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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天台的守望
 扬问我,你在看什么?我说,看太阳。

 是九月,气温开始下降。我穿一件肥大的休闲上衣配一条瘦得蹲不下去的子站在七栋二单元的楼梯口,清晨,卖豆浆的女人推着自行车吆喝着从我身边经过。我扬起脸对着六楼黑黢黢的窗口喊了两声扬,下来。一个赤条条的人影打开窗子在窗前闪了一下,五分钟之后,扬穿戴整齐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告诉过扬很多次,不要不穿衣服就往楼下看。扬笑着说无所谓的样子让我想着他的耳说我有所谓!

 五月里认识的扬——总是一大早穿着白色T恤蹲在草地上喂狗的陌生男子,养着一条纯白的普通宠物狗。我们在那个花初开的时节相识,如天气转暖一般迅速地勾连在一起。笑。是的,是勾连,也仅仅是勾连。北方的春天就是这样短暂。我和扬的关系飞快的发展到此,然后停止于此。我们只是有时结伴,我笑这对扬说,刨到底我们什么都没有,除了最初的相识。扬说对。

 五月的清晨,我微笑着看一个还可以称作男孩的男子喂养这样一条小公主一样的狗,连续三天在公园里,同一片草地上。第三天的时候我走过去,蹲下身去‮弄抚‬扬的精灵犬,然后笑起来。我叫它宝贝。扬纠正说它叫广东,是公的。我想起自己以前小公主的那个想法。笑。可是我还是叫广东宝贝。

 扬的广东,我的宝贝。

 扬短发,瘦,但是很结实。扬有修长的手指,他说小时候是学过钢琴的。于是我笑他一定砸的钢琴烂掉了。差不多。扬也笑。扬在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也会出坚毅的表情,这时候我会拒绝看他的眼睛。因为害怕吧,我不想承认。我低下头,扬的脚总是习惯的挽起。

 扬不吸烟,偶而饮酒。在知道这些以前我就认定每个人都是会饮酒的,只是程度不同。我的经验是半瓶啤酒。没有喝过更多,所以不知道极限。更无从了解酗酒的人是怎样的心理。是一种习惯吧,我想。戒不掉。我告诉扬,酒鬼总是难看的,在喝醉的时候。扬说是,我不喜爱。的确,有过一次看见扬喝醉,但是仅此一次。我想那是扬的一次失误。难得的一次扬的不可控制。在扬家楼下,我晚上给扬送碟片过去的时候,看见他蹲在墙角,吐得很凶。我叫他,扬。没有反应。于是我等着扬平静下来然后扳起他的脸,看到泪痕。

 我用了很大力气才把扬搀扶回家,六楼,最顶层。开门的时候扬的广东很安静地睡在角落里,听见响动机敏地抬起小脑袋瓜。我叫它,宝贝。广东就乖乖地过来,跟在我旁边,跟着我看我把扬拖到上。然后我抱起宝贝问它有没有吃东西,我亲它的小脑壳看它那可怜兮兮的样子。饿坏了吧。可是冰箱里空空的都没有。我笑着告诉自己送佛送到西,然后下楼买了吃的送回来,喂完宝贝才离开。而扬,除了呕吐就一直是呼呼大睡,没有任何的语言。我看着他倒在那里,忽然微笑。我知道我爱这个男人,酒醉后依然沉默的男人。

 我把钥匙重新放回扬的口袋,锁门离开。

 和扬见面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在早上或者傍晚,在白天的时候不多。几乎每天早上扬都会去公园里遛狗,在天蒙蒙亮,公园开始收门票以前的那段时间进去,一两个小时以后离开。回家以后扬会继续睡回笼觉,睡到这一天中的某个时间起,出门。我不大知道扬在白天除了睡觉之外所做的事情,但是傍晚的时候扬都会回家来喂他的广东。

 广东,一条非常可爱的狗。尽管是一只公狗,但是我习惯叫它宝贝,喜爱夸它可爱。宝贝的一直都是那样干净的纯白色,像扬的T恤。有时候我会想扬给宝贝洗澡时候的样子,淡然的表情。宝贝一定会安静地站在水盆里面让扬给它冲淋浴,偶尔调皮地抖动身体扬就敲它的背警告说你给我老实一点儿。想着,然后我会笑。

 怎么听广东都是个奇怪的名字。有问过扬,喜爱广东?扬说不。谁在广东吗?扬摇头,不说什么。于是我依然好奇,只是不再发问。广东有双单纯的眼睛,我可以在它眼睛里看见自己的脸。我告诉它,宝贝,你要记住我,你要记得,记住我。我看见宝贝的黑眼珠几乎充满整个眼球。眼珠打转,我觉得它是在认真的看我,带着一点点惊奇。我想有天扬也这样看我我也要告诉他,你,要把我记住。

 我们住的社区附近有一座荒废的大楼。四层。基本结构已经建成却突然停工,之后很久就一直被这样丢弃。窗子统统被砖块垒死。一天下午扬把我带去那里,记忆中的扬第一次约我在白天见面。扬带我转到大楼后面,那里有个窗子有豁口。我怀疑是扬自己弄出来的,但是我只是安静的让他抓着我的手把我拽进去。

 楼里很暗,没有光,扬攥着我的手握的很紧,手心。上楼梯。扬提醒我。于是我小心翼翼的跟着扬的脚步,瞬间,想到一个词——付。这时四周是一片寂静,我的心里无比安宁。

 四楼不是很高,我们却爬得很慢。扬应该是轻车路的,但是会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迁就我。终于登上楼顶的时候有豁然开朗的感觉。笑,也许不应该用“终于”我站在楼顶四处张望,周围依旧是高楼林立,但是穿越黑暗的喜悦渗进心里,甘甜温润。我告诉扬,这一刻我是幸福的。非常,幸福。

 我和扬在楼顶聊天。已经是夏天,我穿着及膝的深蓝连衣裙,光脚踩一双平底凉鞋。有风打在裙子上沙沙作响。扬说我们坐,然后把我扶上宽宽的围墙。开始的时候有一点的害怕,不敢低头看,扬拉着我的手,一直,然后我慢慢适应一些才发现坐在这里会有很舒服的感觉,好像在亲近死亡,然而明确的相信自己不会死去。在楼顶扬对我说起他的母亲。扬告诉我她是一个固执的女人,非常的坚持,对所有事情。扬说她其实是个坚强得可以让人崇拜的女人,但是有时候会让人无法忍受。那是扬第一次提起母亲这个字眼,简单几句勾勒出一个于我陌生的女人的模样,一个生活着的女人,不可控制。你离开她了?我问扬。差不多吧。我看见扬的脸色非常平静,他的掌心有的温度。爱她吧?我又问。会有一点。扬转过头来看我,然后笑了。扬的脸有着清晰的轮廓。决绝的线条。

 我们朝南坐着,看马路西边那所中学里的学生穿着整齐的校服大队大队的进进出出,一张张漂亮的脸蛋上洒满阳光。他们有朗的笑声,他们高谈阔论。这时候扬问我为什么不读书,我笑,告诉他我生了一种病,当时申请休学一年,但是实际上两个多月就好了。我告诉扬这样生活一段日子也不错。那你为什么?我反问道。他也笑,不喜爱吧。本来在上学,来这里之后就没有再找学校。一个人来的?我问。对。扬抱我下来,开玩笑地说还好你不是很重。我打他的脸。

 我和扬的见面停留在这三处,公园,楼顶,还有扬家楼下。我们在公园里逗宝贝,在楼顶聊天,在扬家楼下准备着去这两个地方中的一个。自始至终我都不曾过问扬的生活。关系停留在此,谁都没有向前再迈一步。我喜爱伸手去摸扬的脸,喜爱触摸时真实的感觉。但是扬是抵触的,所有如斯的男人都会抵触的,所以我阴险地制造借口。笑。我爱这个男人,我笨拙地铸造着自己的幸福。如果幸福真的可以铸造。

 约定见面之前扬有时会打电话给我,但是通常都是我在早上或者傍晚的时候站在楼口喊他的名字扬。下来。这些成为我少有的外出。

 十八岁,我是喜爱独居的孩子,很少出门。我会叫自己孩子,在希求原谅的时候。很久,我都在渴望被自己原谅。我呆在家里看一些七八糟的小说和影碟,想扬的脸还有宝贝独自在家寂寞的样子。进入八月的时候我开始断断续续地绣十字绣——一个可爱的男孩子和一个更可爱的女孩子坐在月亮上,彼此凝望。我挑选的是比较大的一张,色彩繁杂但是鲜美丽,我想如果可以完成的话应该会有足的幸福。有时我也会上网去看一些让我心疼的图片,读泛滥着情感的故事让自己流泪。然后我会去绣男孩子深蓝的睡帽和女孩子红褐色的头发。我绣的速度很慢,一点一点,有时间的时候想起来了就拿出来绣几下。我并不期待结束。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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