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牯是被一场洪水冲到黑窿煤矿来的。
在这之前，石牯世代居住在边远的石堡村，满村的石头和平瘠的土地所带来的全部收获仅仅只能够维持他一家的生计而已。即便是这样一个荒村，也遭到了洪魔的侵袭。石牯记得洪魔是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忽然降临的，这一切都发生在村民们的
睡之中，石牯世代居住的土墙屋，石牯全家每
必用锅碗瓢盆…除仅存的四条人命外，其他一切家什和牲畜全都交给了呼啸而来的洪
和远天的黑云，他知道，这一切都无法挽回，都成了逝去的梦…正当石牯抱着头蹲在一块大石头上发呆之时，远处的救灾帐篷里传来了这样的消息：黑窿煤矿招工啦！
石牯就如溺水的顽童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即赶往黑窿煤矿报了名。通过体检和审查后，石牯乐得一把抓
了自已好几绺头发。第一天下井参观之前，石牯蹲在一条麻拐凳上，使劲吃了三海碗饭，虽然菜少而乏味，但石牯觉得这是生活的希望和机遇，他在心里反复这样默念：我们全家有救了，吃的、喝的、住的，这一下子全都解决了…
就这样，石牯从一名农民，变成了矿工，时下，叫做农民工，农协工，他才不管别人怎么叫呢！只要有事做，有饭吃，就行。
在没有下井之前，石牯认为挖煤不要什么技术，只要有力气，舍得干就行，石牯把他的这种想法与班里的铁
公一说，就被铁公“嘣——”的一下敲了脑壳，石牯还以为是跨顶了，站起身就跑，却被铁公一把给揣住了：“回来，顶板还没塌下来呢…”石牯一扭身，头动了，矿帽却纹丝不动，一副帽子歪歪戴的样子；“有话你好好说，动手动脚干什么呢？”
“你是美女吗？我要调戏你？告诉你吧，下井干活不仅要胆大心细，而且还要有技术，就象现在的小年青调马子一样…”
铁
公说完端着一土箕道钉就冲进了当头。铁
公是这个班的班长，他打算搞两架棚子，进1。5米，还钉10米道。铁公在队里有一个外号之中的外号，即铁算盘，意思是说他是一个算盘吊在
股上打的人。今天好不容易碰上翻班，晚班只有三个人上班，搭上石牯这个新工人，刚好三人安心进尺不违章。现在采掘接替紧张，矿里搞超产超尺二部三部加价单价，每天上班的人都很多，因此班里的工效不高，自然个人拿钱就少。今晚是个赚钱的好机会，人多少做，轻松快活，人少多做，票子成垛。铁公从班前到井下，从井下到当头就一直念着这本经。矿灯在当头闪烁，风鑽在寂静中震响。当头钻孔里黑水涌
，铁公一把拖出钻杆，矿灯随机象满月一样照在右边的煤壁上，石牯双手扶着发跳的钻杆，不知将钻头挪向何处，铁公瞅住机会立即叫开了：“这么差的桩子，还想到我们这个英雄班组里来混票子，你还是回去搂着你老婆去睡觉吧——啧啧啧，这样喊还喊不醒，点我矿灯照的那个地方…”铁公一边拖动钻杆，一边使劲点头照着煤壁上的扒矸机拉绳钎子。“扶钻杆、点眼子，这是一名井下掘进工人必须练好的基本功，怎样点得又快又准，事半功倍，你还得好好学，石牯…”这个铁
公真还有两下子，打眼、装药、放炮，没隔多久就全搞定了，并扯开喉咙大声叫起来：“快点，快点，推车进来，出矸子，天快亮了…还想不想收尺？”接着扒矸机在他的手里就象雄狮一样吼叫起来，一辆辆矿车进进出出，把石牯和秤砣的身影拉成了虾样。让石牯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出架棚前最后一车矸子时，叉道里的重车忽然滑动起来，石牯奋力顶住一辆重车，避免车辆相撞，不想，另一辆重车飞速驶了过来，车轮从他的脚上凶猛地辗了过去…他在一声惨叫声中倒在了地上，不知怎么的，他没感到什么痛，只觉得脚下一片清凉。
秤砣一边抱着石牯，一边依恋地望着当头，铁
公气恼地踹了一脚秤砣：“赶快，背上，送人车库，来，上我的肩…不要耽误了抢救时间。”“可是，这个班就这样…这样‘丢鸟’了？”秤砣又依恋地往当头望了一眼，似乎是在作最后的道别。“秤砣，你别望了，望得我心里发酸，干我们这一行的，为了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洗几个‘白水澡’，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素有“铁算盘”之称的铁
公这回算的是一笔大账，只是秤砣暂时还没有秤出它的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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