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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水庄。

 “奇怪…怎么才一转眼,寿小姐就不见了呢?”

 “是啊,前头有客找余老爷跟鸣祥小姐,鸣祥小姐前脚才走,她就不见了。你有没有觉得她有点怪儿?”

 “怪儿?小,小声点,这话可别让老爷知道啊。”

 “那有什么关系呢?我来天水庄做事两年多了,就算老爷没有明说,可也能感觉他不喜爱寿小姐,甚至我怀疑他有心要除掉寿小姐呢。”小悄声说道,一双眼不住地四望。

 “真的吗?老爷是庄主,如果不喜爱她,怎么不赶她出庄呢?”

 “有鸣祥小姐在,怎么赶呢?所以,我老觉得最近老爷好像有心拉拢鸣祥小姐,让鸣祥小姐下手…”说到最后,小的声音已是微微大声起来。

 初的味道就这样被这两个丫鬟的气味给打散了。坐在高树上的司徒寿目不转睛地望着小贼头贼脑地探看,等到她与另名丫鬓找不着人,死心离去后,她才轻声开口:“弱。”那叫小的,一眼就能看出是硬底子,鸣祥知道吗?

 自义爹死后,天水庄里的佣仆全都更新,她曾见过几个也是硬底子的家仆在庄内走动,想来是余沧元为了保护鸣祥而雇来的,不过那几个硬底子远远不如这个叫小的。

 淡淡的、几乎无味的气息扑来,司徒寿从恍惚的神态中拉回思绪,跃下茂盛的高树,笑喊道:“鸣祥。”她以为鸣祥忙,今天不会再过来…圆圆的眼眸疑惑地眨了眨,望着眼前陌生的男人。

 那男人停下脚步,微讶地子着她。

 “鸣…”不对,她记得鸣祥的脸不是长这样,而且鸣祥是姑娘,不是男人。

 “我不是鸣祥。”他慢慢地柔声说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将我误认凤鸣祥吗?”

 司徒寿闻言,更加确定他不是凤鸣祥。他没有鸣祥的脸、也没有鸣祥的声音,连他都否认自己是鸣祥了…可是,他身上的气味好像鸣祥。

 她努力望着他的脸,却分辨不出义爹与凤鸣祥以外的脸,只好将视线往下移,瞧见他穿着一身淡蓝的袍子。鸣祥怕她认不出庄内的家仆,所以让家仆穿着统一的颜色;他不是天水庄的仆人,那…

 “你是谁?”

 慕容迟注意到她的声音娇娇软软的,却又带着几分的固执语气,一如当年那个小小的小寿儿…他心中最坏的打算是再见她时,她已成了杀人如麻的疯子,可是现在瞧她,她似乎极为正常。

 是师兄半途而废,还是她这三年多来没有她义爹的教养,所以恢复了正常?

 “你是谁?”她重复问道,眉目之间并无不耐。

 他回过神,微微笑道:“在下慕容迟,是…凤姑娘的朋友。”

 她“哦”了一声。“原来是鸣祥的朋友。你走错了地方,鸣祥不在这。”这里是她住的地方,除了送饭的仆役与凤鸣祥之外,几乎不曾有人来过。

 慕容迟听她正常地说话,心头大石更加放下,轻声说道:“方才我与凤姑娘见过面了,现在她有事,我便在庄内闲逛,这一逛便不小心逛到这里…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拜访,对于天水庄的地形不甚明了,姑娘可愿意带我欣赏庄内景吗?”

 司徒寿呆呆地眨了眨眼,见他似乎仍耐心等待她的答覆,她迟疑了下,问道:“没有人跟你提过我吗?我叫司徒寿。”

 “原来是寿姑娘。”他的畔勾起一抹人的微笑,她却像是看不见般。“凤姑娘曾提过你,你是她的义妹。”

 “没有其他人提吗?余沧元?小?或者庄内其他下人?”

 她的神态没有好奇,只像在阐述一项事实,慕容迟心里虽觉有些奇异,仍是微笑地摇摇头。

 司徒寿喃喃自语:“他是鸣祥的朋友,他迷路,我带他出去,瞧见有人就交给她们,鸣祥应该不会怪我,也不会受到惊吓吧。”

 她的声音虽极低,但慕容迟耳力极好,将她的自言自语听得一清二楚,他心里愈来愈觉得奇怪,正要开口询问,她忽道:“我带你走,这里没有人,得出去点才会遇见人。”

 “怎么这里格外遭人忽视呢?”他随口问。

 司徒寿回头看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这里是我住的地方啊。”

 这是什么理由?因为她住在这里,所以没有人来?为什么?她是一个黄花大闺女,乍见之时,只觉她貌美如幼时,黑长的头发编成一条长辫盘在头上,就像小时候的打扮,有一种活是小司徒寿放大后的感觉。这样美丽、脾气也不骄的少女,怎会没有下人伺候?

 “你…喜爱安静吗?”他慢慢地跟在她身后问道。

 司徒寿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与自己的一段距离。她喜爱安静吗?她垂下眸,又抬起眼,几许惑。

 “寿儿…寿姑娘?”

 “不知道。”她坦白说道。

 慕容迟又是一阵微讶,但没有追问下去,反而仍一脸温煦的笑意。

 “我却是很喜爱安静。”见她眼淡淡好奇,他又柔声说道:“在下从医,时常研究医理,若是有旁人在,便无法专心思考,偏偏在下有两名兄弟,成天热闹得紧。”

 她应了一声,努力想起义爹在世时,她一直是一个人;义爹死了后,她还是一个人…她的世界里一直静静的,很理所当然的,所以她不曾想过自己是否喜爱安静。

 见她直率不隐的神情,就知其中必有异。之前瞧见凤鸣祥,只觉昔日一面之缘的小姑娘已成心机深沉的女子,彼此虽无敌意,但她说起话来语多保留,他便主动请求与寿儿相见一面;那时凤鸣祥的神色极为惊讶,在旁的余沧元却是冷冷一笑,派人带他至此,并交给他一颗小弹丸,代若有事发生可随地一投,就会有人出面。

 他轻“呀”一声,忽然有所警觉。当年凤鸣祥只是一个惊惧的小孩,如今变成城府极深的姑娘,司徒寿怎会不变?

 “寿姑娘,既然你都是一人,平常都在做什么?”他像随口问道。

 却见她皱起眉头,像在回忆。

 “寿姑娘?”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不含任何威胁

 司徒寿脑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轻敲自己的脑袋瓜子,咕哝道:“又模糊了。”

 慕容迟见她这稚气十足的动作,心跳漏了一拍,顿感紧张起来。

 “寿儿,你记忆不佳,极有可能是受了风寒,我学过医术,让我帮你把脉诊治,好不好?”

 他的口气像在哄孩童,她却无法听出,也没注意到他将她的闺名喊得熟悉,只奇怪答道:“生病会病很久吗?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记不住呢…”

 瞧不见他美丽脸孔上的大惊,只看见他慢慢、慢慢地接近自己。用这么慢的速度是在怕她吧?那可不好,她很努力地想当好主人。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他是鸣祥的朋友,若让鸣祥知情了,会很失望吧?

 思及此,只好乖乖伸出手臂。

 他见状,出令人心动的微笑来。

 “寿儿乖。”伸出手轻轻把住她的脉门。

 她的身子很腱康,也没有练功到走火入魔让她的气息混乱,内力有些轻浅,可见师兄当年教她的主外功。

 这样的身子照理说是没有什么毛病,但正因为没有毛病,他心里才会隐约不安。她久居安静之地…说是安静,不如说是无人闻问的地方,若是她喜爱独处,那也就罢了,但她连自己喜不喜爱都不知道,就被迫住在那样宁静的天地里,她自己却不觉得是被迫,仿佛人家给她什么,她也不会多问地便接受了下来…

 脉门之间并无忧郁的情况,反而倾向清澄之态,与他心中的怀疑完全背道而驰,说这样的情况不诡异是骗人的,而他主身体上的疾病,对于心头上的病却只懂浅,只能长期观察而下判断。

 可是,就算是他一时半刻查不出病因,但依他对师兄的了解,师兄就算是要死,也不会轻易放过司徒寿这孩子。

 弯弯的眉头拱起,慕容迟暗暗叹息地抬起俊颜,正要随口安抚她几句,忽见她的小脸近在眼前,圆圆的眼眸不眨地子他。

 他吓了一跳,忘了自己与她极为贴近,红晕飞上他美丽的双颊,他马上松开她的脉门,慢慢地退后几步。

 司徒寿仿佛没有见到他脸红,只看见他惧怕地退后几步,心里不知为何,突然冒出淡淡的失望来。

 “我义爹也常说我乖。”她突然说道。

 他一楞,点头。“他的确是个会以言语来哄骗人的男人。”

 她眨了眨眼,好奇道:“你也认识我义爹?”

 “我与他,是师兄弟。”

 “师兄弟?”司徒寿惊讶道:“可是,你的武功被废了,义爹怎会有你这样弱的师兄弟呢?”

 从第一眼看他的身形就知他的武功曾被废过,现在只能算是废人一个,任谁也有能力一掌打死他;义爹是个武功深不可测的人,也对弱者向来不以为意,怎会有这个人当义爹的师兄弟呢…

 “其实,义爹也算弱者。”她喃道。

 “你义爹武功高强,怎会是弱者呢?”他试探问道。

 “因为他死了啊。强者生存,弱者死了活该,这是义爹说的。他的武功虽好到不能再好,可我也能杀了他,所以在我眼里,他比我还弱。”她说道。想要忆起脑中当年杀了义爹的情景,却只能出现片段,让她懊恼地又轻敲了下头。“讨厌,又模糊了。”

 她自顾自地继续走,慕容迟却停步不前了。她又回头,心里有些焦急,怕若让凤鸣祥瞧了,会以为她欺负这个人。

 她不明白为何人人都要怕她,鸣祥怕她身上的血,所以她一直推测旁人怕她也是因为身上的血;可现在她没血了,这人为何还要怕她?

 “我不可怕的。”她冲动地向他跨一步。

 他微楞,直觉答道:“我并不觉得你可怕。”

 “不怕,慢!”慕容迟原是被她软软声音里的恼意给吸引,后而听她抱怨,他出歉意的笑容,道:“我并非怕你,而是我一向走路极慢。”在她目不转睛的子下,他慢地走向她。

 好像…好像乌。明明他四肢健全、长手长脚的,走起路来却像是她看过的乌;要是有人拿刀砍他,不用追着他跑,也能一刀砍中他。

 “瞧,我这不是靠近你了吗?”他的笑颜极为温和,她却看不出来,只知他与自己只有一步之遥。

 他身上的气味再度飘来,她口:“好像鸣祥。”

 “却不是鸣祥。”他柔声说道。

 她一呆,总觉此话内有含意,但她脑中有些混乱,不知如何去探索,最后只得抓住自己认定的事实,点点头答道:“因为待我好的只有鸣祥。”又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他的脚步未移,奇怪他已经走路够慢了,停在那里不走,难道要等天黑才想走出这里吗?

 “寿儿,你很喜爱凤姑娘?”

 “嗯。义爹带我回庄,鸣祥是第一个待我好的人;后来我受了伤,她喂我吃葯、哄我抱我,那时她身上好暖和、好…”模糊的记忆里有一个身影好高好高,高到她必须仰起头努力看着那身影…

 可是,那身影是鸣祥,鸣祥没有那么高…她想要在记忆里抓清那个身影,却发现回忆又模糊了。她恼怒地咬住牙,气自己的记忆力愈来愈差劲,连与凤鸣祥共同的过去也这样忘了。

 “天气很好。”鸣祥的朋友突然说道。

 她回过神,瞧见他抬起脸看向天空,她一时好奇也跟着仰头看向天,天跟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啊。

 “春天到了。”他又说。

 春天吗?也对,最近是不怎么冷了。但,她带他走与天气有什么关系呢?

 他又忽然低下头,她一时转不过脑子,呆呆地顺着他的视线跑。

 “有些花也开了,很美,是不是?”

 “花就是花,一样的。”她说道。这人真奇怪。

 “我走路慢,是赏景,寿儿姑娘若不介意,也放慢速度陪我一块慢慢赏花,好吗?”他突然朝她绽出一朵人的笑容。

 在她眼里,他只是在笑,却看不见他的人之处。“你要我陪你?”

 “是啊,天水庄的建法有些不同,像身处自然之间,建筑倒成了陪衬,我少见这样的庄园,你愿意陪我慢慢地欣赏吗?”他心知这样的建法从靠近司徒寿所住的楼宇开始成形,必是师兄在有寿儿之后改建的,将庄园的一部分造得与天然无异,就像是…让一头野兽活在它该存在的地方,而非设限。

 “鸣祥可以陪你。”

 “你不颢意吗?”他的语气放得缓些。“凤姑娘有事在身,而赏景,不同的人陪着,自然有不同的感觉。我非常希望你能陪着我慢慢地走。”

 这是第一次,有人需要她陪着,连鸣祥也不曾这样对她说过。司徒寿迟疑了下,突然有些害羞地点点头。

 “你不怕我,我陪。”

 慕容迟见状,虽是微微一笑,内心却对自己没有早些来到感到淡淡的后悔。

 他慢慢地走着,注意到她也放慢了速度,但还是走得比自己快,每次快了几步,她又走回来。来回数次,却不见她脸色恼意。

 她的本应该颇为乖巧吧?若是师兄当年没有收养她,她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德;若是当年他多习点武,也许在保住实玉的同时,也能保住她不让师兄带走…

 “花很美吗?”她又见他发起呆来。

 “每朵花都有它独特的美。”他温声说道。

 “我知道它是花,却看不见它的美。”她口道。

 “见不着并非罪事,你可以闻它的味道。”他笑说:“味道于人,也分好闻跟不好闻啊。”

 司徒寿呆呆地望着他,即使没有办法看出他脸上的表情,但她的视线却不想移开。

 义爹曾说过,脸可变、声可改,但是人体的气味不论再如何变化,只要一久,仍能依味辨人,只因这样的事不曾有人试过,所以她是异类,而义爹似乎很高兴她是异类。可是,鸣祥就不一样了,鸣祥希望她像普通人一样,懂得察言观、懂得听对方语气而辨其喜怒;就连那个她不喜爱的余沧元,在义爹刚死后,要她恢复正常人该有的感觉,要她真正地看出他长什么样子,要她在被他打死前能够亲眼看见杀她之人究竟是充满了什么样的忿怒…

 那一次,若不是鸣祥突然出现,她会一掌直接解决余沧元的性命,让他知道到底谁才是强者!

 老实说,她一直不明白余爷爷的死关余沧元何事,为什么他老要替余爷爷报仇?就因为是父子?那也不过是体内的血脉相连而已,除此之外余爷爷与余沧元并无任何集啊。

 余爷爷会死,是他太弱,怨不得别人。

 所以她一直无法理解余沧元的恨从何来。而这个鸣祥的朋友…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她与众不同的地方。

 “寿儿,我告诉你一个小笔事,好吗?”

 他的声音钻进她的回忆里,她用力点点头。

 他的角抹笑,柔声说道:“很久以前,我曾经救过一个小女孩,我救回她的命,却救不了她的未来,因为我的功夫太差劲了,如果当年我多用心于武学,或者她就不会沦为杀人的工具了…”他没有告诉过人,甚至连刚儿与实玉都不曾提过。

 罢儿只觉奇怪那救回的小姑娘突然不见,但那时刚儿心思全在照顾实玉身上,很快就忘了寿儿的存在。

 而他,被废了那登不上台面的三脚猫功夫;他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武功被废,只想她的下场会如何。

 他治病、医病,固然是将病人医好为止,但若真的回天乏术,连神仙也难救命时,他虽懊恼,却也不会痛苦许久。只有八年前的那一次,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他,走向师兄那条毁灭之路,他却无力抱回她…

 他懊恼内疚了许久,甚至这几年时常在梦中梦见她。心想当初若留她在身边,也许现在她会跟实玉一样正常;也许会跟刚儿配成一对小冤家,而非像现在这般…

 “那是她没有用,不关你的事。”司徒寿奇怪他的想法,说道:“只怪她弱。她若强,她就可以救自己了。义爹说,只有弱者需要人救,但救了又有什么用?不练强,终究遭人宰杀,那么救不救都是无谓了。”

 她义爹的话简直被她奉为金玉良言了,既然如此,为何当年她会杀师兄而不罪恶之感?慕容迟心里存疑,正要开口,突然听见一声惊

 他循声看去,瞧见两名丫鬓隔着桥,正瞪着司徒寿;其中一名怀里捧着白布,布上沾血,里头像是动物的死尸。

 “翠儿,咱们快去找余老爷评评理!”其中一名丫鬓尖声叫道。

 司徒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小。叫小。”她喃道,皱起眉头。

 慕容迟耳尖,问道:“小?这是那丫鬓的名字?你记得住她?”

 她点点头,坦白说道:“她的味道不好,我不喜爱,讨厌。”

 味道不好?慕容迟不及再细问,忽听见有人冷冷说道:“是哪个丫头闲来没事想找我评理的?”

 司徒寿眉头皱得更深,慕容迟在她身旁,隐约可见她微微调整了下呼吸,使其吐息浅而缓慢。

 他微讶她的举止,便循声看去,瞧见站在丫鬓之后的,正是之前所见的天水庄主人余沧元。

 余沧元从外表上瞧起来约莫二十六、七岁,算不上俊美,但目光,瞧起来是个十分精明的男人。他的身高差不多与慕容迟一般,却比慕容迟健壮许多,一见就知是个武功不凡的练家子。

 他目光极冷地扫了一眼司徒寿与慕容迟,注意到慕容迟并未如想像般惊惧司徒寿,他缓缓收回视线看着眼前两个丫鬓。

 “评什么理?好好的事不做,在这里闲磕牙吗?”

 余沧元在庄中的形象本就严肃、少见笑容,对于家仆奴婢虽不算过分严厉,但主仆之间分限极为明显,容不得下头的人作威作福爬到主人头上。

 翠儿被他的气势所吓,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在旁的小见状,连忙叫道:“老爷,您要评评理,翠儿养了只小白兔,”“谁允许庄内养这些东西了?”余沧元不悦道:“我说过若违背我说的话,逐出庄内,是听假的吗?”

 小反应极快,暗地推了一把翠儿,让她扑跪上前的同时,怀里包着的动物尸身随势散开,正落在余沧元的脚前。

 她马上随着翠儿跪下,嗫嚅说道:“奴婢与翠儿不敢违背老爷定下的规定,可是,咱们瞧它又瘦又可怜地躺在庄外头,一时不忍心便将它带进庄内养…”脚步声传来,是凤鸣祥与今来的那两名慕容公子慢慢走来的声音。她暗地叫恼,却不动声地又说道:“却没料到养了好几天,它瞧起来也健康许多,正打算与翠儿放生时,它就不见了,咱们找了一上午,总算找着了,却…。。却像是被人给弄死了。”

 语毕,听见翠儿哭得更大声。

 “弄死了?那就是要烤兔吃了?”慕容刚快步跑来,大嗓门地叫道:“能不能别忘了我一份儿?”

 “二哥,别胡说!”慕容实玉一跛一跛地跟上前,瞧见地上浴血的尸首,惊出声。

 余沧元子良久,缓缓地蹲下地,拨开兔头,察看它尸身上的伤迹。头未染血,肥胖的兔身却血迹已然干涸,靠近颈间的地方有五个大小不一的,他暗暗比较了下五指,正是女人的指头可以钻进的范围内。

 他眯起眼,抬首子司徒寿,见她似乎连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也不知情,一脸坦白清澄的模样儿,起他心里的恨、心里的怨;他慢慢站起,瞧见凤鸣祥已站在身边,看着自己。

 他的嘴角勾起冷笑,回视她的目光仿佛在说,保着司徒寿,迟早会有事发生,现下是兔身,将来难保不会是人死。

 凤鸣祥当作没看见,问小道:“在哪儿发现的?”

 “是翠儿先发现的。翠儿,你快告诉小姐跟老爷,他们一定会为你作主的!”

 翠儿显然养它养出了感情,哭得难以自制,数度哽咽道:“奴婢是在寿小姐的楼阁外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

 慕容刚正要开口说不过死了只小兔子,干哝这么大惊小敝的?他在山上时,时常抓野兔当饭吃呢。嘴才一张,慕容实玉拉住他的衣袖,摇摇头示意他闭嘴。

 这里的气氛着实诡异,他俩顺着余沧元与凤鸣祥的视线看去,瞧见之前暂离开大厅的大哥正站在一个美少女旁。

 慕容实玉用力拍上慕容刚的后脑勺,低叫:“二哥,收起你的口水,少丢人现眼了!”

 司徒寿连看余沧元也不看,只专注地望着凤鸣祥。

 “鸣祥,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她软软的声音有点疑惑。

 “我…”

 “还需要多话吗?”余沧元冷冷一笑。“能够用五指瞬间杀人的,在天水庄里除了一个司徒寿,还会有谁?”

 “我杀人?”她瞧见慕容迟慢慢地走离她,以为他终于开始怕起她来。也对,这世上,就算是鸣祥,也仍对她有些微的惧意,何况只是一个陌生人呢?

 “沧元,未查清楚前,不该早下定论。”凤鸣祥温声说道。

 “早下定论?这还能算早下定论吗?这种手法你不是没有见过;出自何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要保她,也得看看情况,一个习惯杀人的杀人疯子,怎有可能就此收手?今她对一个畜牲下此毒手,难保它不会对你下手!”

 司徒寿听了老半天,才明白他们以为自己把地上那团血给杀了。

 “这兔子应该死了大半天了。”慕容迟忽地说道。

 众人往他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蹲在地上,翻看兔身伤口。

 是人为的,碎其骨致命,五个小的确像是女人的手指,将平钝的指腹穿透厚,力气要很大,再不就是功夫极好。他美丽的脸庞闪过不易见着的恼意。这样的功夫的确会像是师兄传给司徒寿的,他原要为她开罪,但…之前听凤鸣祥提及,师兄收养的女儿只剩她与司徒寿,其他人都死了,凤鸣祥的内力虽好,却颇有走火入魔之势,难以收放自如,外功三脚猫是不用说了,自然只剩司徒寿有此可能了。

 “没有。”司徒寿突然说道。望着凤鸣祥,心里一急,又道:“为呜祥,不动!”

 凤鸣祥知她心情稍一不平静,说起话来就简洁又让旁人听不懂,正要开口解释,忽闻慕容迟说道:“寿姑娘是说,她并没有对这畜牲下手,为了凤姑娘,她不会动手。”他的声音向来轻柔悦耳又温,却不显中气不足,反有缓和此时气氛的感觉。

 凤鸣祥与余沧元惊讶地望着他,随即彼此对看一眼。凤鸣祥先开口道:“既然寿儿说不是她,便不是她了。”司徒寿不会骗她,只是,不是寿儿,会是谁下的手?

 “小姐,可是…”小急道。

 “住口,这里由得你说话吗?”余沧元喝道,冷冷瞧了一眼司徒寿。他最恨她明明身染罪孽,双眸却清澄如水;她的眼里也只有鸣祥,只要鸣祥信了她,她便能无视旁人说长道短。“若不是她下的手,谁还会这门功夫?司徒寿,你倒说看看,半天前你在何处?在做什么事情?”

 司徒寿闻言,微微眯起眼。半天前…半天前她在做什么?记忆之间又有点模糊了,她只记得鸣祥的朋友了路…再之前是与鸣祥下棋…然后呢?她恼怒地皱起眉头来,觉得自己好笨,为何就是记不住?

 “肯定被毒死的。”慕容迟温声说道,引起众人注意,也适时阻止正要说话的小。他抬起美丽的脸庞,对翠儿出充满遗憾的笑容。“你养的小白兔是先被毒死,趁着尸血尚未凝固时,指破其、碎其骨,此人不是讨厌小动物,便是有心嫁祸于人。你瞧,这针上头是黑的,这便是毒素的反应。”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像怕她听不懂似的,同时将银针举到她的面前。

 翠儿楞楞地看着他人的笑颜,听着他悦耳的声音,根本没注意到他到底何时验的尸,只知自己的眼泪不知不觉止住,小脸也微微泛红起来。

 “慕容公子才用这么一眨眼的时间,凭什么能这般笃定?”小道。

 “小!”余沧元又一沉喝。深沉地子慕容迟良久,才缓缓说道:“就凭他是江湖上响叮当的神医慕容迟,要他为一个小小的畜牲验尸,还责是大材小用了点,是不是?慕容公子。”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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