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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的玩具(6)
 第六章

 ——“他们本心不思成佛,且发誓一心作恶,

 遇佛杀佛,那该当如何?”

 鲍丁秋和曾宛刚跑到百丈禅院的屋檐下,大雨就瓢泼而下,接着陆续有人挤了进来,叽里呱啦地叫。

 “霎刹…”

 头顶上千百银蛇尚未游走,万钧雷霆崩山裂地般炸得地动山摇、人心发憷。曾宛惊恐地揽在鲍丁秋的上,将颏依偎着他的肩胛。

 闪电光照耀出屋檐下一个个过客冷峻的面容,他们都面向着苍天。那天池仿佛被炸塌了底子,暴风和雨倾泻而下。站在最外围的同学被吹打得直冒冷颤。

 忽然,山门打开,探出一个小脑袋说:“师傅请您们进屋里避雨。”大家十分欣喜,当下蜂拥而入,进到屋里顿觉暖和起来。童子又拿来巾给大家擦脸。汪诗青蓦然见到鲍丁秋和曾宛,尖叫起来:“好呀你们!这世界纷纷扰扰,你们却闲情于花前月下。”曾宛被说得面红耳炽,鲍丁秋则像做了亏心事一样难为情,慌忙解释说:“我刚从陈风雨那儿打听到你们的消息,这就赶来却遇到大雨了。”

 正好王心宇和陈风雨打着雨伞进来了。王心宇腿别的老高,一进门就笑着说:“别害羞,英雄爱美人同样是男子汉!”说完收好雨伞,将鲍丁秋介绍给史可法和萧云风说:“他是我们学校的散打王鲍丁秋。”

 “久闻大名如雷贯耳。”萧云风恭维似上前握手。

 “呵呵,”鲍丁秋傻笑着,见他俩都是一副铁骨铮铮的硬汉气派,心里很有好感,紧握住他们的手温厚地说“能见到你们,我相当高兴呢!如果你们有什么要我帮助,尽管吩咐好了。”

 史可法听他说得诚恳,好感顿生,对王心宇说:“世上还是有正义感的人多,你说是吗?”王心宇点头。

 汪诗青冲出来问:“阿聊呢?他怎么没有跟你们同来?”

 鲍丁秋说:“他被郭书记喊去开会了。”

 王心宇说:“学校可能也在加紧开会应付我们呢。”

 汪诗青说:“我们才不管它那么多,真理在我们这一边。”

 唐晓丹说:“我们也要抓紧时间分头回去做发动工作。”曾宛挤上前想讲话,鲍丁秋怕她又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紧紧捏住她的手想暗示她不要说话;曾宛对他叫嚷起来:“干什么?捏痛我了。我是向他们请求工作的,可以了么?”

 鲍丁秋面红耳赤,王心宇、汪诗青乘机打诨;萧云风有意替他遮掩,找话问童子:“师傅在哪里?我们想见他。”

 童子说:“师傅坐禅时间快结束了,呆会儿就会出来。”

 萧云风觉得奇怪,问:“你刚才说是禅师请我们进来的吗?”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

 童子说:“师傅前天入定前吩咐我说,今天有雨,有人来屋檐下避雨,让他们进来。还让泡茶给你们暖和身子。”

 众人听了无不惊讶。

 童子说完就进了里间,过一会儿端出茶来,大家品了一口,只觉舌苔酥软,清香绕鼻,须臾空明澄碧,各拥蒲团,安静地坐下等禅师出来。

 窗外,狰狞的暴风骤雨狂地拍打着竹枝,瑟瑟作响。

 没多久,木木禅师出来,走到大家中间,仔细地将他们看了一遍,在曾宛对面坐下,并在她的眉心点了一个很淡的红点,使她顿然好看起来。

 “师傅给我开天眼,再送给我一个法号好么?”曾宛天真地讨问。

 禅师会心一笑“那就叫你‘愚秃’吧!”

 众人大笑。曾宛难为情地说:“师傅!我长着一头好看的秀发,你赠我这么难听的名字,让人多难为情啊!”禅师会心一笑。

 王心宇话问:“师傅,我看过些佛学书。佛学法门众多,大致分禅、教、律、密、净五宗。其中以净土宗最容易学,而以禅宗所需智慧最高。师傅可否给我们讲讲悟禅的道理?”

 禅师说:“禅即是真心,真心是不需要道理的。每个人都生活在禅的海洋中,只有真心者方可获得禅机。”

 萧风雨问:“六祖慧能教人进入禅境界的开悟方法是‘不思善,不思恶。’这跟‘善恶不分’有什么不同呢?”

 木木禅师说:“释主传习时曾经说过‘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成佛。’而你正是失却在执著文字的缘故。六祖说,不思善是因为看到了善的本质是善,不思恶也是因为看到了恶的本质不是恶。恶是一种自失的缘故,世俗人称之鬼心窍,如同迷路的人,我们能说他不想回家么?如果懂得了这个道理,就会心生怜悯。有了怜悯心,你就有了新的智慧,这是一种更高级的智慧,一种充满力量的智慧,那就是禅的境界,进入了,人就不会惑。”

 萧风雨说:“这种体验固然好,但假定在人人都依此道学习而成佛则皆然美好;要是这世界上亿万人皆已成佛,惟独就剩下那么几个人,他们本心不思成佛,且发誓一心作恶,遇佛杀佛,那该当如何?”

 禅师惋惜一笑说:“那是因为用自心的缺陷去看待世界的缺陷啊。”

 萧风雨便不敢再提问下去了。

 鲍丁秋也问:“师傅,杀生能近佛么?”

 禅师:“不能。”

 曾宛好奇心忽然问:“佛从来没有杀生过么?”

 禅师说:“佛杀生成佛!”

 这种禅机让大家一时惊恐,难以理解,忽然静默起来。

 童子重端上茶来,禅师说是“天山云雾”大家喝了,心中十分柔软,又跟禅师一起讨论起佛理方面的教导。

 夜深了,可窗外的暴雨仍没有停歇的意思。大家各拥蒲团、渐渐困去。

 曾宛做梦,禅师对她说:“是亦梦,非亦梦,相对无言,默默泪痕。”念完就在她面前消失了;接着又梦到鲍丁秋离开自己飘到云霄中去,还喊她的名字,而自己无论如何飞不上去;怔忪中伸手去捉鲍丁秋,却摸个空,蓦然惊醒过来,俏睫闪动几下,感觉阳光刺眼;急忙用手遮挡住从窗棂直进来的耀眼的光辉;在晕花之中定神察看四周,这屋里除了几蜡烛在神像前摇晃外,寂静得听不见一息声音。鲍丁秋他们真的都不在了?她以为自己仍在做梦,狠狠拧了自己一下,感觉到自己的确是醒着的。

 怎么会睡得这么死?他们人呢?曾宛吃惊地站起来冲出门外,炽烈的阳光直在空旷的天香岛上,四周也是一片死寂。她又返身回屋中找禅师和童子,室内门房开着、但不见一个人影。曾宛只好再度走出院子,站在门口犹疑许久,方见童子从佛唱亭边的紫竹林里走出来,赶忙上前去问:“他们人呢?”

 “走了。”

 “去哪儿?”

 “北京。”

 “木木禅师呢?”

 “也走了?”

 “去哪里?”

 “去云游。南海、承天、曹溪、桑林一带,我说不准。”

 曾宛很懊恼,想起梦境,忧心匆匆。

 童子又说:“丁秋兄让我转告你,他跟去北京帮忙,要你不必担心,他会照顾好自己,很快会回到你身边。”

 “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去?”

 “都说你小,不懂事!”

 “哼!我已经十九岁啦!”曾宛叫嚷起来;想想这跟他没关系,不好意思地跟他道别后,悻然离开,孤零一人向“问茶室”走去。

 阳光照在岩石上,反而来的光芒刺得她张不开眼,天气并没有因为昨夜的一场暴雨而变得凉爽,相反,因为没有风,四周蒸腾的水气让人更觉郁热。

 到了茶楼前,一看,大白天并不开门。阳光炽热,她躲进古槐树的树下,观察周围:对面的巨岩兀立拔,岩面上雕刻着“斜古碟”四个朱红大字,几只小船停泊在巨岩底下,空阔的水面不见人影。鲍丁秋突然走了,昨夜的惬意与浪漫情调恍然隔世;心中感慨,油然唏嘘起来;漫无目标地走下了绿岛,无意间又回到了昨夜留下蜡烛的位置。有许多蜡烛被埋进沙里,曾宛将它们一一挖出来,重新围成了两个心型,又在心型中央塑起一个小沙人,而后托着腮帮对着它发呆,自言自语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为什么要让我为您担忧呢?”怄气之下,一个玉拳下去,将沙人打个扁,才站起来,看看大清晨无人来渡船,便选了个距离对岸浅近的位置,褪去裙子,与小提琴一起,高高举过头顶,游了过去。然后褪下衣,换上裙子,稍微整束一下,沿一条极少人走的小路回校。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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