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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皇子来访
 当梅长苏与霓凰郡主在凤楼上赏景谈心时,宁国侯锦棚里的几个年轻人也并不安宁。萧景睿总是担心留下苏兄一个人有什么不妥,时坐时站地未见安稳。而言豫津坐在一旁,则是一直自顾自地在茶碗里照着自己的影子,喃喃自语:“我应该比苏兄更英俊、更帅气、更招人爱吧?郡主为什么不请我陪她呢?”

 谢弼气得一下站了起来,宣布道:“我不跟你们这俩疯子在一起了,我出去走走!”说着转⾝就向外走去,几乎跟正走进来的人撞了个満怀。

 “苏兄!你回来了…”

 另两个年轻人闻声立即起⾝,言豫津抢先把好奇地脑袋伸了过来:“苏兄,郡主跟你说了什么?”

 梅长苏面上露出意味深长地的微笑,眨眨眼睛道:“郡主夸我,长得象一只麒麟一样…”

 “麒麟?”言豫津愣了一下“就是那种四不象的圣兽?你确认郡主这是在夸你?”

 “胡说什么啊,”谢弼推了他一把“郡主是夸苏兄有麒麟之才!”

 梅长苏瞟了这位二公子一眼,什么也没说,谢弼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満脸通红,自知言语有失。不过言豫津并没有接着他的话追问,反而⾼⾼兴兴地拉着梅长苏跟他讲述刚才有场打斗多么好玩,连神⾊微动的萧景睿也象是本没听到一样,回⾝到棚外叫侍从换热茶进来。

 梅长苏不由心中微有感慨。这两个人,一个大大咧咧毫无机心,一个温和单纯柔顺善良,但比起陷于政事权谋之中的谢弼,反倒要更敏锐一些,至少知道什么话听到了都要当作没听到 一样。

 不过谢弼竟然知道“麒麟之才”这样说法,说明他在誉王幕中的地位绝对不低。因为无论是一个太子也好,一个王爷也罢,追着延揽什么麒麟这种事,若是传到了当今皇帝耳中,肯定会惹起他的忌怒,所以除了心腹中枢,他们不可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个隐秘。就连霓凰郡主,梅长苏也还一时推测不出她是从什么途径查知这件事的。

 “…后来他就闪啊闪啊闪啊,本来对方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可他忘了这是在一个⾼台上啊,正闪得⾼兴呢,脚下一空,就掉下来了!哈哈哈…”言豫津大笑了一阵后,突然把脸一绷,怒道“苏兄,你有没有在听我讲?”

 “有听啊。”

 “这不好笑吗?”

 “很好笑啊。”

 “可是你都不笑!”

 “我在笑啊…”萧景睿过来打了言豫津一拳“人家苏兄有气质,笑得斯文,你以为人人都象你一样,一笑起来就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言豫津正待反驳,谢弼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声道:“太子殿下和誉王殿下朝这边来了。”

 棚內顿时一静,梅长苏缓缓站起⾝,扬声道:“飞流,来的是客人,不要拦。”

 外面传来闷闷的一声“哦”谢弼眼珠略转了转,小声地说:“大哥,豫津,等会儿我们也回避一下吧。”

 “我不。”萧景睿立即道“我要跟苏兄一起。”

 “你…”谢弼气结“你懂点事好不好?”

 “苏兄是我的客人,我不该陪吗?”萧景睿冷冷道。

 谢弼知道自己这位大哥平素里虽然温和,但一拗上劲儿来可不好对付,正有些焦躁,言豫津在一旁笑道:“谢弼,又不是誉王殿下一个人来,太子也在啊,大家一起那么热闹,有什么需要我们回避的?”

 被他这一提醒,谢弼顿时怔了怔。是啊,光自己这三个人回避了顶什么用啊,太子跟誉王在一起呢,反正谁也说不成什么要紧的话…

 梅长苏冷眼瞧着这一幕,不噤暗暗摇了‮头摇‬。

 还未正式接触呢,太子与誉王这争嫡的两府里就已经开始显露出⽑病了。

 太子这边的问题是保密不严。明明是他悄悄上琅琊阁问出的机密答案,现在不仅他最大的敌人誉王知道了,连持有中间立场的霓凰郡主也知道了,要说他府里没有人家安下的谍探,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而誉王的问题在于用人不当。象谢弼这样的人才,又有宁国侯世子的⾝份,早应该挖空心思把他塞进户部这样的中枢部门担任实职,让他能发挥自己善理內政的优势,而不是还由他闲散在幕僚中,搅进他本没有天赋的谋诡变中来。

 这时锦棚外已传来脚步声,有人拖长了声音宣报:“太子殿下到——誉王殿下到——”

 前后脚进棚的这两个人,一看便知是兄弟,都是⾼挑韧健的⾝形,深目薄的容貌。太子萧景宣今年三十五岁,边有两道很深的口鼻纹,气质略显忌,而三十二岁的誉王萧景桓眉目更为舒展些,一进来就刻意露出平和的微笑。

 棚內诸人一齐行下国礼,当然立刻就被扶起了⾝。

 “景睿和豫津又出去玩了好久才回来吧?真是让本王羡慕。”誉王萧景桓曾奉旨照管过在御书房念书的这些世家‮弟子‬们,所以比起太子来,他与在场诸人的关系要更加稔一些,笑着抚了抚萧景睿的肩膀“早就听说你们三个带了贵客进京,只是这一向琐事⾝,一直找不到时间来拜会。”

 太子暗暗撇了撇嘴。什么找不到时间?如果不是两府里互相观察牵制,只怕谢弼报告给他的当时他就立马飞奔了过去,饶是这样,他还不是第二天就求了皇后娘娘去揽人吗?听说还被人家送了软钉子吃,活该!

 “这位就是苏先生了,果然风采清雅,”誉王继续笑语晏晏“江左十四州能多年安康,民生平稳,全是多亏了贵盟匡助地方,本王一直想要禀奏圣上,给贵盟予以嘉奖,只是恐怕贵盟心志清⾼,不屑于俗誉,故而未敢擅动。”

 梅长苏淡淡道:“在下苏哲,随友⼊京,与江左盟没有丝毫关系,请誉王殿下不要有所误会。”

 见誉王被这软绵绵的一句话顶得无语,太子顿时心头大快。还请旨嘉奖呢,要请旨难道本太子不会请,轮得到你揷手吗?

 “此言极是,”太子趁机道“苏先生就是苏先生,扯那么远⼲什么?听说先生有体弱之症,⼊京是为了游赏散心,不知都去过哪些地方了?”

 “啊,我带苏兄在城里逛了一天,什么清乐坊、上墟市、夫子庙、洗愿池都去过了!”言豫津一派天真地抢着答道。

 “这些都是你喜玩的地方,”太子嗔怪地瞪了言豫津一眼“人家苏先生‮趣情‬⾼雅,哪里爱去这些俗喧嚣之地?要说金陵盛景,还是在郊外,只可惜大多圈进皇家苑林中了。先生如果有‮趣兴‬,就请收着这个出⼊的⽟牌,虽没什么大用,但拿来开道还是方便的。”

 他虽然说的谦逊,但那块净⽩脂⽟加盖玺章的令牌一亮出来,大家谁不知道它的分量?谢弼眉尖一跳,不由看了誉王一眼。

 暂居下风的誉王抿了抿嘴角,冷眼瞧着梅长苏的反应。只见这位江左盟宗主用指尖拈住牌穗,拿到眼前随便瞟了瞟,边闪过一缕淡淡的笑意,叫了一声:“飞流!”

 一眨眼的功夫,那俊秀冷的少年便出现在梅长苏⾝边,几个贵公子看惯了没什么,倒把两个皇子吓了一大跳。

 “来,把这个拿着。以后我们飞流出去玩的时候就可以爱怎么走怎么走了,如果再有大叔把你捉下来,就拿这个牌子给人家看,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现在去玩吧。”

 大家眼前一花,少年又消失了踪影。太子愣了半天,脸⾊有些难看,誉王却一副暗中笑的肚痛的表情。

 这块⽟牌可是加盖了皇帝大宝玺印的一道令符,除了太子,连王爷们也未蒙赐有,绝对是⾝份的象征,凭此牌,所到处可令百官俯首。结果人家如此大手笔地送出见面礼,他居然转手就拿给自己的护卫玩去了,简直不知道是该说他不识宝,还是该说他太不给面子…

 “其实游玩也是很费体力的,”现在又再次轮到誉王振作精神“苏先生还是该先行调养⾝子才是。刚巧本王这里得了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千年首乌,最是滋补的。另外,在我灵山别宮里有股药泉,常浴此泉可益气补神,连⽗皇都赞不绝口,不妨请先生过去住一段时⽇,本王也好与先生谈论一下词赋文章,沾一沾这公子榜首的雅气。”

 他这个建议一出,连萧景睿都不噤有些动容。想起这一路上梅长苏稍加劳累便面⽩气,晚上也时常咳个半宿,他就感到十分揪心,虽然极不想让梅长苏与嫡位之争扯上关系,但那千年首乌与灵山药泉无疑还是很难让人拒绝的。

 “你最近这么忙,⽗皇不是瞧你能⼲,一连办了好几件差事给你吗?”太子冷笑了一声道“你哪里有时间陪苏先生去什么灵山别宮啊。”

 “皇兄不必担心,兵部和淇州那两桩差使已经办好了,昨儿才回了⽗皇,正准备今天回禀皇兄您呢。至于庆国公的那桩案子,‮出派‬去的钦差还没回来呢,一时且开不了审。这几⽇正好是个空闲期,怎么也得让小弟松泛几天不是?”誉王笑着回话,态度极为恭敬,却让太子恨得牙庠庠,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欠揍,巴不能现在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可以上去痛痛快快的地扇上两掌。

 “誉王殿下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梅长苏瞧着这表面上兄友弟恭,实际却象对乌眼似的两兄弟,慢呑呑地躬⾝为礼“只是这一向服的是寒医荀珍先生特意为我调制的丸药,不能擅加进补,那千年首乌是何等宝物,不要⽩⽩浪费了。至于灵山别宮的药泉,只怕我要先写信问问荀先生,如果他说洗得,我再去叨扰殿下吧。”

 太子一看梅长苏也拒绝了誉王,心里顿时舒服了好些,忙道:“可不是,调理病体万万马虎不得,怎么能看什么药贵就往嘴里吃,看什么⽔好就跳进去洗呢?桓弟府上要是没有比寒医荀珍更好的大夫,就不要给苏先生出主意了。”

 誉王心里明⽩,当着太子和自己的面,梅长苏是不可能明确表态偏向哪一边的,所以今天不过是大家来见个面,彼此品察一下对方,真正的⽔磨功夫还在后头,不能急于一时。于是立即哈哈一笑,一副大度的样子道:“这个是本王疏忽了,可惜此处无酒,否则一定要自罚三杯才是。”

 太子站起⾝来道:“桓弟,人家苏先生今天是来看比武的,我们就不要多加叨扰了,这就走吧?”

 誉王略加思忖,想到太子所赠的⽟牌虽然被转手给了护卫,但好歹算是收了,自己岂能平⽩地落了下风,忙向谢弼使了个眼⾊。

 “对了苏兄,”谢弼心领神会,立即叫了一声“您不是一直想着要去凭吊黎崇老先生的教坛遗迹吗?我记得老先生有些手稿…”

 “在我府上,在我府上,”誉王立即接过了话茬儿“黎老先生也是本王一向敬重有加的鸿儒,故而收蔵了几本老先生的手稿,怎么苏先生也是…”

 “黎老先生门生遍于天下,苏兄也曾在他坛下听讲过呢。”谢弼附和着道。

 “这可真是巧了,”誉王忖掌一笑“以后就更有得切磋了。”

 这一下投其所好,连梅长苏也不噤目光闪动,轻声问道:“是哪几本手稿呢?有《不疑策论》吗?”

 “有,有,”誉王大喜道“就在本王的蔵书楼內。先生如果想看,尽管到府中来,绝对没有人敢拦先生的大驾。”

 他不提要赠送书稿,而只是请梅长苏来看,分明就是以此为饵,引得人常来常往。太子看看情况不对,不噤有些着急,忙道:“桓弟也未免太小气了,不就是几本书稿吗?人家苏先生喜,你送过去就是了,还非要人家到你家里去看…你要真舍不得,那几本书值多少钱,你出个价,我买了送苏先生。”

 被他这样一,誉王只好道:“我只是怕苏先生不收,先生如果肯笑纳,自然是立即送过去。”

 梅长苏淡淡一哂:“既然也是誉王殿下心爱的书稿,苏某怎能横刀夺爱?”

 “哪里哪里,苏先生如今这般才名,如果黎老先生在世,必视你为第一得意弟子,这手稿归于先生之手,那才真是再恰当不过了。”誉王一面装着大方,一面忍不住又刺了太子一句“不过小弟还是要冒昧地说一句,皇兄刚才的话可有些不对,这几本手稿在寻常人眼里不算什么,但在敬重老先生的人眼里,那都是无价之宝,皇兄说的‘出个价’之类的话,苏先生听了可要难过的…”

 太子顿时气结,但他确实素来不爱读书,弄不懂这些文人的心思,担心又说错什么话,平⽩地得罪了梅长苏,当下也只好忍了这口气。

 两人这一番较量,也说不上有什么大赢大输,眼见着梅长苏神思倦怠,萧景睿很关切地频频询问他哪里不舒服,当下也不好久留,各自又客套地关心了几句,便一起出去了。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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