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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幽州大战(十七)
 时末。

 光照在桑⼲河上,河面泛起金光。

 傅家坡,两个时辰前,雄阔海率领的陌刀营驻扎在此,一方面是为了拱卫三里外的⾼畅军本阵,另一方面是作为预备队,随时做好准备以便让⾼畅调遣到前线去。

 雄阔海的陌刀营被调遣到前线后,傅家坡的营地已然为之一空,然而,在未时时分,一只五千人的步骑混合‮队部‬出现在了这里,他们打着幽州军的战旗,领军之人正是幽州总管罗艺之子少年将军罗成。

 这五千人的步骑混合‮队部‬中有三千骑兵,两千步卒,全是⾝经百战的幽州悍卒,在三千骑兵中,又有一千多重装铁骑,分别由罗艺的幽燕十八骑统率,他们一人率领一百骑或数十骑,在罗成帐下听令。

 所谓的幽燕十八骑,乃是罗艺所收的义子,个个武艺精湛,骁勇异常,若有战损,随时都有⼊得罗艺法眼的幽燕健儿加⼊进来,故而,十八骑的人数一直没有变化过。

 ⾝披数十斤的重甲,骑在披着马凯的战马上,远远眺望对面的⾼畅军本阵,就算是像幽燕十八骑这样经战火洗礼,视死亡如无物的壮士,心中仍免不了动万分,敌酋的脑袋,无疑最为昅引武将们的目光。

 从傅家坡到⾼畅军的本阵,相隔的距离大概有三四里,这三四里的路程基本上是一马平川,低矮的野草这儿一丛,那儿一窝,在原野上随风轻轻摆动。

 不远处。就是滚滚东流的桑⼲河。站在傅家坡地坡顶上,能清楚地瞧见浑⻩地河⽔像一条巨龙一样咆哮着奔流而下。

 ⾼畅的指挥所位于一个小山坡上,山坡下是一只两千人的军队。这两千人乃是⾼畅地直属亲兵,号称天下第一军的羽林军,据线报,⾼畅军的本阵现在除了这两千人之外就再无别的军马了,只要能突破这两千人的阻拦,大胜可期也!

 罗成跃马上了山岗。光照耀在他的⽩袍⽩甲⽩马之上,在众将士地眼中,显得极其⾼大雄浑。

 幽燕十八骑跟随在罗成⾝后,排成了一排,在他们⾝后,跟随着他们的直属重装骑士,所有的人全部准备停当,整装待发。

 幽州军的军旗在风中猎猎飞舞。

 在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再隐蔵行踪了,这三里多的空旷地带,想率领数千人悄无声息地掠过,只能是天方夜谭。

 所以。罗成⼲脆大张旗鼓地摆好阵势,准备以雷霆万钧之势彻底将当面之敌击垮。他相信,那个所谓的天下第一军绝对抵挡不住本方重装铁骑的冲击。

 据曹旦的‮报情‬,罗成知道,⾼畅地羽林军虽然骁勇善战,却全部都是步兵,一旦幽州雷骑,也就是这一千多重装铁骑冲了起来,除了同样的重装铁骑,就算是别的骑兵也无法直当其锋,更何况步兵乎!

 再加上,地利也站在幽州军这边,三里长的平地,正好能让重装铁骑冲将起来,⾼畅所在地地方是一个低缓的小山坡,重装铁骑完全能利用战马奔跑地惯冲将上去,这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罗成的计划很简单,先是以重装铁骑向敌阵发起攻击,摧毁⾼畅军的阵势,随后,跟随在重装铁骑⾝后的轻骑兵再将⾼畅军分割包抄起来,扩大战果,最后,紧跟在骑兵⾝后的步兵再步⼊‮场战‬,做一些善后和扫尾的工作。

 只要有⾜够的力量,就无须别的奇谋妙计。

 瞧见幽州军的战旗突然出现在本方的腹心,⾼畅军难免会有些慌,罗成似乎能听见⾼畅军的士兵们在惊慌失措地大呼小叫。

 战鼓声急促地响起,多少带着一些慌和惊惶。

 “出击!”

 罗成挥动手臂,⾼声大喝,纵马朝山坡下跃去。

 在他⾝后,幽燕十八骑率领着重装骑兵缓慢却又不可阻挡地驰下山坡,十八骑作为箭头处在队伍的前方,紧跟着罗成,在他们⾝后,一千多重装骑兵排成一个扇面缓缓奔来,虽然,战马并未提速,只是在缓慢奔跑,不过,大地仍然不堪重负地抖动着,这抖动远远地传了开去,周遭连绵的山坡似乎也在摇晃。

 重装铁骑下了山坡,在平原奔驰之后,一千多轻骑兵从山坡下疾驰而下,士兵们像边塞的胡人骑兵一样,只靠‮腿双‬夹着战马,挥舞着手中的长短武器,嘴里发出没有任何意义的怪叫,疾风一般紧跟在铁骑⾝后。

 最后,出现在山岗上的乃是那两千步兵,他们非常清楚自己的工作,不过是为前面的骑兵打扫‮场战‬而已,因为知道最大的功劳与他们无关,所以,他们大多显得有些无精打采,阵型多少也显得有些杂,步兵的战旗在风中有气无力地摆动着。

 两里了,还有一里多一点就抵达⾼畅军的阵地了。

 罗成一马当先,⽩⾊的披风拉成一条直线拖在他⾝后,紫金冠下,黑发被风吹得向后打去,他紧闭着双,眼睛微微眯着,死死地盯着前方。

 不愧是天下第一军,虽然有吹牛的嫌疑,对方的反应之快却也证明他们还是有一定实力的,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內,对面的敌人已经摆好了阵型,罗成瞧见大量的弓弩手位于阵前,看来,他们是想用箭矢阻挡本方的冲击。

 兵虽然精,将却未必強!

 在罗成看来,对方将领采取的并非最佳应对之策。

 要知道,他们面对的是铁甲重骑,不仅马上的骑士⾝披重甲,头戴铁盔,将全⾝的要害都蔵在铁甲里面,就连战马也是披着马凯的,一般的弓矢本无法穿透这样的重甲,就算是強弩,三十步以外。对这些重甲骑士也造不出多大地伤害。至于进⼊了三十步,那时,他们了不起能够获得一发地机会。而那一发之后,他们就注定会成为重装骑兵马下的亡魂。

 若自己是对方的主将,这个时候就会放弃掉山坡下地阵地,将步兵撤到山坡上,借助地势,一面居⾼临下对重装骑兵发起阻击。一面将拒马,鹿等障碍物搬出来,摆在骑兵的必经之路上,这样,也许能对这些重骑造成一点威胁。

 或许因为⾝后就是主帅,那将领不能命令士兵后退,不得已才采取这个办法的吧?

 嘴角不由泛起一丝笑意,罗成觉得自己的确很可笑。也许是因为胜利在望的原因吧?居然有心情站在敌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速加‬!”

 罗成⾼喝一声,将长⾼⾼举了起来。

 —

 还有一里地距离,正是战马提速的好时机,一旦重装铁骑将速度提起来。那么,无论怎样厉害的步兵方阵。都无法抵挡他们的冲击。

 照常理来看,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除非出现意外,没有任何步兵方阵能抵挡重装铁骑如此近距离的冲击,然而,这个世界,最不缺少的就是意外!

 罗成的心在猛地往下沉,他能感觉到它像一块沉重地石头一样朝黑不见底的深渊跌落,一直往下,往下,仿佛永远也到不了底。

 这绝对是一个圈套,一个谋,一个陷阱!

 对方是猎人,自己则是他的猎物,罗成仿佛瞧见了那个可恶的家伙嘴角泛起地微笑,在那笑容中,此刻多半充満了得意,原本以为这次突袭能砍掉对方的脑袋,洗雪自己当初单骑冲阵却无功而返地聇辱,没想到面对的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一里!准确地说,只是五百步,这五百步的距离,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在傅家坡和⾼畅本阵所在之间的这块洼地,从表面上看,是一块坚实而平坦的荒原,从傅家坡朝⾼畅本阵方向延伸过来,大概有两里多的原野的确是如此,它的土质‮硬坚‬,重装铁骑在上面奔腾没有一点问题,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然而,在靠近⾼畅本阵所在的那个小山坡的一方,大概有一里左右的距离,它的土质却没有这么‮硬坚‬,而是一片沼泽地,准确地说,是一片正慢慢朝着土质硬化方向发展的沼泽地,人在上面行走一点问题都没有,只不过脚踝会陷在淤泥之中,让你行走困难,仅此而已!

 但是,要是骑着战马在上面行走,就是一个大问题了,不要说驱马奔腾,就是慢慢驱赶着战马行进,也是困难重重,最后人仰马翻了事。

 更何况是幽州军的重装铁骑,又是这么快的速度冲过来,那结果可想而知。

 战马的四蹄在疾奔中一旦打滑,毫无例外地,只能是马失前蹄,⾝披数十斤重的马凯,又深陷在淤泥之中,自然是无法翻⾝,而且,大部分战马在摔倒的时候要不前蹄骨折,就是马颈项受伤,它们除了躺在泥地里,长声悲鸣之外,就再也做不了别的什么。

 马上那些同样⾝披数十斤重铁甲的骑士,他们比自己的坐骑更惨,一旦摔下马背,非死即伤,有的被自己的战马庒在⾝下,瞬间毙命,这算是好的,有的要惨一些,脖颈折断之后,呻昑了一番方才死去,那些断胳膊,断脚杆的更是不计其数,呻昑声像一道悲情的响乐在原野上空久久飘

 也有运气好的,从马背上摔下之后毫发无损,然而,就算他骁勇异常,⾝披数十斤的重甲,在深可陷⾜的淤泥之中,你还能寄望他们做些什么呢?

 他们一个个神情惘,呆呆地站在原地,或如行尸走⾁一般在淤泥中挣扎前行,视野之中,尽是同袍的惨况,这一切,让他们的目光充満了茫然,毫无焦点可言。

 紧跟在重装骑兵后的轻骑兵瞧见了这个情况,他们慌了起来,有的勒住马缰,想使战马停下来,有的则不停地鞭打战马,想使战马转向,从一侧抛开。

 然而,他们为了抢得功劳,实在是跟得太紧了,前方的虽然想停下来,后面的却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晓得快马加鞭,闷着脑袋往前疾奔,于是,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人生就是如此,往往在得意和‮意失‬之间流转!

 罗成⾝下的坐骑乃是一匹千里驹,一匹有灵的战马,它虽然前冲的速度极快,冲进这片沼泽地之后,却奇迹般地没有跌倒。

 它的步子在很短的时间內就由极快变成了极慢,像耍杂技,又像跳舞一般七扭八扭地,最后,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距离前方严阵以待的⾼畅军的阵线不到一百步。

 罗成勒住马缰,回首望去。

 他忍不住银牙紧咬,虎目含泪,握着杆的手青筋毕露,尖在风中不停地抖动,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內,幽州军最为強大的依仗重装铁骑就已损失殆尽,从此在这世上再也不复存在。

 “噗!”中一阵热⾎翻涌,最终,罗成终于忍不住,噴出一口⾎来,那⾎迹落在战马的⾝上,一团殷红溅在⽩⾊的⽑发上,分外惊心。

 要是自己当初能先了解这里的地形就好了,要是自己不这样托大,先派小股轻骑发起试探进攻就好了,要是。

 然而,这个世界是没有后悔葯可吃的!

 罗成扭转视线,目光落在前方那些正慢慢朝这里行来的⾼畅军⾝上,他们的工作非常简单,不过是收割那些无力反抗的敌军的脑袋而已!

 “喝!”

 罗成大喝一声,‮腿双‬猛夹战马的马腹,那匹⽩马艰难地将四蹄从淤泥中拔了出来,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怪异的‮势姿‬朝⾼畅军缓缓移来的阵型去。

 事已至此,唯死而已!

 罗成将长夹在肋下,尖笔直地对着前方,他的头昂得⾼⾼的,姿态一如既往地骄傲,在那一刻,他就像是一个人在面对全世界。

 对面的⾼畅军停下了脚步,在军官的一连串呼喝声中,一些弓弩手从阵中踏了出来,弩箭上弦,黑⾊的,闪着寒光的弩箭箭头对准了慢慢驱马朝他们行去的罗成。

 这一刻,乃是夏国五凤元年(公元618)五月二十一⽇,申时一刻。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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