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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八方风雨(二)
 齐懋生低头望着白色骨瓷调查羹里盛着的酱汤汁,只觉得喉咙发紧,无任如何,也张不开口。就好象这一口喝了下去,就如同一种默许,默许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如同一个承认,承认了以前的努力都是白费的…

 那哪里是醒酒汤,那是一杯失败的苦茶!

 和叶紫苏在一起的苦涩不堪,好象又一点一点的回到了他的心里,从前的暴烈狂燥,好象又一点一点的在他身体里苏醒…

 他的目光如鹰,一点点,犀利地从调羹移过去,停在了那雾气氲氤的眼睛上…

 熬过了和叶紫苏在一起的日子,不就得到了顾夕颜吗…那个胡说八道只为哄他开心的女孩子,那个在他最冷的时候给了他温暖的女孩…怎么有一天,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怏然的小妇人了呢?他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他齐懋生迈不过去的坎…就是拖,也要把夕颜拖到他想要的方向,就是拽,也要把夕颜拽到他想要的地方去…

 齐懋生心慢慢地平静下来。

 他坐直了身子。

 贞娘出一个温柔可人的笑容,娇羞地喊了一声“爷。”

 如果是夕颜,看见他不耐烦喝什么醒酒汤,就会瞪着大大的眼睛,把调羹到他的嘴里,或者是,挑着眉,望着他俏皮的眨着眼睛,然后噙了一口的汁渡到他的口中…

 齐懋生不由出一个温和地微笑。

 想到这里,他全身一震。

 “你说,这醒酒汤。是夫人亲自煮的?”齐懋生的目光,轻轻地落在了调羹上“是哪个夫人煮的?”

 是怕顾氏不同意吗?

 念头一闪而过,贞娘笑道:“自然是少夫人煮的!”

 “少夫人煮地…”齐懋生低沉地语气里,有着贞娘不懂的森。原来清冷的目光。也突然间明亮得如同六月正午的阳光般暴烈起来。

 四平表情有些呆滞地蹲在屋子的窗棂下。

 少夫人,就象梨园的梨花木,看着就能让人从心里透着暖意…如今,却…要亲手把女人送到自己丈夫的身边,不知道有多伤心难过呢…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烦躁的站了起来。

 被北风吹得呼呼响地树林,突然就出现了两个女子的身影。

 四平“哎呀”一声,就掂起了脚。

 不会是看错了吧!

 怎么那样子。象是…

 他急急地赶了过去。

 真的是少夫人耶,大冷天,竟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夹袄,眼睛还红红的…。

 他不由地就狠狠地盯了段缨络一眼,然后才转了笑脸向了顾夕颜:“少夫人,你要不要到前边的暖阁坐坐…我帮您探着…”

 顾夕颜脸上就出一个淡淡的笑来,她凝眸的望了四平一眼,道:“不用…”

 说着,就直了背脊朝正屋走去。

 四平就被那散发着淡淡优伤味道的笑小小的惊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地时候。顾夕颜已踏上了正屋的台阶。

 少夫人…这是要干什么…

 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对劲。

 四平急急地赶了过去,绕到了顾夕颜的前面挡住了她:“少夫人,少夫人…”

 他咳咳巴巴地轻声低语着,又怕惊动了屋里的人,又怕挡不住顾夕颜,怕她看见了伤心…

 顾夕颜回过头来,冷冷地望着四平。

 清冷的目光,带着势不可挡的决然。

 在那样的目光中,四平竟然畏缩了下来。

 顾夕颜绕过呆呆的四平。轻轻地推开了门。

 夕颜,煮的吗?

 那个总是把自己地偷懒说得理直气壮天经地义般的夕颜…每次他喝了酒都用蜂水随便冲冲还说是独家秘方哄他喝下的夕颜,半夜三更,给他煮用醋做醒酒汤…不派贴身的婢女,却派了一个出身高门的寡妇…沾上了就势必给个名份的人…夕颜,是在他作选择吗?

 齐懋生迷糊糊地想着,不由又问了一声:“是少夫人亲自煮的?”

 齐灏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让贞娘不解地情绪。

 可这个时候。她已没有时候去仔细地揣摩了。忙点了点头,道:“是啊。是少夫人亲自下厨做的…”

 贞娘地话音未落,齐懋生一脚就踹在了她的身上:“你这个婢…”

 屋里黑黑的,没有点灯,只有多罗呢门帘的隙里,溢出温暖的光线。

 顾夕颜顿了顿足,了一口气,正想上前,就听见屋传来一声女子痛苦的“哎呀”声,还夹着碎瓷声。

 她一怔,和身后的段缨络换了一个眼神。

 还没有等她回头,顾夕颜就听到齐懋生特有的低沉嗓音:“少夫人亲自煮的…嗯,少夫人亲自煮的…”那是顾夕颜不熟悉的语调,生冷,坚硬,暴戾…甚至让人觉得有隐隐的杀气。

 “真的,真的是少夫人亲自煮的…”贞娘软软地伏在地上,只觉得有热热的体从自己的口里出来,充满了刺鼻的腥味。

 那一脚,一点也没有留情。

 身体被抛到了空中落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全身都疼,让人动弹不得…不知道到底哪里受了伤!

 但她心里已明白。自己一定是什么地方说错了,所以齐灏发现了破绽…可这个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地,只有一认到底,让齐灏去怀疑他的猜测…

 望着贞娘如死灰的面色。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晦涩光茫。齐懋生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感谢顾夕颜那些七八糟的坏毛病。

 夕颜,很会做饭,却不爱下厨…她说,会把她地美丽给熏没了…那些所谓亲手做出来地菜肴,都是她站在厨房的外间,用口述,然后厨子根据她的指示来做的…夕颜。自从嫁他之后,就从来没有下过厨…

 想到这里,齐懋生突然间就恨起来。

 恨自己,为什么对她就甘之如饴;恨夕颜,为什么对他弃如敝屣…

 他挥手间就把身边的炕几扫到了地上,愤然地喊了一声“四平。”

 刚踏进门槛的四平,听到了那一声喊声,感觉如听到了纶音一般。

 至少,别让自己去面对少夫人的悲伤…

 他小跑着进了耳房。

 一开帘子,他就看到了软软地伏在地上的贞娘。

 她嘴角着血。艰难地抬着头,目光中满是凄楚和期盼地望着齐懋生。

 四平一怔。凭着他多年在齐懋生身边出生入死地经验和对齐懋生的了解,贞娘,好象伤得不轻…

 可这,都是唱得哪一出啊!

 四平额头马上就冷汗冒出来。

 那边齐懋生一看见四平那呆呆的熊样,心里刚刚平熄些了火,马上就烧了起来。

 红鸾,四平…一个,两人,全都是这样。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难道还真给魏夫人说着了,有的时候,就是不能惯着…

 “你把顾夕颜给我叫来…”齐懋生的声音里,含着怒意“说我喝醉,让她来,来服伺我…”

 四平站在炕缘边,就吐吐地喊了一声“爷。”

 少夫人正站在帘子外面呢?

 爷这样不管不顾地发脾气。要是万一少夫人恼了。爷又要怪自己不机灵了…这,这让他怎么说好啊!

 四平的犹豫。看在齐懋生的眼里,就成了另外一种表情。

 是因为自己早已没有夫纲,所以,没有人敢在这风雪夜去叫顾夕颜一声了吗?

 他抬起一腿就踹在了四平的身上:“给我去叫人去…你怕什么,嗯,怕什么?顾夕颜,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她做到了哪桩?喜莫大笑,怒莫高声,她又遵循了哪条?刺鞋作袜,引线绣绒,她又会哪一件?将夫比天,敬重如宾…”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隐隐已有了哽咽…

 就算是这样,他心里只有快,没有抱怨的时候…

 齐懋生颓然地倒在了上,低声喃语道:“我不舒服,不舒服,把夕颜叫来…把她给我叫来…”

 四平抬头,就看见闭着眼睛地齐懋生,昏昏的灯光下,眼角有晶莹东西在闪烁。

 难道是…泪水?

 顾夕颜紧紧地握住段缨络的手,狠狠地咬着自己的

 四平帘间,她看到了软软地伏在门口贞娘。

 她衣冠整齐,脸色煞白,痛苦地捂着,嘴角的鲜血,滴滴答答,在青色的蔓砖上聚成了一团乌黑的污渍。

 顾夕颜的脸色,也和贞娘一样,变得煞白。

 懋生,那一声声虚张声势的谴责里,却透着消散不开的浓浓悲痛,甚至那些压制地哽咽声,都象针一般,扎在了她的心里。

 原来,在现实的境子面前,自己从来没有从那个自卑、怯弱的小女孩的身影中走来出。

 是不是一定要事情走到了这一步,才会知道自己错的有多厉害,做得有多可笑。

 因为生命的尽头是死亡,所以早早就选择了不呼吸,因为知道没有孩子会给两人的夫生活带来怎样地伤痛,所以早早就选择了放弃…对懋生地努力视而不见,对懋生的伤心难过置若罔闻,画地为牢,自以为是地自怜自怨,着他一天天朝着自己的区走去,推着他一点点的靠近自己的底线,却还在暗暗的庆幸,这是他的选择,这是他的放弃,这是他的背叛,我只是无奈的顺从了而已…其实,她只是在把那些自己悲伤难过的理由都推给懋生…

 眼泪无声地从顾夕颜眼眶中了出来。

 勇敢无畏的懋生,自信坚毅的懋生,从容不迫的懋生,被自己的自私卑劣折磨的狼狈不堪,甚至没有了尊严…却还试图挽留,却还不愿意放弃。

 那是让她连一头发丝都不愿意伤害的懋生,那是让她想起来就感觉到甜蜜的懋生,那是让她看见就喜笑颜开的懋生…还说什么喜爱…自己,才是那个最恨心的人,才是那个最懦弱的人,才是那个伤他最深的人…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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