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官家…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并不住这附近。’
求安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忍心告诉他,近年来,关于上官家的诡异传闻。
‘是吗?那打扰了,抱歉。’男子颔首致歉。
‘这上官府的总管,人很好,也很客气,如果你想问上官府的事,问他应该可以找到你要的答案。’
‘多谢告知。’他的黑眸饶富深意地盯着她,思索了半晌,
言又止的模样。‘对了,姑娘你…’
‘还有事吗?’
最后,他还是选择闭口。‘没什么,告辞。’
‘公子…’求安张口
唤他,眼见他走远了,只得放弃。
她不自觉将他的背影刻印在心版上,她摸着晕红的脸颊,心头莫名一阵闷塞。
为什么她会这样?而他又究竟想对她说什么?
一想到这儿,她的心跳就跳的好快,脸颊热热的,口⾆⼲燥…
好怪…真的好怪…
早膳时刻,喜福客栈同样热闹,但今⽇的气氛却明显不同于以往,过去来用早膳的人,总会悠闲地谈天吃包子,今儿个,大伙却狼呑虎咽,用完膳付了帐,就赶紧离开客栈,半刻也无停留。
‘吉祥姑娘,铜板我搁在桌上,先走一步了。’
‘喂…你赶去哪啊?’吉祥收了铜板,満心困惑,尤其每天非得
着她,说上两句话的大宝哥,今天也同样扔了铜板就跑,这可真的不寻常了。
‘大姊,今天到底怎么回事?用早膳的人好像少了许多。’
求安走出灶房,同样感到古怪。以往,她
本忙得走不出灶房,更别说能站在这儿,和吉祥闲磕牙。
‘我也不知道,大家好像急着去哪。’吉祥伸长脖子,站在门边一探究竟,发现人嘲一直往城门口走去,好似
接什么人。
‘难道今⽇皇上出访?’也只有皇上,才能引发这种万人空巷的大场面。
‘妹妹,你别说笑了,皇上就住在这里,有什么稀奇,若真是他,我可还要怪他赶走了我的客人,害我们今天早上生意冷清清的。’吉祥啐了口,愤恨不平。
‘大姊!三姊!’远远地,吉祥和求安就瞧见小妹招喜跑了过来,她跑到两人跟前,气
吁吁,小脸掩不住的奋兴。
‘西城门那好热闹呢,听说平定西域诸国的定威将军凯旋归来了,皇上带著文武百官到城门外
接呢。’
‘哇!这定威将军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有这样大的面子,让皇上亲
。’吉祥噴噴称奇。
‘妹妹,趁现在空闲,不妨和招喜去凑凑热闹,如何?’纳福清灵的嗓音,从帘后传出来,她拨开珠帘走出来。
担心⾝体羸弱的二姊吹风又要受凉,求安连忙走上前去,为她披上外⾐。‘二姊,房外风大,别受凉了。’
‘我没事了,不过是小风而已,反正今天客栈没什么生意,你就和小妹去开开眼界也不错。’她清明的瞳眸定在求安的脸上,细细审视着。
‘好啊!三姊陪我去,我想看看那大人物的模样。’一听到可以去凑热闹,招喜笑的好不开心。‘走啦!走啦!’
求安只得答应了。‘好啦,慢点走,不用急。’
‘快走啦!人好多呢,再不走,就占不到好位子了。’
直到求安和招喜的⾝影,隐没在人群中,吉祥才开口:‘二妹,你是不是又算到什么了?’
随手替两人拉来张凳子,吉祥扶着纳福坐下来,了然地搂住她的肩头。
‘嗯,他出现了。’纳福神秘地笑了笑。
‘谁出现了?难道是──’吉祥惊愕地瞠大眼。之前纳福就曾说过,步家的女人都有一个真命天子,只是这人是福是祸,端看自⾝的造化。
‘你想的没错,我们需要他的帮助。’
‘他真是三妹的幸福吗?你不是说,即使是真命天子,也有可能带来灾祸?’
吉祥急问道。爹娘早逝,底下的三个妹妹全是她的责任,在她们还没找到幸福前,她永远也无法松懈,但若嫁不好,她更担心,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保护她们一辈子。
‘呵呵──’纳幅拍拍她的肩头。‘时机到了,就到了,谁也阻止不了,包括你我。’
‘三妹跟那人真的会成?’
‘成也苦,不成更苦,是福亦是祸,这必须由三妹自个儿决定。’
‘这…这是什么话?你确定你这么做,不是把安儿推⼊火坑?’
那到底成好,还是不成好?又不是在玩文字游戏。
吉祥惊讶大叫,纳福仅是浅笑,头摇不语。眼前的情况,无论她是怎么
问,也甭想
她开口了,再问还不就是那一句‘天机不可怈漏’,不然就是‘佛曰不可说’,她早听烂了。
‘算了,不问她了,那我呢?你帮我算了没?我都十八了,可没多少时间可以拖了。’
纳福实在不忍心泼她冷⽔,只好含蓄地说道:‘你的机会和我们摆脫贫困,致富的机会均等,外头鞭炮声,吵得我头晕,我还是进房吧。’
‘纳福──’吉祥急喊着。什么叫做她的机会和摆脫贫困的机会均等?
那岂不是暗示她这辈子无望了?这是什么鬼话?!
喧闹的西门大街,挤満看热闹的人嘲,大伙听闲今儿个有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回京,不仅文武百官全员出动
接,还惊动皇上亲
,这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大街上万头钻动,大街小巷挤満人,鞭炮声不绝于耳,有关这‘定威将军’的傅奇事迹,更是有如嘲⽔般,源源不绝。
‘?G!听说这定威将军,一手拿剑,瞬间砍杀数百名胡虏兵耶。’
‘我还听说这定威将军长年驻守边境,那些贼兵才不敢犯侵,这些年有这么定安的⽇子,可得归功他。’
‘哎呀,这算什么,我那孙子前些年回来的时候说,大将军对他们可好了,时时主动掏
包帮他们加菜呢。’
一声声的听说,从四面八方袭耳而来,求安也仰⾼脖子期待着。她们步家不过是寻常小民,庒
儿没什么机会和权贵往来,更别说认识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经由旁人七嘴八⾆的描述,让她不噤也跟着好奇起来。
这世上真有如此神武之人?⾜以以一敌百?
‘对了、对了,那定威将军究竟叫什么名字啊?’
‘?G,听说叫上官翼来着。’
上官翼?上官?乍听到这个名字,求安的心漏跳了一拍。
无端地,让她想起前些天,她在上官府前碰着的男子,他那忧郁的化不开的眉…
想着出神之际,耳畔忽然传来小妹招喜的呼喊声。‘妹姊,大将军来了,你快看!快看!’
顺着招喜手指的方向望去,先是一队雄赳赳的士兵出现,他们穿着盔甲、手持兵器,行进间散发出军人才有的英气,接着便是有幸与天子銮舆并驾的定威将军。
他甫一出现,便赢得所有的人
呼,皇上吩咐定威将军随侍在旁的用意,明眼人一看即知,是为长年在边境征战的定威将军,巩固在朝的地位,至今也只有他,能让皇帝放心将所有的兵权,
在他手上,信任偏宠的意味极为浓厚。
‘妹姊!快看!大将军就要来了。’招喜奋兴地
呼着。
‘真的吗?我看看。’仿佛感染了周围
乐的气氛,求安也跟着仰⾼颈子,努力从人
中,瞧那威武英气大将军,究竟生的什么模样。
她想,他一定是英气
,浑⾝散发着英勇气势,才能以一挡百,杀敌无数。
‘来了,来了!他们就要走到我们面前了。’个头娇小的招喜,踮⾼脚尖努力瞧着。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接近,求安的心也跟着绷紧。
转瞬间,那匹黑的发亮的骏马走到跟前,她踮起脚尖,才刚抬起头来,冷不防被马背上的银亮战甲,在
光照耀下所反
的光芒,给刺的睁不开眼,只好曲起手臂阻挡,她庒
儿看不清他的脸。
‘三姊,你瞧见了吗?那大将军可威武极了。’
‘是吗?我什么都瞧不见,
光太刺眼了。’
‘快来我这儿看,我这儿瞧的可清楚了。’
招喜拉着求安往右挪了一步。‘妹姊!快看!现正清楚呢。’
‘我看看!’
求安一抬起头来,定威将军正好从她的面前走过,一见到那
悉的相貌,她惊讶地张圆了嘴,半天合不起来。
是他──那天在上官府前遇上的男子。她更意外,他竟就是大名鼎鼎的定威将军──上官翼,既然他就是上官家的人,又为何会问她,关于上官家的事?
‘二姊!别瞧了,人都走远了,我们回客栈吧。’招喜拉拉出神的求安。
‘噢…那、那我们回去吧。’
瞥见小妹调⽪的眼神,求安愧羞地红了双颊。
‘妹姊,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大家,说你瞧那定威将军,瞧到失神。’
‘别瞎说,我、我们快回去,别让大姊担心了。’
拉着小妹,求安二话不说就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临走前,还是不自觉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头瞬间涌出,想要多了解他的望渴。
接近夜半时分,上官翼好不容易,才得以从皇上为他精心安排的洗尘宴脫⾝,一出宮门,他旋即命令随从各自回家,和久违的亲人团聚,之后,他才独自一骑回府。
他站在上官府前,注视着倾颓的大门良久,心中无限感慨。
前几⽇,他⾝着便⾐率先进城,想先回府一探,毕竟距离上回接到家书,已有一年之久,这段期间,他再也没有收到任何信笺,心中却始终有着不安。
回府一瞧,这才发现上官府的情况,还比他所料想的严重,至今他还无从得知到底发生何事,他随口问人,那人就是一脸恐惧地望着他。
只好等到今⽇,他随着大军进城来,打算再问个清楚。
但朝中大臣被他问到此事,也是支吾其词,无人肯给他一个解释,在筵席上,皇上也对他避谈此事,只叫他想开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真的想知道。
上官翼步上台阶,敲了敲门环。
‘谁呀?就来了。’门內传来的是王伯的嗓音,在上官府工作一辈子的总管。
‘是我。’
大门一开,王伯探出头来,发现来人竟是上官翼,惊喜地大叫:‘大少爷!大少爷!您总算回来了。’
‘王伯!府里可安好?’他试探
一问。
‘呃…’王伯偷觊他一眼。‘安好,安好。’
‘那就好!’上官翼走进府內,发现庭院里的花草、树木,多已蔓生杂草,多时无人修剪,杂
不已。‘王伯,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庭院都没派人整理妥当?’
‘回大少爷,实在是因为…人手不⾜,不过您放心,明⽇小的一定派人修剪好。’
‘人手不⾜?’上官翼有些困惑。至少五年前他离开的时候,上官府里好歹也有八十余口,怎么可能会人手不⾜?
‘呃…对了,大少爷,知道您今⽇回来,您的月影楼,小的已经帮您打扫好了,小的现在就带您过去吧。’
正当上官翼跟着王伯往府里走,发现楼阁房间外,全挂了一只⽩灯笼,以往灯火通明的內院,全是一片漆黑,几乎没什么人在走动,凄冷的像一座空府。
強烈的不安攫住他的心房上过的他不得不停住步伐
息。
走在前头的王伯,发现他没有跟上来,讶异地停下来。‘大少爷!有什么不对劲吗?’
‘跟我说实话,府內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何都挂上一只⽩灯笼?爹娘和鸿去哪了?’
‘这…’王伯战战兢兢地走到他面前,跪在他面前。‘大少爷!您想见老爷和夫人吗?’
‘王伯!你这是在做什么?’
王伯抹掉眼泪,站起⾝。‘小的这就带您去。’
两人穿过一座庭院,经过一个三转回廊,来到上官夫
的房间,房间外头挂了一排⽩灯笼,灯火在晚风吹拂下,忽明忽灭,幽暗的环境,显得格外幽森。
王伯推开门,房內案上摆放着鲜花素果,在案上的另一端则摆放着三个牌位,乍见到那些牌位,上官翼倒菗好几口冷气,不敢置信。
‘王伯!解释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上官翼怒吼质问,惊恐地转过⾝,不敢多看房里的摆设一眼,深怕他心中的恐惧会成真。
不!这绝对不是真的!
他绝对不会相信那些木牌上,刻的就是爹娘的名字。他真的迟了吗?
‘大、大少爷…’知道上官翼恼怒了,王伯慌张地跪了下来,⾝躯发着抖。
‘快说!’他沉下脸来,全⾝绷得死紧。
‘去年九月,老、老爷和夫人,还有二少爷、二少夫人,一起到城外近郊的瑞安寺礼佛,没想到…没想到…’王伯说着、说着,掩面痛哭起来。
‘说下去!’他怒吼一声,浑⾝菗紧。
去年九月?他在十一月的时候,接到来自上官府的家书,难道那信笺中所说的变故是指──
可庞澈不是说无碍?要他勿念?
‘是!没想到不知打哪来的蒙面贼人,竟然在光天化⽇下行凶,谋害老爷和夫人,结果老爷和夫人⾝中多刀,流⾎过多致死,二少夫人为了保护二少爷,推开二少爷,为他受刀,结果也惨死刀下,二少爷一个不小心滑下坡,侥幸留下一命,却因为摔伤残废了…’
‘不!’上官翼瘫靠在柱缘,才勉強阻止逐渐发软的⾝躯。
‘二少夫人当时已经怀有六个多月的⾝孕了,二少爷也満心
喜
接这孩子,没想到那些贼人,却将上官家所有的希望都带走了,真是可恨啊!’
上官翼愤怒地拎住王伯的⾐襟,愤咒着。‘你们是怎么办事?有做到保护老爷和夭人的责任吗?真正该死的是你们这群饭桶才是,为何死去的是他们?’
‘大少爷!是老爷和夫人不让护院跟去的,老爷还说上官家有个定威将军在,没人敢动他们一
寒⽑,小的这才无法跟去,不然…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咳!咳!’
见他咳得难受,上官翼才松了手劲。‘鸿在哪里?我现在去见他,问清楚事情的经过。’
听他要找上官鸿,王伯吓的脸⾊惨⽩。‘不…大少爷,二少爷现在…’他紧紧抓住上官翼的手臂不敢放。
‘别拦我,鸿在哪?’
‘大少爷!现在真的别去…二少爷因为双脚残了,脾气变得暴躁,他夫去二少夫人,在心情悲痛下,有些神智不清,加上他对大少爷有恨,所以、所以…’
听到这句话,上官翼突然松了手。‘鸿…他对我有恨?’
‘是,二少爷怨您,在上官家危急的时候却不在府內,才让上官家遭遇如此横祸,对于二少夫人的死,直到现在二少爷依然无法释怀,他也为将出世的小少爷,采买了新的⾐裳,没想到…没想到…全都用不上了,呜…呜…’
‘府里发生这样的大事,见我没及时回来,怎么还不赶快发急信给我?’
‘是…是庞公子要我们别打扰大少爷,他说为了让大少爷专心用兵,家务事不该再让您
烦。’
好个庞澈!上官翼深昅了几口气,
动的情绪也慢慢平缓下来。‘鸿现在情况如何?’
‘二爷不让大夫瞧他的伤,伤势也越来越严重,镇⽇胡言
语、神智不清,小的担心嘴碎的下人,会四处
说话,败坏上官府的名声,因此私自决定,遣散大部分的下人,只留下几名老仆,所以这庭院才没有人手清扫。’
‘王伯,明⽇开始,对外增召若⼲奴仆进府帮佣,至于鸿那,不得让闲杂人等⼲扰,往后府內一切事务,由我做主,你下去吧。’
‘是,那小的先下去了,请大少爷及早安歇。’
‘嗯。’
上官翼挥退下人,直到偌大的庭院中,仅剩下他一人,他吁了一口长气,浑⾝瘫软下来,跪坐在地。
砰砰砰──
他愤恨地以拳击地,好发怈心中的愧疚情绪,甚至拳心都击出⾎来,还不感觉痛,可他的心,却疼的拧出⾎来了。
他是不是该庆幸,上官府內尚有手⾜活着,而不是在他荣归故里的时候,面对着一座空府?
可以预见的,当上官家遭遇险难时,他的爹娘、手⾜,一定都在呼唤着他,可他又做到什么了?甚至对于他们的哀求,置若未闻。
二少爷怨您,在上官家危急的时侯却不在府內,让上官家遭遇如此横祸…
他有什么资格在上官府里大呼小叫?他连保护这个家的能力都没有,当他在边境奋勇杀敌时,他冀求的当真是⾼官厚禄吗?
不是的!他只想上官家的列祖列宗,以他为傲,以他为荣,可他──
却伤透了上官家所有人的心。
老爷还说上官家有个定威将军在,没有人敢动他们一
寒⽑,小的这才无法跟去…
这还真是天字第一号笑话──
‘上官翼!你这个混蛋。’
他愤咒一声,使出全力击往柱子,柱子被敲下了许多碎块,他的手也伤了。
上官翼跪在双亲的牌位前,背脊
直,双眼直视牌位,心口却是翻滚如浪涛。
如果当初他选择回来,说不定还有机会见上爹娘最后一面,如今,他只能悔不当初,他以上官翼的名字立誓,誓言找出残害上官家亲人的凶手,否则今生今世绝不离开京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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