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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章 三家互争-157章 祖孙
 154章三家互争

 六壬既得生机,心下好生感激。待险厄消去,互相望望,仍由那为首的壬子真人抱拳一礼,道:贫道六兄弟适才狂妄嚣张,青虚掌门不以为甚,大人有大量,壬子万分感激。闲话不多说,咱们也无颜留此,山高水远,就此作别。说完,六人踏虹掠去,转眼渺渺无影。今朝能转危为安,实赖青虚心慈,他们也非愚陋之辈,当下折身而去,再不管这门派间的恩怨。况且,他们的职责是保护崆峒问道宫,可不是替散桑做打手,此刻纵然退去,也无违门规。散桑也治不了他们。

 青虚还礼,眼看六壬离去,寻思着总算没酿成不可收拾的恶果,也算祖师开眼,在天保佑。

 正庆幸际,那厢,散桑却是暴跳如雷,大喊道:六壬,你们给本座回来,回来…冲虚祭出杏黄旗时,其余打斗之人均感手脚受阻,是故悉数停下。六壬向清虚道谢,并且对自己这个掌门不告而别,散桑尽皆看在眼内。心下是恚懑难当,对昆仑派更是敌视愈深。只不过,此刻六壬是败军之将,又刚刚受了昆仑的恩德,想要唤住他们,再让其出力,却是千难万难。

 瞧他在那独演好戏,冲虚微微嗤鼻,转首朝青虚施礼,道:师兄,一别数十载,可安好?

 青虚微笑道:今能见到师弟,为兄喜出望外。稍停有暇,咱们师兄弟可要好生叙叙。

 冲虚朗笑道:那是自然,待会纵使师兄不请我,我也要着您的!哈哈…昆仑三虚情深谊厚,同门之间甚为友爱。冲虚一别数十年,从未有过音讯,青虚和元虚那会着实耽忧。后由元虚至,希夷老者驳卦,说道,冲虚虽有劫难,然并无性命之危。二人方始宽心。最终,元虚因小石头故,是而最先得知冲虚无恙的音信。而青虚却是到了汴梁后,再由小石头亲口告知,才始晓得。

 但是,说来说去总归没有亲眼所见那么来得可喜可贺。此刻若非念着外人极多,青虚要维持下昆仑掌教的威严,许是早和冲虚拥抱一起,乐叙别后经历。

 崆峒六壬离去,正道众人好比折了一大羽翼。他们此来,原本抱着稳胜魔道的心思,是以一个个闲情逸容,飘洒澹泊。孰料,出师便即不利。魔道一方非但有昆仑襄助,时下更是退了六壬,又毁了峨嵋的镇派神剑。尤其昆仑派临时又加两大高手。一个刀罡骇人,无坚不摧,连传承数千年的上古神剑也抵挡不住;另一个身怀上古奇宝,一等仙器杏黄旗。

 十数人愁眉苦脸,互相愧望,情知今无论如何都奈何不了对方了。特别是散桑更不敢回看半眼。他知道符斐此刻必然在注视自己。前时,吹了大牛,说要诛暴,铲除魔道。殊不知,魔道没除着,瞧趋势,若再不溜走的话,自己等人多半要被魔道给反除了。一个人默默地伫在那,愈想愈觉郁闷,直觉脸皮火辣辣的红,手和脚却是空地虚不着物,心旌七上八下,怛然发憷。

 这时节,阙子偏偏出言挑逗,喂,散桑,我说你到底还斗是不斗?难不成,看见咱们师叔来了,便打起退堂鼓了?无形的马,让冲虚一乐,咧嘴笑道:师兄,你这四徒儿说话愈来愈讨人喜爱了。

 青虚还以一笑,随即微蹙眉头。私下里,他并不想和崆峒峨嵋太过翻脸。三教一说古来有之。追溯渊源,三派确实同出一源,犯不着今在洛城下,拼得你死我活。最终,反被他人讥笑。可阙子这般挑衅,妄说散桑一代掌门,固是泥人只怕都会生出三分火气。

 念头堪堪闪过他脑际,却见果不其然。

 散桑豁然抬头,双眼愤怒地望向阙子,道:今不是崆峒想翻脸,实在是你们昆仑欺人太甚。纵然后吵到天庭,我想老祖也不会怨责贫道。金蝉凑上前道:不错,散桑道友说得极为有理。跟着回头,对一众正道大声嚷道:昆仑仗着势大,法宝厉害,欺峨嵋与崆峒。诸位都是亲眼看见的。自今起,本门向昆仑宣战,不是他存,便是我亡。再无和解之

 隶属两派的自然出言符合,至于那些别派的修道者,无疑碍难出口。思来想去,都觉这昆仑一脉是万不能得罪的。暂不说昆仑派向是三大武脉之首,单是今在洛城显示出的实力,就非寻常门派可比。若当真与其翻脸相向,难保后本派根基。

 青虚忽然哈哈一笑,上前道:诸位,贫道早就说过,世俗间的事,自由世俗人去解决。咱们这些餐风饮之辈何必趟这混水?况且,暴君亦好,仁君亦好,岂不知人生匆匆,仓促如白驹过隙;纵然超绝一时,称霸一方,到头来也不过三尺黄土,埋葬枯骨。孰仁孰暴惟有让苍生抉择,咱们在这争雄斗胜,固然毫无意义,诸位又何曾得到什么?

 听此番话,正道之中除了峨嵋与崆峒两派外,其余人无不颔首,大为赞同。

 这时,法藏越众而出,合什道:阿弥陀佛,恕老衲多嘴,青虚掌门此言虽有些道理,但未免失之偏颇。

 哦?还请大师指点!青虚还礼,极是诚恳地道。真刚子在旁朝法藏瞪瞪眼,心道,死老秃驴,莫非适才打得不过瘾,现今还敢找茬?

 法藏道:方今华夏紫气萦绕,生机渐昌盛繁荣,本该是可喜可贺的事。怎奈,信财者渐众,讲仁义者寡。穷苦百姓颠仆流离,典鬻子,而那些重裀列鼎的高官们,所出的尽是一些鼎食鸣钟,骄侈暴佚的膏粱子弟。这些纨绔子弟常与恶人勾连,兴风做,时而为害百姓善民。唉…世人皆慕大富大贵,岂不知大富大贵之人,往往骑于大灾大难的猛虎之上。财高寿短,仁者康寿,如斯浅显道理,世人竟痴难觉,呜呼悲哉!老衲不才,以佛门神通计算,当世惟有秦地可出仁君,也惟有此仁君,方能消弭天下灾祸,还世间一个安乐祥和。故此,老衲诚为出家人,但也突破拘执,愿为苍生摆枷锁而献上绵薄之力。却不知,青虚掌门既为阐教掌教,怎忍心见苍生陷水深火热而不顾。老衲愚昧,着实不解!望青虚掌门以淳言教老衲!

 没等青虚说话,姜神君哈哈大笑,扬声道:又来这一套说辞?每当世间发生战争,你佛门一脉便妄言称好,巧言令,说什么拯救苍生,解民于倒悬。,全都是狗不通的废话!尔等假着扶正祛的名头,无非是想宣扬教义,光大你佛门信徒。你们自誉佛法无边,把芸芸众生全当作颟顸愚蠢之辈。说什么诸恶莫做,众善奉行,岂不闻立身于世,自在快乐方是根本!每事每为均要想一想这是否为善,岂不太累?且不闻,冥界地府有一联,有心行善,虽善不奖;无心作恶,虽恶不罚!尔等处处言善,事事道善,归结底,实质便是伪善!你们这一套,不适我中土百姓。把苍生均教化为小绵羊,难道就等着远方的恶狼来噬咱们么?

 起先听得法藏所言,秦国大军那是士气奋发,尤其闻得当今仁君出自秦地云云。可再听姜神君的一番诘责,尽管有些地方未尝不是一家之言,但总得来说,还算有些道理,并非尽属胡言语之类的反斥。

 小石头朝姜神君望去,心想,这家伙的见识比我好太多了。亏我有着两世的记忆和经历,与他一比,当真是霄壤云泥。又想,儒经佛义虽有其华,但糟粕也多。就拿前世的宋史来说,放弃尚武精神的结果,便是被敌寇铁蹄凌辱。这样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委实称得上为屈辱二字。与其苟活于世,毋宁死了倒好!死又何惧?若当真死不足惧,天下还有可惧的么?他丝拨茧地思考,心下细细琢磨着一些从未踏入过门槛的思想领域。渐渐地,竟觉襟顿畅,即便他已双足沾地,感受中却像是在凌空俯瞰,遥望着苍茫大地。那种命运尽握一手的强烈感觉,特别得浓厚。

 法藏听得姜神君的驳斥,甚是不忿,沉声道:姜施主所言荒谬透顶…他话没说完,姜神君倏道:哎,别叫施主,本君可没什么施舍给你们。天下穷苦人多了去,本君固然要施舍,自会寻真正需要的,你们这些三餐无忧的僧人,本君可没兴趣多管!

 这番话让洛城头上的天罗无极之人哈哈大笑,人人前俯后仰,弯捧腹。

 法藏微窘,嗔道:如此臊言丑句竟从堂堂一代宗师口中说出,老衲实难相信。他地位尊崇,在佛门中更是显耀无比,被人这般当面反斥,可说是首次。

 姜神君道:要你相信又如何?本君的钱银自有去处,反正决计不会施舍给那些稔恶藏的和尚庙。

 听他口口声声指责佛门藏污纳垢,法藏气极,道:神君,休再鼓舌掀簧!眼下贫僧与你是正不两立,你即便说上这些繁冗芜杂的枝辞蔓语,却也无改你是魔道巨擘的事实!

 哈哈…姜神君猝然大笑,直是笑了大半晌,又猛地对法藏道:和尚,你说我是魔道巨擘,本君认了。但你说我不正,那就是胡说八道。本君问你,是我劣迹昭著呢?还是为恶不悛?和尚你亲眼见过本君行恶了么?

 法藏摇摇头,合什道:老衲确实从未见过神君行甚恶事,但神君所掌之无极岛目下襄助暴周却是事实。他坦然说出自己没见过姜神君行恶,倒让小石头对他微生好感。心想,老和尚虽然罗哩罗嗦,然生淳朴,有一说一。这般坦诚,却也值得佩服。

 姜神君又道:世间之事虚妄极多,鸢肩豺目者不一定穷凶极恶;玉质金相者却也未必浑金璞玉。世上尽多假仁假义之辈。以言取人,失之宰之;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和尚说我是,无非因我是魔道巨擘。但魔和妖就是么?仙和佛就是正么?和尚说自己是正,但我却说你是;和尚说我是,但我却说自己是正。故而,孰正孰,惟有世人解之。为何世人有不胜正这个语?归究底,谁胜利了,谁便是正;谁输了,自然就是了。

 他一番正歪论,有些人听得是云里雾里,懵懂难解;然有些人偏生心头雪亮,奉此语为金律玉言。

 法藏不服,刚想再说。

 青虚忽道:无量寿尊!姜施主所言略嫌刚直,法藏道友所说又似偏执。其实,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各家学说,无非善恶二字。依贫道体悟,善恶本自同同源,实为一体。万物负而抱中有中有,此消彼长,万载不息。依次类推,善恶对立也出于其因,当是互为依存的两颗种子。善乃生于恶壤之上的芬芳鲜花;恶却是善之根本体现。若将天下所有大贪恶,人为强力灭断,善将无所依存,无所彰显。须知,宇宙运行之道,若明若暗,若隐若现,原本并无善恶。大善大恶皆为人所催生,人昌盛,恶则盎然;人澹泊,善则发。强去调控,乃逆而行之,除去恶,善则委顿凋零,抑制善,恶便畸形异态。天下之事,惟有平衡,万事万物顺其自然,方可善生德荣,万物繁茂。

 在旁诸人见他们说来说去,尽管听得信服,但时此战场,若再让三人如此咬文啮字下去,两国战场倒似成了三家学说的论道之处。若被史家撰写留传,未免发噱至极。但目下三人均有着非同一般的身份地位,要教人去开口阻止,却也无人有此胆量。

 又是半晌,终究是冲虚子不耐,大声道:师兄,与他们说甚好说的。他们要战便战,不必与其罗嗦。

 散桑道:好,既是如此,咱们三派另行约个地点时间,俟时,若决不出胜负,谁也别想打退堂鼓。

 冲虚子嘿嘿一笑,道:散桑小儿,吹什么大气?眼下打退堂鼓的可是你们。咱们能应允让你们离去,便已是尔等的侥幸。时下却来强嘴添颜?你到底羞是不羞?

 散桑气得脸红耳赤,戟指着他,嚅嚅地道:你、你、你…你们实在欺人太甚!

 瞧他失态得很,冲虚笑道:休要捏词拿腔,释你们回去,原就是本门大德。若不信,可再敢与老道斗斗?

 散桑无语。暗道,你那杏黄宝旗连六壬合力也斗不过,贫道若真地应了你,岂非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念及此,一时踯躅。倘开口应了,实在不智;若是不允,又未免显得胆怯脓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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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为难际,金蝉晓得他难处,立即出言解围道:诚然你们目前占着上风,但要想就此侮辱我等,或趁隙打算以众凌寡。贫道等人却也誓死不惧。这一番话教他说来,竟自有股凛然刚威,显得明明赫赫。

 大伙见及,皆自称赞,即便天罗无极之人也是暗翘拇指。

 冲虚却是抚手大笑,隔了半晌,道:好、好、好…说得好,做得也好。这时,他凑近了金蝉,嘴上啧啧有声道:这脸上的神情嘛…却也有这么回事!可惜…可惜…可惜的是,你白白地浪费了气力,因为老道原本就不想欺负你们。但你这么一来,老道心里偏偏生了忌惮。为了生怕你们后的报复,倒不如在今先好生地欺欺你!

 他讲话时,已离金蝉很近。话一说完,金蝉大骇,真当他说到做到。急忙一个纵移,后退数丈,与他保持缓距。冲虚拿眼瞥着他,怪模怪样地笑着,怎么?怕了?别走啊,让老道…

 闵一得在旁再也看不下去,大吼一声道:冲虚,你要欺负,寻我便是!瞧冲虚回头,他又道:你不就是仗着杏黄旗么?若我天剑没毁,不定会惧你!

 嘿嘿,是么?那老道便不用杏黄旗,看你能否敌得过?

 青虚突然道:师弟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既说改再战,眼下即使嬴了,却也胜之不武。

 是!冲虚对师兄信服得很,青虚既是说了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不应的。

 待他回来,青虚又道:诸位,今一战就此为止。若是有人不服,或想另约时间,本门接着便是!请…

 散桑与金蝉相视而顾,情知今朝是输定了。要想寻回颜面,惟有再定时,请出门中所有的隐修长老,方能洗雪今。当下打一稽首,各自转身而退。

 瞧着倚为干城的正道之人居然被人悉数击溃,符斐大呼不妙,刚想开口说话。散桑却先自道:王爷,您也退兵罢。当前保留实力要紧,待改咱们再卷土重来。

 符斐愕愕地点点头,茫然地伸起右手,心下着实不甘。原本是个大好的机会,为此次伐周,符斐动员了秦国所有的人力物力,并暗中策划各国同时发兵讨周。眼下三路大军便如决堤的洪水,迟早能摧毁貌似强悍的东周。一旦大功告成,俟那时,挟灭周之威,梦寐以求的秦皇宝位必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殊不知,大好的期待,偏偏被昆仑派给搅了。

 阵阵失望袭上心头,一时竟觉浑身冷凛。这当口,正值他踌躇难决,不知该下令进兵抑是退兵之际。倏闻雷啸岳大喊:王爷下令,班师回朝!符斐惊醒,朝雷啸岳看看,来的是一个歉意的笑容。再朝左右望望,又见西凉诸将,纷纷看来,显然是意询自己。当下深一气,重重地点了下头。与此同时,数十万秦军齐齐转身,踏着整齐步伐,不急不噪,徐徐而退。由城头看,一块块齐整的军伍,不显分毫紊乱,相隔有序。直闻得步伐声,战马声以及金属鸣声,至于人声却是半点皆无。

 广智在城头赞道:好个楚王,竟能带出如此雄师!

 奚方笑道:也惟有与如此威壮大军一决,咱们才不负中所学!

 广智侧首,朝他瞧瞧,微微一笑,道:奚兄此言甚得我心!

 奚方答道:英雄所见,能不略同么?

 二人罗万有,谋算千里,均属逴俗绝世的超卓人物,此刻心神相,互知对方心意。城头之上顿时响起惺惺相惜的欢笑声。旁人直道他们见秦军退了,故而兴奋,旋下跟着笑将起来。

 涂长老暗道:老胡,广智天王与奚先生为何发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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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长老翻着白眼道:他们辛劳恁久,瞧见敌兵终于退了,自然高兴。这有何稀奇?他仍念着涂长老适才趁机打趣自己的糗事,此刻回起话来,也没好脸色。

 涂长老嗤鼻,嘲道:你懂个!他们这是千里神,得了知音了。

 胡长老不服,捋拳道:你敢骂我?

 涂长老笑着避开,道:教主来了,还不快?话音甫落,城头上响起阵阵欢呼,声震云霄。

 眼看秦军退却,小石头放下心头大石,当下邀请两位师叔到城里一叙。堪堪行至城下,便闻得周兵自发的喝彩声和那由衷拥戴的欢呼声。冲虚呵呵一乐,道:小子,看来你混得还不错?小石头惶恐,转眼瞥青虚,却见他笑而不语。即道:三师叔过誉了,小子只是承蒙各位师长和师兄的襄助,否则,早已尸骨无存了!

 冲虚道:小子说起话来比以前有噱头。

 小石头讪讪一笑,心想,当是失了记忆,自然傻不愣登。不过,若总是无忧无虑,不知人心险恶,倒也活得自在。比之现今这般纷至沓来的琐事和无比艰巨的重担,不知惬意多少。念及此,思起闻仲代的复教大业以及截教众仙在天界的遭遇。又想,若非自己额前果真多了一神眼,这种种所遇,真像是南柯一梦,让人既欢喜又迷茫。

 听着城上的欢呼声,再望见伫立城下接自己的天罗众人,小石头不回忆起自己掉落古代的幕幕情景。暗道,能有今朝的待遇和如今的辉煌,絮果兰因离不开许掌柜的栽培和闻人前辈的牺牲。若非他们二人,自己眼下只怕还在那里乞讨残羹剩肴,为每的活命奔波劳累。

 便在这会,猛听见城外远处,传来几声临死惨叫,夹杂在庆的高呼声中,显得分外凄厉。

 大伙一惊,回头察看。却见远处秦军旗靡车碎,一阵大,阵营里十数人兔起鹘落,手。青虚看了会儿,转头对姜神君冷声道:神君真是好计算,居然早已伏人在后!

 姜神君沉声道:这些虚伪小人死不足惜!本族只是替天行道而已!原来,此刻正是中原姜氏的高手突然向正道众人发起暗袭。猝不及防下,死了几位小门派的修道人。这时,又见远处忽然高高蹦起一人。脸上覆着一张鬼脸面具,手中挥舞一条五彩缤纷的长鞭。鞭梢落处,火花四溅。峨嵋与崆峒的诸多高手,居然近不了他半步,被他纷纷挡在鞭围之外。

 青虚又道:没想到,连贵族的族长也出来了?哼,你以为昆仑与崆峒、峨嵋翻了脸,贫道就会眼睁睁地瞧着你们诛杀同道么?那条五彩缤纷的长鞭,青虚识得,正是姜氏先祖得自神农氏的另一宝贝——赭鞭。同样也是姜氏族长的御用武器。话音刚落,冲虚知道师兄的意思,立时驾起剑光,向那持鞭的鬼脸人冲去。跟着,昆仑四子也冲了过去。

 那鬼脸人晓得冲虚的厉害,尤其忌惮杏黄宝旗的威力,那可是神鬼难挡的一等仙器。当下哈哈大笑,道:罢了,看在昆仑派的面上,今暂且饶了尔等。说着,收鞭腾云,朝洛城飞来。后面还随着四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眼看他不再加害正道之人,冲虚自不与他纠,只朝他看看,鼻子里冷哼一声,算是大大的鄙夷了他一下。

 这当口,散桑却是大怒,在远处高声怒吼,青虚,你勾结魔,屠戮正道,贫道与你没完!冲虚回道:老道救了你,你还这么不识相?悬翦子晓得这位师叔的脾气,说恼就恼。忙道:散桑道友,还不快走?小心又有妖人出现!

 金蝉在旁一凛,他失了纯神剑,等如丢了大半功夫。适才姜氏暗袭,若非他周围有不少人,难保不被人一击制命。又看看门中长老闵一得,心想,本座现下倒是与他同病相怜,同样失了多年培冶的神剑。唉,本门这速成的御剑术,虽然威力奇大,然一旦遇着高手,未免得不尝失。思忖间,上前劝阻散桑,免得又被他引来一大群的魔道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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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这样,正道之人气汩汩又是灰溜溜地撤走。只待重邀门中隐修高手,再寻昆仑洗雪前

 青虚默看半晌,待土黄的秦军重新整队,遁尘远去,忽向小石头道:灵石子,师叔不想和一些诡诈之辈交往。既然你已无恙回来,师叔就此告辞了!自见得姜氏暗伏正道,他便满肚气恼,实在是看在小石头面上,才不与姜神君立时翻脸。但要他再好言好语与之寒暄,却是千难万难。

 小石头一愣,忙道:师叔,师侄还有很多事想和您请教。只盼你能伫足少许辰光!

 青虚一笑,道:看你额生一眼,师叔知你另有奇遇。你生质朴,福缘深厚,原是极好的事。怎奈…唉…身陷宗教纷争,周围又尽多一些诡算诈谋之辈。目前看来虽有些好处,但日子一久,必受其害。师叔也着实担忧。他说到诡算诈谋之辈时,不免向姜神君多望了两眼,引得姜神君暗自气恼,忿忿不平。

 小石头知他意指,唉叹一声。心道,姜氏一族谲而不正,行事又神出鬼没,尤其那姜神君乖僻谬,为达目的,更是不择手段。单说其诛杀宁道子,显然就是迫之计。只可惜,我目下所谋事大,单靠天罗一教未免力有不逮。能有这帮怪诞诡奇又兼心狠手辣之辈襄助,倒也减却不少阻力。

 他正思忖,青虚又道:灵石子,师叔临去再赠你数言。待小石头抬首,他道:自然之道本无为,若执无为便有为;得意之时莫妄为,身心静定包天地。你当记治大国若烹小鲜,治邦当用重典,德威并施,广倡仁德,方臻无为而治。须知天下最坚最硬,非是金铁刀戈,而为盈盈弱水。天长地久,水滴石穿;无无为,任物自然,则柔则刚则强。无亲无疏,无彼无此;顺应自然,清静无为,方可神气冲和,得会坎离。

 说到最后几句,语气分明加重。

 小石头费解,只觉最后数语仿似格外熟悉,似与自己所学大有脉络。突见他朝自己眨眨眼。这下更为茫然。要知道,青虚在他心目中,始终是淳淳长者的形象,何时见过他这般顽皮的一面。若这眨眼的换做惊霓子或是冲虚子,倒好解释。但倏地变成了青虚,不免教他又惊又愕。

 突然,脑里灵光一闪,想起师叔的前一句身心静定包天地。似乎语气也较重,再结合眼下的神气冲和,得会坎离。寻思余裕,体内许久未动的太始真气,突然缓缓动。

 刹那大悟。原来,这两句短语竟是《太始大法》序言里缺漏的部分。当大师傅元虚授艺,便曾说过,序言是整部《太始大法》的总纲。但祖师元始天尊说道凡人若修炼全了,必有大祸,是故删了好大部分,但也留下些许。不过这些许的总纲字诀,向是昆仑掌门的秘传,若非掌门人选,固然你辈分奇高,也不得修炼。没想到,今朝师叔却会传予自己?这等样的大恩,如何报答得完?念及此,心旌涌动,不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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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虚见及,知道他已然领会,莞尔道:痴儿,师叔不过回山而已,何必做此小儿之态?说完,却是哈哈大笑。跟着,浮云而起,掠空伫立,回头对小石头道:灵石子,记住师叔的话,好自为之。德取天下,民心服顺,武得天下,不过外象!宇宙万物,切记要蓄德温润。话罢,昆仑六人在笑声中遁云去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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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石头跪在城前,铺首伏地,连连叩首,目中泪水情不自下。但觉师门深恩,截门大仇,孰轻孰重,一时左右为难。心下真想就此跟着两位师叔回到昆仑,终修道,不出红尘一步。然而,想起泼猴的嚣张和闻仲叙述前事时的沉重口吻以及那悲恸神色,却又那里做得到潇洒离去?

 喟叹一声,站起身子,遥望已杳人踪的湛蓝天穹,中莫名多了很多滋味。有苦、有甜、有涩、有辣…

 155章四大印信

 洛会战虽不得完胜,大周一方却也兴奋异常。一来,失踪多的震北王爷终于回来;二来,中原姜氏的族长能亲到洛解围,足见对盟约地重视。尽管行事上面稍嫌不够磊落,并气走了昆仑掌门青虚真人。但天罗众人可没半份鄙意。力量不够,暗中袭敌这样的事体,他们以前也是家常便饭。若有人与其硬拼硬的相斗,许被他们嘲上两句。

 一众人兴高采烈地到了太守府。由通臂假扮的仁秀帝出门亲,以示朝廷对姜氏和震北王的尊崇。当然,并非是演给姜氏看,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让洛军民们知晓,现今的皇帝不同往日,他注重的是军功,只要你有了军功,即便是江湖草莽,或是什么魔歪道,也能受到皇帝的青睐。

 天罗之人晓得通臂的身份,但在外面依旧是礼数十足,三拜九叩那是免不了得。幸喜通臂见小石头也在场,不敢受此大礼,忙即吩咐不用多礼。话尤未了,那姜氏族长哈哈一笑,竟自当先而入,却无半点演戏的天赋。四大天王愕然相顾,诧异这姜氏族长究想何为?须知,姜氏虽有救援之恩,但适才解围的大体是昆仑派出的面。何况,如今这洛城,天罗教当为主,姜氏不过是盟友身份。姜氏族长再怎么说,也终要对小石头礼貌谦逊,他偏生大大咧咧的到了极点,非但没有半句谦逊,更且摆出一副旁若无人的傲然之态。如此一来,天罗教自小石头以下,无不忿恨,人人怨气大炽。

 进了府邸,大伙更愕,只见那姜氏族长居然大马金刀地安坐首位,眼中无人那也算了,实在是无礼忒甚。

 神目刚直,先自不耐,沉声道:神君,堂前这位真是贵族的族长么?

 姜神君讪然,答道:正是!

 神目道:可惜,可惜,贵族虽然传承千年,历旷久,但有此族长,难怪不能兴盛!

 姜神君一愣,旁边的天罗教众却是捂嘴窃笑。

 小石头不想于此一刻和姜氏有甚龌龊。忙道:大伙进去罢,有甚事里面再谈。

 众人进屋,各自站立,人人面忿

 那姜氏族长仍无自觉,坐在椅上,直道:霈弟,与为兄引见下在场的天罗英雄们!

 是!姜神君答了,随即一一引见。盘恒恁许时,天罗之人还真不知神君的真实姓名。此刻方知,他原来单名一个霈字。经略微寒暄,大伙又知,姜神君原是那族长的同胞亲弟。再待族长掀去鬼脸,众人诧异,原来这姜氏族长与姜神君无论是身高抑是容貌,几同孪生。至于另外同来的四位耄耄老者,均是姜氏的长老。不怎么爱说话,面对天罗众人的抱拳,他们迳是略微颔首,算是回应了。而那位姜氏族长,更是跋扈,直在那闭目养神,仿似在场之人均是他的下属。

 神目愈加恼火,扬声道:请问族长,这洛城是姜氏的地盘么?

 姜氏族长微翕双眼,嘿嘿一笑,道:不是!

 神目又道:既然不是,族长那便是客,怎在主人面前如此无礼?

 主人?这里谁是主人啊?请天王指点!姜氏族长面对责问,嚣张不改,反而乐态毕现。

 神目道:这里的主人,显而易见便是本教教主天罗圣宗!说着,朝小石头弯拱身。又道:族长既是客,却自顾坐于主位,依我等看来,殊为不智。如此作为,分明有挑衅本教之意。难道你我双方的盟约,今便要毁于一旦?此番话讲得天罗众人解气不已,钦佩之余,却见身为圣宗的小石头无半句责言,不免心下失望。

 姜氏族长哈哈大笑,道:洛城原该是大周疆域,又何时成了贵教的地盘?莫不成就靠这位假皇帝,贵教便窃据大周江山为己有了?说到假皇帝时,他指指通臂。

 小石头初来,并不知通臂假冒仁秀帝的事。先前便诧异仁秀帝何以与本教之人关系恁好?直至这会,方始恍然。他心中诚不想与姜氏龃龉不合,但见这位族长着实狂悖可恶,心下也起愠意。便道:窃据不窃据,无须族长多管。起先倘非令胞弟一再恳求本座,本教未必愿意和大周为难。此刻薄有成就,族长便迫不及待的沐猴而冠。当真是可气又可恶。

 那族长朝小石头看看,道:看教主这身甲胄,显然是本族至宝皓曜烜煚神甲。老夫不明,教主非但有窃据江山的野心,更有小偷小盗的本事。佩服,佩服…

 小石头冷笑数声,道:皓曜烜煚神甲原是大神女娲赠予神农氏的护身宝物。若非贵族先人不顾廉的暗算他人,神甲又岂会成为贵族的至宝。若说到小偷小盗,在下与贵族先人一比,可为小巫见大巫,算不得什么。更何况,此宝乃族长胞弟所赠。此刻却来诬赖在下,族长为人之卑鄙,在下深为不齿。他数句话讲得义正词严,又掷地有声,天罗众人无不精神大振,直觉舒了好大一口恶气。

 姜氏族长猛地放声大笑,直是笑了良久,方是歇下。接着,起身长揖,说道:好、好…霈弟与老夫说,截教新任教主,大巧若拙,剔透玲珑,为千年未现的奇才。老夫殊为不信。今初会,却发现教主气质与霈弟所描不同,故此以言相试。殊不知,不慎之余,竟而自取其辱。哈哈…才知教主果非矜愚饰智之辈。好、好…原来,姜神君前时回族禀告,居然大肆地夸奖了一番小石头。说他外形憨愚,实际骨子剔透,为大巧若拙之人。姜氏族长不信世上有此俊才,今朝一会,见小石头神采怡然,潇洒神武,虽然是闻名不如见面,但与姜神君口中所说的那位憨厚淳朴的天罗圣宗,却无半点相象。他心下有了疑念,当即以言试探,想测试下小石头的心。孰料,一番探视,却遭来反辱,反被小石头痛快淋漓地大斥一顿。

 旋下立即言明,自己实属试探,并没恶意。他可不想囿于自己的试探,以致遭人太过嫌恶。

 小石头闻言怔然,随即示歉道:在下不知族长纯属试探,以致冒犯贵族先人,尚望族长原宥!

 姜氏族长哈哈大笑道:不妨,不妨,是老夫自讨苦吃,怪教主不得!

 大伙皆是草莽汉子,既然事体明白,顿然隔阂尽去。当下由糊涂二老出外,吩咐厨子摆上宴席,庆贺今大胜之喜。一顿酒直喝得天光大明,方是罢休。人人酩酊大醉,高呼畅快。小石头由东倒西歪的醉鬼中间走出,行至院外。仰望满天星辰,思起后重担之巨,不愁绪缭绕,散不去,挥不尽。

 正惆怅积郁,倏闻身后有足音传来。神觉一动,即知是姜神君走近。回头淡笑:神君真乃好酒量,大伙皆醉,却惟有你安闲若故。

 姜神君神态安逸,面浮笑意,道:教主谦虚了,你不也没醉么?何况,没醉的不单只有咱们。凡是功臻造化的,又有谁会酩酊大醉?他们无非图个高兴,故意歪倒在地而已。

 小石头一笑,又道:贵族族长安寝了吧?

 姜神君道:没,他已连夜赶回族里。

 小石头愕道:连夜赶回?

 姜神君道:大哥自见了教主,便心旌愉悦,与老夫一般,认为夏族复兴指可待。故而急急地赶回族里,安排高手,以便为最后的统一大战做准备。

 那真是有劳族长了!想起姜氏族长间对自己的试探,以及饮酒时的直,竟觉此人倒是值得一

 姜神君笑道:大哥的心情,老夫了解甚深。此刻纵想留他过夜,那也是羁不住的事。

 呵呵…小石头朗笑起,道:看神君与令兄同胞共气,埙篪相和,真真羡煞旁人!

 姜神君道:教主过奖了!又道:不知教主以后有何打算?

 小石头知他既然这么问,必有什么予以代。即道:在下愚拙,还望神君不吝指教!

 姜神君道:老夫与奚方和广智先生都已商酌过。一统大业虽然艰难,但眼下三国均有各自的罅漏让咱们钻,倒也不算无隙可乘。只不过,老夫却怕有人从中作梗,让咱们大业未成身先死。

 听他讲得恐怖,小石头凛然,道:请神君说详细一些。

 姜神君道:昔日我夏族数次谋算皆遭事败,絮果兰因,与那天界仙人不无关系。要知道,如今的天庭掌权者原是华族的领袖大禹,更何况背后又有玄门和佛门襄助。当年殷商崩溃,纵有贵教纡难,却也抵不住那梆仙真。如今,贵教实力已是今不如昔,而我姜氏更衰落至今,想要一举重夺神鼎,若不把那些仙真考虑进去。老夫怕咱们又将重蹈覆辙。

 小石头深以为然的颔首,道:神君说得不错,但不知神君有何良策,能避免天庭地襄助?

 姜神君沉余裕,即道:昔日姬氏轩辕一统华夏,威震四方。为让后人记住他的功勋,便采挖五岳精英,好大喜功地命巧匠制作了四大印信,以此镇守四方。这四枚印信分别为龙章印箓,朱盘玉敦,金镶玉玺和鼎玉符。数千年来,四大印信辗转沦落,历经多人之手。如今更是作为人间君主的象征,被各国君主掌握。但闻说,四大印信里面藏了一个大秘密,谁能把印信集齐,便可号令天上人间。教主若能侥幸得之,俟那时,别说寻常仙真,即便是道祖和佛祖,也只能俯首称臣。

 四大印信?小石头喃喃自语。

 不错,目前四大印信中的龙章印箓,已成了咱们的囊中之物。因为它正是掌握在周皇之手。姜神君神采奕然地说着:当务之急,是谋图另外三大印信。北汉的鼎玉符以及南唐的朱盘玉敦倒是好弄,两国势弱,单须大兵境,谅来便可让他们献了出来。惟有那秦国的金镶玉玺,却令人头疼。此物素是秦皇象征,若想让他们主动拿来给咱们,那是想都不用想的事。老夫思忖多,只有厉兵秣马,强取一途。

 嗯!此事要奚先生和广智细细谋划,但等一无遗漏,便可着手去办!只不知那所谓的大秘密,却又为何物?或者里面有没利害干系?

 姜神君笑道:教主失踪多,不知又有何奇遇?看教主样子,比以前似乎愈加沉着稳定,处起事来,也是井井有条。

 小石头笑笑,道:也没什么,此事怪异荒诞,且说来话长,改再予神君详谈。说罢,想起肩上担子,再想起后的所谓大敌俱是天上人间向来号称无敌的家伙。心下怛意复生,暗自愁苦。

 好!姜神君答道,忽见他面,大诧,又道:莫非老夫适才所言有甚缺失?以致教主担忧?

 不、不…听了神君之言,在下另外想起一事,故此有些烦恼!又道:神君所说,在下以为极好。哦!再想想…想想,最好莫要出甚错谬!说着话时,他脸上带着送客之意,分明心不在焉。姜神君自然瞧了出来,即道:老夫不打扰教主,先回去了。

 嗯!神君好走!

 待姜神君远去,小石头呢喃自语:石康啊石康,没想到你居然会走上一条与佛道抗争之路!

 次一早。大伙装束停当,朝汴梁进发。另命楚虞率震北军收复前些时被秦军占去的洛西部失地。十数万大军,浩浩,逶迤前行。数后,到了汴梁十里长亭,只闻得礼炮数响,却见长亭处,凡是三品以上的大周百官悉数跪地相。甚至是那些刚死了家长的簪缨世族也均派人到长亭相,以示庆之意。

 略微寒暄,通臂不想与他们多罗嗦,便教他们全退了。随后唤小石头与他并骑,一同朝城内而去。周遍百官见了,暗暗盘算,此趟连番大战,震北王居功至伟,看来皇上对其是越来越信任了。又想,前次洛亲王叛,也是震北军及时平反,尽管死了六司首座,宫内也死了不少妃子,但至少保全了皇后,就凭此功,震北王便能成为皇上眼内的红人。再加云飞峡的救驾和洛会战的胜利,目前的震北王何止震北而已,当真是炙手可热,功高震天。

 不过也有人暗自摇头。前时皇上忌惮震北军,又曾想收回震北王爵,明眼人那是了然于。此刻见小石头受此荣宠,均道,怕是皇上立刻便会动手铲除国内两大藩镇,否则,臣下之功勋已足以威胁到了他的皇位。

 各具思量中,浩队伍不觉入了汴梁。城内依旧熙熙攘攘,人山人海。与洛全民皆兵的紧张气氛截然不同。城内女子仍然花枝招展,男子还是飘逸潇洒,一派恬然舒适之貌。诚然是胜利之师,但大战之后,大伙依旧有些精神疲惫,此际被城内的快气氛一熏,不轻松愉悦。瞧着四下里的繁华,竟自目不暇接,只觉花花江山好生美妙。更有那天罗所属情不自地疑忖,这偌大城池就这么成了咱们的了?他们是将信将疑中,乐不可支,但觉本代圣宗当真是位福人,他初初掌权没多久,天罗教便有了恁大势力。再这般下去,天罗教唯吾独尊,雄睨天下,也非妄想之事。思虑及此,举凡知情之人,无不眉头高轩,嘻皮笑颜,那目光看出去,就像是审阅自家的领地。

 一路上,百姓欢呼,鲜花飞舞,不时有年轻女子尖声大叫着震北王的名头。暂不说小石头如今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单是他高骑大马的神武英姿,便足以让汴梁城内的及笄少女们为他着。这当口,姜神君暗暗传音,让他向百姓挥手回应,以便争取民心。小石头无奈,只得照做,脸上容,心地却在苦笑。不过,前世电视里的那种领袖感觉,倒让他今朝尝了一遍。

 待仪式结束,大伙先把通臂假扮的仁秀帝送回宫,随后,则迳回震北王府。刚到王府,便见门前俏生生地站着两条倩影。一位是鹅黄缎袄,头上戴着顶小小的绒帽,低低的下沿,遮住左边脸颊,却出右边的娇。那无比完美的轮廓,教人忍不住想一睹全貌。另一位,绛红色的剑袄,外面罩件狐裘大衣,黑色的领子,直把那颜,衬得愈加细白,犹如一朵白莲,深藏于黑色土壤,在那风招展,惹人爱怜。

 二女不是她人,正是冰清与邓蓉。

 小石头堪想快马驰近,忽想起周遭人数极多。若显得急切,不免教人背后嗤笑。好不易到了近前,大伙自觉的并不言语,至于广智也只和女儿对望一眼,受了冰清一拜,便跟着大伙,进了府邸。留下小石头一人和二女站在府外。

 此际,已是初,天气寒凛。北风一阵阵地吹过,诚不猛烈,无疑也教人涩抖。三人就这么看着,尽管满腹情语,竟似哽阻住了,一时口舌碍难,千言万语便像挂在舌尖,竟不得说出半字。如此过了半晌,小石头被她们看得额头出汗,直觉两对眸子里出来的均是火辣辣的光线,即像是浑身赤,一无所藏;又像是浸在火炉里,烤得周身冒汗。最终,仍是小石头忍耐不住,开口说话:屋外,屋外冷得很,咱们进屋吧!

 二女互望一眼,笑笑,各自细声细气的嗯了一声。当下左右伴在他身边,一起进了府邸。走不多久,冰清轻声道:石大哥,你、你前几失踪不见,邓姐姐都急死了!

 邓蓉闻言,大羞道:冰清妹妹…

 小石头朝她看看,道:有劳邓姐姐担心了!

 邓蓉面容一滞,起初脸上的笑容顿然失去,凄凄地道:姐姐关心弟弟原是应该的事!又道:石弟弟失踪那会儿,冰清妹妹比我还着急!

 小石头向冰清看看,感觉得到凝重气氛。心知适才说了客套话,兴许让邓蓉酸楚了。忙道:反正、反正…呃,让你们为我担心,我真的好生过意不去。以后,一定保证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他原想说上几句教二女开心的话语,但情之一事,别说今生,固是前世也是欠缺多多,技乏无策。眼下同时要应付两女,真比一场疆场厮杀还要来得麻烦。

 幸喜二女是明白人,听出他言辞诚恳,极有歉意,各自莞尔,尤其邓蓉更是破涕为笑。

 不觉到了花园,小石头猛然想起闻仲所说的那对龙虎珠。问道:上次咱们在街上买的那对珠子还在吧?

 二女一愕,诧异他怎地突然提起那对珠子。冰清道:还在的,我拿了虎珠,邓姐姐拿的是龙珠!

 小石头道:你们且把那对珠子取出予我看看。

 二女疑惑至极地从间解下,递了过去。

 小石头接过,细细审视。珠子依旧璀璨,外面氤氲腾袅,内里光泽流离,殊为奇妙。当下举起龙珠,口中轻叱一声,继而低咒语。这法子是闻仲所传,要他一旦回去,便把主子里的妖兽,放了出来。说道可以多两个使唤人。其实小石头并不想就此多两只妖怪手下,但他思来想去,总觉二女身边有此妖物,终究大大的不妥。常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妖物得长了,在珠子里积了郁懑,伺机加害二女,自己纵然悔恨终生怕也不够。

 随口诀诵,龙珠愈发晶莹透亮,四周袅起阵阵薄雾,滚动堆积之余,除了珠子光亮外,固连咫尺之处的花草也望之不见。不须臾,珠子中间猛地出一缕光柱照在地上,圆形的光圈里,先是一点很小的黑影,渐渐黑影变大。三人定睛细看,隐约有一人卧躺在地。这当口,珠子里的光条颜色增多,五彩缤纷,斑斓好看。而地上的黑影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过了会儿,三人终于看了清楚,这黑影居然是一浑身赤的女子。长长的黑发,延伸至足,披散之下,遮住了大半的白身躯。但在秀发之间,不时显出的白皙,便足以让任何一位男子,为她着。囿于是横卧,高低起伏的优美曲线,很是教人血。

 三人大愕,小石头还好,毕竟早有心理准备。他的惊诧,只因珠子里现出的妖怪,竟会是这般招人爱怜的尤物。二女却瞧得目瞪口呆,两张小小的樱桃小嘴,毫无淑女风范地张着。直到光柱消散,邓蓉急忙下大衣,为那名女子小心地盖上。

 冰清却疑窦满腹地望着小石头,不明白这算是幻术呢?抑是真的?

 便在这时,那女子披着大衣,俏生生地跪在地上,道:小女子龙儿,叩见主人!囿于大衣是披着的,她双手刚一合什,竟自出正面的两点嫣红,颤抖着在风中摇曳;细白滑的大腿因弯曲而变得愈加丰腴。面对如此动人体,从无经历过人事的小石头,好生窘迫。

 回过头去,道:你、你、你快把大衣披上,穿紧了再说。

 龙儿嫣然一笑,轻嗯一声。心道,这新认的主人真是好玩,看见我的身体又有甚害羞的?她是神兽之后,虽能变做人形,但人之心理却无半份,那里晓得自己的身体在世俗男子的眼里是何等惑?

 所见所闻,委实出乎意料,冰清忍不住愕问:石大哥,这到底怎么回事?

 小石头不知该怎生回答如此咄咄怪事。那边龙儿道:还是由我来说罢,主人不一定清楚里面的事。说罢,瞧及三人均想自己看来,竟有些得意。即道:我嘛,和她见过面…邓蓉见她指向自己,怔道:我?

 嗯,你不记得了么?我就是那天夜里的大蛇啊!

 邓蓉闻言,惊得花容失,吃吃地道:你、你是那条大蛇?

 龙儿笑得无比娇,道:不像么?一边说着,一边摆弄着她的美好身段。不经意地大衣滑落一半,无限春光,一览无遗。

 邓蓉很难把眼前这位美丽女子和那夜的狰狞巨蛇联系在一起。呆思片刻,倏地笑道:小妹妹,你在寻我玩笑吧?

 龙儿不满地道:不相信么?那我现出原形就是。一番话惊了小石头,他怕大蛇出原形,吓坏了冰清。忙喊道:不可!制止龙儿后,又对邓蓉道:邓姐姐,她说得不错。她确是那夜的巨蛇。不过,她原是龙形,只是犯了天规,被剥了神格,以致成了巨蛇。

 龙儿惊喜地道:原来你都知道,呵呵…倒免了我的罗嗦!她说话时,半点没有身为奴役的自觉,一副娇嗔娇痴的小女子模样。至于小石头也没有作为主人的威严,他道:不错,在下听九天雷声普化天尊说过令姐弟的事。

 冰清和邓蓉在旁愈听愈糊涂,先是什么女子成巨蛇,再是什么神龙之裔,此刻更连天庭的神仙也出来了。龙儿听得九天雷声普化天尊这几字,方是想起眼前这男子该是自己的主人;再听得令姐弟三字,猛想起自己的白虎弟弟。急道:主人,把我弟弟也释出来罢。

 小石头道:释你弟弟倒是简单,不过…他转眼望向冰清和邓蓉,道:此事话长,稍倾,我便予你们说。只是…待会是位…下面的话不用再说,冰清和邓蓉也明白,下一位必是一名赤男子。这个如何能看?各道:那我们先回房了,石弟弟你忙吧!说着,二人忙不迭的像逃走似地跑开。

 接着,小石头如法炮制那颗虎珠。同样的薄暮光雾后,地上多了位浓眉大眼,虎头虎脑,体格健壮得恍如铁塔般的少年。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位使女行来,手上捧着两堆衣裳,说是冰清小姐吩咐送来的。小石头稍一浏顾,竟是男女各一套。没想冰清想得这么周到,仓促里,仍记得唤人送衣裳来。暗自赞叹下,忙教那对妖怪穿上。

 待二妖穿妥衣衫,他道:二位,看你们已可功凝人身,去兽骨,想必修炼甚久。在下不明,当二位又怎妄生害我之心?

 二妖互看一眼,龙儿盈盈一礼,轻笑道:主子少爷,这你可不能怪我们啊!我们是犯了天规的神兽后裔,你是知道的。对于能上天的事儿么,也就分外热衷。当你赤身体的在旷野上修炼元神,疗伤,又是毫无防护,如此一大块等如红烧似的佳肴,堆在那,只要没炼去私心的,别说我们这些妖怪,固然是大罗金仙也难保能受得住惑。

 惑?我有什么惑?小石头诧异万分。

 龙儿咯咯娇笑,道:主子少爷,你那元神可是天仙的等级,假是我们能了,立时便可重回天庭。而且,我们的级别,也能跳跃好几档次。

 哦!这事,闻天尊也曾说过。只是没你说得这么明白。那你们现今跟着在下,后还会生出不轨之思么?假如真这样,在下可不敢收留你们。

 听他说得有趣,龙儿又是调皮子,揶揄道:想倒是想!说到这里,猛见小石头脸色突变,慌忙道:不过,主子少爷,你尽可放心。天尊在我们身上下了制,除非我们想粉身碎骨,不然,这辈子是不会打你主意了。何况…何况…

 小石头等得不耐,催道:何况什么?

 龙儿道:何况主子少爷今非昔比,一来,你已是玉清天的神君,天庭里有了你神籍,别说我们这些小妖小怪,就是修罗大魔神也要思之再三;二来嘛,依龙儿判断,主子少爷定然有了别它奇遇,此刻您的元神金光璀璨,浩深翰,只怕天庭中那有数的几位,也至多与您相若。您说,我们有了您这样的主子,不好生服伺您,多拍拍您的马,难道还敢对您有任何不轨的企图么?

 小石头元神里藏有昊天宝镜,又蕴有蚀的庞大能量,此刻仅是初步融合,已不觉达至炼虚合道的境界,离万劫金身不过咫尺之遥。假以时,就算再没任何奇遇福缘,早晚也能和太上道德,大如来这些人并驾齐驱。可惜的是,拥有偌大潜力宝藏的小石头自己,本身丝毫没有察觉。在洛城下时,道心深厚的青虚稍微看出了一点,但若说完全明白,却又未必。是而,一时兴起,传授了非昆仑掌门不得修炼的《太始大法》的序言总纲予他。

 可如今,龙儿却是看得比较清楚。要知道,昔日人类乃是伏羲、女娲的嫡系,而兽类却是蚀等四大神刻意作出来对付人类的。因此,藏在小石头元神内的蚀能量,对兽类天生有种特殊的威慑力;再加上兽类异于人类的灵感触,尤其身为神兽后裔的龙儿,在这方面,那便愈发突出。正两道数百名修道高手,均未曾发觉小石头未来的潜力何等深厚,却独有她一眼便看了出来。尽管不是一清二楚,但她知道,眼前这位主子少爷的未来成就,决计不下天庭之主。她想起自己和弟弟能摊上这么一位大有来历的主子,后的成就,自不待言。私心里,更是暗自感谢闻仲。

 156章老虎赛跑(上)

 其时,月朗星稀。

 听完龙儿一番解释,小石头暗想时辰已晚,有事不如明再说。当下便吩咐那位送衣来的使女,为这对姐弟俩安排住所。

 如此一晃,过了数。其间,小石头空与那对龙虎妖怪长谈一番。细细了解了二妖的身世,知道他们确实是神兽青龙和白虎的后裔。姐姐唤龙儿,弟弟叫虎子,只是没得姓氏。不过,二妖为了大拍主子马,吵着嚷着,非要姓石不可。以至于冰清和邓蓉在旁听得是愕然瞠目,难以相信,世上当真有神仙妖怪之。同时,她们也知晓了小石头的清白。当然,心地里原有的些许嫉妒和不快,也跟着烟消云散。

 太平岁月没过多久,通臂以仁秀帝的名义下旨,传诏小石头,要他出使南唐,责问唐皇为何出兵淮南。圣旨上更是顺便提了,要小石头借出使之际,追查洛亲王司马润的下落。倘若,机会大好,可便宜行事,或逮或杀悉听尊便。反正就一句话,只要能为六司首座报了大仇,叛王是死是活,一概不论。

 自下诏起,但凡有人死于叛军的家族,均遣人至震北王府,求小石头私下取了司马润的性命,以免活捉回来后,仁秀帝万一心软,却教这穷凶极恶的罪魁祸首,给逃脱生天。甚至于,让他能颐养天年。经广智嘱咐,小石头一一允了,极力保证,若擒获司马润,决计不让他活命。

 其间,刘府的留兰郡主亲自上门,哀求小石头定要为她父亲报了大仇。若只哀求倒也罢了,但仁秀帝当已为二人赐婚,想起这茬,小石头便心头慌乱,生怕刘茵突然提出何时完婚的疑问?故此气氛殊为尴尬。但凡刘茵所说,他均是嚅嚅地答应。待刘茵告辞,竟已满身大汗,心下直是叫苦。暗道那仁秀帝当真麻烦,若非之前他为了拉拢自己,时下又怎会多此烦恼?之后,又一连躲了数,大多让管家富伯出面对付。

 最后,实在躲不过去,只得提前数,出使南唐,以免那留兰郡主契而不舍的时常挂念。种种情形,冰清和邓蓉俱看在眼内,不觉颇感安慰。

 这,天气晴朗,红高照。

 小石头携冰清和邓蓉,以及石虎出了汴梁,按辔徐行,缓缓往东周的南方大郢江都而去。身后是千余名在震北军里挑细选出的精锐骑兵。原本说好,是二月十五与唐皇在金陵会面。但为躲避情孽,只得提前出发。不过,这一路行去,也清静不了多少。身旁不但有冰清和邓蓉,更有那什么也不懂,并常常发问的石虎。

 他是边走边想,幸喜比石虎尤要麻烦三分的龙儿未曾跟随,倘若来了,还不知自己会有多么头疼。原来,在前一时,龙儿说颛顼帝的丰碑里藏着数样宝物,以前是颛顼帝打天下,征四方时所用。此刻与其荒废在那,毋宁取来自用。

 闻言下,小石头大点其首。他心地里最好龙儿莫要跟去。石虎尽管麻烦,但比较喊得住,自己只须把脸一扳,他必然怕得要死。可龙儿不然,你越是对她怒颜相向,她反而越是咯咯地笑得,直让你啼笑皆非,最终不得不收起怒颜,方是罢休。要说,起始的时候,龙儿对小石头尚有三分忌惮,但自与邓蓉二女叙了情,油里调后,她便有了仗恃,仿似背后多了两座极大的靠山。

 但那石虎的麻烦也不少。囿于他是虎妖,那些吃了五谷杂粮,欠缺灵觉的凡人察觉不了,可那马儿偏生灵敏得紧。寻遍京都,竟找不到一匹健马,愿意驮他。只要他稍一凑近,任是再雄俊的马儿也四脚踢,慌里慌张,一副避之不及之态。最终,只有让他自己靠双脚行路。

 不过,他双足行路倒是不打紧,那些不知他内里的震北军士却是人人变。暗道,这家伙可要吃苦头了。由汴梁至江都,少说两千余里,固有马儿代足,这一路行去,势不免浑身困乏,而他居然靠步行,且要跟得上众人的脚程。倘若真能如此,那可真是教人匪夷所思。

 伊始,震北军士自然不信世上有此人物,当下便起了试探之心。一路快马加鞭,迅如电掣。一气之下,足足跑了二百余里,方是缓下。回头一看,大伙好笑,后头除了骑马的人,那里还有那个魁梧雄健的汉子。均想,这家伙原是吹牛,被咱们稍一试探,便了原形。而且,这世上还真有比马跑得快的人?就算有,谅来也不能持久。眼下二百余里跑下来,估计那家伙多半还在汴梁郊外徘徊呢!嘿嘿…正当众人思忖,前面忽有一声大吼,喂!你们倒是快点啊!就照刚才的速度,不是蛮好么?

 循声望去,除小石头三人外,震北军士们无不骇然。这些人即便身处随时送命的沙场,也能坦然而对,可如今,居然被石虎的一句话弄得怛然发憷,也算是石虎的大本事。这会儿,石虎居然已经跑到前头,只见他左手支在膝上,弯着,右手一个劲地猛挥,喊道:快、快、快…磨蹭什么吖!

 小石头朝二女笑笑,手下军士的念头,他自然明白。但由于石虎的身份,他晓得军士们的试探,必然徒劳无功。故而,出发之时,军士们一路绝尘,他也没反对。心下念叨着,不如让他们知道下石虎的本事,免得以后不好相处。毕竟出使南唐需时极长,有奴仆名头的石虎若能和军士们搞好关系,也可让自己省心。

 只是眼下军士们目睹石虎本事后的神情,实在太过逗人,如今的这局面,可说均是他一手导演出来。能亲眼瞧见这滑稽一幕,令他情不自地笑将出来。

 须臾,众人驰马到石虎近前。却听他嘀咕道:像你们这样慢如乌的速度,何时才能到江都啊?他的嘀咕声,老实说,与寻常人的呐喊差之不多。

 震北军士们再次怔愕,皆想,你跑起路来诚然快捷,这一点,咱们承认。但你这话分明有歧视震北骑兵的嫌疑。这些人俱是震北军里挑细选出的精锐人物,心下原就有些傲气,本来输了也就输了,谁叫那石虎是王爷身边的人,输了也不算丢脸。可因石虎的无心之言,顿让他们大生不平。

 立时,有个人道:大个子,你可敢与我的马儿比试下脚力?这人是此番震北军的头目,跨下马儿是匹北名马。适才快马加鞭,由于顾着同僚的马儿不及自己,是而并未放开。眼下听了石虎之言,自然忿忿,心想,你纵然跑得比寻常马儿快,难道还能跑得过我这匹北名马乌里雪?

 石虎一乐,喜道:好吖!来、来,咱们比比!说着,手肘曲起,弯腿卧,只待说开始,便迈步流星。

 那头目道虽说你是答应了,但这赛事,终须问过王爷才行。你且缓缓…

 石虎嘟起大嘴,道:比赛就比赛,还要问主人?真是麻烦得死!

 那头目一愣,暗道,这大个子着实不懂下人的礼仪,那有当着主人面数落主人的?简直是找揍欠骂。

 这时,小石头策马驰近,笑道:你们要比,尽管就是。只是,刘副将可知前方有甚镇集?他问的便是那位正想与石虎比赛脚力的震北军头目。

 刘副将道:回王爷,离此百里有一镇,唤太平集。

 小石头颔首,沉道:嗯!你们二人就以太平集为终点,谁先到了,便是谁胜。咱们后头慢慢跟来就是。

 石虎闻言大乐,他数千年不出颛顼陵半步,唯一的一次还是有赖小石头的元神吸引的言先生,更是真才实学,那是孙儿这绣花枕头可及?

 言胥急忙自谦,连道不敢。高子宁却是容颜大喜,一张嘴几乎咧到了眼角边。说道:当年姑父镇守北疆,烜赫万里。我是深深钦服,不求姑父偌大的名气,只望也能名留青史,便余愿足矣。而且…而且,嘿嘿…表哥的功绩,也是我以后学习的动力。

 边上高昆稍有不喜,心想,孙儿当真吃里扒外,也不说学我,偏去学烈儿、岩儿,让老夫好没颜面。

 小石头顾及,哈哈一笑,拍着高子宁肩膀道:好,子宁表弟浑身是胆,是个血男儿。昔日先父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天狼,直吓得北狄蛮人远遁千里。而外公镇守南疆,也是金戈铁马,万帆夺帅。此等气万里的战功,确应吾等效仿。

 听完小石头之语,高昆转恼为喜,寻思,还是岩儿机灵,不愧是涵兰的儿子,讲起话来和他娘一样,深得吾心。呵呵…高子宁又道:月前蓝田大战,听闻表兄以一人之力,击败西秦大军。不知可否属实?这问题,他早想问,只念着初次见面,生怕唐突。眼见刻下机会大好,迅即说了出来。要知道,小石头一人砍杀百余位江湖高手之事,自周兵班师,便传得沸沸扬扬,天下无人不知。只是那百余人之数,经过万人之口后,已成了百万人。其大多不离白小石头亲耳在酒肆中所闻的奇谭怪传。

 与此同时,高昆道:子宁,亏你出身将门世家,怎也相信这些街头巷尾之论?

 邓蓉不满有人小瞧自己的石弟弟,就算他名义上是长辈也不行。她道:岩弟当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刀曾挡百万师。月刃在他手上,比之当在老王爷手上,尤要光芒万丈。

 高昆奇道:哦?既如此说,岩儿一人击败百万秦师之事,当真不假?

 小石头窘笑,道:邓姐姐的意思是挡,不是击败。尽管明知那挡也属吹牛,但邓蓉既已吹大了,他也不忍心拆穿,只得以讹传讹,为她适才的荒谬,加以遮挡一二。

 高子宁忽道:能挡就不错了。纵观古今谁能一力阻挡百万雄师?如此丰功伟绩,小弟真是羡慕得很!他是实话实说,却听得小石头暗自羞愧,恨不能挖地而入,就此藏了起来,再不见人。

 言胥蓦道:有此勇力之人,本朝何止震北王爷一人。想高老王爷十年磨一剑,只是霜寒未曾试。若李世昌敢带南唐军来犯,老王爷定能教他尝尝镇南军的厉害!他是高昆的御用文人,自不想让小石头专美于前。但说到后头,仍不敢说让南唐军尝尝高昆一己之剑。毕竟一力能挡百万的奇事,任是异想天开的文人,也难以想象当时的场面。

 不过这句话依旧让高昆听得欢喜,在那须发飞舞,哈哈大笑;其间伴以惊涛拍岸,尤显震撼,倒是颇具豪气。

 小石头抱拳:外公这一笑,犹如沧海一声哮,滔滔两岸。威风丝毫不减当年。相处片刻,他已明了眼前这位镇南老王爷似乎愈老愈童心,很喜爱有人奉承他。只要你话说得中意,他便高兴。反之,你也不必担心他会算计你或是对你心生怨懑。至多就是怏怏不乐,在那生些闷气罢了。

 如此老人,可谓家有一宝,值得开心。

 高昆被他奉承得直乐,在那竟是笑了良久,才始稍止。又过片刻,他道:今老夫高兴,虽然寒风彻骨,但有美景良月,若不饮酒,未免无趣。来啊!搭起帐篷,老夫要与两位孙儿,和…他眯着眼,看看邓蓉和冰清笑道:两位未来的孙媳妇,一起共饮赏月。哈哈…这话让二女羞颜,互视一眼,各自垂首。

 说话间,百余位兵丁上前忙碌,不过片刻,围约十丈方圆的大帐已然完毕。高昆道:岩儿,这帐篷是老夫的心爱物,取名虎牙帐。来,外公带你进去见识,见识。呵呵…说着,挽起小石头手臂,很是疼爱的与他一起入帐。

 进帐一看,帐内摆设并不豪奢,除中间放了数张斑斓虎皮外,其余甚至可说简陋,不像是王爷用的大帐。发现小石头的疑窦,高子宁笑道:表兄勿奇。如今他老人家镇守江岸,多居帅船。然而心中却怀念当年随太祖武皇帝金戈铁马的帐篷岁月,是而设下此帐,以作纪念。不过老人家并不常住,且也不愿胡乱花费,故此大帐摆设极为简陋。

 小石头颔首,起先因王妃故,他对高昆颇有孺慕,此刻那便愈发尊敬。

 这时节,诸人均已盘膝坐妥,惟有石虎在那跳啊蹦的。高昆愕然地望向小石头,因为石虎是他的家人,有疑问自然要问他了。小石头其实早已留意到石虎的古怪举动,不用问,联想到他白揍小二时的情景,便明白石虎何以如此。原来帐中的地面上那数张斑斓虎皮委实巨大,一铺之下,足足占了大半的范围。石虎有虎的血统,心下不愿踩在已死的同类身上,故而在那见针地跳来跳去,只是别人走得都很平淡,他这般突兀的举止,无疑教人觉得惊诧。

 小石头喝道:石虎,干吗还不坐好?若觉不妥,给我出去。

 石虎大喜,嗯了一声,便返身而出。原来没虎皮的席位已被诸人占满,余下席位均多少有虎皮垫地,是而他闻着小石头唤他出去,不必再受磨难,反觉兴奋。

 小石头暗叹一声,心下莫名感怀,连身为妖兽的石虎皆晓要爱惜已死的同类,可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却在那自相残杀,甚至那些由人升天的神仙,也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唉…直觉惘然若失,惆怅一片。

 诸人见他面带不喜,只道因家人失礼而烦心。

 高昆朝言胥望去,意思要他开口劝慰小石头。

 言胥接令,对小石头道:王爷,言某有一疑问,如梗在喉。只是生恐说出,似嫌冒昧,当真难煞。

 小石头一笑,道:赵某可非小气之人,言先生但说无妨。

 言胥抱拳作了一礼,澹然道:王爷在蓝田勇冠三军,斩将夺旗,一举解了当今皇上之围。原是可喜可贺之事。然依言某看来,王爷此举却已种下后之祸。

 小石头神色不变,依然淡笑道:哦?请言先生指点!

 高昆向言胥不满地望去,原是唤他为外孙儿解忧的,孰料他不开口还好,一说却是语带恐吓。

 言胥对他的嗔目,视若无睹,自顾道:老王爷猝逝北疆那会,照朝廷惯例,王爷本该即可继位。可皇上百般阻挠不说,更几褫夺去王爷的军权。由此可见,皇上对赵家忌惮万分。幸喜当时王爷文名虽盛,却不擅武事。皇上最后迫于舆论压力,不得不再次赐封王爷爵位,不过实属无奈。若王爷就此仍像原来一般,估计无碍。但蓝田一战,王爷以一挡百万,大发威风,如此英勇善战,又得军心之人。言某想,皇上惟有两种选择,一,恃王爷为长城栋梁,二,视王爷为眼内钉子,不拔而不喜,不除而不甘。

 说完,目顾盼帐内直听得呆愣木之辈。又道:不知王爷对言某一番判臆可有甚其它决断?

 小石头一愣,没想他说得这般坦诚,当即哈哈大笑,道:双脚踏翻尘世,一肩担尽古今愁。赵某只求问心无愧,他要如何便如何,谁去管他做甚?一番话说得豪气干云,帐内人除言胥外,纷纷鼓掌喝好。尤其高子宁更是喃喃呓语:双脚踏翻尘世,一肩担尽古今愁。好壮阔的句子…说着,瞧向小石头,起身作揖道:表兄万千气魄,子宁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小石头慌忙还了一礼,道:表弟莫要如此,愧煞为兄了。

 高昆捋须大笑:你们两兄弟不要在那你捧我,我捧你,瞧得咱们麻死了。哈哈…这话一说,大伙皆笑。

 言胥突然笑起,直笑得众人惊诧莫名,他忽道:诸事不管,虽可省心,但明明有余力反抗,为何坐困愁城呢?皇上此人志高气远,无奈襟狭小,从他之前不容赵家之事便可看出为人。只待他缓出手来,早晚震北、镇南两藩均要被他一手毁去,到时你们便悔之晚矣!

 高昆大声喝道:放肆!接着又道:言先生你喝醉了!其实,这当口酒刚刚送上,那有喝醉之理。只是他为解言胥之围,一时口不择言,倒也难怪。毕竟此言倘若传将出去,言胥势必难杀身之祸。

 小石头一目了然,情知老王爷必对言先生欢喜得紧。否则,决计不会这般襄助。不过,他有些不明白,眼前这位镇南王的幕僚,何以甘冒忌讳地点醒自己。而且,这番话分明有催促自己快些与老王爷摊盘的意思。思虑半晌,猛地灵光一闪,暗道:奚先生既是无极四相之中的谋相,那必然还有另外三位。难道眼前这位言先生就是其中之一?正思忖,蓦见言胥朝他做了个古怪手势。

 当然,惟有他见着,旁人就算见了,想必也猜不出什么。这正是姜神君予他说过的姜氏内部的秘密联络手势。他心头一凛,暗想,中原姜氏的手倒是伸得长。为夏族兴盛,不遗余力,一至若斯。

 念及于此,想起前世的两句俗语,倒与眼前情形契合之极。即道:言先生,本王的回答便是,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王候将相,宁有种乎?他想,既然姜氏迫不及待地催我与镇南王摊盘,我便顺着他们的意思倒免了我另找话茬,却也省心。

 高昆闻言,显然怔忡,尤其后面八字分明反意十足。他道:岩儿,此话不可胡说。

 小石头微微一笑道:岩儿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要我甘愿伸首就戮,扪心自问,孙儿尚未够此忠心的程度。倘若皇上要灭我赵家,外公会帮那一边?

 高昆呆愕片刻,霍然起身,嗔目怒颜。直把小石头吓一大跳,以为他想和自己翻脸。却听高昆大喝一声道:他敢?若真这样,老夫舍了性命和他拼了!

 小石头破惊颜而大喜,笑道:好,外公疼我,孙儿晓得。来,外公,孙儿敬你一杯!

 高昆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接着就是觥筹错,笑声一片。而那些镇南王身边的武将们则是猜枚行令,大声吆喝,好不快乐。不多会儿,酒酣耳热。

 高昆道:岩儿,你明要出使南唐,况且,老夫看两位姑娘也有些乏了,不如散了酒席,早些回去歇息?

 小石头抱拳:谨遵祖命!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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