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抵天之柱
广平
战了整整一⽇的广平城再也没有了往⽇的生机,弥漫的硝烟,燃烧的战旗,流淌着的鲜⾎,勾勒成一副凄惨的画面
战争还在继续
广平城內外,上下都在拼命厮杀
只为了求生的希望
“师⽗”阙宣撇掉怀中同伴的死尸,目光坚毅的转回⾝,望着几百步之外的西凉铁骑
皇甫嵩的西凉铁骑,确实不是这些流民能够抵抗的,⾝旁的同伴、战友慢慢全部倒下,躺在自己面前能剩下的人所剩无几,每个人的腿双已经不再打颤,开始慢慢忘却最初的恐惧,还有最初的担惊受怕,现在他们反而保持着一颗坚贞不渝,死志不退的信心
死,义无反顾
但,皇甫嵩和他的西凉铁骑却没有丝毫的手软,他们这样来回左右冲击已经不下数十次,面前能留下的⻩巾军都是精英
但皇甫嵩决然没有手软的可能,因为皇甫嵩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阙宣领命抵抗皇甫嵩的大军,坚持了整整一个时辰,却不见城下有何动静地公将军——张宝,破城依旧不利
而他知道这一次,也许就是最后一次坚持
阙宣环视一眼⾝旁的同伴,⾼举手中兵刃,撕开
膛的⾐襟,亮在太
和马蹄下,双目嗔裂,回⾝给张宝的方向,狠狠叩了一个头,喊道:“师⽗,徒儿不能完成你
给我的任务,徒儿无能”
阙宣一旁的⻩巾道众转头瞧着阙宣,默默不语,学着阙宣的样子,冲着广平城下,那依旧在浴⾎奋战的同伴,那里有他们兄弟姊妹,也有他们老⽗幼子,从前他们害怕、畏惧朝廷,可是他们在张角的带领下开始了反抗,虽然如今走⼊绝境,可是他们无怨无悔,他们不懂那些什么大义名分,可是他们清楚这个世道,这样死总比庒迫死強
“今天,没有人可以摧毁我们的决心,也没有人能冲过我的阻拦”阙宣⾼举手臂,脸⾊无比凝重,语气沉重,本是低着的头,缓缓抬起,瞧着面前越来越近的铁蹄,他对天呐喊“除非,我阙宣倒下”
“对,除非我们倒下”
阙宣喊完,他⾝旁的⻩巾道众仰天呐喊,纷纷握紧手中兵刃,义无反顾的冲向面前这些本就不可阻挡的洪流
皇甫嵩冲在西凉铁骑的最后,他听着面前仅仅不到数百人的喊声,嘴角辛酸的一挑,这些人的胆气让他佩服,他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皇甫岑要极力挽救这群暴徒流民,可是皇甫岑也清楚,自己⾝处的地位
“注意——冲”
…
广平城上,张颌扔掉手中的兵刃,从旁捡起大汉苍龙旗,目光极远的望向那⾝处人流深处的⻩巾道众
⾝旁的⽩马老卒也慢慢停止了防御的动作,就连城下攻城甚紧得张宝也忍不住回头观望⾝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呸”张颌狠狠吐了一口,不知道是⾎⽔还是泥土什么的,反正现在他恨透了眼下的战争,以往他们杀胡,救汉,如今他要对一⺟同胞,没有反抗能力的百姓出手,他张颌还从没有打过这样的战争
⽩马老卒并没有因为朝廷大军的到来而又任何⾼兴,这一次,他们没有昌黎城上那⾼兴的
呼,甚至连一丝喜悦都没有反而,每个人的心头都有些不是滋味,有些兵眼眶还红润的不得了
没有坚持,等到胜利后的喜悦
没有打败数倍于己敌人的庆幸
没有…什么,都没有
每个人都扔掉手中的兵刃,似乎一下子放弃了抵抗,现在就算是张宝爬上城池,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动作
他们心寒的瞧着,朝廷的铁骑踏过那些⻩巾流民的尸首
这场没有胜负悬念的战斗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广平城下的张宝,瞧见阙宣带着手下仅剩不多的人,冲向那黑流一般的铁他骑们死,也要义无反顾
张宝心理最后的那一
弦随着阙宣消失的⾝影慢慢崩溃,张宝⾝子慢慢停止
面前,黑⾊的洪流已经越来越近,再也看不见阙宣的⾝影
张宝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话,或者怎么做,现在他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前,⾝后
广平城一时间破不开,而⻩巾的退路已经越来越少
“地公将军,我们撤”
张宝恶狠狠扫了眼劝自己退的小头目,难道就该这么撤退吗?难道眼下广平城就破不得了吗?难道⻩巾太平道的路走到尽头了?
“地公将军,撤撤”
张宝默默无语,⾝旁的⻩巾道众已经越来越害怕
“婕儿,婕儿还在城內”
“地公将军,我们这么多人的
命都掌握在你的手里,难道你就这么忍心看着我们死吗?”
“不行,不行”
“将军,难道我们这么多人的命竟然比不上少主一人?”
“这”张宝心中一动
“将军,请做主”⾝旁小头目跪倒在地,紧接着许许多多的⻩巾道众跪倒近前,目光殷切的望向张宝,一字不言
“将军”
…
这一声声呐喊仿佛就像是要洞穿张宝心理最后的防线,张宝狠心的回望城池,然后“扑通”跪倒,仰天长啸道:“⻩天啊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回答,张宝眼角泪⽔滑落,冲着广平城內狠狠地叩响头,心中在流⾎的心思道:“婕儿,叔⽗对不起你了”
“走”
张宝一声落下,⾝旁的⻩巾道众纷纷收拢队伍,拿回自己的兵刃冲着远处慢慢逃避
“走”
…
广平城门內,地上倒下数十人的⾝影,仅剩下的人数也不过十个人左右
徐晃这头,也只有两个⽩马老卒同徐晃站在城门前,一步不退
“你不错”张婕儿已经听到城外那数声呐喊,还有朝廷的铁蹄声,她知道,叔⽗张宝要撤退了,朝廷的援军到了破广平城的机会已经没有了但是面前这一手摧毁自己计划的徐晃,让她不由自主的望向他,苦笑道:“⽩马义从能有你这样的人才,真不枉费他一番功夫”
张婕儿这话味道千奇百怪,不过徐晃没有趣兴,并不在意,盯着张婕儿,一动不动道:“你放心,广平城不会是你们的”
“我知道”张婕儿在⾝旁人奇怪的目光中突然收回自己的兵刃,嘴角苦笑了笑,道:“打到这里,我才想明⽩,这里
本就是一个陷阱”
“陷阱?”不论⽩马义从还是⻩巾侍卫都是一怔
只有徐晃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笑笑道:“知道就好”
“我只想知道皇甫岑什么时候走的?”
“两天前”
未等徐晃有动作,从城下冲下来的张颌嘴里边喊边道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很快
张婕儿本是不动的⾝子,在听到这个答案后,却突然杀向另一个方向,嘴里头还不忘喊着“快撤,广宗有变”
…
“那你看我还是不是你口中的抵天之柱吗?”皇甫岑拿过一把椅子,端坐在张角的对面,微微笑道:“怎么,从哪里弄来的椅子?”
“还不是河东那里”
“马元义他们?”
“不是”张角就像是在叙旧的聊道:“郭太他们”
“哦,说起郭太,我差一点忘记在⽩波⾕还有事端,幸好,河东还留下一千⽩马卒”
“留不留下,单凭郭太他们还能对你造成威胁吗?”张角摇头摇,苦笑道:“不过,你说的不错,这一次我败的很彻底”
听闻张角这话,皇甫岑突然起⾝,徘徊踱步,久久不语,最后目光落在墙壁的挂饰上,默默念道:“其兴也
焉,其亡也忽焉”
闻听此言,张角的目光流转
“你还记得这句话?”皇甫岑似乎很意外
“意外吗?”
“嗯”皇甫岑老实的点点头道:“如果你还记得我这句话,不至于走上今天这一步”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之所以败的如此彻底,难道就是因为其兴也
焉,其亡也忽焉吗?”张角抬起头,瞧着皇甫岑
“应该是”被张角这目光盯得不是滋味,皇甫岑有些退缩的说道
“可是,我怎么总觉得我不是败在这句话上”
“那”皇甫岑停顿一下,手放在一旁的门框上,回⾝问道:“那你以为败在谁的手里?”
“你喽”
“你太看得起我”
“不是看得起”张角怪异的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城外那隐隐传过来得吼声,道:“你听听,那是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是你的部下孤军奋战的声音,是你的友军在抢夺你们功劳的声音”
“不是”可是皇甫岑知道张角说道痛心处疲倦的叹了口气,他仿佛觉得自己已经筋疲力尽,脚早就⿇木沉重的不像自己的要不是广宗城內的张角,要不是广平城內的张颌、徐晃,要不是广平城外的屠夫皇甫嵩,等等,自己也不用这么辛苦的来到这里“我的⽩马义从…我的⽩马义从…整个大汉,决然不会只有我们一支⽩马义从在殊死搏斗只是他们都没有我们做得好,没有我们的一致信念”
“自欺欺人”
“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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