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厂一把手老年正在会议室主持召开领导班子会议，突然腹下一阵疼痛，随觉头昏目眩，眉紧口咧，双手紧捧胖肚，似难以再支持下去，只好宣布散会。

　众同僚赶忙上前问候，老年已因过分疼痛，知觉不全，口不能语，只是一时摆手摇头，一时扬手点指，意难表达，让人不知所然。厂办主任小秦很快冲了进来，紧接着厂医院院长老张、书记老李也即赶到。几分钟后，众人一起拥到了医院。

　经诊断，老年患的是急盲肠炎，需要立即手术。

　年厂长向来为人耿直，身体较为健康，所以工作勤奋，为政廉洁，作风果断干练，在群众中口碑甚好。不过也有不少为官为事者颇为怀疑、急燥，却又苦于无处下手久攻不破而耿耿于怀。但这些丝毫也不影响老年的做人做事原则，在各种各样的目光和风言风语之中，依然把厂子治理得有井有条，干部和职工的口袋渐鼓，心思也就舒袒了。人心一顺，企业的效益和工作业绩也就跟着蒸蒸上。

　厂长进医院要手术要住下，人就不能正常开展工作了。这无论对于厂子还是对于厂长个人，都是大事，都有许多工作要事先安排好，也有很多事情要提前待清楚，这样厂里在非常时期非常情况下才能够正常运行。因此，经急救处理稍微能语的老年，在得知病情和治疗方案后，立即把小秦、老张、老李和主刀大夫老王等涉事人员召到急救室开了紧急会议，在安排好有关工作之后，板着脸非常严肃地向大家宣布有关纪律：严向任何人传播厂长患病住院手术的消息，对已知厂长得病的人，要将住院的地点严格保密；医院要在厂长住院处派思想素质高责任心强的人三班把守，严防无关人员入内；在住院期间有人得到消息借机送钱送物者，将由纪检部门追查，对因工作疏漏或有意传出厂长住院具体事项，和因把守不严或故意提供方便，导致有人来送礼，干扰厂长治病影响厂长廉洁形象的责任人员，将从严处理。

　老年厂长作风一向雷厉风行，说到做到。何况盲肠手术一般情况只要一周左右即能康复出院，而本来身体素质较好的老年，更会很快就健壮如初，因而此番小病自然不会影响厂长的任何工作措施和决策的最后落实。想到这些，大家都不敢也不愿冒此出力不讨好的风险，都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借此机会好好表现一下，坚决做到守口如瓶，努力让厂长住院手术期间风平静，不出任何问题。

　厂长一进病房，就叫人专门在头安了一部电话，对厂内工作进行遥控指挥。小秦主任每天三四次来送水送饭，汇报情况，转送旨意。两天来，厂内工作一切运转仍然保持有条不紊。

　但厂长在会上腹痛而走，而且同僚、属下、职工办事的要请示、签字的找不到厂长，当然有许多问题随即出现。更何况作为厂内一号人物，厂长急病失踪如此重大事宜大家怎能不急切关心急着打听。几个知情人被问及时皆摇头不语或者干脆说厂长不让说出其去向，更增强了人心里的急燥和疑虑，大家纷纷测猜：厂长到哪里去了，厂长得了什么病，厂长在什么地方治病，厂长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害怕人去看他？

　两天一过，一个完整的故事形成了：厂长因在外嫖娼而得了不可告人的病，现在躲到很远的地方看专科门诊去了。还有自称是派出所公安的亲戚的人说，厂长一贯生活作风不正，以前就发生过在外嫖被抓的事情，后来由派出所的人从厂里拿了三万多元去摆平后，才将厂长带了回来等等。

　一时间上上下下皆痛感自己以前眼疾视病，看错了人，说着这个年头的领导还不都是一样，只不过有的伪装得巧妙就显示成了一个正人君子罢了。工厂内外到处都是一个劲摇头、愤恨不已的人们，大家无不为工厂的前途、自己的命运而忧心忡忡。

　故事很快传到了上级主管部门，主管局长也觉得事出有因，即派人下来调查。

　小秦主任觉得事态已经非常紧迫，也就不敢有一点点怠慢，赶忙把听来的故事和上级要来人调查的事情报告了厂长。老年一听，只觉一股浊气直冲上顶，随即眼黑头重，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气哼哼地咬牙切齿对小秦说：“一定要查出造谣生事的卑鄙小人。局长凭什么怀疑我的为人，我坚决拒绝接受任何人的调查”小秦一脸小心翼翼，极力认真地选择好措词，慢声而坚决地说：“这样怕是不行。一来谣言四起，一时难以查清；二来上级的行动也不好强行抵制。此事厂长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厂长一想也是，光凭意气也不能解决问题，反正身正不怕影歪，再说，能让上级领导知道一下真实情况也好，对今后的工作肯定会更有利。于是就决定在病房里接待调查人员。

　调查工作组人员首先来到了老年的边，老年简要讲了一下得病住院的经过后，就铁青着脸，紧闭双目，抿口不语，显出万分委屈的样子。调查组人员一看这样情况，知道在此也没有什么好深入的了，就跟着医院院长等走出了病房。医院院长大夫将病历、处方及用药情况等资料悉数拿出以示明病情，并力陈老年厂长的功绩、正直和苦心，大家都极力向钦差们说老年的官品人品可贵和当今社会的世风下、人心莫测及做官为事之艰难。

　局长得知真实情况后大为感动，随即驱车前来医院看望，亲切地安抚了老年，语重心长地要求老年要放宽心，治好病，养好身体大本钱，工作上的事不要心过多，社会上的议论也不要费神多想。之后即拐车进厂召集班子成员开会，在听完了大家近期的工作汇报并作相应的指示、部署后，说：“厂长老年是个大好人，在任几年来为人正派、为官清廉、政绩显著，为职工、为这个厂、为我们局干了不少正事、好事，在现在这个转型期社会中风气普遍不好的情况下，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干部。我已去他住院的地方看望他了，他只是得了一种大家都能经常见到的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很快就能回来和大家一起工作。不过，应其要求，为不影响大家正常工作和他的治疗，有关情况还要暂时保密，不向外讲。这几天，大家不要参与是非议论，而且更应该集中思想和精力，各司其职，各负其责，各自管好自己的一片，安心把自己的工作搞好。不然，哪个地方出了问题我就拿有关的领导是问。”

　主管领导一走，厂长的同僚们即晃头晃脑，唧唧喳喳地说了起来，极力捉摸局长话中的真正含义。厂长得的病肯定不轻，局长这么大的领导都亲自来看了，还专门开会布置工作、安慰班子同志，看上去问题已经是非常严重了，恐怕快要不行了；大家都常见的病，能是什么病呢？对了，现在最常见的就是癌症，得了癌症能治好的还没听讲过；局长专门在会上给之以这么高的评价，这好象只有在悼词、遗体告别仪式上才会说的话，中国人就有这个毛病，一个人要是死了或快要死了，他生前的什么东西是好的；有关情况要保密，大家要安心工作，什么意思？就是怕大家知道了厂长的真实病情，不听厂长的遥控指挥，在这关键的时候各自为政，人心不定，工作停了，秩序了，将来谁来干也不好收拾，这不就给局头们带来更大的麻烦吗？

　厂长得了不治之病、到了癌症的晚期的消息不胫而走，工厂和家属区到处都是三五成群的人们在头接耳，做出慎言慎行神秘兮兮的样子，大家都在心里各自打着算盘，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忙碌着什么。各个部位的工作随即就松散了下来。

　厂内的形势又很快反馈到老年这儿。老年厂长心急如焚，觉得在这样状况下，自己再在医院呆下去，对工作对自己都是极不负责任的。于是，马上召来小秦老张老李老王，进行紧急磋商。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得想个法子妥善解决。医院的同志说，厂长手术后的身体一切状况反映良好，病情控制和按时恢复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厂长想了想，说这样好了，反正厂部与医院较近，不如回厂部养护。人在现场，和厂里的人能见上面，以此辟谣比做什么都强。经过大家反复研究，最后决定：老年厂长就此出院，医护人员定时到厂长办公室进行观察、用药、护理，待能拆线时再回医院处理。

　老年厂长急病离厂后第五天的上午，又出现在厂办公楼，坐在厂长办公室宽大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椅里面，分别召集班子成员、部门领导、基层单位负责人开了几个会，听取汇报，安排工作，提出要求。当然，主要目的还是要让大家看看老年一切正常，工厂的秩序要一切正常，大家的工作也要一切正常。

　在厂长办公室，厂里的各层干部看到，厂长的眼神淡了，面色黄了，身体瘦了，讲话有气无力，布置工作缺乏以往的力度，安排事情底气严重不足，精神也不大如以前，有时还挂着吊水，医院的领导、大夫、护士也在厂长办公室走进走出。

　几个会后，厂内有了新的传言。厂长得的病确实很厉害呀，怎么看都象一个重病号，看样子是真的不行了。人啊，到了一定时候就会钻牛角尖子想不开，都病到了这程度了，活到这个份上了，不好好在医院安静地休养，居然还来上班，这呀那呀的，抓住权不放，还不是想多在位一点时间多捞点钱，给子孙后代多留一点东西吗？这样的人也真是难得啊。现在当官的，真是要钱不要命！这样的领导，还能管人，还能带领大家工作？

　此后，厂内厂外就更了。 　m.nKouXs.Ｃ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