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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场大雪开始
 《从一场大雪开始》

 “快要到了。外面一片黑”

 抵达或者离开,一个动作的两面

 一场大雪在傍晚时分落下

 在生活里习惯的人们没有在意

 这是一个完整的夜晚

 而世界已经彻底改变

 现在,满眼都是简单而纯洁的白

 所有的事物都紧紧地连接在一起

 它们认真而无可奈何地爱着

 成为相互的重

 这是一场幸运还是灾难

 天下是紧张的冷

 有一些变动绕过了表面

 进行得特别缓慢

 我们不想再变

 哪怕是天上已经有了一轮红

 从一场大雪开始

 事件进入了事物的根本

 在一生的黑暗中磨砺

 2006、3、3 《他把一个声音装进心里》

 他把一个声音装进心里

 成为秘密。他不打开

 时间是最好的土壤

 那个声音发芽长大

 拱破了记忆的表皮

 让一个人莫名其妙地痛

 从黑里长出的一枚鹅黄

 无数束花朵突然盛开

 清脆的爆裂惊醒一个深陷的沉睡

 把一个人的季节接生下来

 他把听到的都装进心里

 他有了一个别人无法知晓的

 答案

 他在心里反复听着那个声音

 自言自语着咒语一般的句子

 “雷声大雨点小!”

 2006、3、3 《人定胜天》

 一个月做成的

 千米巷道,打通的关节

 揭开了亿万年的谜底

 煤与矿工在巷道里相向而行

 他们擦肩而过

 这些煤啊

 那么早就来到了地下

 是不是带了几分天意

 把煤采出来,把天意改变

 仅仅几个动作

 就能人定胜天了

 没有人会收手的

 天高高地上面虚妄着

 被多少人装在心里了

 远离现实的生活

 也许有一天,谁一不小心

 就能把天上的雷挪到

 地底下了

 2006、3、5 《奔而下的煤》

 这些煤啊

 站在时间的源头

 高高在上

 现在,打开了一个井筒

 再打出一条大巷

 在时间的这一头

 惊心动魄的下面

 一条河的入海口

 滚滚而来的煤都是

 遥远年代的一件一件事情

 我看到了一个最远地方

 突然来到我的跟前

 巨大的落差,巨大的动力

 摧毁多少事物

 2006、3、6 《两棵树》

 一棵在东,一棵在西

 一棵在左,一棵在右

 两棵树,相隔十米远

 这棵树上的叶子无论如何努力

 也够不到另外一棵树的身子

 它们还是不甘心的

 早上,东边的一棵树把影子拉长

 有一两分钟能够着西边的树干

 傍晚,西边的一棵把影子投过来

 紧紧地抱一下东边的一棵

 然后更长时间地忍受

 接下来的无边孤独

 这就是两棵树的一个日子

 它们不看身外更多的

 就这样用影子亲密,一闪而过

 从来不吵架,最多不过

 西风刮着西边的叶子

 抚摸一下东边的树,东风刮着

 东边的树叶抚摸一下西边的树

 对于一片叶子,这是最后一次亲密

 它不哭不闹,不说一句话

 却无比温柔

 2006、3、7

 《树、房子及花朵》

 树的东边是一所房子

 右边是一堆沙子

 一阵风过来

 树摇晃,掉下来几片叶子

 房子不动,却更加灰暗了

 沙堆上有小小的波澜

 像一段时间不动声地移动

 我经过这个地方时

 太阳刚好走到头顶上

 我不敢仰望,只能低头

 一朵小花站在沙堆的前面

 还没有完全打开,像一个乡下的女子

 朴素地含着羞怯

 2006、3、7

 《这些睡着了的阳光》

 这些睡着了的阳光

 无边无际地铺开,坦坦

 奔跑的汽车,行走的人,静止的房屋

 微小的尘埃,背着,顶着,扛着

 阳光不为所动

 梦一样不能真正惊扰一个深刻的睡眠

 只有大地,跟着阳光一起展开自己

 无边无际的,安静地接受太阳的旨意

 在这睡梦一般的阳光里

 做一块土地是多么幸福啊

 2006、3、8 《在异乡想象老家的天气》

 暖花开了

 那些叶绿和花红渐次铺开

 到很远的地方,直到只有一点影子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里是我的家乡

 天气从这里一直晴朗过去

 阳光一样普照着房屋、田地、水塘和河

 它们灿烂的样子使这儿和那里

 成为了一个世界

 同时走动着一些为着生计奔波的人

 2006、3、9 《听到田田说她属羊的时候》

 田田的声音稚、清脆

 甜甜地请求:爸爸给我写个评语吧

 我打开她的《家园联系册》:

 请家长根据孩子的回答填写

 姓名,蒋田田;年龄,3岁

 属相,羊。田田骄傲地学着羊的样子

 缓慢地在客厅里迈动细小步子

 羊,多么好的一个属相啊

 我听到这个字的时候

 眼前就出现了一大片的羊群

 雪白了我的眼睛

 使我和我看到的跟着变得单纯而干净

 2006、3、11

 《水从底部打开了自己》

 那些气,从深处开始沉不住

 使众多的水

 在一个容器的底部打开了自己

 气泡是一个完整的圆

 在水中滚动、泛了上来

 到了最高的位置之后

 在表面成为虚无

 我听到了疼痛的喊叫声

 它们的另一个说法是

 ****中呻

 这是一个临界的状态

 水在两边摆动

 死亡或者诞生都可以

 而我就站在旁边

 眼睁睁地看着,不能

 伸出手去挽救或者干涉

 2006、3、12 《天长地久的煤》

 在地层的深处

 煤已经是地理里的一部分

 源源不竭地供给我们的生活

 现在,我走在一条煤巷里

 站在一个采煤工作面之中

 我的头上、脚下和左右都是煤

 煤是我的天和地

 比我老,还会长长地活在我的身后

 它们在我人生的两头

 天长地久

 2006、3、15 《师傅》

 在煤矿的井下

 没有猫,老鼠也没有狂妄起来

 把它认作师傅的

 是矿工们自己的事情

 再大胆的老鼠看到人

 还是要作势躲一下

 在人不在意的时候

 才敢出来溜达或者做事  

 它们一律眯着眼,目光游移

 好像怕更多的光照到它们

 不管人们对它们多么友好

 一旦人靠近的时候它仍然要逃

 如果有了什么响动

 哪怕是在地层深处

 它们也能感觉到

 马上迅速地跑向安全之地

 这些都是学问啊

 矿工说。为人低调一点

 有什么不好的

 少看一点就能看得准确一点

 千万不能得到一点恩宠

 立马就人五人六的了

 看看我们的老鼠师傅

 天天在灾害里面

 什么样的大事能把它们难过

 2006、3、22

 《成仙记》 

 有风,有水

 天气不够明媚

 有几个身份不明的人

 散落在各处走来走去

 一脸的冷漠,神秘莫测

 我从日常的工作和生活里

 在北京被一个奖项拨到一定高度

 然后我转身南下

 到蓬莱来看望神仙

 听导游介绍,看录像资料

 到处都是神仙的气息

 他们身怀绝技,他们超越凡人

 他们渡海而去,从这里开始

 绝对地自由自在

 站蓬莱阁的后面

 我在阳光背面的凉里远眺

 远方更加远了,缥缈,不可把握

 前生后世的感慨纷纷拥来

 紧紧绕的念头突然消失

 所有的事都不算事了

 我轻松下来

 轻飘飘的,有了几分仙意

 如果我早就到这里

 把所有的问题想清楚

 我能否把握住以前

 我低下头,海堤牢固地

 把海水隔在海里

 它们在海里兴风作

 我回过头,出了门

 坐上汽车,道路平坦开阔

 田地天空明朗

 农民在田里劳作

 工人在工厂里干活

 城市已经十分繁华

 这么一条简短快捷的

 成仙之路

 竟然几乎没有人来走

 2006、3、24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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