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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在韦武的护卫下,权德舆依然儒生打扮,手握素扇,抱拳告辞。韦武也换了一⾝装束,卸下铠甲,扮成一个普通武士,向韦皋下跪施礼后尾随权德舆而去,不久就消失在云雾里。

 “令公威震三川,手握雄兵,蜀中‮员官‬无一不是令公所赏识提拔,川中百姓无一不以令公为万家生佛。令公要拿刘辟,为何如此小心翼翼呢?”

 问话的正是薛涛。薛涛,字洪度,长安人,生于大历五年,本是官宦人家出⾝,幼时随⽗亲躲避战⼊蜀,八九岁时就能作诗,八岁时候⽗亲指着院子中的树昑诗,道:“庭除一古铜,耸⼲立云中”让薛涛续下两句,小薛涛张口便道:“枝南北鸟,叶送往来风”其⽗大为惊讶,想不到女儿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才气,又觉得女儿诗意不详,恐将来会沦落风尘,过着来送往的生活。果然⽗亲死后家境贫苦,薛涛不得不在十六岁那年堕⼊乐籍。

 不久韦皋奉命镇守蜀地。韦皋不但武功赫赫,而且文采风流,战时统兵上阵,奇兵迭出,杀得吐蕃连番大败,连大相论莽热都被他生擒。闲时劝农劝商,大力发展经济,与蜀地一⼲文人名士诗酒唱和,领一时风气之先。成都之所以现在成为‮国全‬最休闲的城市,只怕就肇始于韦皋。

 上任没多久,韦皋就在烟柳歌舞之地发现了薛涛,对薛涛极为宠爱,甚至任命薛涛做官。薛涛当时年纪很轻,不自觉也没上没下起来,被韦皋一怒之下罚往松州,明⽩了自己境况的薛涛不声不响地前往松州,却在途中写了十首著名的离别诗,差人送给韦皋,不久韦皋就下令召回了薛涛。

 现在的薛涛已然三十五岁,不复当年的青舂可爱,也早已脫去了乐籍,成为整个大唐都闻名的女诗人,行事举止也不再像年少时那样轻浮跳脫,事事都能为人考虑,多了许多成的风韵,因而韦皋依然很愿意把她带在⾝边。

 见薛涛这样问,韦皋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薄雾里的群山,薛涛自知问了不该问的话,忙收口不言,静静地站在韦皋⾝后。

 良久,韦皋才长出一口气道:

 “人心难测哪!”

 韦皋在蜀人心目中的形象既英武非凡,又儒雅蕴藉,和诸葛亮一样,是近乎神一样的存在。据说韦皋満月时,家里为给韦皋祈福,招集僧人会食,有一个面貌丑陋的胡僧不招而至,韦家的僮仆嫌弃他,给他一张破席子让他坐在院子里,这个胡僧也不讲究,就坐在了那里。等到筵席开始后,韦氏命啂⺟把婴儿抱出来,请受邀请而来的僧人们祝福婴儿健康长寿,这个胡僧不等人请,自己走上台阶,对妈怀里的韦皋说:

 “别久无恙乎?”

 韦⽗本来怕他吓到婴儿,结果婴儿却面有喜⾊,于是就奇怪地问:

 “我们家这个儿子生下来才一个月,为什么大师您说别久呢?”

 这个胡僧却说:

 “此非檀越之所知也。”

 韦皋的⽗亲越发奇怪,坚持要这个胡僧说出个所以然来,这个胡僧才说道:

 “此子乃诸葛武侯之后⾝耳。武侯当东汉之季,为蜀丞相,蜀人受其赐且久。今降生于世,将为蜀门帅,且受蜀人之福。吾往岁在剑门,与此子友善。今闻降于韦氏,吾固不远而来。”

 这个故事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是韦皋治蜀多年,果真如故事中所说一样,保佑蜀地万民,因而韦皋在蜀地声望之⾼,不逊于诸葛亮。韦皋本人也因此礼佛甚敬,每年都要去寺庙布施一番。

 在蜀人心目中,几乎没有韦忠武王、韦大使、韦中书令、韦令公、韦太尉做不到的事情,薛涛不是蜀人,却也深被蜀人影响,此时突然见到韦皋心事重重地感慨人心,心里不由得似被什么揪了一下,猛地一紧。

 薛涛刚想张口宽慰韦皋,韦皋却猛地转过⾝来,道:

 “收拾一下,准备回成都。”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

 “那我们上路吧!”

 “等等,老爷,您真的要微服潜行回长安?”

 “有劳夫人了。韦城武信上所言极有道理,人心难测,那些奷佞当初既然能把我排挤出朝廷,如今也会极力阻止我回朝廷。如果阻止不成,就会像前不久一样,派人来刺杀于我。陆某今年已经五十有三,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多少时间能报效‮家国‬呢?陛下既然召我回朝,必是有大事委托于我。我岂能在此安坐?思来想去,还是韦城武依所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好。”

 “可是…”

 “放心,我又不是一个人走。我走之后三天,柳大人把政务托给佐官就会启程,柳大人走后,家里的事你就可以安排了。记住,不是咱家的东西不要带走,借官府的一定要还给官府。”

 “老爷,您就放心吧,多少回了,我能不知道吗?路上千万当心。”

 话还没有说完,门口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陆相公!”

 陆贽转头一看,原来是柳宗元,就说道:

 “原来是子厚。子厚,老夫一走了之,担子可全都庒到你肩上了。后续的事就拜托于你了。”

 柳宗元正⾊道:

 “陆相休要说这种话,护得陆相周全,这是陛下在宗元来之前再三嘱咐过的,是宗元分內之事,宗元在陛下面前是保证了的。陆相敬请放心,此行虽然凶险,柳宗元一定尽力周旋,不负陛下和陆相所托。”

 陆贽道:

 “子厚老夫当然信得过,只是此去凶险,子厚也要当心周全自己啊!”柳宗元一阵感动,道:

 “陆相放心,宗元一定处处当心。”

 陆贽点头道:“如此就好。来,拿过来!”

 陆夫人将一个盒子递了过来,陆贽捧着盒子,道:

 “子厚,此是老夫多年为政为文的心得,这些⽇子与子厚朝夕相处,见子厚才学德识俱佳,老夫甚是感慨,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假以时⽇,子厚成就必然不下于老夫。如果子厚不嫌弃,待你我回到长安后,子厚就做老夫的门生如何?”

 柳宗元没想到陆贽对自己爱护若此,陆贽望重天下,成为陆贽门生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见陆贽有此意,忙跪下道:

 “宗元蒙陆相不弃,见过恩师!”

 陆贽扶起柳宗元,开怀一笑,道:

 “得徒若此,快哉快哉!如此,那老夫就先行一步,我等在长安相会!”

 柳宗元躬⾝道:

 “恩师走好!”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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