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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
 一

 很多年前杨二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会在多年后在电脑上写上一句这样的话:我很孤独,甚至孤独到想死的心都有了。在我看来这种孤独洋溢着浓郁的悲惨气氛。杨二是一个非常无用的三十岁男人,这种无用表现在生活的中一分一秒。用某些女人的话说就是:废物,嫁给一头猪也比嫁给你强。对此,我不能保持一颗平常心,因为我就是杨二,我就是这个一无是处的三十岁男人。我很孤独。

 也就是说,我在三十岁的时候的某一天在电脑上写到:我很孤独。这种孤独与生俱来,就像小奥斯卡,在滚下楼梯那一刻说,自己终于如愿以偿了。但我没有如愿以偿,我浑浑噩噩地活到了三十岁,才感到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如愿以偿。也就是说除了发现自己渐渐老去这个不能不去设下的愿望外,其它的一些愿望大多没有实现。这就是孤独的基本条件,有了这个条件,你不想孤独都难。

 三岁的时候,我想学奥斯卡,不要长大。但我每天在家里被照看得很仔细,也没有楼梯供我摔下之用,所以,我渐渐地长大了起来。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有办法的事情是我可以尽量的拖延这种进程,也就是我要反抗这种成长的速度,到了三岁我还不会开口叫妈妈,而且只能在地上爬着走。虽然最终也没能阻止我来到三十岁,但这些做法十足在现在留下了影响:我已经到了三十岁,但我的所有表现仍然跟二十岁的小伙子一般。别人说我怎么老长不大,像个不懂事的愣头青一样。在此要说明的是,这个评价一般来说是负面的,但我欣然接受了这样的评价,因为这正是我所希望的。这样才能更好地跟我的孤独对应起来。

 其实,在三岁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奥斯卡是谁,如果我真不想长大,机会多的是。我家背后的崖口有十丈高,只要我能爬上去,然后装作采一朵小花,失足掉了下去,我就不会再长大。我家门外有一个堰塘(小容积的水库),水至少有五米深,只要我装作洗脚,一不留神滑了进去,我必然也不会再长大。但我不忍心看到母亲哭肿的脸庞,从高处摔得血模糊和被水泡得面目全非的样子都会很惨烈,而且,我的本意是不想长大,并不是不想活了…

 既然岁月在悄无声息的改变着我,我也应该悄无声息的适应这种改变,但我就是无法适应,无法适应的结果就只能是孤独,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出路。这是我三十年来得出唯一正确的结论。也许有人认为这个结论是荒谬可笑的,这是因为你能适应这样的改变,如果你也不能适应,那么,我只能恭喜你,你也拿到了孤独的敲门砖。

 二

 人在三十岁的时候感到孤独的外在表现就是:一脸的沧桑和漠然,对一切都毫不在乎,但骨子里却爱这个世界爱得要命。但这并不是说怕死,这本书会有时无时提到“死”这样的字眼,其实,这个故事跟死无关。人在三十岁的时候可以想到死,但如果成天一副想死的念头,这就不是孤独的表现,而是精神有了某种问题,该去四医院逛逛了。

 四医院是我所在城市的精神卫生专科医院,我去过很多医院,就是没去过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想必掩映在一片葱笼的树影下,夕阳的余晖让这里有一些恐怖气氛,高高的墙上装有铁丝网,不时有几只壁虎或者老鼠被粘在上面,烤成模糊的背景。难道它们也对四医院心向往之。在这个模糊的背景下面,有一群穿白衣服的人和一群穿蓝白格子病号服的人在玩捉藏或者老鹰抓小的游戏,无论如何,我希望我是穿白衣服的医生(老鹰),而不是病人(小)。因为作为病人的我被抓住后,就会被关在没有窗户,不通风的房间里,反剪着双手,嘴里被上臭袜子,绑在凳子上或者上,任凭我挣扎,没有人会理会。直到我安静下来后,把我放出来透一透气,然后又继续玩上述的游戏。说实话,这情景我一点也不喜爱。但如果生为病人我就没有别的选择。幸好我住的地方离这堵墙还有很远,还没有感到这样的恐怖笼罩着我,我不过就是略显孤独吗,难道谁还在诅咒我得了神经病,得赶快送四医院。即便我得了神经病,这病也不足以构成危害,到目前为止,我连自己都不想加害,还会去害谁呢。

 也就是说,虽然我到了三十岁,感到孤独,但并没有绝望,我对生活还抱有相当的兴趣。这种兴趣就是说,在面对一个美丽丰的女人的时候,我还能直起来,如果以后直不起了的话,我就自己跑到四医院而不用别人来请我。这能直起来就表示对生活的一点点信念,如果再有女人说我百无一用,我就拿我还能直起来的这部分对她说:这难道不是一用。但我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在哪里…

 三

 如你所知,我住的地方是这个城市靠西的地方,而这个城市又处在这个国家靠西的地方。确切地说,这两个西都应该再加上一个南字,也就是说我住在这个城市西南角,而这个城市在中国地理上叫做西南重镇。如果从我的描述中,你还不知道这个城市叫什么,那只能说明你对我们的国家区域划分和地理知识一无所知。那我就只能告诉你了,我住在成都的某条小街道的某一个角落里,在这个角落不远的地方有许多的高楼,也有很壮观的立桥,但住在我的房间里就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红男绿女,看不到依然繁华的成都。你只能看到一张孤独的脸,这张脸属于一个叫杨二的人,这个人就是我。

 熟悉成都的人都知道,四医院在成都的西北面,我在成都的西南面,所以相隔很远。我闻不到四医院腐烂的意志的味道,我很孤独,但没有绝望。

 我在成都已经生活了十年。无尽的沧桑能从这句话里飘出来,至于它能飘向何方,我就不能控制了,但至少我不希望它飘到四医院的围墙里边去。在我看来,四医院是一个地理坐标,更是一个心理坐标,这两个坐标对一个孤独的人来说都极具重要。这种重要表现在你除了在地理上离它远远的,还得在心理上离它远远的,要做到前者很容易,要做到后者也不难。这是三十岁时,我在成都生活了十年的想法。说是生活,其实并不确切,因为这生活并不是我想过的,你不想过的,你就很难把它叫做生活,或者叫做生存更贴切一些吧。甚至应该叫做存在,我在成都存在了十年,但这样的存在没有多少人知道,所以叫存在都不太合理。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对于一个孤独的人来说,这些是最无所谓的事情。

 四

 对于一个孤独的人来说,最有所谓的事情是回忆。我需要回忆,但我的回忆少得可怜,只有三岁那年,我不想长大的回忆永恒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从三岁到三十岁这段时间似乎已经一片空白。只是,我相信这些经历并非没有存在于我的大脑细胞上,只是我没有想起,但我要怎样才能想起呢。

 根据我的经验,可能需要离开这个地方才能想得起在这地方发生的一些事情,因为只有离开才能把这些故事真正放进回忆的这个篮子里,然后你就可以随意往外面捡你需要的。所以,我知道我为何认为这段回忆一片空白了,因为我本来就还存在在这片回忆中,也就是说我根本就还在回忆之中,这就像在梦中解析你做的梦一样有难度。所以,我最好的办法是离开成都,先不说离开后我能去哪里的问题,先说我想不想离开的问题,说老实话,我不想。就让我活在回忆之中好了,就让我这样自欺欺人好了。

 我上面说,我没有想起的的根本原因是我自己根本就还生存在这样的回忆之上,也就是说,我自己就是这片回忆。要去回忆起一件事情的最好办法就是远离这件事情。我在成都生活了十年,我把这段时光都交给了她,在我没有离开这里之前,她拒绝了我所要求的所有回忆。我不是不想离开,但我不知道往哪里去,在什么地方才能更容易地想起这个城市和这个城市所发生的故事。我是想要离开,但我现在完全没有这样的打算,你说我得过且过也好,反正我对这个城市产生了依赖,所以,我的一切都还没有成为回忆,回忆只能是过去了的时光,但现在时光正在进行中,而且一点也看不到即将过去的迹象。那么我该怎么办。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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