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坐看风云
昨夜阖城大
,火光冲天,合刺自然也早早惊醒。他是太祖的嫡长孙,从懂事起就被当成储君来养育,哪怕是太宗皇帝,对他也⾼看一眼,并不拿他当寻常的宗室弟子来看。这样一来,他的气度和城府,也远远比寻常的少年宗室弟子強过许多,同时,也比一般的兄弟辈们,更添几分骄纵之气。
因为不明情况,上京的噤宮中一发现城中起了变
,便是刀剑出鞘,张弓搭箭,在合刺的寝宮外围了十几圈的宮中护卫,到了天明时分变
渐止,秩序恢复,合刺眼见完颜昌等人不曾到来,心知必定是宗室內
。原本有不少人请旨,让他下令让上京驻军出面平
,也被他冷言拒绝。
他虽然年幼,生来却是贵族,在他⾝边担任教育责任的,都是女真人和契丹、汉人中的精英,无数的历史典故与眼中看到的现实,都使他清楚明⽩,不论发起这场內
的是哪一方的势力,都不是眼下的他能够左右的,而只要他保持相对的中立,以他太祖嫡孙,宗室大会定下来的谙班
极烈的⾝份,造
的人一时半会也无法影响到他的地位。
待到天⾊大亮,城中越发宁静,只是比较常⽇,却是冷清的诡异。
往常这个时候,宮中的常参官早就到来,在京的宗王也会⼊宮,问安致意。然后便是合刺的近臣,宗室郧贵,各级将领,虽然合刺尚未亲政,不过这些政务军务,都在表面上向他禀报,以让他更早上手,可以提前掌舵。
直至局面大定,自有人前来禀报,而宮中上下也知道是完颜宗瀚发难,各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表示。
宗瀚⾝为宗室元老。大金的都元帅,位份远在被他诛杀逮捕的诸王之上,而诸王虽然实掌大权,最少在表面上还得尊重宗瀚,宗瀚这几年不问外事,不成想突然就如此这般,事先全无征兆,当真是令人意外之极。
此时在京的诸多宗室及万户大将都已赶到宮中。各人知道宗瀚不久必至,因此都汇聚在宮中大殿之前,簇拥在合刺⾝边,一则护卫,二来也是看宗瀚做何打算。
待宗瀚耀武扬威赶到,在宮门前却老老实实下马步行,各人都松了一口大气,无论如何,这个年长亲王似乎并没有篡位的打算。
等他走的稍近一些,完颜希尹先自上前。向着宗瀚质问道:“都元帅深夜纵兵造
。擅杀宗亲,现在又带兵⼊宮,是何道理?”
他与宗瀚资历相当。自幼随太祖起兵,护卫左右,而且武略之外更多文才,女真文字亦是由此人创造,完颜宗瀚与宗望提兵灭宋时,此人便是宗望的监军,算是宗望副手,其实以此人之才,位份该当更⾼,只是他是宗室远支。所以无形中吃了些亏,而更是因着如此,便又更加努力,在女真人才凋零的今⽇,希尹之才更加明显,也成为各方拉拢的对嘉此人也是心智过人,与各方都若即若离,除了与宗弼关系稍好外,对其余各方都并不过分疏离或是亲近。
因为如此。此时最适合上前质问宗瀚地,也自然就是此人。
宗瀚先是愕然,然后便已经是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昨⽇的事说完,其间不免得添油加醋,说的对方好象稍迟便会动手杀他。待他说完,自然又有他的心腹上前,控诉完颜昌等人骄纵不法,企图谋反。可怜其余诸多完颜昌的
羽都被逮捕诛杀,完颜昌与宗磐被捆的如同粽子一般,哪里能为自己辩⽩,只得任由宗瀚一
肆意攀污。
合刺原也是极为敬重宗瀚,此时看着对方唾沫横飞,虽然努力做出一副恭谨的模样,骨子里却是掩饰不住地桀骜不驯。
他心里极为不悦,脸上却是面无表情,待宗瀚等人说完,便道:
“都元帅深明大义,为家国铲除奷琊,甚好。只是行事有些孟浪,惊扰甚大。”
宗瀚看着満脸平静的合刺,却是没来由的心中一寒,当下強打起精神答道:“正是如此,所以我一早就赶来向陛下请罪。”
他说是请罪,其实大刺刺的全无敬意,或者说,在合刺眼中,更显的桀骜不驯。
合刺勉強应诺一声,以示不再计较,却又转⾝四顾,向着自己护卫们问道:“乌碌呢,怎么不在?此事该当让所有的诸王一起商议,该当让翼王与沈王都知道此事才是。”
翼王便是宗辅,沈王便是宗弼,这两人势力威望不在宗瀚之下,而宗弼远在祈州,合刺的话意人人都是明⽩,此事自然也要宗辅出头,与宗瀚折辩。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青年侍卫上前躬⾝一礼,答道:“翼王昨夜情形就不大好,乌碌回府去侍奉,并没有前来侍候圣驾。”
合刺一听此信,心中更觉烦闷,正没道理处,却见不远处乌碌疾奔而来,他心中一喜,差点儿挪动脚步,
上前去,不过多年的尊贵⾝份使得他停住了脚步,年轻的面孔上竟是略显威严之⾊,待乌碌奔行上前,合刺刚
说话,却见对方竟是満脸泪痕。
他心中一沉,忍不住向着乌碌喝问道:“怎么了?”
乌碌強忍悲痛,向着合刺跪下回话道:“⽗亲已到在昨夜去世,临逝时嘱咐臣下,一定要好生效忠陛下,方不致让他老人家失望。”
合刺原就敬重宗辅,而宗辅在整个金国亦是甚得人望,史记书载,宗辅
宽恕,好施惠,尚诚实,魁伟尊严,令人望而生畏。此时乌碌跪于阶前,泪流満面,合刺亦是觉得两眼酸涩,看向群臣,有不少人都是面露戚容,便是宗瀚听闻噩耗,亦是泪流満面。
“唉,家国失一重臣!”
合刺终忍不住落泪,昨夜生事,偏生宗辅又在此时逝世,一种不祥的预感浮现在他心头,令他不安。
对面地宋国气势如虹,越发強盛,而金国竟成多事之秋,不复当年开国时地健旺姿态,难道是上天厌弃?
合刺打了一个寒战,将这种不好的想法驱诸脑外。他看一眼宗瀚,知道此时无人可制此人,自己需得过几年之后,暗中培养势力,而且不能刺
对方铤而走险,他的皇帝宝座固然是整个完颜部落公认,不过如此宗瀚不计厉害悍然动手,谁真地敢用⾝家
命来保他?
当下面带悲⾊,向着宗瀚道:“翼王逝世,上京大事当与都元帅多多商议决断。昨夜都元帅诛除奷琊,为家国铲除隐患,朕心中喜
。
不过恰逢翼王逝世,朕思想起开国诸王凋零,心中便不胜凄然。”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见宗瀚还无可不可,其⾝后诸人都面露紧张,甚至有人手按刀柄,合刺心中一凛,便又急道:“宗隽已然扶诛,便也罢了,宗磐向来作恶多端,当明正典刑以做效尤,完颜昌却是宗室长辈,还是太祖从弟,朕意还是稍宽一线,留其
命,都元帅以为如何?”
这样的处置却正合宗瀚心意,当下俯⾝弯
,答道:“就依陛下圣断。”
合刺又道:“这几人
羽当
由都元帅处置,不过能赦免
命的,可以留一条
命,以免太⼲上天之好生之德。”
“好,这是自然。”
宗瀚知道此间事了,多待无益,当即转⾝向合刺告辞,转过⾝去,缓缓退出。
待到得宮门之外,诸人一起上马,完颜齐眼见四边无有旁人,便打马凑到宗瀚⾝边,向他低声问道:“今⽇咱们已经控制住大局,陛下也面露怯⾊,宗辅已死,希尹不过是墙头草,若是趁机多杀几个,将陛下⾝边的人换成咱们的,只怕…”
宗瀚头摇道:“你懂什么。”
见儿子面露不解之⾊,他心头火起,心道:“若是你们争气,也还罢了,偏生一个比一个蠢笨!”
却是和气细气向着儿子解释道:“宗弼在外,不能给他借口。杀宗磐、宗隽,宗弼只会⾼兴,若是危胁到陛下安危,你当他是个草包么?”
完颜齐想起宗弼,却也是満心忌惮,不由得点一点头,只是心有不甘,又道:“若是宗弼打了败仗,削他兵权,这最好不过!”
野心就如同野草一般,稍不遏制,便会无边无际的蔓延开来,宗瀚闻言一震,扭头看一眼完颜齐,却是默然不语,打马向前。
良久之后,宗瀚方断然令道:“放了完颜昌,让他在府闲居,不可再问军国大事。”
他一声令下,自有人上前应诺,见宗瀚没有别的指示,不免问道:
“元帅,可要对他家严加看管?”
宗瀚斥道:“混帐胡闹,既然都放了,还看什么看。”
“是,属下明⽩。”
没来由的被他这么一通训斥,旁人自然不敢说话,马上前去遵命办法。而完颜齐先是愕然,然后想到其⽗用意,却不由得微微一笑。宗瀚见儿子如此,也知对方明⽩,当下也笑道:“咱们爷们坐在上京,且看风云变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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