算,所以劝说他投靠王世充。
首先,河內郡基本上掌握在李唐地手中,若是降唐,王伯当部必定要接受唐府政的改编,失去了军权,王伯当想要重振瓦岗声威的想法不过是痴人说梦;要是投靠东都洛
,因为王世充在⻩河北岸没有立⾜点,得到王伯当的效忠之后,必定会委以重任,再加上河
面临唐军的威胁,为了保住河
,王世充也不能大张旗鼓地改编王伯当地部众,因为若是引得军心动摇,就极有可能把王伯当推到李唐那边去。
河
掌握在东都手中,也就不担心李唐会从盟津渡口过河,进袭东都,而王伯当实力孱弱,就算他反戈一击,也无须担心。
所以,王世充只是派了段达率领军队帮助王伯当镇守河
,击退李唐地进攻之后,又留下罗晓率领两千精锐协助王伯当守城,限制王伯当势力的发展和扩张。
事情地确如同⾼月所料,王世充无法剥夺王伯当的军权,只能派一只军队进驻河
,监视王伯当的一举一动,对现在的王伯当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毕竟,名义上他是河
的主将,只要做得不是很过分,罗晓把他没有任何办法。
就在王伯当徐图再起,重振瓦岗声威的时候,天下的大势又发生了变化,夏军击败了唐军,进⼊了河內,大举向河
进发而来。
像以往那样帮助王世充守住河
,击退夏国的进攻?
还是另寻他路?
王伯当有些摇摆不定,故而,他将⾼月请到了自家府邸,准备向他问计,接下来,该何去何从,数千儿郞的⾝家
命以及他王氏一族的前途就在这间小屋內决断了,全赖于他们的这一次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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