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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章 为所不敢为
  采声发出一半,使被哽住,四下突然静寂如死。

 铁娃欢呼一声,抛下掌中两人,手舞足蹈起来。

 金不畏眼睛,突然仰天狂呼:

 “胜了!胜了,宝儿胜了。”

 万子良、莫不屈、石不为、杨不怒…这些镇定而冷静的武林高手,不知怎地,目中竞突然涌出了泪珠。

 他们只觉自己一生之中,心情从未有如此刻般激动,四下群豪却是一个个果如木,也不知怎生是好?

 英铁翎果望着方宝玉,良久良久,终于长叹道:“佩服。”

 方宝玉长长吐了口气,道:“承让。”

 两人对答,虽只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在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宇里,却不知包含着多少艰难,多少委曲,多少血泪,多少辛酸…失败者的心中自是酸楚,成功者的…唉!这成功得来又是何等艰苦!

 骄满天。

 满天的骄都似已照耀在方宝玉一个人脸上,但宝玉目中却是泪光莹然,为了什么?他自己也分不出。

 黄昏后,有微雨。

 窗外雨冷,窗内灯暗,但昏灯冷雨中的万子良、莫不屈等人,却是神采飞扬,心热如火。

 金不畏大声笑道:“好孩子,今这一战,你打得真是漂亮,纵是紫衣侯复生,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万子良道:“我平也曾听过不少武林前辈隐炙人口的战迹,但能在那般艰难的环境下反败为胜的,千百年来,又有几人?”

 金祖林笑道:“若换了我,在别人那般羞侮讥嘲之下,早已气得疯了…还有铁娃出手那一招,也端的漂亮已极!”

 铁娃噶嘻笑道:“我跟随大哥多年,学会的也不过只有三招而已,若连这三招都学不好,那我可真是呆子了。”

 万子良正道:“武学之道,贵而不贵多,你学的虽只有三招,但却无一不是妙绝人家的招式,放眼天下武林,能挡得住你那三招的,只怕已寥寥无几。”这话自“云梦大侠”口中说将出来,分量自是非同小可。

 铁娃又是欢喜,又是得意,喃喃道:“这话但愿她也能听到就好了。”别人虽不知铁娃口中的‘她’是谁,宝玉却是知道的,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之中。

 公孙不智道:“败而不馁,忍辱负重,这八个字说来虽易,做来却难如登天,宝儿你今能做到这八个字,实非常人能及。今晨一战之后,江湖中人对你的印象,必定又将大为改现,从此那胜而不骄四宇,你更该牢记在心。”

 宝玉肃然道:“三叔教训,小侄永远不敢忘记。”

 公孙不智道:“但此时此刻,只不过是黑暗中微现曙光,你若想将羞侮误会完全洗清,还有待于你再接再励,不断之努力,尤其明晨对‘天刀’梅谦之一战,于你今后之声名,更有决定之影响。”

 他目光环顾,但见人人俱在凝神倾听,便又接道:“只因江湖消息传播最是迅速,你今一战,不出黄昏时便已将远传四方,武林中人对你这一战之成果,必定半信半疑,明少不得都要赶来高邮湖畔,一瞧究竟,是以明观战之人,必定更胜往昔”万子良额首道:“想来定必如此。”

 公孙不智道:“是以你明与‘天刀’梅谦这一战若股了,那许多观战豪杰,便都是你的证人,证明你并非不学无术的骗子,但你若败了,那污名便再也休想洗,甚至今曾亲眼见到你战股英铁翎之人,也要当你是侥幸胜的。”

 万子良沉声道:“公孙二侠说的实是中肯已极,江湖中人多易混淆黑白,到时众口砾金,你再想洗,更是难上加难了。”

 莫不屈皱眉道:“闻说那‘天刀’梅谦,乃海内锁镰刀第一名手,却不知这锁镰刀的招式,究竟与别”

 万子良道:“我也只知这锁镰刀在天下一十三种外门兵刃中,虽仅名列第五,但厉害并不在‘风雨双牌’之下。”

 西门不弱忽然道:“小弟曾听家师言及,锁镰刀乃近三十年来方自传人中土的兵刃,源出东濒伊势之云林武院,招式诡秘,自成一派,那‘天刀’梅谦成名更是近七年来的事,他本是一个海容,飘海上多年,不知自哪里学得这锁镰秘法,返回中原后,便自卓然而成一家。

 莫不屈道:“却不知这锁镰刀究竟是何模样2”

 宝玉缓缓道:“小侄却也曾听师傅他老人家说过…”

 莫不屈面,道:“不错,他老人家武学之渊博,天下无双,锁镰刀纵是海外异兵,但他老人家想必也该知道。”

 宝玉道:“那锁镰刀乃是一尺四寸长的砂金铁头铁环上,连着长达两文的手链,链上又接着重约十斤的五芒铁球。”莫不屈奇道:“那刀却在哪里?”

 宝玉微微一笑,道:“原来那子里内藏机簧,轻轻一按,便有柄月牙形的弯刀飞出,若是伊势名匠宾户打造的原刀,便有削铁如泥之威,但直到如今,宾户刀不过只剩下了一柄而已,想来还不致落入梅谦之手。”

 莫不屈、万子良等人齐地恍然道:“原来如此。”

 宝玉接道:“最厉害的是,这锁镰刀虽只一件,却可当两件兵刃使,伊势名家,俱是左子握着开,右手握着接球的锁镰,左手刀法,专走偏锋,右手链球招法,却有些与中土北派流星锤相似,可长可远,是以这一件兵刃却兼具软硬氏短兵刃之长,既可远攻,又可近取,端的厉害已极!只是这种兵刃在中土传不广,‘天刀’梅谦成名更晚,是以仅在十三外门兵刃中名列第五。”

 这番话只听得万子良等武林高手,俱不为之耸然动容,各各面面相觑,良久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万子良唱然叹道:“令师他老人家,确是人杰,他老人家退隐已有如许多年,竟对天下武林名家所学的武功兵刃,还是如此熟悉,而我辈终混迹江湖,反而一无所知…唉!说来当真是惭愧得很!”

 铁娃眼睛,道:“只可惜他老人家又无缘无故的抛下我们,走得不知去向了,只留下张纸条,说…说什么:他有缘,必再相会,但…但什么时候才算有缘呢?”说着说着,他眼眶已红,众人心头亦不觉黯然。

 公孙不智道:“无论如何,这‘天刀’梅谦,必是宝儿一大劲敌,明之战,只怕比今还要艰苦。”

 石不为突然截口道:“宝儿,睡。”

 万子良道:“不错,今我等已急驰数百里,为了应付明之恶战,宝儿你正是该早早歇息才是。”

 公孙不智肃然道:“今晚无论有任何事故,宝儿你却不可答理,只因明晨便是你成败关头,你必须养蓄锐,全力以赴!”

 宝儿恭声应了,便待告退。

 哪知他方自站起身子,忽然“飕”的一声,一道寒光夹带锐风,破窗而入,自宝玉眼前掠过“夺”的一声,钉入对面木校上,入木竟有三、四寸深,竟是一只亮银头,带着半尺多长,光芒闪闪的银链。

 众人俱都吃了一惊,再听窗外已有惨呼叱咤之声传来,一个嘶哑而狞厉的话声正狂笑着道:“铁温侯、李英虹,你两人还想跑么?”

 宝玉候然变,失声道:“不好,是李大叔,铁大叔遇难,我万万不能坐视。”

 公孙不智沉声道:“有我等在这里,还需你动手么?铁娃,守着你大哥,咱们出去瞧瞧。”话声未了,人已穿窗而出。

 宝儿大呼道:“千万要救他两人回来!”

 万子良、金祖林、莫不屈等人是何等身手?他一句呼喝未完,九条人影已全都消失在夜中。

 夜雨凄,秋思般的细雨中,四条身穿自衣,白巾蒙面,看来宛如雨夜幽魂般的人影,正围着一人恶斗!

 那人显已力竭,身后还负着一人,只是仗着最后一般气力,在作困兽之斗,掌中链子,虽已只剩下半截,犹自舞得风雨不透,他武功虽非绝佳,但那一股彪悍勇猛之气,却端的令人感动。

 那四条四衣人身法俱是奇诡无比,手中虽无兵刃,但掌法施展开来,抓、劈、点、削,却兼各家兵刃之妙。

 万子良生怕援救不及,人还未到,便已赐道:“李英虹莫怕,救兵已来了!”

 这十个字凭着一口真气说将出去,当真是中气充足,声震耳鼓,四条白衣人都不免吃了一惊!

 莫不屈、石不为、金不畏、杨不怒已赶了过去,也不说话,便接住了那四条白衣人的招式。

 万予良与李英虹本是素识,轻轻一拍他肩头,道:“这边咱们为你接着,你去屋里歇着。”李英虹息不定,道:“多…多谢。”

 他实已不支,也实已无法客气,当下息着奔向那燃着灯火的房屋,那一点灯火虽暗,在他眼中却有说不出的温暖。

 在如此情况下,万子良等人仍不愿以多为胜,只是站在四旁,一面为莫不屈等人掠阵,一面断去白衣人的逃路。

 莫不屈果然不傀为少林名徒,此刻虽只施出寥寥十数招,但掌法之威猛沉凝,却已将少林武功华表无遗。

 他还未摸清对手武功家数之前,绝不作无谓之进击,只是以沉重的招式,使自已先立于不败之地。

 只见他每一掌,每一拳发将出去,惧似有千斤之重,神情之庄重镇定,更已卓然而具武林大家之风范。

 金不畏使的却无一不是大攻大击之式。

 轻妙高华的蛾眉武功,在他手中施展出来,气韵立时变了,本该是草木清华的音韵,此刻却充满金鼓杀伐之声。

 他招式虽稍嫌灵妙不足,但那一股无畏之气,却端的可令对手心惊,只见他招招式式,惧有如巨斧开山,神兵伐木,风声之劲厉,远近可闻,至于对方使的是何招式,他全不放在心上。

 淮杨不怒,更是怒火满腔,杀气盈,名震天下的大鹰爪力施展开来,好似一抓便要抓来对方的魂魄!

 两人一搭上,他用的便是情急拼命时的招式,完全不顾自己之安危性命,只求能将对方击例。

 对方那自衣人身法虽是诡异绝伦,但似也为他这种傈悍凌厉之气所慑,十余招拆过,他已后退数丈之多。

 四大弟子中,看来似以石不为出手最少,但每一出手,却无一不是令对方心惊胆战的杀手!

 点苍招式,虽以变化奇速见长,但石不为招式变化却极少,只因若非取人性命的杀着,他便绝不出手。

 万子良一生之中,遇见的武林高手自然不少,但出手如此狠、忍的人,却是从来也末见过。

 他凝目瞧了两眼,不唱然叹道:“看来一人武功之成就,委实与他性格大有关系,以在下看来,莫大兄来必属领袖江湖的人物…”言下之意,已是将莫不屈视为将来取代他自己地位之唯一人物。

 要知他无论性格气度,招式武功,俱与莫不屈走的同一条路,是以瞧见莫不屈的出手,自是分外赞赏。

 金祖林却道:“若换了小弟,却宁可与莫大兄对敌,也不愿与石老四手,他那股杀气,实在叫人受不了。”万子良道:“石四侠之狠、忍,固是令人难挡,但莫大侠之沉凝,金二侠之勇猛,杨七侠之漂悍,又岂是好对付的。

 金祖林笑道:“幸好我是他们朋友,不用和他们动手。”

 但莫不屈等四大弟子武功虽可怕,对方那四个白衣人身法诡异,却更使万子良见了惊心。

 以万子良手经验之丰,目光判断之准,但直到此刻为止,还是瞧不出这四个人的武功家数。

 莫不屈等四大弟子武功虽强,但这四个白衣人却仍未落下风,只是攻势不免稍弱而已。

 魏不贪耸然动容道:“这四人是哪里钻出来的?瞧他们身法之滑溜,武功之古怪,我简直连听也没有听过。”

 公孙不智皱眉沉声道:“瞧这四人身法,绝非中土传之武功,幸好他们武功家数虽诡异绝伦,但功力却不深。”

 万子良道:“最奇怪的是,这四人动手间实未使出全力,攻势亦不猛烈,公孙兄,以你看来,这是何缘故?”

 公孙不智摇头叹道:“在下也正自不解,莫非…”

 听犹未了,与杨不怒动手之白衣人,口中突然发出一阵怪异的啸声,啸声未了,四个白衣人手掌齐地往下一掷。

 刹那之间,便有一般白色的烟雾,自地上升起,飘飘随风四散,霎眼便弥漫在雨中。

 万子良变道:“不好,烟中莫非有毒?”

 公孙不智扬声呼道:“大哥,四弟,快退!”

 他不喝杨不怒、金不畏两人,只因深知这两人必定不会退的,呼喝中与万子良使了一个眼色,两人齐地掠上前去,一人拉佐金不畏,一人拉住杨不怒,莫不屈与石不为两人已倒掠而出。

 烟雾越来越浓,众人屏住呼吸,金不畏也不能说话,只因万子良已掏出块手帕挡住了他的嘴。

 众人退出两文开外,一阵风欧过,烟雾突又消散,但那四个白衣人,却早已走得踪影不见了。

 公孙不智面色凝重,喃喃道:“胜负末分,他们为何突然逃走…”他深谋远虑,对每一个可疑之处,都不肯轻易放过,见到这四个形踪奇诡,来历不明的白衣人突然而去,便生怕这其中又有什么阴谋。

 金祖林却笑道:“若换了是我,与诸兄手,也只得逃走了,明知打不过还要打,岂非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果子。”

 万子良含首笑道:“这话也有道理,但真若换了你这拼命的小将军,只伯纵然被人打死了,也是万万不肯逃走的。”

 众人展颜一笑,回返客栈,谁也不愿再去胡思想,金不畏见自己竞能救了江湖名侠李英虹,更是兴高采烈,十分欢喜。

 宝玉见他们去后,虽明知必能救回李英虹,但心中仍不免十分担忧,只因李英虹与铁温候对他的恩惠,他永难忘记。

 他焦急地站在窗口眺望,忽见一条人影自风雨中奔来,背后似还背负着一人,当下一跃而出,呼道:“是李英虹李大叔么?”

 那人似乎一惊,顿住脚步,迟疑着说:

 “在下正是李英虹,阁下是谁?”

 宝玉道:“小侄方宝玉…就是宝儿…”

 李英虹“呀”的一声,大步奔来,一把抓住方宝玉的肩头,上上下下瞧了他几眼,颤声道:“宝儿,果然是你,你…你竟已长得如此英俊了,不想我…我竟还能见得到你,这些年来…”语声硬咽,已难继续。

 窗内灯光照出,只见这江湖名侠容貌憔悴,满身透,一双疲惫不堪的眼睛里,已再也瞧不见昔日的英气。

 他毋庸再说这些年来的遭遇,就只这狼狈的神情,就只那满额的皱纹,已足够叙出他遭遇的坎坷、苦难…

 宝玉更是热泪盈眶,他几乎难以相信此刻站在他面前,这有如负伤之兽被人追逐的汉子,便是昔日名满天’下的“踏雪无痕”李英虹,在他这疲惫而憔悴的容额上,竟已找不出一丝昔日的光采。

 李英虹面上着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无言地凝注着宝玉,宝五也无言的凝注着他,在这无言的静寂中,正有着无限的悲痛,也有着无限的欢喜。

 突见铁娃亦自跃窗而出,果呆地木立在雨中。

 宝玉瞧见了他,忍不住道:“你这是作什么?”

 铣娃咧嘴笑道:“没有什么,大哥喜爱淋雨,我也只好陪着。”

 他的确不会说话,但这简简单单两句话,却已不知给了宝玉多少温暖,他不必再说什么话,宝玉已知道今后无论自己遭遇到什么苦难,至少有一人是始终站在自己身旁的,就像此刻站任这断肠的雨丝中一样。

 他无言地拍了拍铣娃的坚实的手臂,强笑道:“你瞧找都忘了请李大叔进去”

 他也忘了李英虹背上还有个身负重伤的铁温侯。

 等到李英虹将铁温侯放到上,方宝玉心中更似被刀割般痛苦——这昔日本是铣打般的汉子,如今已是形销骨立。

 他左臂虽已接上,但右臂却已齐断去,他膛虽仍在微徽起伏,但却已是奄奄一息,气若游丝。

 李英虹惨然流泪道:“自天风塘一败之盾,我等新旧仇家,惧都乘机而来,七年来我等实无一稍能安生!”

 若非悲惨已极,英雄怎会落泪?

 李英虹垂首接道:“兵败如山倒,我辈武人,委实败不得的,那一场大败,实已销尽了我等豪气,何况…何况…”

 他沉痛地瞧了铁温侯一眼,道:“何况他已形如废人…七年来我等十战九败,你战大叔一去无踪,只剩下我与他…直到今…直到今后他也身中仇家三掌,在这毒的掌力下,他眼见也…也是活不成了。”

 宝玉突然大喝道:“铁大叔绝不会死的!”

 李英虹变道:“莫非你的内功已能疗治他的掌伤?”

 宝玉领首道:“正是。”李英虹骇笑道:“但…但他身中如此毒的掌力,气脉已将断,你若出手救他,自己说不定会受到极大的损害,你…”

 宝玉惨然一笑,道:“这个大叔不说,我也知道,但昔日铁大叔拼了性命救我,我今纵然拼了性命救他,也是应当的,何况只是区区内力损伤而已。”

 说到这里,他突然抱起铁温侯的身子,掠向门外。

 铁娃大惊道:“大哥,你…你要干什么?”

 宝玉头也不回,口中道:“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已为铁大叔疗伤去了,明清晨便可回来…”等到铁娃追将出去,哪里还追得上他?

 莫不屈、万子良等人回到客栈,已瞧不见宝儿,只见铁娃愁眉苦脸地站着发楞,李英虹黯然垂首无语。

 公孙不智大骇道:“宝儿哪里去了?”

 铁娃结结巴巴将经过说了,莫不屈顿足道:“叫你看着他,你…你…”

 牛铁娃苦着脸道:“大哥要走,铁娃既拦不住,也追不上.。

 金不畏霍然站起,道:“咱们去找他!”

 公孙不智长叹着摇了摇头,道:“不必找了。”

 金不畏着急道:“为何不必找,要救伤,也不必他出手,咱们也能救的,但是他…他今夜怎能为别人救伤?”

 公孙不智满面沉痛,缓缓道:“他必是知道铁大叔伤势沉重,别人无法救得,才自己出手,他必也知道我等必将拦阻于他,是以便悄悄去了…这一切他必定早巳下了决心,才如此做法,我等纵然寻着他,也是无用的。”

 金不畏“扑”地跌坐在上,再也无法站起,金祖林顿足,杨不怒捶墙,魏不贪仰首发呆,西门不弱绕室而走。

 李英虹动容道:“瞧各位如此,莫非…”

 莫不屈沉声道:“宝儿明晨便有大战当前,这一战实是关系他一生成败,他今若是损耗内力,只怕…”

 他话未说完,李英虹早已面色惨变,颤声道:“如此说来,我…我岂非害了他?”

 莫不屈惨然道:“这又怎能怪得了你。”

 李英虹垂首道:“原来他明知如此,还是出手救人,原来他宁可牺牲自己,还是…还是…”语声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他满面惧是自责自疚之,莫不屈等人心头的沉痛,更是言语难叙,有几人热泪盈眶,已忍不住夺眶而出。

 石不为突然道:“好!”

 金不畏怒道:“事已至此,还好什么?”

 石不为不再说话,万子良却沉声叹道:“石四侠说的‘好’字,想必是夸奖方宝玉这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之大仁大义,慷慨精神!”

 莫不屈道…

 “不错,宝儿有了此等仁义之心,明晨之战纵然败了,也败得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人,我等正该为有这样的子侄高兴才是。”

 他口中虽说高兴,目中却已下泪来。

 声报晓,窗纸渐白,宝儿却仍末回来。

 在众人心目中,本觉这一夜过得分外漫长,但直到此刻,宝儿仍未回来,众人却又不埋怨黎明来得太早。

 夜雨初歇,大地仍披着层水晶般的外衣,在朝阳光芒映照下,更显得分外灿烂,分外辉煌。

 莫不屈等人推窗外望,但见远山朦胧含笑,近树青葱如洗,但这美景纵如图画,却又怎能消得去他们心中的焦虑。

 金不畏顿足道:“该死该死,怎地还不回来?”

 魏不贪道:“莫要着急,他这就会回来的。”

 金不畏大声道:“你要我莫着急,怎地你自已头上却急出了汗珠?”

 魏不贪于笑道:“这是胖子头上的油水,哪是什么汗珠?”

 众人也想大笑几声,但张开嘴来,哪有一人笑得出口。

 金不畏眼巴巴地望着窗外,但见朝阳渐渐升高,渐渐照上了他的头,他突然大喝一声,一头往墙上撞了过去。

 杨不怒早已将前衣衫撕得片片碎落,此刻金不畏又将头撞出血来,莫不屈手掌一紧,掌中茶盏立时粉碎。

 李英虹煌然道:“宝儿之战,不知约在什么时候?”

 公孙不智笑笑道:一

 “就在此刻,只怕时间已过了。”

 李英虹身子一震,还未说话,万子良已沉声道:…“宝儿纵末回来,咱们也不能失信于人,无论如何,也得去湖畔通知那‘天刀’梅谦一声。”莫不屈道一

 “正该如此。”

 但是他方自站起身子,已有一阵喧嚷之声,随风传来,众人闻声便已变,公孙不智叹道:“只伯已用不着你我去了。”

 莫不屈轻耽道:“出去瞧瞧。”声犹未了,人已掠出,众人相继随去,但见一片人,已自湖岸那边蜂拥而来。人如涌,喧嚷如涛,但闻纷纷人语道:“就征那边那客栈,”“你怎知道?只怕…m‘你瞧,客栈中已有人出来了。”呀!“那个似是万大侠。“谁是方宝玉?方宝玉在哪里?”

 当先一人,身材说高不高,说矮不矮,全身筋骨强健,古铜色的面容上,满刻着久经风霜的痕迹,目光湛蓝如海水,闪烁如明星,脚步也带着那种长久飘水上之海窖所独有的矫健与稳重。只要他远远站在你身边,你仿佛便可从他身上嗅出一股新鲜海水咸昧。

 万子良源源了一口气,道:“天刀梅谦已来了!”

 “天刀”梅谦已笔直的站在万子良等人面前,他眉宇间虽满含漂悍的犷的水手气质,嘴角的笑容却甚是潇洒。

 他抱拳笑道:“万大侠请了,在下久候方宝玉方少侠不至,闻得方少侠昨夜落足在此,是以便着急地赶来了。”

 万子良立即施札道:“有劳梅大侠久候,多谢恕罪。”

 梅谦笑道:“在下久已渴望一睹方少侠风采,是以才会如此沉不住气,不知此刻可否便请方少侠出来相见?”

 万子良干咳一声,油油道:“这…这…”

 他说不出话来,只得回头去瞧莫不屈等人,莫不屈等人亦是面面相减,万子良又只得强笑着道:“他不在这里。”

 梅谦诧异道:“到哪里去了?”

 万子良突然弯咳嗽起来,咳个不停。

 金不畏忍不住大声道:“他到哪里去了,咱们也不知道。”

 梅谦征了一怔,变道:“此战乃方少侠与各位所约,在下遵命准时前来,方少侠却走得踪影不见,这…这难道是在有意戏弄于我?”

 他话末说完,后面人声喧腾起来:

 “方宝玉溜!”“这真是笑话,自已约了别人,却害怕得溜了!”“原来方宝玉真是个脓包!”“要方宝玉出来…要方宝玉出…要方宝玉…”

 莫不屈、金不畏等人心都要炸裂,却又发作不得。

 金祖林张臂大呼道:“各位且听我一言解释。”

 他呼声虽高亢,但瞬即被四下怒喝声掩没,

 “滚!谁要你解释,我们只要方宝玉出来与梅大侠一战,你快滚吧…滚!滚!快滚…”

 金祖林手足都颤抖起来。双拳紧握,还是抖个不住,万子良一把将他拉了回来,沉声叹道:“宝儿此刻不在这里,受伤的铁温侯也不在这里,你此刻纵然说破了嘴,却又有谁会相信?”

 公孙不智突然定到梅谦面前,抱拳道:“方宝玉此刻虽不在这里,但正午之前必定回来,阁下此刻苦肯放过一步,公孙不智必定令他正午时趋府候教。”

 梅谦动容道:“原来阁下便是江湖传言中之智者公孙…好,在下此刻告退,正午之时,必定在寒舍恭候大驾。”

 这本在海上的男儿,做事果然痛快的很,一句话说完,当即抱拳一揖,转过身子,扬声大呼道:“各位若是瞧得起梅谦,此刻便请各位随梅谦回去,等到正午之时再说,梅谦虽穷,但烧饼油炸烩,大碗热豆浆还是请得起各位的,各位若是还要留在这里,便是嫌梅谦豆浆酸了,但梅谦却不妨告诉各位一个秘密,我家婆娟煮的豆浆里,是搀了火辣辣的烧刀子的。

 四下群豪,已有人随声大笑起来,有人呼道:“像梅大侠这样的男儿,就是教咱们喝,咱们也要喝的,但方宝玉的金汤银水,咱们也不屑碰一碰。”

 笑呼声中,果然纷纷随梅谦走了,有的人口中却还在不住讥嘲谩骂,只因他们自觉上了方宝玉的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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