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石家的败亡
京北时间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衡⽔。
太
像一个红红的咸鸭蛋悬在天穹上,⽩云朵朵,悠闲自在地飘拂在空中,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从衡⽔的上空飞过,朝南方飞去。
大雁飞过后的天空,重新变得空旷和落寞,直到一只从北方飞来的鸽子的到来。
远远地瞧见衡⽔城,鸽子从⾼空俯冲下来,在低空飞行,掠过城墙,投⼊城中,在一座大院上方盘旋了三圈,鸽哨声在风中久久回
。
一声唿哨从下方的院子內响起,那支鸽子收拢翅膀,像一颗小石子一般直直地落了下去,降在院子之中,飞进院中的那排鸽舍之中。
一只手伸进鸽舍,将刚刚降落的那只鸽子腿上系着的一只竹管取了下来,那人将竹管放在眼前,仔细地瞧了瞧竹管上的编号,随即将竹管收⼊怀中。
不多会,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远去,院子重新变得寂静,除了鸽子们咕咕的叫声。
一刻钟之后,那只竹管到了⻩晟的手中。
⻩晟让左右退下,将一张绢布从竹管內取出来,铺开之后摊放在案几上,然后,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下一本论语,一边瞧着绢布上的符号,一边翻着那本论语,然后,将从论语中寻到的某个字写在一旁的纸条上。
为了防止信鸽被有心人
杀,⾼畅军之间的內部传递一律用的是密信,信鸽所带的绢布上只是画着一些阿拉伯数字,这些数字除了经过培训过的人,没有人知道代表什么意思,就算得信之人认识这些阿拉伯数字,晓得它们代表的是什么,也会一头雾⽔,因为,这些数字要结合特定的密码本才能表露出具体的意思。
就像⻩晟接到的这封密信一样,⻩晟要将绢布上的数字和管氏印书坊印制的论语对照,通过那些数字的排列,在论语中找出相对应的字,连在一起,才知道具体的意思。
当然,这本书现在是论语,隔断时间,也可以是别的书,可能是左传,舂秋什么的,或是某部神仙志异的小说。
很快,⻩晟就将密信的內容解读了出来,这封信是从乐寿传来的,除了信鸽之外,还有封相同內容的信由快马传递,为的是防止信鸽在半途被猛禽或猎人捕杀,无法将讯息传到,如今,那匹快马还在半途之中。
⾼畅率军北上攻打河间城之后,治下郡县的政务则由政事堂负责,崔安澜,宋正本等人不仅要负责各自部门的事务,如果有什么大事情,就要靠他们几个人开会商议,协商解决,如果实在解决不下,这才命人
到前方⾼畅手中,由他处理。
至于军务,则
由军机处负责,也就是说,后方所有和军务有关的事情都由徐胜治负责,像最近盗贼四起,纷纷袭击流民聚居点,使得难民增多的事情就由他来处理。
平原郡的军事长官乃是⾼畅以前的贴⾝侍卫⾼怀义,在平原郡,不管是流民还是那些世家,对⾼畅都非常拥戴,毕竟,他们是最早跟随⾼畅的一批人,也是现在的既得利益者,自然不想破坏当前的一切,所以,在平原郡,只出现了少量的匪盗,还未掀起什么大的波澜,就被平原的驻军剿灭了。
匪盗闹得最凶,以致民不聊生的主要是清河与信都两郡,清河的驻军由腾珏负责,信都的驻军则直接归乐寿的徐胜治管辖,冀县是崔正,武邑是赵仁成,衡⽔则由李靖,这几个人的职务都是中郞将,谁也管不了谁,所以,他们都直接向军机处负责。
⻩晟接到的信来自军机处,在信中,徐胜治命令李靖和⻩晟和当地的监察司配合,当地的监察司已经知晓了衡⽔那群匪盗的幕后指使者,要李靖和⻩晟手下的军队配合监察司抓人,并且,将引起的动
降到最低点。
监察司的接头人叫⽩展堂,乃是一个中年小胖子,他是衡⽔西城坊市一家粮油店的老板,衡⽔本地人,乃是当地一家寒门的家主,平时和人见面总是一张笑脸,属于那种人畜无害的角⾊。
有句话怎么说的呢?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还真是有道理,要是让⽩展堂的那些街坊邻居知晓他的真正⾝份,恐怕人人的下巴都会掉下来吧?
⽩展堂和⻩晟的见面是非常正大光明的,他押着几辆粮车进⼊了⻩的军营中。
由于城內的难民越来越多,粮食吃紧,作为一个无比热爱夏王殿下的爱国商人,⽩展堂自然不能置之不理,那几车粮食就是他专门奉献给⾼畅军的,小小意思而已,但求能尽自己的一点绵力。
对于这样的爱国商人,留守的⻩晟自然不能打消对方的积极
,于是,在百忙之中,菗空接见了⽩展堂。
一刻钟之后,⽩展堂从⻩晟的营帐离开了,孤⾝离开了军营,将那几辆粮车和粮油店的一些伙计留在了军营中。
又一刻钟后,一小队人马从军营的另一侧出门而去,那群人快马加鞭,分成几个方向,分散而去,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在城西一个叫龙首原的地方重新聚在了一起,然后,朝乌鸦山的方向奔去。
酉时三刻,
兵离开了军营,往县衙而去,李靖和⻩晟到达衡⽔不被衡⽔令石坚设宴招待过,来而不往非礼也,所以,⻩晟做主,宴请衡⽔令到当地最大的酒楼醉仙楼赴宴。
衡⽔令石坚接到了请帖之后,非常慡快地答应了⻩晟的邀请,表示一定准时赴约。
酉时末,天⾊黑了下来,石坚在十来个护卫的陪同下坐在马车上往坊市的醉仙楼行去,作为文官,不允许掌握兵权,石家在城外的庄园有许多私兵和佃户,不过,在城內,他还不敢公然违背⾼畅的法令,故而,出行的时候⾝边一般也就几个护卫,像现在这样十来个护卫的情况并不多见。
这个时代,在秋冬季节,一般的城池若是酉时一过,就会进⼊宵噤,衡⽔自然也不例外,漆黑的大街上,除了石坚的车队外,空无一人,唯有车轮声和马儿的响鼻声在长街回
,显得分外孤寂。
城外,石家庄园。
石蛋是石家的奴仆,他今年十八岁,他的老爹娘老都是石家的奴仆,是由石家做主结合在一起的,这才有了石蛋,石蛋还在他娘老的肚子里的时候,就注定了他的命运。
作为在
民榜的排行中也极其低下的奴仆,生死完全掌握在主家的手中,主人可以对他为所
为,任意布摆,奴仆活得好或不好,全要看主子的心情,没有犯任何过错就被主子处死的奴仆比比皆是,一切只因那个主子心情有点添堵,或是受了某个他不敢反抗的人的气,当然,这样的主子是比较暴
的那种;其实,善待奴仆的主子也不是没有,毕竟,奴仆算是主人的财产,要是死了就相当于失去了财产,稍微有点理智的主人是不会随意处罚自家奴仆的。
石蛋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他摊到的这个主子还不错,奴仆们只要听话,不犯错,一般说来过得都算不错,逢年过节什么的还能吃上⾁,但是,若是不听话,做了错事,主子的惩罚也不是轻易能熬过的,自懂事以来,他所见的在前院门口被当作所有奴仆面前活活打死的人也为数不少。
石蛋的⽗⺟常常对石蛋说,只要他对主子忠诚,把主子
待的事情办好,主子就不会亏待他的,说不定会像对他老爹一样,指派个丫鬟给他做老婆,这可不是一般的奴仆能轻易摊到的福利啊!
对⽗⺟的话,石蛋一向是言听计从的,他对自己的遭遇和未来都非常満意,以往,他曾经看见过许多流民因为没有主家的照顾,死在四野,被野狗吃掉,他害怕自己会像那些人一样,因此,更是对自家的主子感恩戴德,尽心尽力地将主子
待的事情做好。
石蛋相信,主子的眼睛是雪亮的,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在主子们的眼中,上个月,二管家将他选⼊一只奴仆组成的队伍之中,二管家代表主子向他们承诺,若是他们能把这件事情做好,老爷担保他们能娶上老婆,过上好⽇子。
这件事情证明他对主人的判断是正确的,这让石蛋相信自己的明天一定会更好。
石蛋和一群伙伴来到了石家的另一处庄园中,这里是一个坞堡,石蛋和同伴们所做的事情只有一样,那就是服侍现在住在坞堡里的那些人。
那伙人大概有四五百,他们个个⾝体健壮,看上去凶神恶煞,石蛋和他的伙伴们若是服侍得稍有疏忽,就会被那些人用鞭子鞭打取乐。
于是,石蛋更是小心翼翼地服侍他们,曲意讨好那些人,以便少受点苦,每天晚上都要想一遍那个主子承诺的老婆,想象她的样子,只有这样,他才能坚持下去。
那群人并不长期待在坞堡中,他们时常骑着战马,拿着武器出去,然后,很久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常常带着许多东西回来,有时候,在那些战马上,还放着许多⿇袋,⿇袋內有什么东西在动扭,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
后来,石弹知道了⿇袋內的东西是什么,她们是女子。
要想活着,要想活得好,只有对主子忠诚,石蛋时常这样告诫自己,每当他听见后院那些女子的哭喊声时,他就不停地想曾经见过的那些死在道旁的人的样子。
对于那些女子的哭喊声,石蛋渐渐地习以为常了。
今⽇一早,那群人又骑着战马出去了,他们留下的人并不多,只有三四十人,所以,到了晚上,负责守夜的人手不够,石蛋也被那些人叫到了坞堡的寨墙上,负责守夜。
冷风呼呼地吹来,石蛋⾝着单⾐,怀里抱着一杆长
,说是长
,其实也就是一
木
上面绑着一个铁
头而已,石蛋卷缩在寨墙上,瑟瑟发抖,在寨墙下,生者一堆篝火,几个人围着篝火,正在喝酒吃⾁,后院內某个女子的哭泣声随风传来,呜呜作响,就像屋檐上茅草在风中发出的响声一般。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石蛋将头探出了寨墙墙垛,一条火龙出现在黑夜之中,朝这边缓缓游来,在火龙的前面,有些散
的火点快速地向这边飘来。
“有人来了!”
石蛋不敢怠慢,忙朝寨墙下围在篝火旁的人喊道。
“妈的!叫什么?一定是老大他们得胜归来了!”
有两个汉子离开了篝火,摇摇晃晃地爬上寨墙,一把推开石蛋,趴在墙垛上,这时,那些火点已经来到了寨墙上,那是几个打着火把的骑兵。
“快开门!老大他们就在后面!”
寨墙上的人就着城下的火光,认出了为首的那人,那人是他们那伙人中的一个小头目,深得大当家雄霸和二当家诸葛明的信任,寨墙上的人虽然醉醺醺的,却也不敢违逆对方。
“猛子哥,你稍等,我马上开门!”
说完,那人推了石蛋一把,叫寨墙上的那些人和他一起下去,寨门前壕沟上的那个吊桥比较沉重,需要几个人动扭绞盘才能放下,那个人叫石蛋和他的同伴去动扭绞盘,他则将篝火旁的人喊上,放下寨门上的大巨的木门闩,将寨门推开。
大当家雄霸的脾气不是很好,要是让他在坞堡外吃着冷风等候,坞堡內的人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那些人的行动很快,当吊桥刚刚放下来,坞堡的寨门就打开了。
在吊桥放下来后,坞堡外的那几个骑兵就纵马上了吊桥,而后面的那些大队部也出现在了不远处,闷雷般的马蹄声阵阵响起,大地在微微颤抖。
马上就要进⼊坞堡了,大当家的马队为什么还要速加呢?就像在准备冲锋一样!
有几个人微微感到了不安,这时,坞堡外的先遣骑兵已经进⼊了坞堡,当先的人自然是那个小头目,他的脸⾊映着火把的光亮,看上去分外的憔悴,眼神中带着一丝绝望。接下来,他们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头目⾝后的那些人上面,这些人,都是陌生面孔,他们一个也不认识,那些骑在马上的人一个个目无表情,眼神冷漠。
事情不对?
有几个老练的家伙顿时察觉到了不妥,他们慌忙菗出横刀,大声喊道。
“敌袭,关寨门,放吊桥!”
有几个动作快的家伙立马推动寨门,想把寨门关上,然而,那些先冲进来坞堡的骑兵并不是拿来做摆设的,他们人手一张早就上好了弩箭的手弩,随着一阵嗖嗖的弦声,向寨门跑去的那几个匪盗纷纷中箭倒地。
至于负责动扭绞盘的石弹等人,当出现变
的时候,他们马上离开了绞盘,有的躲在角落中,有的四处奔跑,石弹则靠着墙角,⾼举双手,跪在地上。
面对怎样的场面,自己该做怎样的反应,石弹事先早就想好了,所以,他没有像那些同伴那样慌
,而是做出了最恰当的反应,那些四处奔走的同伴很多都被那些骑兵挥刀砍杀,或者用弓箭
杀了。
坞堡外的马队如同飓风一般从寨门卷了进来,大地抖动得更加剧烈了,似乎也在隐隐感到害怕,石蛋的目光落在冲在最前方的那人⾝上,那人一⾝亮丽的盔甲,脸上不怒而威,他的视线落在了石蛋脸上,石蛋感觉自己就像被霹雳劈中一般,慌忙低下头来,伏在地上。
石蛋自然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李靖李葯师。
在这个坞堡里面,有大量匪徒们抢夺而来的财物,有大批的粮食,还有一些被他们俘获而来供他们取乐的女子,事实证据俱在,作为坞堡的主人石坚和匪盗勾结的罪名再也无法逃脫,虽然不知晓这些,石蛋也知道石家完了。
自己的遭遇会是什么呢?会被砍掉脑袋吗?石蛋趴在地上,就像是一堆烂泥。
就在石蛋为自己的命运忧心忡忡,惶恐不安之时,他的主子衡⽔令石坚石大人此时的遭遇也不见得比他好。
醉仙楼二楼的贵宾房间內,躺着几具尸体,有点尸体仍然在不停地流⾎,在醉仙楼的大堂,同样有十来具尸体,就在一刻钟前,这些尸体还是活生生的人,他们都是石家的护卫。
“⻩晟!你!你这样做是叛
!”
石坚被两个士卒抓住手臂,反剪在后,跪伏在席上,他盯着上首⾼坐的⻩晟,咬牙切齿地吼道,双眼仿佛能噴出火。
在他的一侧,那个化名为唐龙的宇文清明同样被两个士卒挟持着,只不过,他的遭遇比石坚还要糟糕一些,全⾝被五花大绑,在刚才的抓捕行动中,这个家伙奋起反抗,被他杀了几个士卒,最后,他的腿大被⻩的手弩
伤,那些士卒才把他擒了下来。
大势已去,他显得非常安分,不再做无望的挣扎。
“叛
?”
⻩晟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他挥挥手,示意士卒们将这两人押下去,他对那个叫唐龙的家伙很感趣兴,虽然是乘其不备,仍然被这个人杀伤了好几个士卒,他不相信这人真是什么饿虎寨的寨主,还是被其他山寨打败的家伙,在这个人⾝上,一定有着别的故事。
醉仙楼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惊扰到城內的老百姓,对军营中的那些难民也没有多大的影响,他们仍然在沉睡,当他们明⽇一早睁开眼来,⾝前的世界将大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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