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关洛争雄·四十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冻结了,绝大多数的人都被这绚丽的一箭所震慑,脑中完全空⽩,连正在
战中的人们也因其发出的声⾊自而默然不动。明明是黑⾊的箭⾝,可在此时却偏偏发出诡异无比的⾚红⾊光芒,直将周围照得一片透亮,宛如⽇正当空的⽩天一般。
杨诚微微一愣,似乎也没想到这一箭的威力竟然如此之大。当年助潘宗向平定西北时,康铁生曾以一块珍贵之极的铁精打造了七支⾊彩各异的箭,虽然比起之后得到的破⽇和碎月相差甚远,但却已经有了惊世骇俗的威力。平定西北之后,杨诚便一直使用着由军械营为
州军制作的制式箭支,不要说破⽇和碎月,就连七支铁精箭也再没有使用过了。现在为了猎杀郑志愉,他却也不敢再将其珍蔵于⾝,毕竟这四百步的距离,即使有逐⽇神弓相助,也不是普通羽箭可以企及的。
可是,这支黑⾊的铁精箭比起之前他使用过的那支晶⻩⾊铁精箭,威力竟然增大了数倍。仅是那惊雷般的破空之声,便⾜以传遍整个长安城。据当初康铁生所讲,这七支铁精箭除了颜⾊各异外。
本没有其他的区别,难道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地箭术竟然再度突破了?羽箭离弦的那一瞬间,杨诚心里竟然生起一股丝毫不因杀伐而起地狂喜。
杨诚的一生大多数时间都伴随着弓箭,从两三岁时⽗亲那把猎弓便成了他最喜
的玩具,四五岁时便开始练习
箭,一直到十四岁替⽗参军时,他已经是村里少年猎手中的侥侥者了。进⼊征北军后。孤单无依的他更是将所有的空余时间用来练箭,箭技也随着每⽇枯燥地练习而不断进步。到征北之战结束时,他已经是一个可以和同样沉
于弓箭数十年的岭南第一猎手左擒虎不分上下的一流箭手了。虽然其后诸事繁忙,不过他却一直练箭不辍,似乎只要一天不摸弓箭,便会感觉不舒服一般。
单从箭技来说,现在的杨诚已经超越了左擒虎,天下间恐怕再没有人能在这方面与他一较⾼下。不过不论学什么,越到后期便越渐困难,就如左擒虎一样。在杨诚参与时他便是岭南的第一猎手了,但杨诚十年归来后。左擒虎却并没有多少进步。不是他不想更进一步,而是到达这种境界的人,几乎很少有人可以再进一步了。杨诚也有着同样的经历,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仍然坚持不懈的练习着,弓箭的组合在他手中变得越来越灵活。命中目标更加随心所
。直到他
出这一箭时,他已然站在了箭术的巅峰,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越他。
眼看着羽箭越来越接近郑志愉,周围地人完全吓呆了,就连郑志愉本人,眼神也陷⼊
离之中,连一丝躲避的意思也没有。事实上,这支箭
本避无可避。“哼!”一道令人寒彻心底地声音突然响起,一只手凭空而现。虽然每个人都清楚的知道那只手在瞬间之间并不存在,但却偏偏让人生出那只手似乎至始至终便在那里等着一般。枯竹般的五指猛然收拢。竟在电光火石间牢牢的抓住了羽箭的箭⾝!
“不可能!”虽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支箭上,但真正能看清楚这一幕地。却只有杨诚一人而已。当年他初次得到铁精箭时,洪方便信誓旦旦地说过,天下间再没有人可挡此箭,就算是名噪一时的影子护卫,仍然不能例外。可现在他的箭术有了进一步的精进,箭的威力更有着突飞猛进的增长,比起当时那箭来说已经超过许多。可竟然有人能握住他的箭!饶是杨诚向来处惊不
,却也不噤心生惊疑。要知道洪方也是个走难闯北的老江湖了,虽然单从武力来说并非天下第一,不过见识之广却绝对是靠前之人。莫非他竟说错了吗?
洪方说的并没有错,天下再没有人能挡得住杨诚全力施为的一箭。即使只是普通地羽箭,在杨诚的手里也是无可抵挡地杀人利器。至于精铁箭甚至破⽇和碎月,更已超出了人类的想象。
“不可能!”在握住羽箭那一刹那,那只手的主人心中同样泛起了这个念头。作为郑氏家族用来对付影子护卫的王牌中的王牌,那只手的主人在武学上有着极⾼的造诣。若是单打独斗,他甚至不会败给任何一名影子护卫。而且他从来不用兵刃,手便是他的兵刃,数十年的修为,让他那双手可以应付任何兵刃的进攻,甚至连影子护卫那奇快的细剑也会被其牢牢抓住。
可是这一刻,他却发现自己的手生平第一次抓到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杨诚这一箭很快,几乎已经达到了羽箭的极致,不过却仍然快不过他的手。不过在抓住羽箭那一刹那,一股大巨的拉扯力也同时传到⼊手掌,接着通过手臂到达肩膀,再下来便是全⾝。这股大得惊人的力量轻易的拖起了他瘦小的⾝子,箭⾝甚至没有一丝颤抖,仍然笔直的往它的目标飞去。
这个出乎意料的发现顿时让那人大吃一惊,要知道虽然他看似瘦弱,但坚持不懈的修炼却让他拥有远胜于常人的力量。平常七八个壮汉也无法拉动他半步,这还不是全力施为的结果。可刚才他杨诚举弓那君临天下般的強大气势,便已没有丝毫的蔵私。虽然他此行的目地是截杀杨诚,可是毕竟受了郑家数十年的贡奉。若是无法保护这用不了多久便会成为郑阀之主地重要人物,那他便是杀杨诚一千次也无法弥补了。
匆忙中。那人连使千斤坠,想要稳住自己的⾝体,不过却很快发现,那
本就是徒劳之举。现在的他宛如被牢牢拉住的风筝,只能⾝不由己的随着那
线移动。“轰、噗!”随箭疾飞的⾝体重重地撞在郑志愉⾝上,羽箭也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深深的刺⼊郑志愉的⾝体。郑志愉应声而飞,
外,连一丝微弱的呻昑也未发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所有的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绝大多数人所感觉到的,也不过是眼前突然一亮而已。随着精铁箭完成它的使命,⾚红⾊的光芒也倏然而止,不过许多人地眼中却仍然一片朦胧。“呼…”一股狂暴的大风突然卷起。随风舞动漫天地尘土,让所有⾝在其中的火光簌簌发抖。天地间陷⼊了一片漆黑之中。极亮至极暗,短短的一瞬间,却⾜以成为在场的所有人刻苦铭心的记忆。
“贼首郑志愉已伏诛,随者但有降者免死!”见终于达到自己的目标,杨诚不噤长啸呼喝。宏亮而浑厚地声音随即传遍周围,本已呆如泥偶的士兵们纷纷惊醒。不过这一切的变化实在太快了,他们还来不及消化所有的讯息,只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什么。
见到此景,杨诚也知道今晚的收获已⾜,不敢贪多。毕竟除了之前那数千残兵以外,其他的人可都是郑志愉的亲信队部,要想让他们就这么投降,
本就是不可能的。正要菗⾝离去时,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却突然袭来。凭着他历经生死而得来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已经成了别人地猎杀目标,而且这些人⾜以对他构成致命的威胁!
大漠极北
夜空中传来一声清啸。一道黑影从空中直坠而下,平稳地落在一座简陋的草屋外。锐利的鹰目四下梭巡了一番后,扑了扑翅膀,飞上一
从窗台支出的横木上,一边用尖利的喙梳着略带着金⾊的羽⽑,一边发出一种带有撒娇意味的低鸣,间或又啄击着窗棱,发出笃笃的声音。
“小金回来啦!”伴随着吱呀的开窗声,一脸
喜的李无征探出头来。伸手一招,那只金雕便扑上了他的肩头,用头不住的在他脸颊上蹭着,极是亲昵。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草原上最凶猛的金雕,竟然会有如此温顺的一面。
“义⽗,小金终于回来了呢,我现在就给您念念吧。”李无征取下一个挂在金雕脚上的小圆筒,轻轻地菗出一卷薄纸。在他的对面,一个穿着灰布长衫,长发披肩的男子背对而坐。虽然仅仅是个背影,却让人感觉到一种睥睨天下的威势油然而发。
听到李无征的话,那男子仍然一动不动,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李无征似乎早已习惯了他对任何事情都极为淡然的态度,展开薄纸轻轻地念道:“族弃城而遁,双乌月中即盟,似有先图⾕再进中原之意。阿不敢再回草原,似有联络之意,无令未敢轻动,请速示下。”
“哟,小金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耝布短⾐的壮汉昂然走⼊,那步伐气势同样让人侧目。不过他手中却端着一个木盆,大步走到那个长发男子的面前,放下木盆,蹲下⾝子,竟然极其自然、
练的替那名男子洗起脚来。气势与行为的強烈反差,恐怕⾜以让任何不知情的人为之惊诧。
“嗯,你看。”李无征将那张薄纸递给壮汉,转而向长发男子问道:“义⽗,阿不敢此行恐怕是要求我们帮助,还是照例拒绝他吗?”
长发男子默然无声,正在帮他洗脚的壮汉在⾝上擦⼲了手,展开薄纸看起来。听到李无征此问,不由抬头说道:“乌桓占了幽州后竟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将主力撤回草原。看来这次是想彻底解决我们宁静⾕了,乌桓联合乌孙而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了。”这壮汉的样貌竟然与之前逃⼊宁静⾕的左贤王极为相似,只不过眼神中早已失了许多暴厉,而化为平淡。即使有人亲眼看到,恐怕也不会将其与纵横一时的左贤王划上等号。左贤王竟会沦为替人洗脚的地步,这实在是个让人无法接受的消息,而且看他洗的时候如此自然,显然并非是被迫而为。
“树
静而风不止。”长发男子长叹道,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伤。
“那我这就去让外面的人联络阿不敢,多了他这支精兵,管叫这两只乌⻳有来无回。”李无征听到长发男子的话似有联合的意思,脸上不由现出一丝奋兴与期待。毕竟是少年心
,见到别人一再
迫,哪里会淡然处之。
“无征。”长发男子声音不大,却⾜以让正
转⾝的李无征停止一切动作。“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宁静⾕只希望得到自己想要的宁静,绝不会主动挑起征伐。外间的一切都顺其自然吧,告诉他们,以后只管探听,不用再作其他任何事。”
李无征撅着嘴,一脸不乐意的坐了下来,不过却心有不甘的嘀咕道:“这又不是我们要挑起征伐,是人家找上门来打我们呢。”
虽然宁静⾕一直抱着与世无争的态度,不过已经成为草原霸主的乌恒,却并不愿意让自己的领地中存在着这样一个连自己也不能踏⼊的噤地。他是草原之王,草原的一切都应该臣伏于他,供他支配。虽然中原更是每一个北方异族的梦寐之地,但当其趁虚而⼊,占领幽州大部之后,才发现中原虽然
成了一团,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处于混战中的任何一方势力,都要比他強。权衡之下,他才做下返回草原,进一步的巩固实力后再图南下之策。而这个草原中所有亡命者的圣地,当然免不了成为他第一个踏平的目标。
“是啊,多一个人手便多一份助力。草原仅剩下宁静⾕这片圣洁之地了,只要能保住它,联合西域势力也没什么。”壮汉也是一脸热切,宁静⾕在他心中的地位显然已经不是家那么简单了。
长发男子举起左手,空
的长袖瞬间滑下,疤痕密布的手臂上,原本应该连接手掌的地方却只是光秃秃的新⾁。手臂轻轻地按在扶手上,他坐着的椅子竟然自己动了起来。面对着李无征,长发男子那没有一块完整⽪肤的脸却并不显得狰狞,反而让人生出一种和善而又慈祥的感觉:“你们两个啊,难道就认为宁静⾕已经到了无法自保的境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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