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章 谋谟帷幄-165章龙困浅
2章谋谟帷幄
翌
凌晨,雷府后门悄悄打开,由里行出二十辆骡车。每辆车上装一口大箱,铜
铁皮,包得严严实实。车前由雷府的武总管带头,两边各有百名全副武装的兵丁,耀武扬威地护着。不多会,便已由东城行至中心集市。这里原是长安闹市,其时,天色灰朦,路上行人几乎没有。惟有不时的梆子声和被惊动
梦的猫儿发出的厉叫。其间,数百双坚硬皮靴在
滑的地面上,敲打出节奏的响声。整支队伍,显得肃穆威武。
忽然间,远处一辆堆满柴草的板车猝然起火,并诡异地由西向东,飞滚而来,恰与骡车
面直扑。车上熊熊火焰,烧得极是旺盛,几乎染红了半条大街。边上守卫有些
动,惊慌的呼声顿然响起。
武总管久走江湖,经验丰富,情知有人劫道。大喝一声:“列阵待敌!”
声音响起,守卫们似有了主心骨,各自手执兵刃,结成圆阵,牢牢护着车队。与此瞬间,两旁民房顶上“噗噗噗”地飞出无数黑衣人,像是夜晚惊诧的蝙蝠群,看似散
,却自有条理。
“放箭!”武总管急促的声音再次响起。车旁的守卫均是大剑营编制,身上均带着秦廷军制的箭弩,并经过严格的训练。此刻,并不慌忙。每个人抬弓搭箭,仅是眨眼工夫,无数利矢,从圆阵里怒
出去。
黑衣人早防着这一手,待利矢临头,各自挥掌拍击。原本能透金石的利箭,被他们尽数拍落。跟着,抢到圆阵边上。这些人动作轻敏,手脚灵捷,配合更是默契,基本是两人围攻一人,决不重复。不过片刻,武总管麾下的堂正之阵,已被他们攻得不成章法。此时,若有人在天俯瞰,必可发现,百余黑衣人竟是巧妙已极地合成一朵莲花状。而那些三五人一队的兵丁,却早已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眼看不敌,武总管当机立断:“撤退,撤退…”说着,勒马便走。闻着首领喊撤退,守卫们顿时紧跟其后。见众人惶张撤退,黑衣人也不赶尽杀绝,各自坐上骡车,驱车去远。转眼,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从柴车着火到守卫撤退,整个过程仅是盏茶光景。成功劫得银车的黑衣人不
洋洋得意。只是他们并不晓得,此时此刻,天空之上却有双眼眸在盯着他们。这人便是乘在小禽背上的小石头。眼看着黑衣人赶着骡车往南而去,不多久,又遇上另一梆黑衣人。
小石头愕然,拍着小禽脖项道:“嘿,这梆家伙倒是厉害,抢些银车,还有人接应?”话尤未了,却见那两伙人已在街上斗了起来。
前一帮人大多使掌,气息寒冷,冰冻彻骨;兔起鹘落间,契合莲花形状,由天而看,百余黑衣人仿如一朵黑莲,倏敛倏散,奇妙无比;后来的一批,十九均是用剑的好手,凌厉迅捷,防不胜防,手腕每一振动,皆是无数缤纷剑花,显然俱是一
的剑手。
小石头托着腮帮子,沉思道:“原来他们不是一伙的?难道,他们是…”想到开心处,不
大乐,暗道,本来只想捉一条大鱼,殊不知,另外一条大鱼不甘寂寞,自行凑了上来。嘿嘿…有趣,有趣…
这当口,天色渐亮,途边见着争斗的行人已迅速向城卫所禀告。两伙人也知道时辰紧急,不能耽搁。索
罢手不斗,很是默契地各自赶了一半的骡车,分头离去。小石头拍拍小禽,要它跟踪后来的那梆使剑人,自己则紧随前一伙人,看他们把银车到底放到何处?
武总管急匆匆地回到雷府,向雷啸岳禀告银车被劫的事。雷啸岳神色淡然地拍拍他肩膀,道:“武兄弟,大哥知道了。你放心,那梆贼人,为兄早派人盯住梢了。”说着,整衣理衫,准备去秦宫朝会。
心下却想,不知小石头所献的计策有没用处?明明只有二十万灾银,偏偏硬说是四十万。何况,早上那银车里装得俱是石块,那梆贼人真那么蠢极,会把石块运回去?然后再拿真的银子出来?思来想去,没想出个所以然。又忖,当
初见小石头,只道他真是愚夯朴实,孰料,眼下的计策,竟连老夫也看不明白。这家伙的伪装工夫实在太过厉害。秦国有此对手,还真是凶多吉少。思忖际,不免担忧起来。心中对先皇留下的辅政重任,更觉艰巨至极。
不觉到了门外,跨上马,旁若无事地朝秦宫行去。看着他的背影,武总管莫名其妙。暗道,老爷是愈来愈神秘了。我这里银车刚刚被劫,他那里居然已经派人盯梢。这等样的本事,只怕周公神算也大大不及。摇着头,一边唉声叹息地往屋里走去,一边唏嘘着自己的无用。
雷啸岳策马直驱秦宫。到了金殿,两位皇子和楚王均在。前些时,三人为了秦皇宝位,谁也不愿相让,各自麾下又有雄师数十万,互相也奈何不了对方。最终,百官打了圆场,要三人暂时共同执政,至于这暂时到底有多长,却无人可以明明白白的说出。私底下,大伙尽皆晓得,未来必有一场宫廷政变,就看谁能最后胜出,谁便是大秦未来的君皇。
囿于三人互不相让,这一天一次的朝会,不过是走走过场,其实没甚大事可商谈的。对于三人来说,真正的大事目前只能在自己的府邸解决,至于朝会,只是自己等人向百官炫耀威权的地方。更是暗中查探究竟有多少官员是自己的拥趸,或又想脚踏两艘船。
不多时,朝会完毕。百官
待散去,只见雷啸岳一步跨出朝班,朗声道:“三位王爷,末将有事要说。”
楚王符斐捋须微笑道:“雷将军想说的,必属大事,将军请说!”
二皇子符誉忽然道:“是么?王叔,看你们成了亲家后,越来越亲密,本王真是羡慕。”又对雷啸岳道:“雷将军,没想到啊!本王与大哥求婚多次,总不见回音,孰想一个外来的,反而捷足先登。实令本王寒心呐!”雷啸岳麾下拥有十万大剑兵,在此夺位之刻,可谓至关紧要。眼下雷璺又将与符震婚配,长安城内悉数传遍。符誉心中喜爱的虽非雷璺,实地却是嫉妒难言,尤其愤恨雷啸岳投靠楚王,而不依拢自己。
“这个…”雷啸岳头疼不已,他不好说,前面应允这门亲事,乃是为了儿子的缘故,此刻儿子回来,亲事自然也吹了。倘若真这么说,只怕要干戈当堂,顿时就是血
成河的场面。心道,罢了,误会便误会吧,待
后,两位皇子,自会一清二楚。沉
片刻,即道:“三位王爷,末将所禀之事甚大,其余琐事可否放在以后再说。”
“你讲!”
“没人阻止你!”
符光和符誉相继冷言冷语地道。
雷啸岳一笑置之,朗声道:“今年灾民特别多,末将与朝廷百官便商酌着凑些钱银赈济灾民。”这时,边上捐钱的百官,纷纷颔首,表示有这桩事。“凌晨时分,末将派本府的武管家率50名家丁和200名军士,押运银两出城。孰料,还没出城,走到半路,竟是被人劫了。”
“啊!啊?…”话音甫息,朝会之上顿时响起此起彼落的惊呼声。
谁会想到,银车在森严的长安城内居然被劫。这事说出去,怕是无人会信。
符誉嘿嘿冷笑道:“雷将军,你司责长安守卫,银车被劫,本就是你自己的事,你这么予我们说,又有什么意思?”
当
楚虞伪攻长安,雷啸岳便自蓝田率军回援,随即控制了大部分的长安。即便眼下的秦廷皇宫也由大剑兵守卫。最后,符誉和符光的溃败大军,只能在城外驻扎,而楚王的西凉大军也不过在西城门外。是故,雷啸岳的大剑兵在三人眼里,便显得越发重要。谁若控制住他,
后的夺位大战,毋庸置疑,就多了大半胜算。
雷啸岳道:“二皇子有所不知,贼人虽然劫了银车,但末将府里的一位家丁,经过跟踪,已大体知道贼人的去向。只是那两处所在,比较特殊,末将未征得三位王爷的同意,不敢贸然前去。”
符誉和符光身形均自一震。
与此同时,楚王道:“哦!?雷将军,到底是什么去处,连你这个天策大将军也不敢进入?”他脑子活络,心下一盘算,偌大长安城里,能令雷啸岳有所忌惮的地方,除了皇宫之外,只怕就自己和那两位蠢皇子的府邸。暗想,这灾银是朝廷百官集体募捐,若真的是被那二人劫了去,自己再稍加宣扬,嘿嘿,他们就算不死,也要
层皮。且在百官和百姓的眼中,二人彻彻底底便成了两个目光短浅,扶不起的阿斗而已。
念及此,甚是开心,只当是雷啸岳暗助自己。心想,那雷霆虽已悄然离去,但我楚王府与他雷家的婚事,早已传扬开来。雷啸岳是爱面子的人,想必不会悔却婚约。
他道:“雷将军,既是灾银,那就是救命用的。当务之急,不管那处所在,但须找到银子就是。”说话时,摆出一副忧国忧民之态。
雷啸岳颔首,道:“王爷说得正是,末将也是这样想的。只是那两处所在,实在令末将为难,故而,亟盼三位王爷能亲临。”
“嗯!咱们是该去,看看究竟是谁,冒此天大忌讳地劫掠灾民的银子。哼…”符斐心下得意,脸上却是做足了功夫。旁边数位正直官员暗道,这刻倒是活跃了,早些捐银子时,怎不见你如此大义凛然?边上商伊与雷啸岳
换了下眼色,却揣摩不出雷啸岳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狐疑之中,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旁观。
这会儿,符斐也不等符誉、符光开口反对。当下挽着雷啸岳,又招呼三品以上的官员跟随。一行人浩浩
地由宫里走出,在大剑兵的护卫下,向贼人匿藏赃银之处行去。过不片刻,众人迳直到了二皇子府邸。符誉大怒,喊道:“雷啸岳,你什么意思?说去抓贼人的,怎么跑到本王的府邸来了?”
雷啸岳淡笑道:“二皇子切莫着恼,本府家丁确确实实看见贼人抢了灾银后,逃进了贵府。”边上符斐喜不自
,暗道,自己猜测得果然不错。雷啸岳确实想对付两个愚蠢皇子。
“胡说八道,难道贼人是本王派的不成?”符誉暴跳如雷,一改以往温文尔雅之态。
雷啸岳道:“末将可没这么说。或许贼人是认为皇子府比较安全,再或是贼人想兴嫁祸之计,污蔑皇子。眼下朝廷局势混乱,这也未尝没有可能。”
符誉一怔,琢磨着,雷啸岳此话大有意思,里面不但给了我台阶,似乎还有反陷王叔的计谋。念及此,点点头道:“将军说得不错,现今的朝廷确实乌烟瘴气,与父皇执政时一比,委实差得太远。好在有将军坐镇长安,否则,还不知会发生何等样的事情出来。哼…”说着,向楚王怒瞥一眼。继而,右手前引,道:“诸位既然来了,本王就是主人,请…”
他的突然转变,倒让雷啸岳暗自揣揣,害怕小石头的计谋万一不灵,却该怎生收场?忐忑之中,跟着大伙进入皇子府。此刻若非耳中不断传来小石头的嘱咐声,他都不知如何是好?进了内堂,符誉传唤下人上茶。
雷啸岳道:“二殿下,不必麻烦了。还是先追查灾银要紧。”说着,也不待符誉是否答允,当先朝后院而去。他刚听小石头说,装满石块的假银车俱在府中后院。心道,无论如何,终须眼见为实,万一被人转移,那便糟糕已极。他是行伍出身,照理原该心如磐石。但小石头所出计策,委实不可思议,令他殊难相信可以成功。倘不是小石头的另一身份,他是万不敢冒此大不讳的。
到了地头,大伙一愣,只见园子里果然摆着十辆大车,旁边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位昏
不醒的黑衣人。显然被人击晕了过去。
雷啸岳神色肃严,道:“诸位,银车果然在这!”话罢,自己心里却是舒了好大一气。始终提起的心旌,这刻方是落稳。
百官闻言,均向符誉望去,目中尽是鄙夷。这些灾银是百官募捐出来为了赈济百姓而用。那会募捐之时,众人也曾寻过符誉,然他诸多推搪。说什么军士饷银本就不够,又如何凑得出余银给百姓使用。又说,保家卫国是军队的事,无论灾情多么严重,首先也该保障军心稳定。否则,敌国必然觊觎大秦的万里江山。一番吝啬话语,被他说得冠冕堂皇。
最终,百官无奈,只得自行凑银,就连一直清贫度
的大学士商伊也捐了百两纹银。孰料,眼下银子全了,这堂堂的秦国二殿下,竟而干出劫掠本国灾银的事来。众人寻思,不免觉得心寒。直感大秦江山自秦皇龙驭,当真是江河西下。一
不如一
。
符光在旁幸灾乐祸,肚内好笑。心想,本王好像也派了人去劫银车,怎地反而给符誉这小子抢了回来?又想,幸亏那梆家伙没抢着,否则,眼下遭窘的就是我了。
雷啸岳缓步踱到车旁,忽然回过头道:“罢了,也不用查验了。依末将推算,这些银车必是贼人故意栽赃陷害二皇子。”走到符誉跟前,又道:“二殿下,既然银车在贵府,末将看,不如便由殿下遣人护送?”
符誉此刻六神无主,暗中正自埋怨侍卫们怎地如此无用。恁多的银车也不知寻个偏僻些的地方藏匿。听得雷啸岳所说,登时点头,忙道:“好、好…”又恨恨地指着地上的黑衣人,道:“这梆贼子实在可恶,雷将军,你把他们交给我,我要好生惩治、惩治他们。”
雷啸岳道:“那当然,贼人竟敢诬陷二殿下,若不给他们些颜色,只怕
后要翻了天。”见符誉终于入彀,他心下暗
,但又不自
地生出对小石头的忌惮之意。心想,这般浑若天成的计策,也亏他能想得出来。幸喜他将成自己女婿,否则,谁若有了这种敌人,只怕晚上都睡不安枕。
符誉只想快些解围,至于银车里到底装得是什么东西?要否上前查勘,
就没想起。连道:“是、是…来呀,把他们给我押下去。”
皇子府侍卫得了命令,立时拥上,把那些晕昏在地的黑衣人,一个个捆绑起来。不多时,便悉数押了下去。
见诸事完毕,雷啸岳道:“此事能圆满解决,多亏二殿下全力襄助。只是眼下还有一地,咱们也得去看看。”
“还有一地?”符誉惊愕,适才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均是他从西域密宗请来的高手。这些人都是以前方公公的同门师兄弟,得知方公公被人在天牢诛戕,西域密宗宗主便尽派高手,到长安查访。最后,与符誉接了头。同时,答允帮他争夺秦皇大位。他自己算了算,昨儿个派出的九十六位高手,刚才至少大半躺在地上。难道另外的全在雷啸岳口中所说的另一地?
正担心之时,只听雷啸岳道:“不错,灾银原有四十万之多。末将以两万一车,总计二十车起运。目前殿下府里只有十大车。”符誉听得脑涨,问道:“那还有十车上那去了?”心想,不会是密宗的高手私
了吧?
雷啸岳一笑“另外的十车嘛…就在末将所说的另外一处。”计策成功一半,他心情大好,心想,就算另一半不成功,自己也大赚而特赚了。
符光惟恐天下不
,瞅着符誉左支右绌的吃蹩模样,心下便觉大乐。他道:“那还不快点,万一被贼人移了地方,咱们上那去找?”
雷啸岳早有小石头暗暗告之地点,故而
有成竹。淡然道:“大殿下莫急,贼人去向尽在末将掌握之中,谅他们也逃脱不得。”
诸人颔首,更有人赞道,长安城里有雷将军管辖城卫,大伙真是放心得很,纵然夜晚睡觉也觉安
。雷啸岳忙自谦虚。这当口,符斐煞是不解,不懂雷啸岳意
何为?适才明明可以挤兑符誉,他偏偏出言开释。又想,他说得是两个地方,难道,他是想把符光也牵扯进来?若真能这样,那着实是天大的好事。
商伊自始自终都没说话,一直在旁静观其变。
接着,众人出了符誉府邸。到了门口,符光讶道:“雷将军,另一处难道不是这里?”
雷啸岳还没说话,符誉气极道:“你什么意思?”眼看二人便要大吵,雷啸岳急忙阻止,道:“二位殿下请息怒。”又对符光道:“大殿下,既然是另一处,那肯定在别的地方。请…”
不多时,众人到了符光的府邸门口,符光愕然,道:“雷将军,你是说,贼人把另外的二十万灾银藏到了本王家里?”在离家愈近之际,他便心头打鼓,一直到了地头,才明白,原来那银车,自己的手下也抢了一半。倘若没有先前的事,他此刻必然开心莫名。但眼前是来抓赃的,可不是查看成果的。心头揪紧之余,想起符誉之前不费功夫地
了嫌疑,他立时现学现卖,先行开口为自己洗
罪名。
“千真万确!大殿下,请…”雷啸岳不卑不亢。
符光无奈,适才大伙进符誉府邸时,符誉也没作甚古怪。倘若目下自己不许,不免有心虚的嫌疑。当下热情
客,唤家丁大开中门,招呼众人鱼贯而入。不一会,同样在他府邸的后院,发现了另外十辆银车。这当口,符斐喜不自胜。先前他一直不声不响,静静地判断雷啸岳意
何为?眼下事情已然摊明,二十辆银车,符光符誉两兄弟各分一半。显然那劫道的贼人,是他们派出。此刻,若再不落井下石,又待何时?
当下肃容沉声道:“你们二人实在过分,灾民原就苦不堪言,百官心善,好不易凑了四十万银子赈灾。孰料想,尔等居然利
熏心地连此等银子也昧着良心地
下。你们说,如此作为,怎么对得起大秦的列祖列宗?又怎么对得起这些募捐银两,一心为国的朝廷百官?”
这些话,百官里早有人想说。只是由他说出来,未免太过不宜。毕竟他自己也不曾募捐。
符光气极,道:“胡说,你那只眼睛看见本王派人抢灾银了?”符誉也
怪气地道:“是呀,到底是那只眼睛啊?”
符斐嘿嘿冷笑道:“还用看么?眼下人赃俱获,你们无须狡辩。”
雷啸岳笑着打圆场道:“三位王爷莫要吵闹。请听末将一言。”
符光恨他入骨,没好气地道:“你说。”
雷啸岳道:“三位王爷,这灾银虽在两位殿下的府里找到,但依末将推断,这指使人未必便是两位殿下。诸位请想想,倘若真是两位殿下遣人所为,他们得了银车,会往殿下府里赶么?凭两位殿下的智慧,也决计不会干出如此蠢事。所以,末将认为,劫车、抢银,分明就是有人想栽赃两位殿下。”
“不错,雷将军的推断完全有道理。本殿下岂会干出劫掠灾银的事来?”符誉急忙在旁澄清。跟着,符光也是忙不迭地点头。
符斐朝雷啸岳看看,心道,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明明设了陷阱,可以搞臭二人,怎在关键之时,又帮他们说话?难道他是在向二人买乖讨好?还是有目的地针对本王?念及此,他神色变得很是
鸷,沉着脸,心下更是郁懑难言。
雷啸岳又道:‘大殿下,既然另一半的银车在您这儿。那就一客不烦二主,和二殿下一样,这银车便由您派人送到灾民手上。至于灾银的派发么…”锐利的目光在百官脸上巡扫了一遍,道:“就由商大学士辛苦一下了。”
商尹站出来,点了下头,道:“那微臣明
便先赶去淳化,至于银车,就由两位皇子负责了。”
符光颔首道:“好,就这么说定了。还有,灾民的苦楚,本王深表同情。为了表示朝廷对他们的关心,本王决定另行捐银十万。你看可好?”
雷啸岳万没想还有意外收获,大笑道:“那敢情好,大殿下真乃蔼然仁者,如此重仁轻财,末将感佩由衷!”
被他一番奉承,符光啼笑皆非,道:“应该的,应该的…”心里却是苦不堪言。暗自心痛那十万雪花银。旁边符誉见了,不甘符光独得仁名,忙道:“本殿下也捐十万。”话尤未落,符斐嘿嘿笑道:“本王捐二十万…”
这当口,商尹朝雷啸岳暗比拇指。须知,百官到底募了多少银两,商尹肚内清楚得紧。此刻听雷啸岳诈了倍多,情知由头至尾,眼前这三个符家贵胄,尽皆中了他的诡计。雷啸岳还以一笑,心下得意万分,只觉小石头此计,让自己在素来以急智闻名的商大学士面前,着实
了把好脸。不觉对这个未来的女婿,也是愈感欢喜。
见及计谋终有所成,一直暗伏旁侧的小石头开心不已。心想,此事能完美解决,全赖胜施姑娘的帮助。不如趁此空暇,去感谢一声,顺便问她潘太师的下落可否寻到。念及此,再不看后续如何,迳向万花楼而去。
3章
闺香暖
其时,辰时刚过。照万花楼的作休时辰,此刻赶去,正是万籁俱寂。
闭的楼窗,随风飘舞的彩带,以及满地的凌乱,似向人述说着昨夜的喧闹。前一
为了自己的计策能一举功成,小石头急切间想起了昔日由洛亲王管辖,并潜伏在秦都长安的手下密谍。要说这些密谍里印像最深的惟有那风华绝代,宜嗔宜喜的胜施姑娘。
自然而然,他首先想起的也是寻她襄助。旋下便深夜拜访,面授机宜,嘱咐她定要把雷府今
凌晨运送银车的事透
出去。果不其然,他人没这胆量,也没这份恶毒心思。而那两个秦室皇裔,原该是天之贵胄的家伙,居然大冒不讳的遣人劫银。
囿于之前就曾来过两次,此刻是轻车
路,不一会便到了满香艇。站在外面,倾听片刻,惟有湖水拍岸以及船
的咯吱声,此外别无它音。旋即为难起来。心道,我怎恁地蠢笨,刻下当是此处的安寝时辰,这般莽撞而来,岂不教人误会?思忖良久,又想,罢了,还是回去为好。
正想返身即走,突见对面岸边有一黑影踏波而来。此人大袖飞舞,脚足轻点,每一踩水,必是好大一个滑行,遂再次弹身,跟着又是一个掠水而滑。处此景遇望去,恍若鬼魅。小石头一凛,迅即藏身匿起。只见那人倏忽间已到了满香艇的船顶之上,继而蹑手蹑脚地潜入船舱。
小石头暗想,瞧此人行迹鬼祟,势无好意。难道是贼偷?忽然拍了下腿股,小声道:“哎呀不好,这会到万花楼来的,多半是贼偷中最无
的采花贼。担心一生,陡地身影飘起,跟着那黑影而去。边走边忖,先看此人目的如何?万一是胜施姑娘手下,那便无碍了。跟不多会,又愕然发现,这疑似采花贼的家伙,从打扮看来,与凌晨时分劫掠雷府银车的那梆强人差之不多。暗想,不会是符誉这么早便发现自己上了胜施姑娘的大当,以致派人来报复吧?忧心之余,当下也跟入船舱。
满香艇船舱内部的构造极是简单,除前面
客厅外,后半截船舱便是胜施与侍女的卧室。一路走来,直觉芬芳扑鼻,
香阵阵,令人不觉遐思暗生。突然,十数步远的一间厢房内有一女子柔柔地道:“小旦,今儿早上有人来寻我么?”语气里透着无限慵懒,分明是堪堪起
。小石头听得,说话人正是胜施。
“没吖!小姐,有事么?”跟着就是舀水的声音。
“哦,没事!”虽看不见胜施的模样,但口吻里的失望,小石头却是听得明明白白。寻思,她到底在等什么人?竟在睡眼惺忪之际,便急着要问个清楚。
这当儿,黑衣人在外伫足须臾,透过窗棂的花格,朝里张望。待确定里面情形,迅即推门而入。丫鬟小旦惊喊一字:“你…”便被黑衣人制住要
。
胜施不惊不慌,轻喝道:“什么人?”
黑衣人制住小旦后,就再没出手。站在水盆处,单掌合什道:“贫僧元音。”这刻,小石头见胜施暂无危险,由于心中好奇,便决定静观其变,看这莫名其妙的和尚为甚来这满香艇。
胜施诧然“你是和尚?”她
名远播,又清丽绝俗,大陆四国无人不知。每
慕名而来者不计其数。有些甚者,更是偷偷潜入满香艇,意
一亲芳泽。数年下来,也早已习惯。跟在她身边的东周密谍,除了探听秦国情报和保护她以外,尚要为她清除那些屡劝不听的追求者。只是爱慕她的,尽管有各行各业,上至皇族,下至平民,但说到出家人,今
却是头一遭。也难怪她听到对方口称贫僧,便感愕然。但她也非蠢人,脑子稍加思虑,即知和尚来意必定不善。淡淡笑道:“妾身当真荣宠已极,没想到满香艇竟有一
会有高僧来此。”说到高僧二字时,口音尤重,其间辛辣不言而喻。
和尚脸上蒙着黑巾,也看不出表情。只听他道:“贫僧来此,只想问女施主一个问题,问完之后,贫僧自会离开。”
胜施眨眨美眸,似笑非笑道:“和尚请说!”
元音又一合什,道:“今朝雷府有银车出城,想必是女施主故意透
给二皇子知晓得罢?”
胜施优雅地笑笑,道:“昨晚皇子赏光,来妾身这满香艇,但却无私下会谈过。妾身又如何告诉皇子,雷府会运银呢?和尚讲话当真怪异得很!”
元音道:“女施主无须狡辩。昨晚,两位皇子均在场,其中雷府的三少爷雷熙也在。你故意对雷熙道,说雷府明
会运银,怎地三少爷还有兴致在满香艇做耍?”
听到这里,胜施捂着檀口,咯咯地娇笑,目光中却满是轻蔑。
元音
怒,喝道:“女施主,难道贫僧说错了么?”
待他话落,胜施恰是笑毕,柔声道:“大师讲话当真莫名其妙得很,小女子身处如此行当,与客人打趣,本是极寻常的事儿。怎又来故意一说?何况,雷府运送灾银去淳化,三少爷不去帮忙,反而在万花楼饮酒作乐,妾身自然觉得奇怪。这么一问,有何错了?”
元音嘿嘿笑道:“女施主,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这句话,被他说得森寒冰冷,教闻者惊心。
胜施淡淡一笑,道:“和尚莫非想动
?”说话时,轻
发梢,虽一细微动作,却举态轻盈,瞧来妩媚已极。
元音不为所动,兀自肃声:“贫僧不会动
…”他掀去蒙面黑巾,随即古怪地一笑,目中突然
出一道暴冷的
光,又道:“却只会杀人。”小石头站他背后,看不清他相貌。
至此刻,胜施有些心慌。她知道,现今是自己的起
梳洗之刻,随身的保镖们万不敢入内。眼下情形,就是一个身怀高超武艺的神秘僧人和一个手无缚
的弱女子。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通。这时,她想起当年从大周来到西秦的时候。那时,只以为凭自己的手段和美
,便可无往而不利。总认为任何事,若要靠武力去解决,未免蠢之又蠢。孰料,今
就碰到这么一个油盐不进,不
美
的
和尚。心底怯意一生,不
朝后退了半步。但这半步刚退,便即后悔起来。要知道,此时此刻,惟有镇定以对,才有一线生机,若
了悚相,铁定没得活路。
元音大跨一步,离她仅差咫尺。冷声道:“贫僧有门独传秘艺,可以让人老老实实地说出贫僧想知道的事情。但这门秘艺有个缺点,女施主想知道么?”
胜施的心绪此刻完全被他所控,直是茫然地摇摇头。抬眼看元音,却见他瘦削的脸上,神采涣然,犹如圣光沐浴。迅即心地一寒,情知对方必然
擅
神之术,否则,决计不会出现这种异态。
元音眯着眼,
声笑道:“它的缺点就是,一旦中了这门大法,其人事后必成白痴,从此无忧…无虑的过活一生。磔磔磔…”一边怪笑,一边打量着胜施的神色,又道:“贫僧数十年来,已用此法超度过甚多陷入苦海之人。看来,今天又要用一次了。”
胜施大骇,她何时听过世上有这种缺德到极点的秘法?恐慌之下,再次向后退却。但她本就是刚下
,如此一退,却正到
边。这当儿,直吓得腿脚发软,后头一遇
榻,顿然坐下。身子半仰,
前双峰突兀,再者气息急
之余,微微起伏,煞是
人。
元音没再跟上,站在原地,欣赏着她的动人姿态。口中却道:“万没想女施主竟习有摩邓女的嫡传大法,妙心凡谛。只可惜,女施主尚没练到家,不然的话,贫僧今
便幸甚到了极处。“嘴上啧啧数声后,又道:“昔日摩邓女创此功法,原为
惑尊者阿难,最终若非有佛陀出面,尊者阿难不定会沉沦美
。不过,嘿嘿…女施主的功法,依贫僧看,至多是初层的小鸟依人,或是魄
魂摇,离那绝顶的柳烟花雾,尚差之万里。”
胜施被他看穿,随即端坐榻头,沉颜道:“我的功法,练到何等境界,关你何事?”
元音道:“怎不干贫僧的事?你练的是妙心凡谛,贫僧的却是上揭玄谛。纵然你勾魂慑魄到极点,也万不能蛊惑贫僧。而贫僧只遗憾,若你真到了柳烟花雾的境界,贫僧便可冲云破雾。以你做炉鼎,至此立地成佛。”
胜施大惊,当
初练妙心凡谛,授她这门技艺的老嬷嬷便曾道,练得这门功法,世上只须是男子,无人可挡自己一笑。但此门功法,仍有一天敌,那便是大
如来传之密宗的无上大法《上揭玄谛》。一旦遇上,轻则徒费工夫,重则势必被对方当做炉鼎修炼本身
元。妙心凡谛练得愈深,对方所受的好处便愈大。
想及此,不
花容失
。想她虽是风月女子,但始终守身如玉,眼下竟要被这
狠和尚玷污,教她怎生镇定得了?元音见她面
骇
,甚是得意,笑道:“有你这等上好的莲华鼎炉,贫僧的金刚杵得破诸
,便指
可待。置身大菩萨境也非妄想了。”
胜施习过妙心凡谛,情知所谓莲华和金刚杵,在佛经中,即是男女双方的各自
户。傍无所依之下,悚声道:“你想怎样?”
“贫僧想怎样?难道女施主到现在还没瞧出来么?”
听这话,胜施知今
免不了一场欺辱。缘于她始终守身如玉,故而乍逢惊变有些惶然。但时知,已无可避免,索
尽抛恐慌,强自镇定下来,沉颜肃声道:“大和尚,你练功是你的事,但你若想欺我半分,我便立时咬舌自尽,教你也难得逞。”说话间,她已打定主意,无论怎样,今
终要护住清白。纵使一死,也决不后悔。是以,这番话说来,神色凛然,端庄肃严,一看便知决无半点虚假搀杂其内。
元音一怔,殊没想及,一个
场女子居然有这等样的守洁之志。磔磔磔地怪笑数声,道:“女施主的凡心妙谛虽是无上妙法,但仍欠缺重要步骤。今
若和贫僧共参欢喜,得入无上妙境,悉离一切罪苟,岂不妙快?须知欢喜之乐,无灭无尽;金刚莲华惟有相摄相容,才可圆融无碍。俟那时,贫僧开五眼、通六神;女施主也能贯通七轮,从此大彻大悟,齐证菩提。这原是佛祖传下大法的根本之因。女施主何必违拗佛意?”
小石头在暗处听得气急。想起当
洛
城下,姜神君指责华严宗主持法藏的一番话。心道,那华严宗与密宗的一些理论尽管不能相提并论,但两家所尊的佛祖,却无差别。这和尚忒地无
,也无怪姜神君会鄙视佛门。稍一沉
,又见胜施脸容决然,仿似下了什么决定。暗道不可再袖手,否则,定要旁生枝节。
他所会技艺均是大威力招式,此刻周遭环境狭小,若当真使出,炸爆船舱那也罢了,万一伤及胜施,那便悔之晚矣。灵机一动,手指凝劲,如同当
王府后园的衍土生金,一道细小的金光气刃,顿向元音刺去。这当口,元音
心大炽,
没料到后头有人施予暗算。何况,凭小石头如今的见识和功力,即便他知晓,多半也难逃被制。
但闻耳边风声响起,浑身即已麻痹不堪。元音骇然地望着闪身进入的小石头,惊道:“你…怎么又是你?”
小石头诧愕,道:“和尚认识我?”
元音道:“倘非是你寻到皇子府,我密宗做事,岂会被雷啸岳那厮抓个正着。害得贫僧等在二皇子面前颜面大失。”
小石头道:“和尚果然是那伙贼偷的同伙,怪不得会到满香艇来寻找胜施姑娘。”说着,回身执礼,极是诚恳地道:“胜施姑娘受惊了!”
从势无幸免骤然劫后余生,固然胜施阅历甚多,此刻也不免惶惶不可思议。待不觉受了小石头一礼,顿时醒神,忙即还礼,道:“王…”看看在旁的和尚,又道:“公子救妾身清白于一瞬,妾身尚未感谢,何当公子施礼致歉。”
小石头道:“姑娘为了在下之事,几乎被这贼秃污辱,在下若不示歉,心中着实不安。”说起这事,便愈觉和尚实在可恶至极。当下返身,踹了元音一脚,道:“贼秃
胆包天,居然生起窃花之心。你说,我该怎生处置你?”
元音不知今
能否幸免,冷笑道:“你问贫僧?嘿嘿…那贫僧便告诉你,一,尽速杀了贫僧,免得被贫僧的同门发觉,到时,你们二人决无好下场可言;二,放了贫僧,贫僧感激之余,今朝的恩怨,咱们亦可一刀两断,从此再无瓜葛。”
这时节,胜施已然稳住心神,看和尚在那喋喋不休,仍是嚣张不改。想起适才的惊吓,不由气急
加,随手抄起一把圆椅,往和尚头上扔去,怒道:“今
不杀了你,天理难容。”元音被制要
,除了口舌能动外,面对砸来的椅子,根本无法回挡,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噗”的一声,待椅子从他头上翻落,赫然多了一个大红包。那
鸷的脸上,顿时青紫瘀肿,血
满面。
小石头原本可以出手推挡,但想起元音贼秃确实可恶,胜施的这一下,一来能让她消消气;二来,小小地惩治下贼秃,也未尝不好。元音这时功力被制,抗打击能力与寻常人差不多,吃疼之下,不
哀号一声,喝道:“小
人,刚才没先把你
了,算你幸运。”
胜施扔出圆椅,便已后悔,生怕小石头以为自己缺乏教养。但被元音一骂,芳心怒火又盛,刚想上去亲自踢他两脚。小石头拦住道:“胜施姑娘,这等贼秃,犯不着和他动气。若气坏了身子,反而不美。”
“嗯!”胜施颔首,脸上却顿如火烧。小石头下意识地一拦,那手所置之处,偏是女孩子家最忌惮人碰的地方。尽管未曾触及,但这般遥遥相对,似有无形的气机,顿让胜施芳心抨抨,几
跳将出来。她稍稍让过,细声道:“公子说得正是…”
见她颜红如火,小石头陡醒,讪讪地缩回手来。一时尴尬透顶,不知如何说法。索
转首朝元音道:“和尚,你是密宗的吧?”
元音道:“不错,贫僧的师傅,便是密宗大活佛拉摩洛丹。”
“拉摩洛丹?”小石头不经意地问道。元音却道他识得自己师傅,并知晓自己师傅的威名。要知道,拉摩洛丹在藏土是神一样的存在,凡是藏民,无不鼎礼膜拜。若有人能接近他三步之内,便会诚惶诚恐,回去之后,也会当作平生最伟大的传奇故事,向亲人述说。
元音内心得意,说道:“劝你还是放了贫僧,不然,若教贫僧的同门或是师傅得知你拘
或伤害过贫僧,贫僧保证,你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小石头朝他疑惑地看看,心想,这和尚也不知是蠢呢?还是太过自大?明明落在我手上,竟然还敢出言威胁。便道:“你既是密宗的僧人,怎又和二皇子勾搭在一起?还帮他抢夺灾民的银两?难道佛门的慈悲为怀在你们密宗行不通的么?”
元音狞笑道:“你们中土灾民,关贫僧何事?佛爷们的密宗是保佑藏民的,可不为你们这些华夏弱民保驾护航。”
小石头道:“弱民?你说咱们华夏人均是弱民?”
“难道不对么?”元音倔傲地道。
小石头淡然道:“既是弱民,那和尚你怎又落在我手上?”他自修炼了太始大法的序言后,心境便始终怡宁自得,澹泊无波。故而,即便如今面对元音的桀骜嚣张,依旧能常态对之。
元音吃不准他到底想怎样,但见他神色似笑非笑,毫无怒气,照此下去,自己多半无碍。他道:“落在你手上,是贫僧不加提防的缘故。若咱们真正比斗一场,鹿死谁手,尚且不知。”
小石头听得面浮微笑,嗤之以鼻道:“你的武功固然厉害,但想和我比,仍显太差。这样吧,你老实
代你们密宗何以与二皇子勾结,我便放了你。”
元音瞪眼道:“施主以为贫僧会说么?”他那一双三角眼,由于血水密布的缘故,已然难以睁开。然此刻为了显示自己的愤怒,偏是强瞪怒睁,倒也有那么回事。
小石头淡淡地道:”你不说,没关系…然你想看到明天的太阳,估计就难了。”他这是把元音刚才威胁自己的话语,原封不动地还了出去。
元音一愣,急道:“你敢!”
小石头扑哧笑道:“我有什么不敢?和尚,你知道我是谁么?”他寻思着,元音能想到银车之事是胜施故意透
,那旁人也难保不会想及。如此一来,胜施不能再待长安。否则,性命必然不保。是以,这会儿,他也不想在元音面前保密自己的身份。
元音诧然地看着他道:“你会是何人?难不成你是秦皇?呵呵…咳咳…”笑得急了,竟差点呛死过去。
小石头出指,帮他顺了气息,揶揄道:“我若是秦皇,便立时提了兵马,远征藏土,先把你们那个什么拉磨驴胆,喀嚓了再说;然后就再把你们这些自以为强大的人,一个个的奴役,好让你们知晓,世上到底谁最强大!”
边上胜施听着有趣,掩嘴偷笑。她双眸凝注小石头那骄拔不群的背影。情不自
地暗忖,昔日王爷少年之时,我也曾见过一面。那会儿的王爷,虽然才气俱佳,但
词秽语却是曾出不穷,闻说平
里,诲
导
更属家常便饭。孰想,自那次长安一会后,他便似整个儿地变了一人。尽管风
依旧,然气质儒雅,待人可亲,说起话来更是文质彬彬,令人好生亲近。
想到这里,堪堪转白的
颜,瞬间陡绯。一双柔荑,摸着些微发烫的脸颊,害羞不已。
这时刻,元音却是大笑道:“做你的
秋大梦,你以为我藏土,是这么轻易能对付得么?呵呵…只怕你华夏大军进地来,却是出不去。”
小石头道:“出不出地去,反正你是看不着了。你若照实说出你们和二皇子之间的秘密,我许会考虑放你一马。怎么样?是为二皇子死卖命呢?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命?”
元音沉
余裕,觉得小石头不像是在恐吓自己。便道:“本宗与二皇子其实没甚秘密可言。贫僧等来此,只为了寻访,杀害家师一位远房侄儿的凶手。”
“你师傅的远房侄儿可有甚特征?害他的凶手,你们能确定是谁么?”闻他之言,小石头陡然想起当
在天牢死在自己手中的方公公。心想,不会那般巧合的就是他吧?那时听雷老爷说道,方公公所习功法,正是密宗的
煞功。据说此功非密宗嫡传,休想获授。
这时,元音有些滞口,沉
许久,才道:”那人其实和贫僧没多大关系,只因是家师的远房侄儿,贫僧等才不得不来秦国。”说到这里,再顿余裕,续道:“他原是天阉,由于禀赋奇异,便得授本宗的偏门绝艺
煞功。功成之后,便进了秦宫当了太监。闻说那会与秦皇关系不错。而家师为了与贵国和睦相处,也特别重视他。不料,去年的这个时候,家师苦等数月,竟没收到一封书函。于是,派遣贫僧等来秦地察看缘故。”
听完这话,那密宗活佛的所谓侄儿当可确定,便是死在己手的方公公。思忖片刻,小石头道:“元音,我虽能放了你,但你的一身功力,却要废了,免得你再去迫害那些手无缚
的女儿家。”说完,不待元音开口,手指顺势点出,五指如拨
拂瑟,瞬间弹遍他三经十二脉。
元音惨叫一声,眼中
出刻毒的眸光,怨道:“你…贫僧会报仇的。”
小石头随意地道:“尽管来就是…哦,对了,杀害令师侄儿的就是我。你们无须多找了,以后想报仇,自可来找我,省得殃及他人。”
元音诧愕地看着他,想不通这人居然如此无畏无惧,杀了活佛拉摩洛丹的侄儿,还这般嚣张。世上,怕也惟有他了。念及此,心下竟自稍起敬服。道:“你能坦然说出,贫僧知道了。只是
后,家师寻上门来,只望你莫要逃跑得好。否则,必然死得极惨。”
小石头道:“我既然肯告诉你,自然不惧那个什么拉磨驴胆!”
元音第一次没听出来,这次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忙道:“放肆,不是拉磨驴胆,是拉摩洛丹。”说完,又自低
:“罪过,罪过…”似为自己说出拉磨驴胆这四字,感到无比恐慌。
小石头一把拎起他,道:“不用扦悔了,你们那所谓的活佛,在我眼里,还不如咱们中土的一个小沙弥。”
“你…”元音听了,怒极暴跳。倘非被制,或许早与小石头拼起命来。
便在这时,忽闻船舱外进来数人,跟着一男子在屋外道:“小姐,没事吧?”原来二人的争吵声委实响亮,在此静谧时辰里,纵然保镖们离得极远,也是隐有所闻。是以此刻前来探问。
小石头朝胜施看看。胜施解释道:“他们是妾身的保镖。”接着道:“没事,你们出去吧。”
“是…”话音尤落,突然房门大开,由外冲进数人。为首那人正是当
在长安街头,一掌拍死黑驴,并与雷倩吵了数句之人。那人堪一进入,当先跃到胜施身旁,紧接着,又招呼余人把小石头围将起来。整个动作,干净利落,迅捷异常。便如受过多年的训练,没有半点惊慌或是杂乱。
胜施及时喝阻:“住手,他是咱们的王爷,你们还不施礼觐见?”
保镖们有些愣怔。然陡即想起,自己等人的直接上司洛亲王早已成了叛臣,眼下这位年轻人必是本国近
风头正劲的震北王赵岩。想到这里,大伙惶然下跪。这些人均是周民,自小便受大周
内的训练,成年后,才派到西秦做了密谍。对于大周是忠心耿耿,决无二心。纵然要献出性命,多半连眼都不会眨上一眨。
此刻见了本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震北王爷,心地里的崇敬,令他们诚惶诚恐,比见了秦皇尚要激动三分。
小石头挥手要他们起身,道:”诸位均是大周的英雄,为了皇上大业,在此忍辱负重十数年。本王钦佩万分。今
一见,本王定要代皇上,给诸位施上一礼。“说罢,放落元音,双手抱拳,做了个罗环揖。密谍们大惊,何曾想过,本国的王爷会有朝一
向自己等人施礼,连忙惶惶再次跪下,齐声道:“王爷折煞小的们了。”
有些个原是心地冷酷之辈,此刻竟不由潸潸泪下,犹如游
在外的多年
子,骤然见了亲生父母。那种感动和
怀,实难以笔墨尽述。
胜施是首领,这当口自然要起领头作用,说道:“诸位,王爷尚有要事,你们先退下吧。”
密谍们接令,先向胜施抱拳,再朝小石头遥遥一礼,跟着,鱼贯而出。他们虽不清楚震北王爷何以会在胜施的房里,但一个英俊潇洒,地位煊赫;一个妩媚动人,风华绝代;如真能有个结果,当真是桩可喜可贺之事。故而,他们行出间,无不窃窃欣喜。暗道,若是王爷能和小姐配了对,也不枉她数年来抛去清名,为国牺牲的代价。
须臾,厢房内再次恢复原先的宁静。小石头稍一打量,才发现,原先躺在地上的丫鬟小旦已被密谍们带了出去。心下暗自佩服,这些人武功虽不高明,但论举止动作,无一不是受过严格训练。看得出,他们均是大周密谍里的精英。没一个是滥竽充数之辈。
与此同时,躺在地上的元音冷笑道:“原来你们是东周的人。嘿嘿…果然厉害。潜伏长安这么久,秦国居然没有半点察觉。”
小石头根本不想理他,出指点了他哑
和晕
,免得继续唧唧歪歪。对胜施道:“胜施姑娘,你们的身份怕是暴
在即,为了大伙安全,你们还是撤回大周。”
胜施思虑片刻,摇摇臻首,道:“王爷,假是咱们就这么撤回汴梁,那多年的心血,岂不枉费了么?”心下却想,回国又如何?倘若待在长安,或许他尚会念我半分,一旦回到汴梁,怕是再无相见之机。又想,我自到了这万花楼,又成了楼中的红姑娘,这多年下来,无论是豪杰志士,抑是风
才子,可说是不以为奇。也早打定主意,今生当是孤独终老。孰料,眼下却自作茧自缚。唉…想到这里,
不住怅然若失。
小石头不明她何意,问道:“依你之见呢?”
胜施道:“妾身想,咱们还是留在长安,为
后皇上进军之时,献上绵力。”
小石头怔然,没想她这么不怕死。心道:“常说古人大义,今
见之,诚不欺我。”念及此,咂咂嘴
,笑道:“胜施姑娘,此刻西秦已是
落西山,它
我军西进,必如摧枯拉朽,席卷而来。你们继续留此,实无必要。而且,本王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
“哦!?更重要的任务?”思来想去,都没想出来小石头口中的重要任务,会是什么?她满面诧愕,秀眸凝视,粉白的脖项在阳光照耀下尤显晶莹,几如玉琢。
小石头微微侧首,心儿稍有怦动。此刻屋里仅他们二人,气氛可谓
旎。至于元音,早已晕厥,若要醒来,至少十二时辰方可。转目顾望了下四周摆设,又道:“此项任务极为紧要,这刻不宜透
,待你到了汴梁,本王自会向你细说。”
“嗯!”胜施无奈地应了。心下却知,所谓的紧要任务必是借口,实地里,王爷仍是想要自己等人回到汴梁。尽管很不愿意,然小石头的一番心意,却让她感动。寻思,我可以不畏生死,但手下人的性命,也不能罔顾。唉…
4章山河社稷
从满香艇出来,手中依旧拎着元音。见外面已有很多人,小石头转身,要胜施找辆马车来。待马车一到,小石头愕然,原来这辆马车便是当
胜施在长安街头所乘的那辆豪华奢侈到了极点之车。
他道:“这太招摇了。”
胜施抿嘴嫣然,道:“这样的车子才配得上王爷,何况,咱们反正要撤离长安,马车暴不暴
,招不招摇,已经无所谓了。”
小石头颔首,道:“也是。”说着,提提昏
不醒的元音,道:“只是让这脏不垃圾的臭和尚坐姑娘的香车,未免抬举他了。”
胜施芳颜一红,羞笑道:“妾身的马车是给王爷坐的,至于和尚要坐,可不关妾身的事。”她平
待人接物均是自然而然,休想在她脸上看到半丝羞怯涩意。殊不知,今
在小石头面前,偏是再而三的赧颜,仿似一下回到了少女时代。
小石头全不知她心意,直觉和她讲话,如沐春风,仿佛不用带半点考虑,或是讲究些古代男女之防。心地有甚话,但须直言即可,无须转弯抹角,那感觉很熟悉,又令人亲近,几如前世里的男女交往。
二人又是寒暄数语。小石头把元音扔在车辕边上,笑道:“这厮待外面罢,省得玷污了里面的香褥。”适才打量间,只见车厢内整洁异常,素雅的沙帏轻轻垂下,里面摆着几个
绒绒的鹅黄枕,前面则是一张朱红色的矮脚平几,上面置一古琴。旁边更已点了一炉檀香,袅袅香气,不觉陶醉。
胜施道:“随你了。”数语之间,小石头的随和也感染了她,令她不觉忘了小石头的王爷身份。二人此刻便如良友,又似知
,在依依惜别。旁边看着二人的保镖们却是大感兴奋,只觉王爷和小姐照此趋势下去,大有可能。
马车起动,沿着大道往秦宫驰去。据胜施探听到的密报,潘贵妃自秦皇驾崩后,便被
足在她原本的寝宫清华宫。至于潘太师,此刻却是下落不明。有说楚王抄了太师府后,便顺势灭了他口;又说他也被拘
在秦宫,替秦皇在守灵。反正是众说纷纭,无一雷同。小石头思虑,无论太师如何,既然潘贵妃已有下落,终须先行救了才是道理。兴许贵妃晓得太师的去处,俟时,便可一并救之。
这般思忖下,连雷府也不回,迳自往秦宫赶去。
车子乃八骏所拉,快捷异常。不须臾,已到秦宫外墙周围。小石头下了车,拽起元音,又吩咐车夫去了。跟着跃上宫墙,朝四下张望。放眼远眺,但见宫内肃穆寂静,显然是宫里没了帝皇,侍卫们大不起劲,平
巡逻,业已偷工减料。思虑片刻,纵身而下,匿在一处树影后。咫尺远处恰有一方假山
。当下随手扔元音进去,口中道:“和尚,我也不杀你。今次饶你一条性命,但又不能堂而皇之放你,所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要知道,元音已被废了武功,且又生得面相狰狞,若是被侍卫们见了,只怕不待他开口解释,就会被人当场格杀。是以,眼下惟有看元音命好命歹了。
空了双手,大是舒服。小石头心想,目下要紧的是寻个太监问路,待问明白潘贵妃所住的清华宫,方可慢慢寻去。否则,非在宫里
了路不可。正思忖,突见一秀气的小太监,由远处走来。手上执了个拂尘,一步三摇,走得颇为婀娜。口里尚哼哼唧唧地唱着不知名的小曲。
小石头右手虚探,轻轻一按一捺,周遭能量顿贯咫尺空间。与此同时,便见那小太监倏地一下,被他摄到近前。这一手正是元虚的独门绝艺无相手。想那一力破虚的仙丹,均能
摄得到,此刻摄这小太监,当真是杀
牛刀,不费吹灰之力。小太监大骇,瞪着眼,惊恐万状地瞧着他,嘴
牙齿一个劲地发颤。余裕,竟而晕厥过去。
小石头失笑一声,右手掐他人中。心道,跟着大师傅学了满腹仙医术,此刻,居然只派这些小用。真真浪费得很。片刻后,小太监悠悠醒来,待瞅见小石头,口舌大张,刚想大喊出声。随即教小石头制了哑
。可怜那尖叫声没得发出,只能在喉咙打滚,呜咽个不停。面色忽青忽白,直吓得早无人
。
小石头低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等下我解了你哑
,问几个问题,但你不许大喊大叫,否则,就难保了。听见没?”
宫里太监一般均机灵得紧。适才主要是太过诡异。他原本走的好好,突然一股沛厚的
劲,斜刺里冲出,一下把他摄将过来。这般景象,在他记忆里惟有书里的妖怪才有。故而小太监惊慌失措,此刻见小石头生得儒雅,面如冠玉,决非吃人不吐骨的妖怪。他心里已然大安,待再闻得不过问几个问题,随后便会释了自己。小太监天生的机灵劲顿时全然恢复。谄笑道:“大人要问什么?尽管说。奴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石头一笑,道:“我问你,潘贵妃的清华宫可知道在何处?”
小太监眼珠子滴溜转动。心想,这家伙原是找潘贵妃的。须臾间,他已把小石头打量清楚。暗道,此人生得这般俊法,多半是潘贵妃的老相好。唉…看来死去的老皇帝这顶绿帽子是戴定了。不提他心里怎生龌龊寻思。小石头瞧他不语,不耐道:“快说,别想动甚坏水!”
小太监笑道:“大人,小的怎敢动坏水?小的这不是在想嘛?”
小石头道:“你身为宫里太监,岂会不知清华宫的去处?”
小太监道:“大人,你有所不知。这秦宫占地绵广,单是殿宇便有数万间。还有…”他牛皮没吹完,小石头一把抓住他
前衣襟,故做恶态道:“看来你是不想活命了。罢了,最多我烦一些,另找一乖巧人便是。”
小太监大惊,忙道:“大人饶命啊!小的已经想到清华宫怎生走了。”
“哦?是么?”小石头似笑非笑地望着。
小太监急道:“正是,正是…小的立刻为大人带路。”
小石头原想问明路径,然后自行前去。待闻小太监愿意带路,心想,倒也不错,免得自己麻烦。便道:“你带路也可以,但不许耍滑头,不然…嘿嘿…”说着,随手一划。却见气刀割出,一块磐石顿如软泥剖开。
小太监把颈一缩,害怕地道:“大人神功盖世,天下无敌,数遍古往今来,唯大人真…”小石头踹了他一脚,道:“别罗嗦,带路要紧。”
“是、是…”小太监唯诺而应。心下却想,原来这家伙不喜有人阿谀,当真是个怪类。
当下由小太监在前头引路,小石头则跟在后面。二人走不多时,到了一石桥。忽有一队巡哨侍卫行近。小太监惊骇不已,暗道,完了,完了,这下非要给安公公逮个正着。秦宫里太监们互相倾轧得厉害。小太监生得俊秀,嘴皮子又活络得紧。宫里娘娘们无不喜爱。这么一来,惹恼了宫内权高位重的首领太监。幸而小太监有几个娘娘护着,再者他平时为人也机灵,那首领太监想抓他把柄,却也难煞,故此才如鱼得水,过得优哉。
这会儿,他直道小石头是偷偷进宫私会潘贵妃。心想,侍卫们这般
面撞来,稍倾怕是略加盘问,立时便真相大白。俟那时,自己就算再多几个脑袋瓜子,也不够安公公砍的。而且,这档子事,娘娘们最为忌惮。纵然她们喜爱我,但遇上这丑事,只怕是避之不及,那还会予我这小太监说话。
想到这里,小太监越走越慢,心里七上八下,双眼更是四处张望,只盼寻个别处途径,先回避了再说。然此刻身临桥面,又往何处拐弯。除了纵身跃水以外,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小太监硬着头皮,缓缓捱近。侍卫们与小太监极
,老远见着,领头那人便道:“福公公今儿个好生悠闲。”
小太监抬眼打量,见他们面无异色,一如平常。不
纳闷,遂朝后觑顾,竟空无一人。顿时间,
骨悚然。忍不住寻思,难道适才那人是鬼不成?怎么一转眼就没了身影?他愈思愈怕,仿似悬空倒立,几乎没了重心。侍卫们瞧他心不在焉,也没多说,打着哈哈地过去了。
这时,小太监方是想起,自己该跟着侍卫们离去,怎地还留此处。念及此,刚想追去。只觉眼前一花,适才那英
男子再次落在自己面前。小太监骇得腿双打颤,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人是鬼?”
小石头笑道:“我当然是人。难道会是鬼么?”
小太监朝天空望望,只见阳光照耀,暖风和煦。心想,他如真是鬼,也必是个鬼中之霸,否则,焉能在此天时出来行走?又想,罢了,反正已被他
上,先把他带去清华宫就是。
二人在途中略经风波之后,不多时便到了清华宫外。小太监站在宫门口,忐忑地道:“大人,这便是清华宫了。小的可以走了吧?”小石头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但此去事关机密,还须委屈你一下。”
小太听监着不妙,瞪着眼:“什…”字音在喉,尚未吐出,已被制了志堂
。随即,被摆在了宫门后的夹
里。
弄妥小太监,稍加打量,只见清华宫建得甚是秀雅古朴。檐角楼宇虽不似外面正殿那般雄伟壮丽,嵯峨高耸;却也重檐飞脊,大有韵味。宫内以松柏长青为主,周遭缀以四季繁锦,尽管秋风萧瑟,但仍使人想起
夏时的葱郁美景。踏入宫门,闲步而入,更觉气氛清幽,格调雅致,不愧是贵妃寝宫。
不知为何,自第一步跨起,心旌陡然悚动。隐觉有桩大不妙之事,在前方候着自己。小石头诧愕地把头摇摇,心想,怎么会这样?难道秦人在前面设了埋伏?或是贵妃娘娘有了不测?在他心里,有没埋伏倒不重要,凭自己如今的本事,天下之大又有何处不可闯?但潘贵妃的安危,却涉及到自己能否向潘世杰
差。
一步一步走去,突然,觉得周遭的空氛涩涩的,似乎很泥泞,自己就像一只小飞蛾,被网住了似的,带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与此同时,体内元神猛然光芒大炽并
烈跳
,周身气息四下鼓窜,由
孔内溢出,急速地组成一张。原本融合无间的金色旋涡愈转愈急,一波波带着离心力,向外旋去。小石头内视之下,不
大愕。
便在这时,忽闻一阵大笑声。紧接着,四周围云腾袅绕,光雾弥升。从滚滚氤氲里飞出十数位面相古朴,鹤发童颜的老道士。
小石头怔然,不自
地后退几步。定睛细看,却见十数位道人里赫然有散桑和金蝉子二人。他道:“又是你们?”心下苦笑,两老道像是牛皮糖,跑那粘那。
金蝉子的纯
神剑就是毁在小石头手里,此刻见了,当真分外眼红。喝道:“魔头,候你恁多时
,终于逮到你了。”
小石头疑道:“候我?”他满腹疑窦,不明白崆峒和峨嵋两派的正道之士怎会算准自己来此?莫不成他们还当真能掐会算?
金蝉子嘿嘿一笑,得意地道:“魔头,你以为那潘世杰真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出得长安?又真能带着雷家五小姐万里迢迢地赶去金陵?呵呵…你实在太蠢了。贫道告诉你,这全是咱们的谋算。今
你落入咱们手里,也不算冤枉。”
小石头一愣,难道潘世杰与他们另有谋算?
散桑在旁道:“金蝉道友,与他有甚罗嗦的?一起围上去,
剑诛杀即可。”
金蝉子
笑道:“散桑道友,虽说他是魔头,但能让他死个明白,咱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散桑点点头,跟他一起看着小石头,眼中均带着戏谑的意味。与小石头之间的争斗,数次三番,他们均落下风。此刻终于有了稳
胜券的机会,纵然二人修道多年,至这会,依旧忍不住轩轩自得,喜态毕
。
小石头始终无语,心里思绪纷
。听他们的意思,潘世杰能带着雷倩逃到金陵,分明是其故意纵容。他们想放长线钓自己这条大鱼。念及此,哑然失笑。暗道,自己在这古代异空,厮混恁久,居然成了众多厉害之辈眼中的大鱼,也算薄有成就了。突然想起,此事前因后果,潘世杰是否当真不知?万一…思及此,心头大骇,已不敢继续深索。
这当口,金蝉子又道:“魔头,今
你没了帮手,又没昆仑派那些吃里扒之人的襄助,谅你
翅亦难飞。贫道劝你束手就缚得好。”他对那
纯
神剑倏然断裂的事依旧心有余悸,总不清楚,小石头何来恁大力,居然可以攒气刀裂神剑。是故,纵然今
两派耆宿尽数到场,他仍小心翼翼地劝说小石头自动就缚,以免他孤注一掷,鱼死网破。
小石头此刻却想,无论潘世杰真亦好,假亦好,总之先要设法救出他父姐。念及此,即道:“诸位,能否在动手前,容在下释几个疑窦?”
金蝉子胜券在握,很是大方道:“请说。”
小石头道:“在下想问潘贵妃此刻如何?”
散桑在旁,突然沉声道:“死了。”
“死了?怎么死得?”小石头诧异莫名,看潘世杰的年岁,谅他姐姐必属年轻女子,若非他人谋害,岂会猝死?
散桑老颜一红,呢嚅半晌,没说出半字。金蝉子哈哈笑道:“人之生死,本就难以自主。苍天要潘贵妃香消玉殒,贫道等也是没法子的。”说着,朝散桑望望“道友,你说是么?”散桑笑得尴尬,支吾半晌,好不易吐了个“嗯”字。
二人这般模样,小石头越发起疑,寻思,难道是散桑真人杀了潘贵妃?瞧他如今一副无地自容的羞惭样,似乎大有可能。他道:“潘贵妃年华花信,青春正茂,焉会玉碎香沉?难道真的是佳人薄命,一至若斯?”
金蝉子笑道:“薄命不薄命,贫道不大知晓,但她的死因,主要还是出在年华花信,青春正茂这八字上。哈哈…”他笑得得意,却恼了散桑,嗔斥道:“金蝉道友,你这么说,到底什么意思?”
金蝉子道:“贫道只是实话实说,可没甚意思在里面。”
二人嘴舌夹绊间,后头一位深目高鼻的老道忽然说道:“你们二人争些什么?还不速速布阵。”
小石头急道:“且慢。”倘不明白潘贵妃怎生死法?依他思绪,总觉无法向潘世杰
代。何况,潘太师是死是活,也不知晓,这一点终究要了解通透。
适才发话那老道,朝小石头看看,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命在旦夕,还有何话好说?”
小石头淡然一笑,道:“金蝉前辈刚才说过,人之生死,本就难以自主。在下区区一命,有何惜哉?只是在下既然受人所托,自当忠于其事。若因危悬一线,而置其不顾,岂不背信弃义?”这番话,风雅潇洒里自蕴凛然刚义。
老道双目一亮,颔首道:“不错,不错,说得不错,人也不错…老道的师侄孙们均说你是魔教的大魔头,但凭你如今一番话,老道却感诧异。你曾是昆仑弟子?”他说话时,其余十五位老道,皆闭目不动,若非颔下白胡随风飘
,几教人怀疑,这些老道只是某个宫观门前的石翁仲。要知道,从他们凌空飞出到现今,他们身上所着道袍的衣褶凝然如固,竟无半丝抖动。
这时节,小石头尚未答话,散桑却急道:“师叔祖,他是魔教大魔头,那是千真万确的事。”金蝉子也道:“前辈,这小子幼时,便负隽声,习
藻,素会狡辩。前辈莫要被他虚象所蒙。”
老道哼了一声“贫道双目没瞎,无须你们解述。”
二人老颜一红,在旁讪讪不语。
见这老道也非不讲事理之人,小石头心下窃喜,忙道:“老前辈,在下如今仍是昆仑弟子。”
“哦!?那贵派的翁重道人和渊通真人可仍在玉虚观?”
小石头目瞪口呆,老道所说的二人,必是昆仑前数代的高手。想他虽是昆仑弟子,但习艺却在华山,别说前代高手,纵是昆仑五子中的大师兄掩日子,他都没见过半面,又何从去识得本门其余的耆宿长老。他道:“前辈,说来惭愧,在下诚是昆仑弟子,但本派山门却从未去过。本门的祖辈耆宿,晚辈一个不识。”
老道点点头,道:“这也怪你不得,你才多大年岁,他们闭关修炼的时候,你的爷爷辈多半尚在襁褓里呢!呵呵…”见老道笑起来慈眉善目,颇为可亲。小石头暗道,今
运气若好些,兴许能躲这一厄。
这样的想法,散桑和金蝉子也有。今
之计原是二人绞尽脑汁,苦思而来。其中所费之人力和物力,二人思起便觉骇然。直到适才眼见小石头终入伏网,他们方始转苦为喜。均道,无论如何,但须擒住或诛戕了这个大魔头,那便一切值了。殊不知,三言两语间,崆峒祖辈耆宿玄明道人竟对大魔头表示出了极大好感。且照此趋势,尚有化干戈为玉帛的荒谬结局出来。
二人相视苦笑,心下虽恼,但要直斥玄明道人的不是,固然再给他们几百个胆子,谅也不敢。
玄明道人笑了片刻,又道:“小子,你是昆仑弟子,照理,老道等原不该加以欺负。然你千不该,万不该,偏偏是魔教之首。老道等无奈,今
惟有厚着颜面地诛
灭暴了。”说着,把头摇摇,道:“你还有何话要说,尽可直言。老道会为你转递得。”玄明道人此刻能说出这番话,可见他对小石头委实欣赏得紧。实在是正
之因,牢牢栓固着他的心头,教他惟有狠起心肠。天下之大能让玄明道人代其传言的,当真是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小石头抱拳,朗声道:“前辈厚意,晚辈心领了。只不过,眼下即定晚辈生死,未免言之过早。”
玄明道人呵呵一乐,道:“小子,有志气。老道就是喜爱你这样的人。只可惜你是非不分,错投旁门,老道固想免你一难,却也无计可施。叹之奈何…”说到后头,口吻里分明带着遗憾。接着,喟叹一声,道:“看你人不错,老道予你讲明了,也好让你做个明白鬼。”他回过头,比画了下身后的另十五位老道“这些均是老道的同门师弟,左起是玉完子、何童子、文举子、摩夷子…。老道一个个地介绍过来。
待说完,又道:“为把你彻底灭绝,省得魔宗魔子替而不断,老道等请出了祖师法器翻天印和山河社稷图。再加上老道等的太极濛翳阵。你是必死无疑。”
小石头听了,神色依旧从容。澹然道:“前辈说得这般清楚,难道就不怕晚辈立刻溜走么?”
玄明子道:“你溜不走了。你抬头看看…”
小石头依言望天,只见半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圈金芒,圆圆如
角,紫隐隐,亮灿灿;与此同时,先前仍是碧空万里,霄汉浮游的长安苍穹,顿时浓云堆积,风动气旋。那金芒在此瞬间,愈显璀璨,周围七
氤氲,叠叠撞撞,犹如涓涓水
汇融长河。在金芒的四周,拱拥绕围,结成殊为奇特的异形。
小石头凝望半晌,问道:“前辈,这便是贵派的翻天印?”
玄明老道闭着眼,默默地点点头。
“那山河社稷图呢?”这两样器物,纵在前世也是闻名已久,此刻固是危在旦夕,小石头却依然不减好奇。
玄明老道诧睁双眼,向他看看,继而面浮微笑,道:“既是山河社稷,自然在你足下。”
小石头闻言俯首,但见地上祥光万道,瑞气千条,如非垂眼看,还真不知地面业已起了偌大变化。霓虹似的光线,
换互变,错综回绕里,顷刻大雾腾袅,周遍千百座楼台顿时重重雾隐,再不见丝毫宇角楼檐。跟着,耳中不时传来沉闷的雷声,一阵,一阵,犹如雷公刚醒,正慵懒地敲打着。
心知今
难逃大劫,小石头索
放怀大笑。
于此一刻,长安城的百姓只须抬头望天,便可发现,从皇宫的西际角,诡异地多了大片浓厚层云,涌涌翻翻,几似天将崩塌。那云扩散着,就像是万匹天马,骤降凡尘,扬颈昂嘶中,在长安天际奔腾不息。自年前天崩地裂,长安百姓悬旌至今。此时见天象又生诡变,顿如惊弓之鸟,顷刻间,四散奔逃。皆相传呼道:“天要塌了,地又要崩了。”
不须臾,数十万百姓,拖儿带女,攘细软,卷金银,朝城外涌去。一时间,哭喊声,惊叫声,此起彼伏,声震百里之遥。
玄明老道闻声蹙眉,打一稽首,口呼:“无量寿尊。”哀叹道:“贫道等当真罪过已甚!”话音响起,旁边十五位老道纷纷颔首。皆道:“玄明师兄说得是。”这时节,老道们长眉抖动,面容苦恸,看神色,人人均感忧怀。
金蝉子眼利,察言观
瞧出老道们的心态,说道:“诸位前辈,要救苍生,惟有尽速了解这个大魔头,方可啊!”众老道再次颔首,深以为然。玄明老道转目望向小石头,沉声道:“小子,你要怨,便怨你自己何以要错投
门。”说罢,低
一声。人却腾空浮起,足下祥云缭绕,瑞光蔼蔼。
5章龙困浅水
这当口,小石头唤出烜煚神甲。刹那间,宝光绚影,裹云卷雾,原是浓浓的滚云,陡然被其威霸之气,
出老远。神甲陡出瞬间,囿周旁均是浓雾,故此金芒璀璨中,人人眼见古怪纹理。小石头怔然,以往屡次使用神甲,均未见过这般异像,何以今朝会有?略加思忖,顿即省悟,此必是浓雾反衬之故,以致平
从不曾察觉的神甲秘纹,竟在
雾里,衬托出来。也不知神甲里为何会深隽古怪纹理?更不知那秘纹,到底有甚作用?此时,情态危急,小石头根本无余暇多忖。那疑念在心头一划,便即省略而过,仿佛再没见过。
烜煚神甲是上古秘宝,昔日只在神农氏和蚩尤氏身上出现过几遭,再往下,则无一人有缘得遇。小石头得此秘宝,归
结底,仍是拜姜神君所赐。若非神君知其大概来历,怕是再过万年,小石头也惟有身怀巨宝而不知。依旧懵懵懂懂。
是以,眼下纵是玄明等老道,也不知就里。但见神甲威势煊赫,出场
人,情知必非凡物。要知道,修道人炼器,一般炼得均是攻击用的法器,像防御用的法器,炼者极为稀少。说来,也不是修道者嗜杀,实在是防御用的法器,比之攻击用的法器,炼将起来难上千倍也不止。
譬如要修出像小石头这般的护体神甲,若没练到元神丹成或是炼神还虚,却也休想。想那峨嵋闵一得修道数百年,也仅是炼了柄究极天剑用以攻击,然想再炼出防身甲铠,仍须再耗百年光景。俟那时,能否成功,也未尝不知。
众道士眼看小石头小小岁数,居然有此秘宝护身,无不羡慕异常。尤其金蝉子更是起了觊觎之心。暗道,稍倾灭了魔头后,自己定要趁其将灭之际,先行把那神甲居为己有。否则,在场人均是崆峒派的,到时,自己必然一无所获。当
在洛
,小石头虽也浑身甲胄,金光璀璨,但他仍当是外加宝物,
不知是能放能敛的元神法器。直到此刻,眼见神甲在小石头身上倏然隐现,他才恍然大悟。
玄明老道在半空,道:“可惜,可惜,你小小年岁已有如此功境,原该是昆仑的福气。孰料你误入歧途,非但使昆仑蒙垢,更令你本身也遭此劫难。无量寿尊…”最后四字,
如九天来音,刹似滚雷沸响。
声音响起的同时,中央天际的翻天印陡然
出万丈金光,那光中藏着一个个金色的小八卦,放眼望去,宛若大堆的八瓣花蕾,由天缤纷,落英漫天,即将临地之刻,猛然绽放开来。这时,小石头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些姹紫嫣红的煦
韶花,可不是在逞娇呈美,斗
夸丽,它们是暗藏着杀机而来。
缤纷落英,陡然间皆自破空厉叫,朝阵中心唯一的活人聚拢过来。小石头此刻心神分外清晰,他明白,若真被这些看似温柔美丽的花朵保围,等待自己得只怕是万花亟身,落英碎魂的香怜下场。
念及此,陡然苦笑。
却见这当儿,翻天金印缓缓
下,带着沉重如泰山般的气势。周边的静凝空气,瞬时紊乱,被这庞大无匹,根本难以抵挡的浑天威力,给挤迫得嘶嘶作响。同一刻,地上的山河社稷图,蕴着包容宇内,气
万里的辽阔气势,千变万衍,神奇绝妙地演绎着。时而,青山绵延起伏;时而,江水婉蜒曲折;小石头在这短短一瞬内,便领略到了雪原苍茫,沙漠寥廓,丘陵莽莽…
眼前的山,忽高忽低,忽左忽右;身边的大河倏忽间际天奔来,又倏忽间风平
静。那大地的奇异起伏,升降衍变,无论地壳地幔,抑或是地核地心,在山河社稷图的浑沛能量下,仿佛根本就如一场儿戏。甚至,可以说,整片大地就像是小儿手中的泥丸,圆即圆,方即方,要它起棱,绝不浑圆;要他平坦,也绝不起伏。
小石头的神识此刻居然稍感迷茫,那山河的壮阔,挟着激动人心的魅力,竟悄自把他震慑。古人在此一刻,或许会膜拜神灵的威力,但有着现代意识的小石头,却深深感受到了先天自然的魂魄。那神圣的灵魂,似在低
,又似在不屈地沉沉咆哮。她带着对强力的不满,申斥着原是她生,她养的血脉。
不错,自然乃道,在太极之先,在六极之广,先天地生,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如此一个灵魂,岂甘愿被一小小的山河社稷图所束缚。当然,自然灵魂的怨道,每一个逆天而行的修道人,决计聆听不到。而元神内有着大神蚀
魂能的小石头,偏是听得明明白白。
便在他
惘若失际,临头的翻天印有如一条凌空飞舞的彩练,缓缓地往千峦万嶂之上飘落。它似想让大地沉睡,更要让被困山河社稷中的小石头魂飞魄散。它的来意,虽然大不善,但瞬间爆散出的壮丽景象,却教人一生难以磨灭。
只见,云雾卷成漩涡,光频形如绵絮,互相差异,又互相融合,奇特的波动,依着宇宙深处的频率,
烈地振
着。那威力无比的仙法
锢,已然是眨眼即到。这样的
锢,在小石头眼里,可以说是能量罩,也可以说是磁场。他知道,凭自己现下的能量,决计对付不了偌大压力。除非有神迹出现,再或是老道们临时收手。
侧眼斜睨,十六位老道,均飘拂在半空,身影隐约,氤氲缭绕。便在这时,内心中又陡然响起一声呐喊。这呐喊竟隐隐地与自然灵魂起了某种默契。此刻已不容他多加思虑,沉沉的
迫力,已挤得他
腔窒闷,几
晕厥。这当儿,适才那些
丽非凡的光影花瓣也在兴风作
,一片片如利刃,在他身上割过。倘非烜煚神甲着实厉害,此时,就算不被
成齑粉,也早被这些光晕花瓣给切成碎块。
艰难地移了一步,不知何时,小石头觉得自己的双足便像灌铅似的沉重。孰料,一步跨出,周遭景
倏变。金印成了真正的山丘,而地上则到处布满了纠
不清的藤蔓挂叶。一条条地伸展过来,余裕,已把他捆得结实。
其时,身伫半空的十六位老道,却是人人骇然。在他们数百年的记忆里,从未听过有那个修道人一旦落在翻天印和山河社稷图的双重
锢中,仍能移动身躯,甚至是跨出一步。老道们暗叹一声,暗自为小石头感到惋惜。均想,若非他不识好歹,入了魔道。凭这样的资质禀赋和修道潜力,正道中又将多一奇葩。
老道们加紧念咒,冀望能稍减小石头临死前的痛苦。殊不知,此刻小石头体内的蚀
魂能竟突然苏醒。魂能里原就蕴着蚀
的记忆,依他那大神的地位和桀骜的生
,岂甘愿被小小的翻天印所压制。哈哈狂笑中,瞬时间,庞沛浑厚的威能巨量,散发开来。
察觉体内倏变,小石头暗自叫苦。蚀
的笑声,旁人听不到,他却是闻得清清楚楚。这当儿,适才还
得紧紧的藤蔓,登时啵啵炸落。跟着,只见他整个人缓缓腾空,身周围的气劲诡异地波动振
,连带着身上的甲胄绫带,也是随风飘漾。这一刻,始终予人平和宽厚形象的小石头巍然
立于天际,仿如倏然而现的霸悍古神,那傲睨天下的气势,令老道们目瞪口呆,吃惊不小。
适才小石头能移足一步,已教他们觉得匪夷所思,此时居然堂而皇之的升空飘浮。显然已
离了山河社稷图的束缚。旋踵,由于小石头腾空而起,便像是和临头
下的翻天印
面相撞。眨眼之间,二者仅已差之咫尺。这时,小石头努力挣扎之后,凭着元神内的昊天能量,暂时压抑住了蚀
的魂能冲击。
然抬头一看,登即大骇。虽不知翻天印本身大小如何?此刻却是高奇雄伟,巍若山岭。平坦的印底下,隽着无数繁复奥妙的符篆咒文。略看数眼,有些咒文,曾在二师傅那里学过;有些却根本不识。
符篆深深隽在印底,每一晃动,必带起亿万条光线,色彩斑斓,重叠
错。竟分不清多少层数,仿似无穷无尽,又似简单易了,它们时而呼应,时而分隔,光连光,
连
,千百亿光
浑然一体。
刹那,莫名生起置身于浩瀚星空的感觉,直觉此物实非人力可以撼动。无比的沮丧,令他精神大
。与此同时,蚀
的魂能再次悄然而至,突兀地直袭脑海。而翻天印顿也觉得底下的敌人非同小可,蓦然光芒大炽,发出咯吱、咯吱的异响。
玄明老道猛地大喝道:“诸位师弟,此子潜力之厚,愚兄生平仅见。诚想饶他一遭,怎奈为免苍生厄难,我等惟有竭力以赴了。”
另十五位老道恭声答道:“谨遵师兄之命!”
众道话声落下,顿然景象大变。但见翻天印金芒更盛,直达碧空。那足以倾天盖地的威势,猝
而下。尤其发出那烧炙万物的酷热能量,焙烤着印下所有的一切。此际,空间剧烈地扭动起来,形如水纹,波波扩散,粼粼漾漾。
感受到翻天引地沉重打击,已暂被蚀
控制神智的小石头,猛然怒吼一声,苍凉悲怆,听之断肠裂帛。那束后的长发骤然飘扬开来,冠玉似的俊颜,此刻显得那么骁勇剽悍。吼声久久不息,直入云霄,随之漫溢众人耳际,就如上古的猛兽,遭到践踏后发出的愤怒咆哮,既质朴厚重,又凄慨
昂。
玄明等人
不知内里变化,惊道:“不好,此子潜力之巨,连翻天印也
伏不住。”说着,却见空中缓落的翻天印,陡然滞空不动。而小石头
前,偏是光芒大炽。一圈圈镜状的光晕,带着嗡嗡嗡的响声,向天猛冲。跟着,额头神目大张,一缕白净的光柱,直冲霄汉。
旁边散桑与金蝉子看得怛然
变。散桑呢嚅道:“金蝉道友,我俩当
也曾与这魔头会过。可那时,他何曾有此能力。不料,短短数旬,其进境当真吓人得紧。”
金蝉子面色凝重地道:“没想到,是没想到。看来贫道的纯
神剑确确实实是毁在他手里的。”
散桑道:“倘若今
再让他
身逃去,以后怕是再没机会灭他了。”
“嗯!”金蝉支颐托腮,沉思片刻,道:“等下,贫道与你分伫两头,一旦见他有逃脱迹象,我俩便各施绝招,务必教他死无葬身之地。”
散桑这会有些踯躅,道:“金蝉道友,你可曾见到那缕白色光柱?”
金蝉子点点头,道:“那又如何?”
散桑道:“此子额头生目,又成电形,必已有了天宫神籍。若我等擅自诛杀,只恐引发天庭不满。”
“哼!怕他做甚?没想,堂堂的崆峒掌教,又是拳剑第一人的道友,行起事来,居然如此畏首畏尾。难不成,如今的局面,咱们还能与他一笑泯恩仇?再或是咱们俯首认错,自承寻错了人?道友,别幼稚了。无论此子是否律属天庭,他毕竟是魔教的魔宗。咱们固然除之,也是没大错的。至多,降个量刑太过的罪名罢了!”
金蝉子一心想杀了小石头,一来,报了弟子被诛之仇;二来,那烜煚神甲,他是觊觎万分;三来,他根本不想让崆峒和昆仑有修好的机会。目下的局面,对峨嵋非常有利。散桑真人不知不觉间,已成了自己传话筒;更紧要的是,每当三派大战,均是崆峒出力甚多。只待,崆峒和昆仑斗得两败俱伤之际,那时就是峨嵋领袖人间正道的大好良机。
散桑思虑半晌,觉得大有道理,便道:“道友说得不错,就这么办!”说完,迳直去了对面,与金蝉子互成犄角。
斯时,小石头额生神目,玄明等人自也看了出来。虽想罢手暂息,问个明白。怎奈蚀
的魂能正值嚣张跋扈之际,小石头根本不由自主,所有发出的攻击波,完全像是本能在驱动。只知往翻天印的薄弱处,不断攻击;而且,这当儿,囿于蚀
魂能的复苏,那深藏元神内的昊天宝镜也不甘寂寞地出来凑热闹。
两股能量,本该其中任何一股便能立时破了这翻天印和山河社稷图的
锢,但二者间
相
斗了数万年,早已恨入骨髓,此刻堪一碰面,顿如红了眼的猛兽,互相抵角、撕咬、扭打。
没有半点身为大神和神器的自觉
。如此一来,无疑痛苦了小石头。两股庞大的能量,经此一斗,自然互相抵消甚多。相应的,想要立时攻破翻天印和山河社稷图的
锢,也尽属妄想。
随时辰渐过,皇宫地面已然承受不住这般长期的压力,开始缓缓迸裂。有些地面,甚而完全塌陷,跟着附近的宫宇楼殿,也是倾斜坍塌。巨大的响声,让宫内的侍卫们悚悚惶惶,无不惊恐万分。若非早有楚王相告,说今
宫中请了仙道们来降妖除怪,只怕他们早就做了鸟兽散。
突然间,小石头长啸一声,身子如大鹰展翅,在空中连旋几折,紧接着,猛地俯空直掠,朝宫门外而去。此刻所冲之向,正是散桑所守的方位。看他来势又急又猛,散桑不知自己能否拦挡得住,急切里,唤出飞剑,当即便是一招崆峒秘技鸿冥三诀中的白云孤飞。
他心神两忘,脑子里全是金蝉子适才的叮嘱,只知今
务须诛杀小石头,万不能教他逃脱。故而,眼下这式白云孤飞居然被他施得淋漓尽致。青蒙光影刚从泥丸爆散,顿时云霭雾腾,飞剑光影如虹似波,又似轻云出岫,既灵巧又
妙,其势磅礴,几遏霄汉。
在后紧随而来的数位老道忍不住大赞:“好剑法!”修道人法力虽然紧要,器物修炼也是关键,但招式方面,却也至关紧要。这些老道均幼时便在崆峒修炼,尽管已修得无嗔无喜,但对师门恩情终究难忘。此刻见当代掌门深得本门剑道经要,心下之欢喜,委实难以言喻。
小石头头昏脑冲,体内气息鼓
,两股能量地拼杀,更引起了往日早已融汇合一的焚
刀息与修罗
罡的再次分裂。长啸声落,没感舒畅,浑身反而越发燥热。见散桑飞剑落下,右臂下意识地往上一挡,只闻叮当声响,跟着火星四迸。崆峒绝技白云孤飞在他身上居然无功而返。
老道们瞠目掉颚,几疑他是金刚再生。心想,就凭崆峒飞剑的威力,纵然他真是金刚,只怕也要掉下好大块
,那有他这般全然无损的事发生?
时当这刻,金蝉子对那烜煚神甲愈发觊觎。情知有此奇迹,必是神甲的威力,若说全赖小石头本身修为,可以无损地抵挡住崆峒掌门散桑真人的全力一击,即便杀了他,也不愿相信。只见他急速地掏出一塔状物,朝空祭起。与此顷刻,玄明老道失声愕叫:“八宝琉璃降魔幢!?”
想那玄明活了数百年,生平阅历不可谓不丰。能令他失声而叫的物事,可见必非一般。然而这时,小石头神智不清,
不觉后头有甚危险。瞧飞剑被挡,顿觉心中大喜,继而身形如燕斜飞,想从散桑身旁掠过。散桑飞剑无功,原也心头大惊,眼看他逃离在即,不及再引剑施展。索
左掌前抵,如电掣飞矢;即将触及之际,猛地握掌成拳。瞬时间,拳劲嘶吼,雷声奔腾。
这一拳正是崆峒密艺七伤拳。他号称拳剑第一人,在武林中享誉二十年。别说崆峒镇派神拳由他手中施出,即便是普通拳法也是力若千钧。此刻拳势若被散宜生或是涂长老瞅见,必然深深钦服,大叹望尘莫及。
小石头本能地察觉到
际间的险厄,身子一屈一拱,顺即诡异地弯曲成虾形。一闪之余,斗榫合
,妙到毫巅,首波的七伤拳劲居然一击落空。但他避了前头,却顾不了后背的八宝琉璃降魔幢。这八宝琉璃降魔幢,原是峨嵋开山祖师菩提道人的精心炼制的心爱法器。一直是峨嵋镇派之宝,便如同崆峒派的翻天印和山河社稷图那样至尊无上。
而且,琉璃幢虽号称琉璃,但其原料却是久已失传的上古霞金宝石所铸。据闻这霞金宝石乃大神盘古的脏腑所衍,是故能量巨大。以它为原料的法器,即便寻常仙人炼制出来的也必是一等一的仙器。何况是堪比佛祖如来的菩提道人了。
琉璃幢噗的一声,轻轻砸中小石头的背心。顿然间,奇霞烛地,金光万道。
这当儿,十六位老道尚在七嘴八舌地不住赞叹:“好身法!”“好拳法!”“好个琉璃幢!”老道们久居深山,数百年未下山半步,瞅见小石头这结合龙行八法和幻骨大法的奇妙身行术,不
大感惊愕。待见琉璃幢建功,前言尚未完全落下,又急忙赞叹起来。
从金蝉子取出琉璃幢,再到散桑出拳,最后小石头在霆不暇发际迅疾闪避,笔墨写来虽长,其实仅只一瞬。在此一瞬中,三人各尽全力,竭尽所能。犹如天神布威,遏绝云端,眼花缭
,固然过去久久,仍令人惊诧不已。
这时节,降魔幢浮空旋动,圆明光莹;霞光万道里更有十数个头上生满了疙瘩的菩萨虚象,作着端严之态,或卧,或拜,或站…万千异样,景象殊妙。纵是沤浮泡影竟也有曲覆众生的气势。此刻美则美矣,小石头却被它亟得“哇”的一声惨叫,大口的鲜血,
天而出,直洒得霞光顷刻成了血光。
与此同时,散桑的另一拳又至。七伤拳本是七劲齐发的拳术,现下再由这崆峒第一人使出,那便愈加神妙无双。前一波未中,后一波已至,当真是神发天机,张弛自如。
然而此刻,小石头根本无暇赞叹拳术的上乘。后背惨遭琉璃幢击中,体内两股气息如遇电亟,瞬时各自分开抵御。但就在这
前空空之际,那如斧如钺,申威凛然的七伤拳劲登时趁隙而入。
一时间“掤”、“捋”、“挤”、“按”、“采”、“挒”、“剜”…七种劲道无所阻碍地在他身内肆
起来。
耳内只听得咯嘣、咯嘣;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经脉炸断声以及骨节断裂声。倏然由痛感神经传来的莫大疼楚,令他忍不住怒吼一声。他双足大张,长发狂舞,仰天悲嘶中,陡然神智复醒。这一吼,众道人直觉杀气昂昂,戾势阵阵。
这时节的小石头,素来的平和宽厚,含蓄内秀,全然尽去,替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怨恨和无比的愤懑…
他生平未恨过什么人,纵是当
神目和广智谋他圣宗之位,并秘密把他囚
,也只是自怨自艾,责怪自己认人不清。之后,
了樊笼,却只想逃得远远,至于报仇之念,
全无。可今
的屈辱和无辜受伤,偏生教他怨意大炽,恨不能把眼前这些人悉数诛戮,挫骨扬灰。在此瞬间,猛地想起浑元戒中的极品仙丹。遽然取出一粒,丢于口中。
听着啸声,玄明老道愕然余裕,起先见小石头额生神目,便开始踧踖不安,如今见他倏忽狂悖到了极点,当下再不顾后果,大喊道:“此子已然入魔,快快诛了,否则苍生完矣!”
金蝉子无须吩咐,心中早打定主意,今
不当场杀了小石头,它
定然后悔。适才八宝琉璃降魔幢未曾尽展威力,便已亟中人身。等如手下留了情,他岂甘愿?当下口
咒语,再施法幢。与此同时,十六位老道散落各方,按三才四相八极之位排列环绕,翻天印再次被他们祭出。至于山河社稷图,尚在足下,无须再变。
散桑飞剑无功,拳劲却是颇有收获。索
摈弃飞剑,跟着又是一拳。他这会早忘了道家的冲虚之理,一心想把小石头速速地毙了。这一拳雄奇威猛,气势奔放,如凌空鼓棹,乘虚迭出。
眼看小石头即将毁于当场,众道人
不住畅喜。
便在这时,天风静默,云卷霞裹,空中那轮金
变得黯淡无光,而众道人依旧浑然不觉。紧接着,小石头双掌一推,瞧着平平无奇,却蕴古朴自然,待掌势尽出,霸气
人,煞霭透青霄,宛若汪洋辟阖,所向披靡。瞬时,举凡临身的降魔幢和无数拳劲以及翻天印,无不被他迫出老远。
众道人大愕,茫然不解他至此重伤之刻,何以仍有忒厚的真息。且这一掌,如濛翳赤明,几近神人施出。要知道,适才众道士的攻击,放眼天下,可说人世间再无一人能同时抵挡。小石头突然再次咆哮,迅即大喝道:“尔等庸碌小辈,竟敢伤吾?
后,必不饶尔等!”说着,单足一顿,如怒海狂啸的暴龙,又似啸傲山林的斑斓猛虎,须发贲张地向散桑冲去。
散桑怛然
变,不知该挡该让?这么稍一犹豫,却见小石头由他身旁急速一转一折,跟着长身而起,在殿宇门顶,点了一下,旋即直飞青冥。就在这刻,只见身子在空中一滞,继而周身四处豪光万丈,比之适才的烜煚神甲尤光耀万倍。
老道们怔然间,但见他突然由空直坠。而他适才所发出的怒啸声却依旧未息,在广袤宫宇群内,兀自响个不停。
众人紧蹑而去,到得地头一看,长
一气,除了地上多了一尺深的人形大坑外,人影竟无。
金蝉子闪身到散桑身边,斥道:“散桑,你适才何以避让?莫非你不知那魔头实是猪突豨勇之举么?”
散桑回过头,朝他看看,道:“那般气訾三川,威凌八阵的冲势,道友居然睁眼瞎话地说是猪突豨勇?贫道无言…”说着,又向玄明老道等打一稽首,道:“几位师叔祖,因弟子的无名之火,以致老人家下山踏入凡尘,并引来偌大后患。弟子深以为愆,此后,愿闭关崆峒,有生之年,再不下山半步。”
金蝉子听得愕然,朝他瞪眼注视,费解他怎地突然有此想法?他不知适才刹那,小石头的元神几被蚀
的魂能掌控,是以,在临近散桑之际,散发出的无比威势,已深深震慑住了他。甚至可说,此后一生中,那健壮的背影以及睥睨一切的眼神和凌驾苍生的魄力,怕是令他永难忘怀!
与此同时,须弥山大
如来由入定中醒来,拈花掐指后,对堂下诸佛沉声道:“人世又将大
!”话罢,中指朝地轻弹。这一刻,兜率宫的太上道德却自气得吹胡子瞪眼,唤边上道童速把许天师寻来。
一时间,天界天庭一片混乱。大神蚀
瞬间散发出的神之气息,再加昊天宝镜散发出的太素能量,令万年来不动声
的诸位大佛,大仙无不凛然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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