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生的不容易激动，是做官的料。”
早
三月，全国掀起了学习邓小平“南巡”讲话的指示精神，沉滞了两年的阴郁气氛一扫而净“发展是硬道理”的口号深入人心，大江南北掀起了新一轮经济建设热
。结合即将开发的穆洋溪水电站建设大业，县委、县政府领导组织全县干部反复、深入地学习邓小平“南巡”讲话的精神。黄县长还特地安排人在县城的进出口分别树起了两块巨大的牌子，一块上书：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另一块书：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两块板上都画着小平同志憨厚而又睿智的肖像。
的事业历来宣传走在前头，县委组织了三辆宣传车分赴各乡镇将“南巡讲话”和“穆洋溪水电站建设”这两件大事一起向民间传播，当人们知道家乡要建设一个投资近十亿的浩大工程，奔走相告，无比激动。谁都知道了，通过穆洋溪水电站建设将给县城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相对闭
的小城将会变成一个现代化的工业城市。征地工作县政府抓得很紧，黄县长亲自指挥，但是困难也不少。指挥部今天开会明天会议内容底下人就全知道了。征地工作组才到达西洲坝镇，就受到上百村民的围攻，要求先赔款后征地。稀奇的是原本只有草皮的荒地忽然
上了许多种植物。带头的两个村民叫王朝飞和王朝义，据村委们讲，他们是地痞，家中有兄弟六人，横行乡里，却负责西洲坝六个自然村的税收。我吓了一大跳，问兰村委：“你讲这话是真的？可不能胡说八道，是要负责任的啊！”心想，如果是这样，那还成共产天下了么？！兰村委发誓说是真的，不然可以问其他的村委，一问还真是这么回事。我感到问题复杂，带领征地组的十几位同志先回去，趁中午跟黄县长、张总吃午饭的时间先将征地的情况说了，然后又将地痞负责税务的事情向他做了报告。我说：“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打死我都不相信这事实！”黄县长嘴角一撇，笑着说：“阿聊啊，你才工作没几年，很多事情可能感到奇怪，等你接触多了你就会见怪不怪了。西洲坝镇让地痞代征税，这事情县委和县政府可能不知道么？那是权宜之计策。现在农民一个比一个刁钻，镇干部下去收税不但收不到还可能挨打，所以镇领导想出了这个办法，将税收包干给几个地痞，让他们代征，多征他们多收，少征他们补足。我们最好不要手这事，还要装作不知道有这回事，懂么？这让上头查下来是要丢官的。但是如果每年不能完成税收任务也是要丢官的！大家心里明白，互相体贴些啦。装糊涂蒙混一
是一，你可千万别把蒜头当象牙，把事情搞混了，千万人会埋怨你的。别书生气太重，啊！你发现问题能立刻向我报告，这是对的。我把你当作小兄弟一样看待，我们是一条船上人，谁出事都倒霉。你见过的世面还不够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做到这一点，首先要学会遇事不激动。这点你比较好，天生的不容易激动，是做官的料。”“呵呵，”我笑了“你一说我就明白了。只是觉得跟书本里讲的有差异，就来讨教了。生活真是一本难念的经，我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当官，这官是越当越没有理想，越当越糊涂了。”
“糊涂好，糊涂才是真本领，我不是给你下定论了，你是天生当官的料子，这是命运，也是宿命。”
“那征地的事情怎么办？村民不让征。”
“村民？不是村民不肯！”黄县长站起来外出擤了擤鼻涕，用手帕擦拭着回来说“村民懂得什么？吓唬一下好解决。这里面肯定有人搞鬼，说不定还有工作组人员暗中唆使。我会招呼西洲坝的镇长，让他出面协调一下。”又对张总说：“那几个无赖无非想要几个钱，你看看能否把他们收买到手下，说不定以后派得上用场！多一堵墙、多一个阻碍，对我们的工作不利，还是化干戈为玉帛吧。”
“黄县长，这事情你放心！他们会为我工作的！”张总
有成竹地答应。“阿聊，下回你去征地的时候，多带些派出所的人去，我会跟县乡两级派出所通气，如果王氏兄弟不肯屈服的话，就把他们先抓起来算了。我们不能因为他们个人的利益而耽误了穆洋溪水电站整个建设大业。这一点我已经跟省领导表态了，三个月内拿下征地工作。按理说，这工作我们要努力争取而不是等待上头催促才是。谁妨碍公务谁就是犯法！要将事情的严重
跟大家讲明白。”“知道了。”我说“不过，最好县长能召集西洲坝村镇两级干部、还有派出所、纪委等有关方面同志开个会，将事情的严肃
讲讲，或许有震慑作用。”“可以。那你就去通知吧，今晚在指挥部会议室开会。速战速决。”
经过紧锣密鼓的协调，征地工作开展的比较顺手。征地的面积比工程所需要的面积大，那部分多出来的土地全部卖给张总。国家征地赔偿费比个人买地每亩至少要少两到三倍。张总按国家征用地标准支付赔偿金，给农民的款比较兑现，基本上兑付了百份五十，村镇干部满意，村民也比较满意，田园基本上允许平整。而国家征用的土地因为拨款一分也未到位，名义上划定了征地界限并打好了标志桩，但实际还不能实施搬迁。
为了征地款的问题黄县长真伤脑筋，亲自上省里跟有关部门催讨了几次都没有收获，要么找不到人，要么让等。今天他叫我一同去，目的是将一个月以来征地的进展情况向省领导做个详细汇报，然后再骗骗他们县财政已经垫进去了多少，恳求上级同情怜悯之类。我们先找到分管该项目的施副省长，他倒
热心，了解了些情况后告诉我们说部委的钱已经拨下来了，让我们到计委找一下蔡主任，看看能不能通知建行先转一部分下去；我们给蔡主任送去了五千元钱，蔡主任说已经审批同意了，让我们去找金行长。当我们到金行长那里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他正在单位健身房里练乒乓球，说是“五四”青年节要参加省里举办的青年杯乒乓球比赛，现在正热身训练，问我们能不能明天早上来。黄县长这次却没走，他来了三四次都在这里卡壳，就一边跟他闲聊，一边替他捡球；黄县长虽然说年纪才四十大几，但发福得厉害，所以，捡球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没捡几个额头就沁汗。我看了心里不舒服，黄县长却慈眉善目对我说：“坐办公室很少锻炼，正好借这机会捡捡球热身一下，等下班了请金行长一同去吃饭。上下级之间很难得沟通，我们县城距离省城远啊。”似跟我说，又像说给金行长听，金行长起先并不在意，见他满头是汗的模样也心软，呵呵笑着说：“黄县长，你也来几下，我休息休息。”“哪里，哪里，我不会玩球。”“那就不打了，我陪你说说话。”“不，不，你还打，我再捡几个球吃午饭的时间就快到了，我们一起出去吧。”黄县长一脸的诚恳和憨厚样，让我很同情。“不要出去，还是在我们单位食堂随便吃一点吧。”“那你是瞧不起我老黄了，我们县穷，但有中央和省领导支持，大力发展我们县乡事业，还是请得起这几餐的吧。”“那好，恭敬不如从命，这就停下，我擦把脸就来。”“阿聊，快去，帮金行长拧把
巾出来。”我心下很不高兴，但是黄县长发话不好违抗，就进了盥洗间帮他拧了把巾。金行长笑着接过，问黄县长：“这位是？”
“哦，是我的助理兼征地办主任，特来向你汇报征地进展情况的，他负责具体操作说得比较清楚，不像我，整天忙得记不了几个数字。”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他岳父就是尚副省长。”
“哦——贵姓？”金行长伸出热情的手，我握住它，软绵绵的柔若无骨像个女人的手。我说：“免贵姓吴，单字聊。”
“呵呵，这名字有特色，吴主任，我们走吧，好好谈谈，初次见面，中午好好喝几杯。”金行长吩咐他的手下出去叫司机，我们一路款步而出。
席间，我看到黄县长将一个大红包
进金行长
下挂在凳子上的西装口袋，金行长连客气一声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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