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节 道是无情却有情(十一)
回来的路上,宋君鸿改道去了趟潭州。
只有在护送静妃与东安王的任军完成了之后,宋君鸿才敢来借出公差的机会来处理一下自己的这件私事。
为免引起地方上的不便,宋君鸿所部捧⽇军直接在城外结熬煎驻扎而没有⼊城。只有宋君鸿领着刘业火和孙狗子两人,换上便装⼊了城。
进城后,宋君鸿就直奔安抚使衙门,从怀中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名刺,让孙狗子给呈递给门房。
不一会儿,门房就急步出来,对宋君鸿行了一礼,说道:“我家大人有言,宋大人非是外人,请直接到后院书院契谈。请跟小人来。”
说罢在前引路,宋君鸿便撩袍跟了过去。
进得书房后,果然朱熹已经侯在了那里,宋君鸿急忙上前,以生学礼参见。
“呵呵,快起⾝,快起⾝。”朱熹笑着扶起了宋君鸿:“临安一别,已有四月,想甚子烨了。”
待宾主落座后,朱熹才问:“子烨所来何事呀?”
“有一事相求先生。”宋君鸿恭敬的答道:“本地有一官
,名秋灵者,于国有大功,拟脫得
籍,还以清⽩,此本也是善举。可惜潭州知州处久拖不批,生学于心不忍,只好劳请先生予以⼲预。”
“原来是这桩事。”朱熹沉思了一下,说道:“前不久有鲁如惠来过一封书信,也是提及此事,不想今⽇子烨又来为之说项,却不知这名叫秋灵的官
有何通天本领,竟让你们二人能放下脸面⾝段,为之求情?”
“非有其他,此女不过是生学的一名故
旧友罢了。”宋君鸿回答。
“故
?”朱熹抬眼望了宋君鸿一眼,突然问道:“子烨年庚多少?”
“转过了这个年就十九了。”
“这个年纪,心
最是易受
惑,那想来子烨在岳麓求学时没少去捧这位秋灵的场吧?”朱熹又问。
宋君鸿这才知道朱熹猜错了,急忙摆手:“先生误会了。真的只是旧友,其他方面生学与其素丝无染的。”
朱熹却似并不怎么相信,只是沉昑了一下,才笑言:“此事既有鲁如惠从中作保,子烨又亲自登门相求,我也不好推辞。只是…”
宋君鸿
直了⾝子,生怕别再另有什么变故。总不成是索要贿赂?以朱熹的名望、地位,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朱熹却只是看了宋君鸿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子烨是岳麓俊材,又正值青舂年少,所以纵有些风流雅事,也算是名士风采。不过若为了一名官
而沉
自毁,可就并不值得令人称许啊 !”
原来如此!宋君鸿急忙连道不敢。
“老夫倚老卖老,多叮咛一句,还望子烨将来节莫因耽误于闺房之乐,而毁了岳麓士子的一番清⾼斯文元气啊。”
虽是误解,但朱熹好歹是一番好心,宋君鸿也只好苦笑着回应:“生学一定谨记先生的教诲。”
正说话间,只见有名小丫鬟喜滋滋地捧过一件⾐衫跑过来,大老远的对朱熹嚷道:“老爷,夫人按您说的又把您的这件⾐裳给改了,您再看看这回合适不?”
“真个没规矩的样子,有客人在你没看见吗,还如此的大呼小叫?”朱熹沉下脸来喝斥了一句。
那名小丫鬟这才脸红地定住,呆了一下,急忙向宋君鸿行礼请罪。
“无妨的。”宋君鸿笑了笑,目光却随后便落在她手中捧的一件⾐裳上。比起其他⾼官贵富们穿的绫罗绸缎不同,朱熹的这件⾐服只是用细⿇织成,只是纹路细密,显是织布的人手工不错。打眼仔细瞅去,却发现原来竟是一袭深⾐。
宋君鸿脑中突然一转,想起了一件事情来,上前对朱熹说道:“生学无状,可否也看一下这件⾐裳?”
“行。”朱熹笑了一下,自得的说道:“此⾐是我前几⽇心⾎来嘲,但绘出图纸让拙荆自制的,也不知穿来如何,正好请子烨帮着给看看。”
宋君鸿把深⾐在桌上摊铺开,仔细望去。果然,主⾐用⽩细布裁就,前后共为四幅,如今之直领衫,但不裁破。腋下其长过肋而属于裳处,约围七尺二寸,每幅属裳三幅,使之裳
解为十二幅,一头广;一头狭,当广头之半。以狭头向上,与上⾐
合在一起,其长略估可及踝。然后又以黑缯为缘
就。此⾐袖袂还收作了圆弧状,再配以大带。
宋君鸿有点小小地心嘲澎湃,果然,这便是自己想像中的那件⾐服。他来前没有想到,自己可以侥幸见到历史上第一件这种深⾐的诞生。
“我华夏号称⾐冠上国、礼仪之邦。可我前些⽇子看到有些读书人⾐冠不整,行止唐突,所以我就想能不能制作一种⾐裳,让读书人一穿上,就明⽩自己的⾝份,时时提醒其不要忘了学习多年的礼仪举止和圣贤之道。”朱熹介绍道。
宋君鸿点了点头,作为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传统文化爱好者,他如何不知道朱子深⾐的寓意。
他有点
动的摸着这件⾐裳,突然说道:“不对!”
“嗯,怎么了?”朱熹好奇的问。
宋君鸿指着这件深⾐的⾐领问:“这件深⾐的领子怎么是相
的?”
“这又怎么了?”朱熹仍然很疑惑:“
领右衽,不一直是我华夏深⾐的制式吗?”
“是,这没错。可你这件深⾐不应该是
领右衽啊。”宋君鸿急了起来。历史上流传下来的制式绝不是这个样子的。
“昔⽇先圣孔子谈及管仲帮助过周王室打退了进犯的夷狄时曾说‘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所以,
领右衽,一直是我华夏深⾐的主要制式,为什么子烨要说我的这袭深⾐独不能用
领右衽呢?”朱熹奇怪的问道。
“这、这、这,并不是一定非要
领不可嘛,我们大宋朝的读书人喜着鹤麾,故有潇洒浩浩然之气,先生何不习之?”宋君鸿记得,这⾐服后世的版本并不是
领的。
“子烨谬矣,鹤麾虽有出尘临风之逸,但却只是罩在外面穿着时才用的。难不成子烨让我辈读书人着深⾐时也敞
露怀不成?”朱熹对这个说法很不以为然。
“无妨,我华夏深⾐向来是宽袍大袖,制⾐时虽是直领,确也可以穿作
领的。”宋君鸿笑着解释道。
朱熹想了想的确是可以这么穿,但他随后又问:“话虽是如此,那何不一开始就制作
领,岂非更方便些?”
“这…这…生学是想,这款深⾐上既然已经用了圆袂,那何不再做出一个直方领来?一圆一方,就如一张一驰,急缓有度,方是君子之风。”宋君鸿开始胡诌了。
“一圆一方,‘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方即正道。也好!”朱熹抬起头来,居然接受了这种解释:“那我就再让拙荆改一下,把领子改成直方领,然后再如
领一般的
掩至腋下试试。”
“应该可以。”宋君鸿自信満満地说道。
朱熹府上女眷丫鬟多,这件⾐服被送到后室,不用一个时辰就立刻改好送了回来。
朱熹将之披上⾝去,又按宋君鸿的说法穿上,居然还很合⾝,便喜道:“终于制好了!”
“恭喜先生。⾐冠者,一个民族的第二层⽪肤也。先生制此⾐,⽇后定能为我华中⾐冠增放一独特光彩!”宋君鸿也感慨不已。
朱熹満意的穿着这件深⾐走了两步,从书桌上提起笔来,蘸上墨汁边写边昑道:“着此⾐者,当习礼仪教化。以⾐明理:此上⾐二幅,屈其中为四幅,代表一年有四季,舂华秋实;下裳六幅。用布六幅,其长居⾝三分之二,
解之,一头阔六寸,一头阔尺二寸,六幅破为十二,由十二片布组成,代表一年之十二个月,当珍惜光
;此皆是法天之意。⾐袖呈圆弧状以应规,
领处成矩状以应方,这代表做人要规矩,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后背处一条中
从颈
到脚踝垂直而下,代表做人要正直;下襟与地面齐平,代表着权衡。”
宋君鸿合掌大赞:“正是此理。”
⾐服,往小里说,只是一件布而已。但往大里说,却是一个民族文化
情的体现。像朱熹这件深⾐般将文明融⼊到与人们最贴⾝的⾐饰之中,或许正是我们华夏民族的民族服装的独特之处吧。
“老爷,咱们给这⾐服起个好听的名字吧?”送⾐服的小丫鬟又拍着掌建议道。
“哦,那你想起什么名字呢?”朱熹打着趣问。
小丫鬟起了半天,却尽是说了些“红桃绿柳莲香”之类的名字,因脂粉气太浓都被朱熹和宋君鸿给否了。
朱熹又抬眼望向宋君鸿,问道:“子烨,你可有什么好的名字可建议吗?”
“生学愚鲁,不如还是将此⾐
给后人们评断吧!”宋君鸿低头回答道。
“是啊。世人们若能接受这制此⾐的一番心⾎,便必也能为之起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名字吧。反之,若世人不认可,我们纵起了再光彩的名字也无用。”
宋君鸿笑着点了点头,心下却道:放心,后世人自会给这件⾐服起一个简单但又响亮的名字的——朱子深⾐!
既然秋灵的事情朱熹已经同意帮助,宋君鸿也不便多打搅,遂起⾝告辞。
朱熹照旧将之一直送到大门外,说了好些个“今后要多读书”、“格物致知”之类的话,宋君鸿点着头先全部答应了,然后再朝朱熹又行了一个大礼,这才接过孙狗子递来的马缰绳,与之一起催马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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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语:朱子深⾐是华中深⾐中的重要一种款式。据载,朱熹对这件朱子深⾐很是喜爱,逝前曾嘱要以此⾐陪葬。这款深⾐不仅在宋明时代流传,更是远传至⽇、韩、越南等东亚家国,深受其喜
华中儒学们的书生们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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