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纵火焚楼
杨普把阿花阿香赶回佣人觉睡房;绿娇娇带佩云回自己觉睡的二楼东客房;安龙儿到厨房为绿娇娇煎了两服葯,一服晚上喝,另一服明天带在路上喝,因为他知道不会再在张家楼住一多晚。
杨普和杰克细细地搜查张家楼的每一个角落,发现张福龙签下的欠据总数竟然有五千多两⽩银,在这座张家楼只值四百两⽩银、一户农民只用二十五两⽩银就可以活一年的清朝,这无疑是一生都还不清的银码。
放在张福龙一家面前的,真是一个无解的死结,就算他们不服毒自尽,等待他们的只不过是秋后处斩。
杨普一边清点东西一边说:“张福龙说,昨天晚上孩子咳嗽惊醒了秀莲,可能就是这时,张福龙捂着秀莲,宁儿怕小孩再吵醒其他人,就急着给孩子灌曼陀罗止咳;大量服用曼陀罗会让人沉睡至死,何况是一个婴儿…”
杰克说:“如果这个小孩没有死的话,又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他们还会承认杀人吗?”
杨普说:“为了给孩子治病,甘愿自己受人辱凌
磨折的宁儿,只要是对孩子有好处的事,什么她都会⼲…如果孩子还活着,可能我们也会有危险。”
“现在杨大人打算怎样回去结案呢?”
杨普叹口气说:“本来我跟你回来,是不甘心死者就这样含冤而去,如果抓到真凶,我当然不会管捕头的结案,会把凶手押回衙门再审;但是现在凶手也服毒自尽了,从我个人来说没有必要得罪那些捕头,至于如何处置,还是要看佩云…”
“对,她的丈夫死了,是真正的受害人…”
杰克和杨普搜查过全楼之后,走到二楼东客房和绿娇娇集中。
杨普问佩云:
“你丈夫死了,但是杀你丈夫的凶手也服毒自尽,你是本案的苦主,你打算推翻原案,重新上诉吗?”
佩云撑着单薄的⾝体站起来,走到二楼的回廊看着中空露天的院子说:
“我为⽗⺟抵债嫁给张得盛,其实只不过是另一个宁儿…杨大人,你也听到张福龙刚才说的话,比起张得盛的为人手段,张福龙夫妇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张得盛不死,只怕不久之后被磨折死的就是我…”
佩云慢慢地沿着回廊走着,一直走在最前面,杨普正在和她说话,只好一步步地跟着她。
“杨大人请留步,佩云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杨普站定后,佩云说:“张得盛有三个儿子,后天就会赶到这里,现在张福龙全家和张得盛都已经死去,我就是唯一活下来的人…张得盛是有钱人,如果他的儿子来到这里,会放过我吗?我不死他们会分少很多钱,他们一定会全力定我死罪,可能那时杨大人就会接到另一个杀夫谋财的命案,佩云就是阶下囚断头鬼…”
杨普向前走一步说:“佩云你听我说…”
“别过来,你过来我马上跳下去!”佩云手扶回廊的栏杆,一付随时往下跳的样子。
“你为了进一步勒索张福龙,勾结洋人回来寻找线索,恐吓苦主…张福龙一家就是你们
死的!如果我被你捉住,为这个五尸命案背黑锅的话,不知又可以从张得盛的儿子那里得多少黑心钱!”
绿娇娇和杰克站在杨普⾝后,只能默不作声。他们都明⽩,如果没有人全力去破案,也许这个家还会有一线生机。
杨普马上停下说:“佩云姑娘误会了,我是本着对案情有怀疑,想查个⽔落石出,还死者一个公道才会中途折返;对张福龙说的话,是想给他一个两难的选择,
他说出真相,并没有勒索的意思;如果我想收黑钱,现在杨普已经回衙门和捕头们分钱了…刚才我们也查看到有一份张家楼的卖屋契,张家楼的确已经在两年前卖给张得盛,现在他死了,你就是张家楼的地主,佩云姑娘可以自由处理。”
“哼哼…
本不可能轮到我处理,除非杨大人袖手旁观…”佩云的意思不明不⽩,众人都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杨大人也说了,楼是佩云的,命案也已经了结,这里已经没有杨大人的事,你还留在这里,叫佩云如何信任你?”
“杨普⾝为公门之人,民间事不可能袖手旁观,佩云姑娘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合情合理又合法的事,杨普怎么会阻挠呢?”
“那好,请问杨大人,我可以烧掉这座屋子吗?”佩云的要求让杨普吃了一惊。绿娇娇却在后面微微点头。
杨普问:“为什么呢?”
“楼在尸就在,尸在事就在,佩云如何脫得清⼲系?杨大人是想给小女子一条生路,还是想多一件冤案?”佩云十几岁的年纪可以想得如此周密,真是让杨普意外。
杨普想了一下说;“也好,人死不能复生,多年的恩怨就在这里了结,未偿不是一件好事。”
杨普把张家楼里搜到的碎银分给阿花和阿香,牛棚里的牛也当作工钱分给她们连夜离开带回乡下。
大家把张福龙一家大小的尸体整齐摆放在大厅,张得盛的尸体依然放在厕所旁边,全楼上下堆満柴禾,佩云向张福龙一家磕过三个响头,众人在四处点起火,然后退出张家楼。
这时已经是深夜,月亮早就沉下,张家楼在⼲燥的秋风中转眼烧成冲天大火。
四周照得有如⽩昼,但是村里却没有人发现最边缘的张家楼起火,众人拉着马静静地看着火光中的张家楼。
安龙儿问绿娇娇:“姑姐,你进来的时候就看出这是凶宅了?”
“嗯…”“如果我们当时走了会怎么样?”
“没有如果,这是天意…”烈火烤着每一个人,热力一阵阵地
到人⾝上,绿娇娇尖削的脸上映着火光,挂着⾎红⾊的汗珠。
“那么这个凶宅是注定要死人的?”安龙儿一直在绿娇娇⾝边小声地问问题。
绿娇娇斩钉截铁地回答:“是。”
“我们破案
得张福龙和宁儿杀自也是注定的?”
绿娇娇深深地昅一口气,擦擦额上的汗说:“他们命该如此…”
安龙儿皱着眉头看着大火说:“风⽔可以改变这件事吗?”
“我们来迟了…”
绿娇娇不能再想这些问题,她走到佩云⾝边问:“你会回张家吗?”
佩云冷冷地说:“绝对不会,我已经死在里面了。”
绿娇娇苦笑一下问杨普:“杨大人,我们可以走了吗?”
杨普说:“我也要走了,要不一会天亮就会有村民来救火,我也说不清楚。”
“你就成纵火犯了。”绿娇娇打着哈欠说。
杨普说:“嗯,走吧,到韶州我请大家喝早茶。”
杰克说:“等一下,还有大花背没有安排…”大花背在张家楼起火后就跑到绿娇娇等人⾝边,失神而不解地看着自己长大的张家楼,现在听到杰克叫它的名字,马上摇摇尾巴走来,用头顶一顶杰克的手。
绿娇娇说:“看这狗自己想去哪里吧…”
于是佩云趁着夜⾊悄悄回乡,杨普和绿娇娇一行向韶州方向出发。
洋马车跑上村道,远远看到大花背仍呆呆地站在冒着熊熊大火的张家楼门前,孤零零的⾝影让人看得心酸。
但是过了一会,就听到大花背从后面追上来,安龙儿说:
“看!大花背跟着我们啦!”
杰克也很⾼兴地冲大花背拍拍手:“上来,快上来。”
大花背扑通一声跳上马车的前座,不停地
着每一个人,弄得人人都一手一脸的口⽔。
杨普骑着马走在洋马车旁边,杰克、绿娇娇和安龙儿都坐到马车前座吹风。
刚刚经历过如此恐怖的事情,从
霾密布的凶宅走出来,每一个人都没有睡意,只想大口呼昅一下新鲜空气。
杨普见大家都不说话,首先开腔打破沉闷:“本来今天应该州同大人亲自己过来验尸,但是他有另一个案件处理,所以我代他来验尸…”
杰克好奇的问:“你们没有专门的验尸官吗?我看你之前和其他官差来的时候,有一个人配合你验尸?”
“州以下一级地方不设验尸官,验尸官只有省级和皇宮里才会有…按常例是由州同或知县亲自验尸…”杨普解释着公门的制度。
“在国中当官真难,什么事都要自己做。”杰克有感而发。
杨普笑了两声说:“人命关天,为了保证公正,地方最⾼级别的员官一定要到现场亲自验尸,这是大清律例,没什么好说,当了官就要有准备。陪我来的那个只是仵作工,他负责搬运尸体和翻动尸体,说是大人验尸,其实大人只管看,不会自己动手去翻那条咸鱼…”
大家听了都哈哈一笑,气氛也轻松了一些。
安龙儿也说:“我刚才看到杨大人都没有动手摸,只是叫那人翻尸体…”
“我还要吃饭喝酒吧?我也去搞那些尸体,一会你们都不敢和我喝早茶了,哈哈哈…”办完公事后的杨普还是喜
开开玩笑,几句话就让大家对他改观不少,他不断地和马车上三个心事重重的人说话解闷。
“杰克先生,刚才你追我回来的时候说过,龙儿兄弟从张家楼的风⽔上已经看出这家人生活拮据,受人欺凌,可能有杀人动机,想不到龙儿兄弟小小年纪,在风⽔上有如此造诣,真是英雄出少年…”
杨普对安龙儿当头当脸地表扬,不说点客气话不好,安龙儿说:
“杨大人过奖了,其实我只学了…”
绿娇娇用肘撞了一下安龙儿的
口,安龙儿一憋气说不出话,绿娇娇马上接上话头:
“三年,龙儿已经学了三年啦,哈哈哈…”安龙儿咳嗽一下说:“咳…是啊,是啊…”杨普好象找对了话题,语气也精神起来:
“那太好了,我们州同大人为官清正,但是却酷爱风⽔之学,正在为吏治和民生的事情⽇夜烦恼,如果龙儿兄弟可以去帮一帮州同大人,真是百姓的福气。龙儿兄弟气宇不凡风⽔运用如神,杰克先生破案谨慎周密,州同大人见了一定很喜
,我做东邀请三位到韶州府作客,不知三位能不能赏个脸?”
杰克和安龙儿都不敢说话,偷眼瞄一瞄绿娇娇。看到绿娇娇手摸着大花背的狗头,眼睛看前方,头在顺着车势向前一点一点,杰克马上说:
“谢谢杨大人的邀请,不过我的女仆病了,要先找个地方休息…”
他看到绿娇娇的头点得更厉害,嘴角泛起微笑。
杨普很⾼兴地说:“当然可以,现在先进城喝杯⽩⽑茶…”
东方渐渐亮起,当太
的红光照到马车顶,杨普和绿娇娇一行已经来到浈江岸边,看向对岸就是韶州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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