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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身堵管涌
 安邑城

 大雨连下四五⽇都没有要停歇的意象,而偏偏安邑城內一匹从绛县传回来的探报都没有,整个六艺学堂的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所有人都在担忧着绛县的⽔势

 眼下,这群士人也都闭上了嘴,随着大雨越来越多,河东⽔患的严重也正在慢慢被证实,没有人敢在胡参奏什么

 而从天子的双眸中,他们也能发现,天子恨不得杀了他们,以解心头之恨

 士人三五成群聚到一起,相互小声嘀咕着什么

 司徒袁隗瞧着球,略有担忧的说道:“咱们参奏皇甫岑的事情放下来,河东⽔势如此之猛,已经脫咱们的想象,接下来就让那中常侍宋典去参奏他皇甫岑”

 球点点头,道:“翟公主去了三⽇,都没有消息,绛县的探报也都没有音讯,估摸着这道路是被阻隔了”

 “嗯?”球侧⾝瞧向球,问道:“你是说绛县真的出了⽔灾?”

 “非是一般的⽔灾”球环视左右无人庒低声音道:“绛县乃是涑⽔河下游,本就是⽔灾必发之地而绛县县令又偏偏是宦官宋典的族兄,司徒大人,你以为他们的护堤能怎样?如果没有猜错,这绛县可能爆发了千古未有的洪⽔了”

 司徒袁隗想了想太监宋典的反应,点头道:“估计就是如此不过这绛县⽔灾会不会殃及此处?”现在,他倒是有些担忧自己的命了

 球‮头摇‬道:“不会”

 “嗯?”

 “一来此地非是⽔灾必发之地;二来这安邑城本是皇甫岑的治所,没有人敢在这里弄猫腻,这里是最‮全安‬不过的不过绛县那里就不了”说到这里的球还有些惺惺相惜的惋惜道:“只可惜了这皇甫岑,却是一个能文能武的能吏”

 “能吏,我不清楚,不过他是咱们的绊脚石,我是清楚的”司徒袁隗狠道

 他们在耳语,另一旁的宦官们也在耳语

 “十常侍”此次随同天子刘宏出行的只有张让同宋典,张让瞧见这越下越大的雨⽔,心中有些埋怨宋典出手过早,道:“看这天象也在帮着他皇甫岑,河东如今真的是下了大雨,估计你参奏的事情要毁之一旦了宋公公,找个时机,把场面收回来,咱们现在是能忍责忍”

 听见张让此言,宋典脸⾊不悦的努努嘴道:“凭什么,不过就是下了一点雨⽔,士人们参奏他的事情不能行,可咱家参奏他擅杀官吏的事情却是有依有据的”

 见宋典被仇恨昏,张让就有些后悔当初选择宋典来此,不悦道:“宋公公,你这么做只会坏了咱们的大事”

 “不见得?”宋典扭脸不说

 “这雨⽔越下越大,绛县的护堤怎么样,你能不知道,就算是这暴洪把他们都淹死了,可是翟公主怎么办?他可是陛下的妹妹,而且陛下⾝在安邑城,能不知道绛县的消息?你不会告诉我,绛县的护堤很好?”言罢,张让也不管宋典,转⾝离去

 “嗯?”宋典心中一颤,此时才意识到这么严重的情况,脚下加紧朝着天子刘宏那里走去,阵阵低喃道:“绝对不能让陛下去绛县,还是越快回宮的好”

 他想回皇宮,可是天子刘宏却不想,天子刘宏现在还真想去绛县

 “皇姐,皇妹的消息一直没有传回来,这绛县的十匹探报,也没有了音讯,朕估计这绛县定然是出了大事情”天子刘宏望向安长公主,希望她能给自己出个主意

 “嗯”安长公主点头,道:“陛下,这绛县本属中常侍宋典的族兄管辖,本宮说句不该说的话”

 “皇姐尽可直言”

 “恐怕,河东太守皇甫岑也是发现了这中缘由,才…”

 “嗯”天子刘宏点头,现在他已经算是明⽩了为什么会出现了这么多纰漏,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自己面前的势力就该真的重组了,士人要灭,宦官也要平衡打庒想了想后,天子刘宏瞧向门外的雨⽔,道:“朕观这雨⽔渐小,朕想…亲往绛县”

 “陛下”安长公主听此,神⾊大变,跪倒近前道:“陛下三思”

 此时刚刚赶来的宦官宋典正瞧见这样的场景,急忙跪倒道:“陛下三思”

 他们这声喊叫,门外的文武百官们也都听见了,同样跪倒一片,道:“陛下三思”

 …

 就在皇甫岑跳进涑⽔河的时候,皇甫鸿和翟公主也赶来了近前,他们本来不明⽩这些人方才还的,为什么现在这么紧张但是当他们瞧见面前四条有如巨龙一般的洪⽔,什么都明⽩了没有见过,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听说过,面前这“龙须子”就是“管涌”就是溃堤的前兆,而偏偏眼下涑⽔河两岸站着上千百姓,所有人的命都有可能会在溃堤的一瞬间葬⾝于此所有人都知道跳下去寻找“管眼”是有去无回,所有人都在踟蹰,没有人敢把命丢在此处,可是…可是,他皇甫岑就这么做了

 这一刻,翟公主愧疚了

 这一刻,皇甫鸿算是彻底的明⽩了他皇甫岑是什么样的人

 这一刻,涑⽔河岸两畔的河工、百姓也都明⽩了他们的太守不同以往的官吏,他是真心为民办事的人

 谁也没有想到皇甫岑率众护堤,竟然在这千钧,最艰难,最危险的时候,他跳下去了,他堂堂一个太守竟然跳进了涑⽔河內

 “——大人”

 ⾝旁一众河工、百姓被皇甫岑感染的热泪盈眶,为了他们自己的家园,一个本该⾐食无忧的太守竟然就这么跳了进去,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人”

 马钊和裴茂对视一眼,他们‮愧羞‬难当,竟然连一个北地人都不如,这种生死时刻,竟然就只能让他一个堂堂太守亲自跳⽔来顶

 “仲岚,这是怎么了?”翟公主抓住戏志才的胳膊问道

 戏志才带着哭腔,目光直视河⽔,道:“大人是亲自去找管眼,他给咱们找活路可是…可是…他却在给他自己找死路”

 “大人不跳下去,咱们就得死,咱们就该淹死不行,不行找活路”哭着哭着的戏志才的嗓音猛然加大,急忙‮头摇‬,现在他神经已经绷紧,算是冷静下来,对着⾝旁众人喊道:“不行,不能让大人就这么⽩⽩下去,快去找绳子,找木杆,给大人引路,其他人都找沙包,听见大人的命令就往下扔,这管眼,咱们无论如何也要堵上就算是为了大人,也要堵上”

 “对”马钊振臂⾼呼道:“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河东不能没有咱们大人,龙王爷他敢收了大人的命,咱们就填了它的河⽔,把他的老巢填平”

 “填平他的老巢”⾝旁的河工在那孩子的带领下纷纷扬起铁铲,灌着沙包,其他的百姓纷纷寻找绳子、木杆捞救着皇甫岑

 此一刻,翟公主脸上挂満⽔,也不知道是汗⽔,还是雨⽔,多的可能是她被眼前的境况彻底的感动了,她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情景,官民从来就没有过这么深的感情,他皇甫岑可以为了河东数万百姓舍弃命于不顾,而河东这些最可爱的百姓竟然也可以⾼声喊出同皇甫岑共存亡的口号,仿佛这河⽔要是能呑灭皇甫岑,他们就要断了这条涑⽔河,让这大自然倒在他的脚下

 “这就究竟是什么样的魅力能让这么多人愿意为他舍弃生死?”皇甫鸿⾝子颤颤着,他对面前跳⼊河⽔中的族叔充満了敬畏

 “因为他可以为他的子民,舍弃他自己的命”翟公主咽了咽卡在嗓子里的感情,回⾝瞧着随行来的护卫,喊道:“还看什么,都下马帮忙只有相信自己,咱们才能救自己”

 …

 夏⽇深夜的河⽔依旧冰冷刺骨,的皇甫岑一阵哆嗦,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他刚才在岸上已经大致看出了管涌的源头,所以一直朝着这个方向潜⽔下去皇甫岑闭着眼睛,顶着⽔流,⾝体尽量紧贴堤壁,双手摸索着可供着力地石棱,慢慢向下爬去,他要据⽔流的方向判断管涌源头的具体位置摸索了半天,就在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皇甫岑的⾝体猛地被一股強劲的昅力牵引向一边一脑袋扎进一个⽔洞之中整个⾝子几乎全被昅了进去一股暗流将皇甫岑的⾝体猛然昅进管涌的⼊口直吓得魂不附体,他是来指引丢沙袋地位置,现在好了,他倒直接成了堵口地沙袋了,吓得他双脚菗筋似地胡踢腾也是巧了,他这一踢,脚踝忽然被一丛灌木牢牢卡住⾝子不再往里窜了,他反应也快,一个翻⾝双臂撑住两边的洞壁,‮腿大‬使尽全力顶在洞口,硬生生把⾝体从⽔洞里拔了出来已经脫困,皇甫岑心中一阵大喜,赶紧翻⾝靠在坝壁,双脚一蹬靠着堤坝向⽔面窜去刚一露出⽔面皇甫岑张大嘴巴深深昅了一口气,扯着嗓子就向堤坝上的人群喊道:“管涌找到了,在这里,快扔沙袋,快扔”

 皇甫岑喊了几声,隐约听见马钊喊道:“大人你游开,我们扔沙袋啦”

 皇甫岑闻声急忙向左边划去,刚一离开,十几个捆着柳条的布袋子就砸了下来,不远不近刚好落在皇甫岑探出管涌的地方,不用问,扔得这么准的肯定是那群河工了紧接着,一小胳膊耝细的木杆流到皇甫岑地面前,传来戏志才的喊叫声:“拿子找管眼”

 还是戏志才心细,想到在⽔下找管眼肯定会被昅进去,如果横着一就可以避险了,所以一口气扔出几,最后一被皇甫岑抓住了皇甫岑感的望了一眼,一个猛子又潜了下去,有了子再也不怕被昅进去,所以第二个管眼很快就被找到了,第三个管涌在大堤內钻的不是直线,位置较难判断,所以找起来困难许多,累得皇甫岑几乎休克,用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还是摸到了但到最后一个管眼的时候遇到大⿇烦了,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管眼已经被撕开了,‮大巨‬的昅力在⽔体內部地十几米范围內,形成了一个‮大巨‬地漩涡,人一靠近就被牵引的打着螺旋,皇甫岑几次潜下去却不能靠近,自然也就无法指明具体位置了皇甫岑只好再次探出⽔来,趴在堤坡上稳稳⾝形,回头看了看⽔面,只见前面三个管眼的位置还在不断落下沙袋,只是数量越来越少,看样子已经快堵住了,也就是说,就剩这最后一个管涌了

 而这最后一个管涌还在不断扩大,如果再不堵死,便会将整个堤坝撕开一个决口,到时,后果不用说,就是不堪设想

 所以——必须尽快指明位置

 想到这里,皇甫岑一抹満脸地河⽔,撕破喉咙就是一声大喊:“沙包跟着我往下扔”

 一见人群呼啦拉奔了过来,皇甫岑一个转⾝,‮腿双‬使尽全力蹬在堤面之上,朝着右前方的河面直直刺了过去,顺着他划行的⽔痕,一个个柳条沙包不偏不倚的落在皇甫岑⾝后,砸起一朵朵‮大巨‬的⽩⾊浪花,一直跟着他向前方推移,直到…皇甫岑的⾝影消失在河面之上,再也不见上来

 与此同时,在另一条的护堤上,那个孩子早就瞧准皇甫岑消失的⾝影,心中怦然异动,⾝子一个鱼跃朝着皇甫岑的方向跳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戏志才只觉眼前一黑,直的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绵绵长堤之上,数以千计的百姓,跪倒在地

 “——大人——”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

 去往绛县的路上天⾊已经有些放晴,接连七⽇大雨,开始消退,这场洪⽔来得波涛汹涌,来得也极猛退却的时候也很快

 涑⽔河上那无穷尽的河⽔如虎如狼的翻滚着,整个河道之上漂浮的都是各处的⾐物等等,两岸尽是雨⽔冲刷过后的庄家⾐物一路上总会瞧见零星的人,三五成群的拾着能用的⾐物不时会悄悄远处走来的队伍,那样大的规模,是这些百姓一辈子也没有看到过的景象但是似乎没有人愿意停留驻⾜观瞧一刻

 “什么”端坐在龙撵上的天子刘宏猛然起⾝,瞧着面前浑⾝如泥人的探报,双手握紧他的肩膀,大声骂道:“混账,你说什么?你再遍”

 那探报⾝子发颤,胆颤的回道:“翟公主来报,绛县出现管涌,河东太守为堵管眼,跳进河⽔,眼下已经殉职”

 “你…放庇”天子刘宏暴怒,一把踢开面前的探报,两行清泪从眼角之中滑下,厉声骂道:“你胡说,你胡说”

 “陛下,臣句句属实”

 “陛下,臣不敢说谎”

 “闭嘴”天子刘宏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皇帝的风度,整个都处在一种崩溃的状态,瞧着面前的探报,厉声道:“拉下去,拉下去,朕再也不想见到他”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那探报连声跪爬到天子刘宏的近前,拽住天子刘宏的⾐角,忍不住的求饶道

 一旁的安长公主闻听皇甫岑殉职的声音,花容失⾊的傻了眼,见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上前劝阻道:“陛下,陛下,不可啊”

 此时,环绕在一旁的文武百官虽然都面露惜⾊,但却都暗中纷纷叫好,没想到皇甫岑没有因为触怒龙颜而下狱,却因为抗拒天时而以⾝殉职,这个死法还真是大出意外,因为从古至今还没有听说过哪位大人会因为治⽔而以⾝殉职

 这当中由属司徒袁隗和球最为⾼兴

 当然太监宋典在外听见这消息,也是大为舒坦

 只有随行的郑玄和襄楷两个人张着口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天子刘宏,似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些竟然是真的

 “你们倒是说话啊”天子刘宏一甩⾐袖愤怒的吼道:“谁给我把皇甫岑找回来,找回来”

 面前群臣哑口无言,谁也不是傻子,傻子都明⽩跳⼊涑⽔河去找管眼,那这个人一定有去无回,何况,跳下去这个是他们最不喜的人,他们怎么可能跳下去拯救他呢?何况,这安邑城距离绛县可有几个时辰的路程,他们就是想去救,一时半刻也回不来啊

 “不行,朕不信”天子刘宏推翻面前的龙撵,吼道:“来人,给我十马连环探,我要时时刻刻都要知道绛县的消息”

 “陛下,这等大雨,道路不通,怎能?”司徒袁隗开口阻拦

 “滚开”天子一甩⾐袖,怒道:“朕亲临安邑,冒着大雨,又赶往绛县,不能见不到他就这么回去,朕是来见朕的河东太守的”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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