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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过往无痕
 写总结好痛苦,跟写这章一样的痛苦…

 ------这是痛苦的分割线-----

 当苏哲最初在京城亮相时,许多人都曾经问过“这个人是谁”问题的答案很快就被查了出来,原来苏哲就是天下第一大帮江左盟的宗主梅长苏。这个答案令大家非常満意,似乎可以解释很多东西,所以并没有一个人再继续追问:“那梅长苏…他又是谁呢?”

 梅长苏没有想到第一个这样问的人会是霓凰郡主。此时她的目光就象能扎透人体的剑一样,炯炯地定在他的脸上,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坚持要等待亲口的回答。

 是避口不言,还是更深的欺骗,实在让人难以抉择。

 梅长苏的眉间有些疲惫,更有些沧桑,他缓缓地将头转向了一边,仿佛想要避开郡主的探究似的,低声道:“旧人。和聂泽一样,都是劫后余生的旧人。”

 霓凰晶眸如⽔,仍是牢牢盯住他毫不放松“如果是⾚焰旧部,为什么我不认得你?”

 “⾚焰军男儿无数,你又何尝全都记得?”

 “可是现在你是宗主,连聂泽都甘心在你之下,听你号令。若说你当初是无名之辈,我却不信。”

 “也许因为…我们现在所做的事与沙场无关吧…”梅长苏边浮起自嘲的笑“聂泽不擅长做这些,何况认识他的人也多,不大方便。”

 霓凰定定地看了他良久,突然问道:“你认识林殊吗?”

 梅长苏垂下双眸。既是⾚焰旧人,又怎会不认识林殊,所以回答只能是:“认得。”

 “他是不是真的已经战死?”

 “是。”

 “他战死在哪里?”

 “梅岭。”

 “尸骨埋于何处?”

 “七万男儿,天地为墓。”

 “连他的尸骨都没有人收吗?”霓凰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手指用力抓住⾝前的⾐襟“连一块遗骸也找不到了吗?”

 “战事惨烈,尸骨如山,谁又认得出哪一个是林殊?”

 “是啊…”霓凰木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惨烈的‮场战‬是什么样子。古来沙场,又有几人可以裹尸而还…”

 梅长苏的视线,柔和地落在她的⾝上“郡主若要祭他,何处青山不是英魂?”

 “你说的对,他不会在乎这个的,”霓凰喃喃自语了一句,突又抬起双眸,眼锋转瞬间厉烈如刀“可你若是⾚焰旧人,当以少帅称之,为何会直呼林殊之名?”

 梅长苏神情微震,原本浅淡的嘴变得更加没有⾎⾊。不知是因为隐瞒不住,还是原本就不忍再继续隐瞒,他并没有回答这句问话,反而将脸转向了一边。

 “当聂泽讲到他的宗主时,敬爱之心昭昭可见,决不象你所说的大家只是分工不同,”霓凰执拗地又转到他的正面,坚持要盯着他的眼睛“我一直不明⽩为什么聂泽的痛苦会那么深,就算我曾经是他战死同袍的未婚,他也没有必要象现在这样挣扎逃避,除非…除非他知道…”

 “霓凰,”梅长苏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聂泽只是有一点钻牛角尖。他慢慢会好的,你不要多心。”

 霓凰怔怔地看着他,面容甚是悲怆,寒风中呼出的⽩气,似乎一团团地模糊了她的视线。深昅了一口气之后,她突然一把抓起梅长苏的右臂,用力扯开他腕间的束袖,将厚厚的裘⽪⾐袖向上猛推,一直推到了肘部。

 梅长苏顺从着她的‮布摆‬,没有抗拒,也没有遮掩,只是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凄凉。

 霓凰握紧他的手臂反反复复地仔细看了好几遍,可裸露在外的整个部分都是光洁一片,没发现任何可以称之为标记的痕迹。

 呆呆地松开手,愣了好一阵儿,霓凰还是不甘心地又伸手扯开了梅长苏的领口,认真察看他肩胛骨的部位。

 …仍是肌肤光洁,无痕无印。

 年轻姑娘的泪⽔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不停地向下滴落,给人的错觉,就好象这泪滴立即会在凛冽的寒风中,被冻结成鲛人的珍珠。

 梅长苏温柔地注视着她,不能上前,不能安慰。隆冬的凛凛冰寒顺着被拉开的袖口和扯松的⾐领刺⼊⽪肤深处,冷⼊骨,仿佛随时准备直袭心脏,它骤停。

 “你很怕冷吗?”霓凰看着他收紧披风的动作,轻声问道。

 “是…我很怕冷…”

 “他以前从来不怕冷的,大家都说他是小火人,”霓凰面⾊苍⽩,眼眸中⽔气盈盈“到底是怎么样‮忍残‬的事,才能抹掉一个人⾝上的所有痕迹,才能让一个火人变得那么怕冷…”

 “霓凰…”梅长苏的神情仍然是静静的,音调仍然是低低的“看到的就已经⾜够了,你不要再多加想象。有很多痛苦,都是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而产生的,你没有必要面对它,更没有必要承受它。林殊已经死了,你只要相信这个就行了…”

 “可是女人的感觉总是不讲道理的,”霓凰凝望着他的脸,泪⽔落得又快又急“就算什么痕迹都没有,我们也能知道…也许越是什么都没有,我才越是知道…林殊哥哥,对不起,我不再离开你了,我永远都不再离开你了…”

 “傻孩子,”梅长苏只觉得眼框一阵阵的发烫,伸手将他的小女孩搂进了怀里“我知道你念着林殊哥哥,但那是不一样的…已经错过的岁月,和已经动过的心,都象是逝去的河⽔,永远也无法倒流。我已经累了十二年,不想再看到⾝边重要的人因为我的存在而痛苦,这样我也可以轻松很多,你说是不是?”

 霓凰紧紧抱住他的,泪⽔浸了他前的⾐襟。这十年来,她一直是别人的倚靠,是别人的支柱,面对着幼弟旧将,南境军民,柔软的⾝一刻也不能弯下,即使是聂泽,也不可能让她完全放松。

 可唯有这个人,唯有这个怀抱,能够让她回到自己娇憨柔软的岁月,纵情地流泪,无所顾忌地撒娇,没有热烈涌动的情,没有朝朝暮暮的相思,有的,只是如冬⽇光般暖暖又懒懒的信任,仿佛可以闭上眼睛,重新变回那个永远无忧无虑,让他背着四处奔跑的小女孩…

 抛开彼此的⾝份,抛开那桩由大人们订下的婚约,林殊哥哥还是林殊哥哥,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世事如何变迁,纵然有一天各寻各的爱情,各结各的佳侣,纵然将来儿女成行,鬓⽩齿松,林殊哥哥也依然是她的林殊哥哥。

 “霓凰,你听我说,”梅长苏静静地拥着她,轻柔地‮摸抚‬她的长发“你先不要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一天我会让聂泽原原本本告诉你的,可是现在…你能不能听我的话,乖乖回穆王府去,我们今天会面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即使是夏冬和靖王也不可以。以后如果再相见,我还是苏哲,你还是郡主,不要让其他人看出异样来,你做的到吗?”

 霓凰用⾐袖印去脸上的⽔迹,振作了一下精神,点点头“我知道,你现在要做的事很难,我不会给你添⿇烦的。”

 梅长苏微微笑着,伸手理顺了她耳边的发,轻声道:“清明之后,你就回云南去吧,我会让聂泽也过去,你们在那里安静地等我的消息,好不好?”

 “不行,”霓凰郡主柳眉轻扬“你在京城势单力薄,起码我要留下来帮你…”“在云南也有事情可以做的。”梅长苏温和地劝道“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一定会叫你,因为你不是局外人,我们要共同努力才行。”

 霓凰眼波轻动,沉昑了片刻,慢慢点了点头“那好…我回云南可以牵制一些局面,也许确实比留在京城更有用。等我走后,穆王府在京城的所有力量,你都可以随意调派。”

 梅长苏眸中露出笑意,赞道:“这些年你实在是历练了,果断慧敏,思路清晰,朝局脉络把握得也很准。有你稳定南方,我在京城也省心不少。”

 霓凰看着他素⽩清减的容颜和闲淡安宁的微笑,心中突然甚觉酸楚,又不想再惹他难过,自己勉強忍了下去,语调微颤地道:“林殊哥哥,你要小心…”

 梅长苏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从怀中摸出一方素巾,拨开旁边地上积雪表面的一层,抓了几把下面⼲净的雪握成冰块,用素巾包了敷在霓凰的眼睛上,柔声道“你是威震三军的女将军,不能肿着眼睛回去哦…”霓凰破颐一笑,接过冰包轻庒着轮流冷敷两只眼睛,方才的郁郁悲凄略略疏散了一些,又见梅长苏将抓过雪的手指缩回袖中煨着,嘴也有些微微的发青发⽩,不由担心地道:“林殊哥哥,你这么冷,还是先坐你的马车回城去吧。我在这里等一会儿,等小青送完周老先生回来,我的眼睛也差不多好了。你放心,不会让那小子发现的。”

 “要是连穆青都能发现,那还了得。”梅长苏刻意轻松地玩笑了一句,也确实有些抵御不住⾝上越来越重的寒意,便又随便叮嘱了霓凰几句,转⾝走下坡地。

 一直远远站在坡地洼处的护卫立即上前,看见他的手势,心领神会地跑去叫车夫把停靠在较远路边的马车赶了过来,放下脚凳,扶他上车。

 梅长苏靠住车辕,回头又向坡地的方向看了一眼,见霓凰举起手中的冰包向他挥动,忙也抬手回应。

 马车随即轻轻摇晃,开始启动向前,厚重的车帘放下,挡住了外面的山⾕的朔风,也隔开了凰郡主的视线。

 梅长苏只觉得口涌起冰针般的刺痛感,再难強力抑制,抬袖捂住嘴一阵咳嗽,好容易平息下来时,雪⽩的银裘袖口已晕染了一抹深红。

 “宗主!”护卫惊呼了一声,过来扶住他的⾝体。

 “没事,”梅长苏淡淡地一笑“天气太冷,回去给我烧点热⽔,暖一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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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有些读者想象力丰富,但本书不是魔幻类的,不许想到什么借尸还魂上面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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