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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十章 花朝旧事
  凄的云雾中,那老人激动的面色却渐渐平静。

 只听他缓缓道:“不错,果然是‘帝王谷’所传的绝世剑法,普天之下,各门各派的剑客,施展这一招‘凤凰单展翅’时,剑锋俱是自右而左,前空门,脚步跟着抢进,乃是进手攻势!只有‘帝王谷’所传剑法,这一招却是自左而右,不但护住了前空门,而且剑锋可顾三路,自是攻守并备的妙着!”

 这老人不但目光锐利,对武功的分析见解,更是僻已极,展梦白心头不暗叹,这老人果然无愧为当世之奇侠!

 举目望去,却见这老人面容上,无可掩饰地出一种失望之,缓缓道:“帝王谷所说,的确全无虚言。”

 他黯然一笑,接道:“但他却不知道,这无所不能的老人,此刻不但无法助人,连自己都无法自助了!”

 他身后的褴褛汉子,送上了一块烤的马

 但老人却微一挥手,道:“你们先吃吧!”

 褴褛汉子倒都彷佛呆了一呆,一人颤声道:“但你老人家已有两…”

 老人又一挥手,截断了他的话头。

 褴褛汉子终于不再顾忌,狼虎你地大嚼起来,他们似乎只要有了食物,生命中其他任何事都不再放在心上!

 刺耳的咀嚼声中,黄虎不转身去瞧瞧展梦白那匹坐骑,见它也已入林,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展梦白却沉声道:“不知前辈被何人所困?以前辈的神通,怎会无以自解?在下心里委实奇怪的很!”

 那老人异样的双目中,突又暴出闪电般的光芒!

 那是积聚在心中已有数十年的怨毒,所爆出的愤恨之光,若非当场的人,谁也不会了解这种光芒的煞气!

 展梦白等人,只觉心头微微一寒。

 老人沉声道:“将老夫困在这里的人,乃是老夫的徒弟!”

 展梦白等人心头又是一震,半晌说不出话。

 老人又已凄然笑道:“老夫平生最大憾恨,便是收了这两个徒弟,老夫将一身武功,全都传授给他们!”

 ‘三十九牛前,以他两人的武功,并肩联手,已可天下无敌,就是那天你道人,也未见是他两人之敌手!’展梦白耸然动容,口道:“蓝大先生也不是他两人敌手?”

 老人微微颔首,接道:“那年武林甚为平静,‘华山派’掌门‘百花仙子’,在华山之巅,召开了花朝大会。”

 ‘这’花朝之会‘,自来已久,武林中人人都以能得到此会的请柬为荣,每年到了那一,华山之巅,当真可说是群英毕集。’‘尤其那一年,更是与往常不同!’‘只因那百花仙子,早已柬邀天下武林英雄,要在那,一较身手,在武林豪杰中,选出’七大名人‘!’‘此举百花仙子实存有私心,只当选出的这’七大名人‘,他就是武林七大门派的掌门人!’‘只因那时江湖平静无事,看不出有什么特出的英雄,能倒七大掌门,她乐得如此盛会,再加些必可名留千古的盛举。’‘但她却不知平静的江湖中,正不知隐有多少卧虎藏龙,本就跃跃动,听得此讯,自然群上华山!’‘纵然有些自知武功不够之人,却也都要上出去开开眼界,看看武林中这些一的身手,谁都不愿错过!’‘这其中只有’傲仙宫‘的蓝天你,已对老夫那两个徒儿的武功深怀戒心,早已托故未去!’‘还有的就是’帝王谷主‘,淡泊名利,自然不肯与人争锋。’他语声微顿,展梦白不恍然忖道:“难怪以蓝大先生那般武功,那种脾气,那等名声,却未曾名列七大名人!”

 心念一动,又自问道:“前辈你可去了么?”

 老人颔首道:“老夫也去了,但却只是混杂在武林众豪间,遥遥旁观,要看我那徒儿,夺得鳌头!”

 ‘盛会一开,百花仙子才知道自己大大错了。’‘武林七大门派的掌门人,竟在一夕之间,全都败在别人手下,而这些人却又几乎全都是无名之辈。’‘江湖中人自然大为耸动,这才知道’无鞘刀‘吴七。’无影‘杨飞。’白布旗‘秦无篆。’离弦箭‘杜云天、’千锋剑‘宫锦弼、’万花拳‘马玉天、’四弦弓‘风入松这七人的声名!’‘这七人武功各得秘传,有的以兵刃见长,有的拳掌无敌,有的却在暗器上有独到功夫!’‘到了排定名次之际,这七人心高气傲,又是少年扬名,自然各不相容,谁都要争那第一名头!’‘这自然更是一场百年难见的搏斗,在那三里,华山之上,当真可称是剑气凌霄,声雷动!’黄虎等人听得这些声威显赫的名字,这些震动江湖的往事,心中实不热血沸腾,几乎忘了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展梦白亦不口问道:“后来究竟如何分出胜负?”

 老人道:“战三昼夜之后,杨飞、吴七等六人,仍是难分高下,只有‘四弦弓’风入松,却以拳、剑、箭三绝,伏了群雄,夺得‘七大名人’的首位,然后才以签之法,决定其他六人的名次。”

 ‘而那’四弦弓‘,正是老夫的两个徒儿?’黄虎呆了一呆,突然大声道:“不对不对。”

 老人道:“有何不对?”

 黄虎道:“四弦弓明明是‘一’人,怎会是你‘两个’徒儿?”

 老人叹道:“江湖中只当‘四弦弓’乃是一人,却不知他们乃是孪生兄姝,兄长风入松,拳剑可称难敌。”

 ‘他那孪生妹子风散花,却练成了老夫独创的’四弦神弓‘,四弦四箭,人所难当,那在’花朝大会‘上,他兄姝两人,一明一暗,替着出来较技,是以才能败群雄,而他两人又生得太过相似,两人同作男装,谁也分辨不出!’黄虎恍然‘哦’了一声,突又大声摇头道:“但这样胜的,也没有什么光采,怎能说得上是天下无敌?”

 老人道:“他两人胜的虽不光荣,但武功却是天下无敌!”

 ‘只因他两人自幼及长,从来都是形影不离,若是遇见敌人,两人自也联手为敌,岂非如同一个人无异?’黄虎‘哼’了一声,心里显然还是不服气。

 只听老人黯然叹道:“老夫虽然淡泊,但见到自己亲手传技的徒弟武功有成,、心里自也欣喜的很。”

 ‘花朝会后,群豪散去,百花仙子,愧悔之下,竟呕血而死,’少林‘、’武当‘两掌门,回去后也立刻你位给本门弟子。’‘于是武林中情况大变,’华山派‘一蹶不振,只剩下’花朝大会‘仍每年不变,而少林、武当,也多年后才能重振。’‘老夫却在会后,置酒为他两人庆功。’‘酒酣之时,那风散花忽然问我,他两人武功可算天下无敌?老夫便道,他两人纵然联手,还是敌不过老夫!’‘风散花又问我,如何才能胜得过老夫?’‘这话虽然问得无礼,但她娇笑如花,老夫对他两人本极宠爱,又只当她乃戏言,便告诉她,除非她兄妹两人,能废去老夫的武功,再以极困难的誓言,得老夫不能设法恢复武功,他们才能真正算是胜过了老夫,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有等老夫死了。’‘只因他们拜师之时,便曾立下毒誓,永远不能弑师!而老夫纵然被人废去武功,也定有方法可以恢复。’‘当时老夫酒已九分,得意之下,还大笑着说:“你们若未立下那不得弑师的重誓,方法就简单的多了。”‘’那知老夫笑声未了,那风散花竟娇笑着拜了下去,道:“多谢师傅指点,徒儿们就照这法子做了。”‘’老夫惊怒之下,他兄妹这才说道,原来他们早已在酒中下了药,老夫暗中一试,果然无法使出真力…‘展梦白等人,早已听得面目变,怒愤填膺。

 只见那老人黯然一笑,接道:“于是老夫作法自毙,果然被他们散去了武功,又被他们着立下了重誓。”

 ‘于是他们两便将老夫困在此间,只因他两人还要老夫来受这可望而不可得的无边痛苦?眼望满林飞鸟,耳听林外人声兽蹄,却不能出此林边一步!而老夫忍受此种痛苦,却已有三十九年了!’‘这三十九年来,老夫先前本也曾想尽各种方法,引别人进入此圈,但那些人至今俱都早已死去。’‘而老夫身不能动,却在此忍受了三十九牛,只因老夫还想留下性命,等着他两人先死!’这三十九年非人所能忍受的痛苦,已将这老人的情感折磨得几乎全部麻木,在叙说这种惨痛的经历时,面上竟又恢复了木然的平静。

 而展梦白目中却几将下泪来,颤声道:“三十九年…”

 黄虎额上,汗如雨,忍不住口大声道:“老丈你竟能这样活了三十九年,黄虎实在钦服的很!”

 那老人苦笑道:“单凭老夫之力来寻找食物,只怕也早已要被饿死了!老夫纵然凿土泉,也难忍那喉渴之苦。”

 黄虎呆了一呆,道:“如此说来,莫非那姓风的兄妹两人还不时送些食物来么?否则又会是什么人送的?”

 老人道:“正是风入松、风散花两人送来的,每当天寒地冻,鸟兽绝迹,老夫实在无法寻食之际,他们便会送来。”

 黄虎大奇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老人道:“只因老夫武功被废后,那风散花又大笑着问我:“到此刻他两人武功可算得是天下第一了么?”

 ‘老夫便告诉他们,世上还有一人的武功,胜过老夫!’‘他兄你娈之下,再三问,老夫却再也不肯说出,只因老夫深知这兄妹两人的生,若是知道世上还有人的武功胜过他们,他们当真是食不知味,睡难安寝,是以他两人不肯教老夫饥渴而死,便是要老夫说出那人究竟是谁?否则以他两人的毒辣,纵不破誓亲手弑师,也要设法要老夫自己死去了。’展梦白忍不住问道:“世上真还有人的武功胜过前辈?”

 老人道:“确有其人。”

 展梦白动容道:“谁?”

 那老人摇头叹道:“只在人世间,绅龙不知处!”

 展梦白知道老人定必不愿说出此人是谁,当下也不再问,想及自身的处境兴这老人的遭遇,心头不觉充满悲哀!

 黄虎突然大声道:“咱竟不信天下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老人叹道:“有是有的,只是无处寻去!”

 展梦白精神一振。

 黄虎大喝道:“谁?”

 老人目中神光又自一闪,笔直凝注着黄虎,缓缓道:“此刻已有了一人,只是另一人却再也无法寻的到了。”

 展梦白心头突地一动,想起这老人方才呆望着黄虎手掌时,突然颤声所说的话:“有了…有了一个…”这心念在他心中虽有如灵光掠影,一闪即过,但他已忍不住口道:“前辈说有了一人,莫非就是这位黄虎黄大哥?”

 老人颔首道:“不错!”

 黄虎呆了一呆,连连摇手道:“错了错了,咱外相虽然不错,其实却是个草包,怎能救得了老丈?”

 那始终驯猫般伏在老人掌心的鹦鹉,突然飞了起来,吱吱叫道:“就是你…就是你!”飞起落在黄虎掌上!

 老人缓缓道:“你心无旁你,有如浑金璞玉,只要你专心起来,什么事也扰不了,是以你虽直视老夫的眼睛,也不觉异样?”

 黄虎道:“这也不算什么!”

 老人缓缓接口道:“最重要的,是你这只手掌,掌生七指之人,虽非仅见,但却可遇而不可求!”

 黄虎伸手摸了摸那鹦鹉,摇头苦笑道:“掌生七指,又有何用,多出的两指,全不过是废物而已!”

 老人道:“在你眼中的废物,却是老夫眼中的无价之宝,若无这多出的两手指,谁也胜不了‘四弦神弓’!”

 黄虎茫然道:“老丈,你越说在下越不懂了。”

 老人道:“四弦之弓,可放四箭,手有五指,五指可挟四箭,以五指挟四箭,以四箭按四弦,弓弦响震,四弦齐覆,四箭齐出,其速度之快,纵是‘柴家堡’名传天下的连珠箭法,亦所难及,箭到了这种速度,可谓已至人类之极限,老夫穷十余年之力,制成了那‘四弦神弓’,创出了那‘五指挟箭术’,造就了那风散花,是以她在‘花朝大会’之上,才能以四弦弓,技天下群雄!”

 ‘这便是因为无论什么人,无论以何种手法箭,都难以打破这天然的极限,除非你我这样的七指人!’黄虎似乎有些懂了,喃喃道:“七指是比别人多了两指!”

 老人道:“这多出的两指,便是此中的关键!也唯有掌生七指的人,才能打破这天然极限!”

 ‘五指可挟四箭,七指使可挟五箭,唯有令七指之人使老夫的’五弦弓‘,才能胜得风散花的五指四箭!’黄虎又惊又喜,道:“但…但在下掌上多出的这两手指,却如同废物一般,不能运转的。”

 老人叹道:“以你之心,老夫自有方法在三个月里,教你练成这‘七指挟箭术’!

 只可惜仅你一人,还是无用!”

 他语声微顿,接口又道:“只因那风家兄姝,所老夫发下的重誓,便是要寻得一人,箭术能胜得过她,老夫方能困。”

 ‘但七指人已是并世难寻,何况这七指人还要有你这样的心,老夫只当今生再也寻不着的,那知却遇到了你!’展梦白道:“还有一人,要怎样的人?”

 老人苦笑道:“这誓言本是他兄妹千方百计想出的难题,还有一人的条件,自更难得不可思议!”

 展梦白道:“老丈不妨说来听听。”

 老人叹道:“若要寻得此人!除非天赐奇迹,不说也罢。”

 展梦白大声道:“也许今就有天赐奇迹?亦未可知!”

 老人默然半晌,方自叹道:“此人首先必需认得老夫…”

 展梦白大声道:“在下岂非认得了?”

 老人苦道:“老夫不妨将誓言全都说出,你便可知道此事几乎是绝望的了,他兄妹两人着老夫所立的重誓,就是要老夫再去寻两个徒弟,胜得过他两人,这其中一个徒弟,便是要与风散花一较箭术之人,要寻此人本声几乎难如登天,何况老夫还不能出去寻找。

 ”‘另一人却是与风入松较技之人,此人必需认得老夫,必需从未拜师,必需在三个月中,便已练成胜过风入松的武功,更必需曾经避开过他兄妹的’四弦神弓‘还需身怀切金断玉的宝刀利刃!’展梦白道:“可是就只有这些条件?”

 老人叹道:“就只这些条件还不够么?”

 ‘试想老夫之来历,江湖中仅有三、五个人知道,若是从未拜师之人,怎会认得老夫,而老夫却早已立誓,绝不收曾已拜师之人为徒。’‘试想从未拜师之人,怎能在三个月中便学会倒风入松的武功,纵有此人,他还需已避开过’四弦神弓‘。’‘只因’四弦神弓‘一击不中,永不再施!’‘他只要避过一次,一生中便不会再遇第二次了,那么他与风入松动手时,风散花才不会在旁相助。’‘否则他纵有胜得过风入松的武功,在动手时也难心分二用,便避不开风散花的四弦神弓了!’‘而断玉切金的宝刀利刃,更是难求。’‘这些条件本乃互相矛盾,互相冲突之事,若非奇你,焉有此人,你有此人,又怎会走来这里?’龙浩人、林秋谷,两人面面相觑,暗暗忖道:“这风氏兄妹,当真是狠毒已极,他不说这样的条件,反倒好些,他说出这种几乎绝无可能的条件,教这老人有了个希望,却又要终忍受这希望的折磨,等待的痛苦。”要知老人被自己这种无法达成的希望折磨,当真是无法描摹的痛苦。

 只听展梦白沉半晌,突然沉声道:“此人此刻便在这里。”

 老人娈道:“谁?”

 展梦白道:“便是在下!”

 龙浩人、林秋谷齐地心头一震!

 那老人平静的神色,更不为之骤然激动起来,颤声道:“那些苛刻的条件,你竟然全都具备了么?”

 展梦白道:“一样不少。”

 老人道:“但…但你岂非是‘帝王谷主’的弟子?”

 展梦白肃然道:“在下平生从未拜人为师,但今却愿拜在前辈门下,不知前辈可否收纳?”

 那老人双目之中,突地涌泉般出了狂喜的泪珠。

 他仰视苍天,嘶声道:“苍天…苍天…奇迹…奇迹…三十九年的痛苦,今真能给束了么?”

 展梦白一挥掌中铁剑,朗声道:“这柄剑足能切金断玉,在下方才还在林中避开了‘四弦神弓’所四箭,在下自信掌中这柄铁剑,绝不会败在那孽徒恶贼之手。”

 他方才虽不知林中之箭,是否发自‘四弦神弓’,但此刻却已深信不疑!

 后面的褴褛汉子,也不欢呼雀跃起来,有的甚至跪拜在地上,感激着苍天所造成的这次奇迹!

 那老人颤声道:“展…展梦白,你…你可愿可怜可怜老夫,此刻就拜在老夫门下么?”

 展梦白毫不迟疑地跪了下去!

 虽然有许多位当今江湖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愿收他为徒,而被他拒绝,但此刻他却毫无迟疑地拜在这已如废物般的老人门下…这是何等的侠心与义气。

 普天之下,除了展梦白外,又有谁肯回绝那许多显赫的高人?又有谁肯冒着绝大的危险拜在这自身难保的老人门下?

 褴褛汉子们的声更响。

 黄虎也见着拜了下去,大声笑道:“咱也拜你为师啦,能够做展梦白的师弟,我黄虎福气当真不小?”

 老人目中,热泪盈眶,突然掀起盖着下身的兽皮,惨笑道:“徒儿,先看你掌中铁剑,可斩得断这锁骨金你么?”

 展梦白抬目望去,只见一条极细的乌金你,自老人左右双跨骨穿入,又自左右‘气海’穿出,穿牢锁在一处!

 他心头只觉一阵怆然,振腕挥出铁剑!

 一阵快得几乎是眼难辨的乌光闪过后,那刀剑火水难伤的乌金你,‘叮’的一响,立刻应声折为两段!

 七七四十九后,林中仍是云雾凄

 在这‘死圈’中,空地上的人们,虽也仍是枯瘦饥饿,但心神之欣喜兴奋,却已与昔日截然不同!

 三十九年的痛苦绵,已被展梦白一剑斩断!

 在展梦白与黄虎未曾与‘四弦神弓’风氏兄姝较技之前,他们虽仍应誓不能踏出这死亡之圈!但踏出的日子,已在眼前!

 那老人身躯已能活动,只因展梦白还有样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武功神技——‘昆仑六手’?

 展梦白竟以‘六手’出了老人体内淤积已有三十九牛的寒之气,使得这枯坐三十九牛的老人终能重享行走的滋味!

 还有许多件令这老人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是展梦白根基之厚,武功之强,灵悟之敏,勇气之坚!

 黄虎也使这老人大大出了意料,这浑厚的少年,竟在四十九之内,便学会了‘七指挟箭’的手法!

 四十九前,每件事都令展梦白与黄虎惊奇,而四十九后,展梦白与黄虎却令这老人事事惊奇了!

 旭初升,老人斜坐在椅上。

 他终于说出:“你们可以提前出林了!”他知道展梦白急着出林,而他又何尝不急着结束自己的痛苦!

 只因他直要等到风氏兄妹服输之后,方能破誓出林!

 这句话说出后,众人自是声雷动!

 展梦白与黄虎,更是大喜拜倒!

 老人却肃然接道:“你两人出林之后,随时都会遇着那惊人的恶战,而此战的胜负之数,犹未可知。”

 ‘尤其是黄虎,你虽有过人的天赋,但短短四十九中所练的手法,是万万比不过风散花的。’黄虎呆了一呆,哭丧着脸道:“那…那么,这一切岂非又是空欢喜了,那徒儿可真是受不了啦!”

 老人微微一笑,道:“但风散花却有两大致命之伤。”

 ‘她先天太弱,本应夭折,元气禀赋极至,目力更是难耐强光,后来练功心切,走火入魔,虽经为师救转,但每午正阳光直时,其功力便要失去八成,是以以后与她较箭之时,必需选在午正光直之时,所之鹄,必需要当着光,那么她功力、目力,便都要比你差了!’‘那么!你便可以’七指挟箭‘的速度,取胜于她…’黄虎道:“若是她不肯在午正时出战又当如何?”

 老人道:“她昔日曾经说过,较箭的时间、地点、鹄的,都可由对方选择,只因她再也想不到世上会有如此奇你的。”

 黄虎道:“她若食言背誓,又当如何?”

 老人道:“这兄妹两人虽然残狠偏激,但却从来不肯食言背誓,否则他岂非早已破誓将为师杀了!”

 黄虎长叹一声,道:“那么,徒儿们就去了!”

 老人道:“出此林后,数之内,风氏兄妹定必就会寻找你们,那时便是恶战之期,你两人千万小心了,去吧!”

 人虽饥饿,马却更肥。

 只因林中木叶,皆是马之食粮,展梦白随时俱可取来,只是他不肯虚耗时,到远处去为人寻找食粮而已!

 龙浩人、林秋谷,自要随着他两人同出。

 老人笑道:“从此刻起,除老夫之外,谁都可以出林了,那风氏兄姝此刻,只怕再也不能分神来加害你们,而要全心来应付那将来的恶斗了!”

 但褴褛汉子们却都愿陪他共进共退,共渡寂寞。

 于是老人大笑道:“既是如此,只有请龙、林两位,出林后为我找寻送些食物来了!

 ”龙浩人自然应声从命!

 林中,道旁,那两付马鞍犹在,只是添加了几许风霜痕迹,漆黑的颜色,也变得有些斑驳灰黄。

 展梦白与黄虎,显然也憔悴褴褛了许多,外表看来,似已失去了四十九前,跃马扬鞭的风神与光采。

 但他们内在的收获,却足以弥补一切!

 展梦白锐利的目光,霸气已收你了,昔日那刀锋般的眼神,如今已娈为珠玉,晶莹。

 清澈,而充满智慧。

 只因他目光已深沉,锋刃已隐藏。

 他最后向老人拜别时,心头充满了虔诚与尊敬,那与他拜师时的心情,已显然有了极大差异。

 他从未想到自己能从老人处得到这么多,也从未期望,是以他得到后的心情,并非感激,而是尊敬!

 林外,天色晴朗!

 龙浩人、林秋谷,虽不愿别,终于作别,在这四十九中,他们四人已有深挚的友谊,是以此刻便无虚伪的客套!

 展梦白直立在晴朗的阳光下石像般沉默了许久。

 他肩上的负担,益加重,任务也益艰苦。

 但是,他自身也益坚强。

 笔立在晴朗的阳光,他只觉中充满了信心,身上充满了力量,足以肩负任何沉重的担子。

 突然,他仰天大喝:“风入松,出来吧!你等了三十九年的对手,此刻就站在这里等着你!”

 呼声凌云,回声汤。

 但四野却没有应战的回音?

 阳光,更明亮,映照着这胆敢向武林‘第一名人’四弦弓挑战的少年,也映照着他间的铁剑!

 有人竟要向‘七大名人’之首,‘四弦弓’挑战的消息,像雷声一样,立刻震动了整个武林!

 这是震撼人心的信讯!

 这也是三十九年来,唯一令人兴奋鼓舞的事。

 江湖久已被‘情人箭’的神秘与恐怖所慑,久已沉郁,此刻,才被这惊人的信讯掀起了巨

 展梦白唯恐‘四弦弓’再去加害林中的友伴,是以他一路散布挑战的信讯,要这‘第一名人’,来寻自己!

 他辔头的金铃,摇曳横过鄂境。

 枣、樊城、襄、荆门、当、宜昌、黄陵庙的豪杰,也都随着铃声,追随相送!

 挑战的信讯,便在蹄声、铃声中传怖到四方!

 但,四方却仍无应战的回音!

 鄂边的利川,并非重镇。

 但此利川却突然热闹起来。

 成群的健马,在黄昏薄时涌入了利川,使得这小小的你镇,在骤然之间,膨了起来!

 马上人多是健壮而英豪的,每个人的名字,都有段辉煌的历史,在鄂境中,这些人的名字足以主宰江湖一切。

 但这些显赫的豪杰,今夜却只都是烘吒的星群,明月却是在一匹辔头系带着金铃的马鞍上!

 展梦白!

 人人俱是为了相送展梦白而来!

 平静的利川镇,无法接受这骤来的膨与刺,因而人人都显得有点动,有些不安!

 储藏经年的美酒,几乎在一夕间倾销而空。

 酒助豪兴,豪杰们的谈锋更健,谈论的中心,自然还是展梦白!但等到他们第四度向展梦白去敬送别之酒时,展梦白与黄虎却已寻不见了,只留下张字柬!

 ‘千里相送,今夕为终,相送之情,永铭五内,蜀道艰难,诸君请别,山高水长,期以后会。’

 展梦白与黄虎,轻骑越境,到了石柱。

 黎明时官道,静寂无人,金铃声便显得分外清悦。

 展梦白扬鞭道:“是投店打尖?还是笔直前进?”

 黄虎大声道:“笔直前进!”

 他叹息一声,又再接道:“一入川境,小弟心里就好像火烧了似的,恨不得此刻就能见得着贺家兄弟!”

 展梦白黯然一叹,闭口无言。

 黄虎了口气,切齿道:“若是再见不着贺家兄弟了,你我无论如何也得将仇人寻出,大卸八块!”

 展梦白沉声道:“既入川境,敌踪必已将现…”

 话声未了,已有两匹健马,自前面道旁窜了出来!

 马上人打马扬鞭,直奔而来。

 这两人俱是劲装急服,佩长刀,鱼鳞绑腿,搬尖洒鞋,头戴马连坡大草帽,满面俱是风麈之

 黄虎剑眉轩处,似乎便要发作。

 展梦白却暗暗制止了,只见这两人一左一右,自展梦白马旁奔驰而过,四只眼睛,藏在马连坡大草帽下,不住向展、黄两人打量。

 直等这两人两马绝麈而去。

 黄虎忍不住口骂道:“直娘贼,果然来了,咱真恨不得把他先揪下马来,先痛打一顿,大哥你为何拦住?”

 他年纪虽较长,但却是要呼唤‘大哥’,改也改不过来。

 展梦白沉声道:“这两人看来也只不过是刺探消息的小贼而已,还不值得你我两人动手。”

 黄虎道:“先打一顿,出出气也是好的。”

 展梦白道:“别人见寻我等之前,你我切切不可动手,反正你我既已入川,还怕无人来寻事么?”

 黄虎叹了口气,道:“大哥怎么说,就怎么办吧!”

 展梦白微微一笑,突听身后又有蹄声传来。

 原来两骑竟又去而复返,扬鞭越过展、黄两人,打马绝尘而去,还有个人回头瞧了展梦白一眼。

 黄虎大骂道:“瞧什么,杀胚…”又待扬鞭追去。

 展梦白沉声道:“事变已在眼前,眼见得就要有人寻来动手了,你我该留些精神才是,着急什么?”

 他端坐在马鞍上,不动声

 黄虎苦笑道:“大哥你倒镇静的很。”

 展梦白笑道:“这镇静功夫,我也是才学会的。”

 两人走了段路途,道途突然转出四匹健马,马上人亦是劲装佩刀,马连坡大草帽紧紧在眉际。

 但这四骑却只是缓缓跟在展梦白与黄虎马后。

 黄虎悄悄道:“大哥…”

 展梦白沉声道:“等着。”

 又走了段路途,黄虎只见道旁马嘶隐隐,等他们走过去,道旁林旁便又走出四匹马跟在他两人身后。

 黄虎勉强忍住,也不开口。

 但他两人向前走去,后面的蹄声却似越来越多,自封面而来的行人,眼睛瞧着这边,面上已却现出诧异之

 黄虎虽忍住不回首去瞧,但却已在马鞍上坐不安稳了。

 侧目望去,只见展梦白仍然是不动声,黄虎忍不住叹道:“大哥你若是才学会的镇静功夫,也未免学得太快了。”

 展梦白微微一笑,道:“你若忍不住,不妨回头瞧瞧。”

 一话未完,黄虎已回过头去。

 但目光动处,不暗中了口冷气。

 他两人身后的马匹,竟已有二十余骑之多,但见烟尘滚滚,蹄声得得,但马上却无一人开口!

 风过处,斜在侧背后的刀把红绸,飘飞而起,但马上人也只是双手持你,没有丝毫动作!黄虎回转身,梢声道:“已有三十骑了,还不够么?”

 展梦白沉声道:“他们还不出手,显见是主脑人都还未来,你我也切不可匆忙鲁莽,只当没有瞧见就是了。”

 黄虎叹道:“小弟虽想当做没有瞧见,却委实没有这能耐,只望他们的瓢把子快来,否则小弟真要急疯了。”

 忍不住偷眼回顾,那风招展的红绸,竟又加多了!

 这时,前面亦有旌旗招展,却是个青布酒招。

 展梦白道:“前面有个酒肆,你我正好去喝上三杯。”

 黄虎道:“但…但…”忍不住又回顾一眼。

 展梦白笑道:“餐战饭,再作恶战,岂非大妙。”

 当先下马走了进去,黄虎也只得随之而入!

 展梦白也不系马只将马你随意挽在马辔头上,大声道:“店家,这匹马乃是千里良驹,你要好生照应了!”

 黄虎苦笑暗忖道。‘这哪里是要店家照应马,分明是说给身后的强盗听的么,人家正是冲着这匹马来的。’回首望处,马上的大汉,眼睛果然都町在马上,只是在马连坡大草帽的阴影下,他的面色如何,也瞧不甚清。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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