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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兰州城最后一夜的中秋活动,就要在羊皮筏的河上竞赛中,正式告一段落。

 来自全国各地的商旅行号,纷纷报名参加,一来,可借此打响自己的知名度;二来,若能从中获胜,还能得到由钱万通提供的高额奖金,因此这项传统活动,几十年下来,可说是佳评如,盛况空前。

 为了要打响杭州杜家的招牌,在弟兄们及钱万通的簇拥下,杜烈火与丝丝也被赶鸭子上架,游戏规则是两人一组,共乘一片羊皮筏子,在限定时间内,划向两公里外的终点线,将浮标上的一面黄旗子夺下,即可获胜。

 今年共有十五支队伍报名参加,在众多观众的注目下,参赛的队伍莫不卯足全力,以求争取到最好的名次,来为自己的商家行号,赢得更多无上的荣耀。

 “二哥,咱们龙腾马行的希望,就寄托在你和丝丝姑娘身上了。”范晖站在岸边,朝着坐在羊皮筏上的两人大声喊叫。

 杜烈火坐在前座,不断挥手向岸边的弟兄们致意,丝丝更是兴高采烈,她从没玩过这样的竞技比赛,一想到待会十五片羊皮筏子同时划出去,那种紧张刺的感觉,她就莫名地兴奋起来,连白天还在装受伤的手腕都忘了要痛。

 “你们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拿到第一名的。”丝丝也向岸边的弟兄们挥手,大伙又跳又叫,除了范晔因部受伤,只能乖乖地斜靠在大树边外,其他的人,都天喜地期待胜利的到来。

 在这样普天同庆的气氛下,唯有羲公两眼阴沉,脸上依旧不带半点笑意,他伫立在一旁,掐指算着,再抬头观望天象,冥冥之中,似乎感觉到有不祥的预兆,一颗心不知为何,狂跳得毫无规律,时快时慢,就连眼皮也不听使唤,他坐立难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遥望着浩瀚平静的黄河河面,只希望这一切都是他太过多虑,没有那么严重才好。

 钱万通站在河岸边的楼阁上,细细校阅黄河上的羊皮筏群,他手执鼓,对着河中大喊道:“希望各队能全力以赴,开创佳绩!”

 说完,手中鼓便敲向一旁大鼓,咚咚咚的鼓声响彻云霄,所有的队伍一听到鼓声,莫不使出全力,起橹子,拚命地朝前划去。

 每组的羊皮筏子是靠着十二张羊皮充气而成。

 筏上两人,各据左右两侧,顺着同一方向,努力着橹子,朝前拚命划去。

 从来都没有划过船的丝丝,只能有样学样,看着杜烈火的动作,不停将水往后死命地划,她除了使用蛮力外,一点技巧也没有,一下偏左,一下偏右,搞得杜烈火必须要用双倍的力量,才能将筏子稳固在河中心,到了快接近三分之一时,他终于忍不住,朝着丝丝喊道:“别划,把橹子尽量贴着身子划。”

 被这么一喝,她更是忙得七手八脚,偏偏其他队伍的筏子,又爱从后头猛顶他们,每顶一回,筏子就摇摇坠,险些要翻复到河里去,剧烈的碰撞所引起的水花,一波接一波地到她的脸上,气得她忍不住,劈头朝着一旁的筏子开骂。

 “你们是故意的,是不是?只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你们要不要脸啊!”她一边骂,一边用手抹去脸上的水花。

 等到她认真地准备将四周队伍的脸孔看清楚时,赫然发现,这几张脸怎会那样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再者,这几片皮筏怎么好像把目标全对准他们似的.一下是左边的撞过来,一下子又是右边的撞过来,他们好像不是志在比赛,反而有点像在…

 找他们的麻烦。

 她再仔细看了其中一片皮筏上头的人一眼,这才发现,原来这些人…就是当时追过她的那些黑衣人。

 “哲札丹丝,我们又见面了。”其中一名黑衣人,嘿嘿嘿地朝她笑。

 “烈火哥…”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大日子,你竟然讲话变得这么有礼貌。”正在努力桨的杜烈火,并未从丝丝脸上发现到危机正悄悄地潜伏在他们四周。

 “划…划快一点啊,他们不是什么商家,他们都是坏人啊!”丝丝仰天一记尖叫,连划桨的速度,也突然比先前还快上三倍。

 漂亮的小脸被吓得五宫都差点移位,这时让杜烈火警觉到,是有不妙的事发生了。

 “坏人?你说他们是…”杜烈火边划,边看向丝丝。

 “就那些黑衣人,要抓走我的那些黑衣人啦!”尽管两

 侧肩膀已经酸得快要断掉,她还是不敢停下来,万一她一停下来,后面的那些凶神恶煞又追上来,将他们的筏子给撞翻过去,这下万一跌入黄河,她还有存活的命吗?

 “你确定是他们吗?”他懊悔不已,不该在兰州待太久的。

 “就是他们没错啦,这…这下该怎么办呢?’’

 “继续划,千万不能让他们追上我们。”还没想到因应的计策前,不让他们追上,是保住性命的不二法门。

 “可是我…我快划不动了。”真要命,没事自动报名参加个什么啊!

 “划不动也要划,这筏子要是被弄翻了,要活命可就难了。”杜烈火这时突然发现到,前头有处窄小的河道,若将筏子划过去,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正要将此讯息告知丝丝时,不料,一个大朝他们的筏子拍了过来,五六片筏子上头的人,同时摇晃着筏子,使得河面波越晃越高,终至形成大,差点将他们的筏子给掀翻。

 “哲札丹丝,你快跟我们回三爷那,别再想跑了。”

 “休想,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跟你们回去。”那可恶的家伙,只用十五只羊就想娶她,而且动不动就将手伸进她兜衣内,可说是下到了极点。

 “丝丝,你试着将筏子朝那边的河道划过去,让我来对付他们。”

 “你要做什么?”

 “你别问,听我的就是了。”

 丝丝知道这情况紧急,也就不再多问,尽管她两个胳臂又酸又麻,但为了活着回天山,就算是两只手臂断掉,她也丝毫松懈不得。

 待丝丝将筏子稳定好后,杜烈火随即从际间取出一把随身匕首,然后将固定羊皮筏的一条细麻绳取下,并将匕首绑在桨子前端,再紧紧打上三个死结。

 “希望今天是个吉星高照的好日子。”说完,右侧便飞来一片筏子,上头的两名大汉,发出志在必得的狂笑,仿佛杜烈火与丝丝是两只瓮中鳖,唾手便可得到他们。

 “看你们往哪里跑。”

 “那可不见得。”

 待对方准备用筏子硬撞他们时,杜烈火瞄准对方几张吹的羊皮,用匕首的尖端,直接刺进羊皮内,只听见类似爆破的声音接连响起,筏子在失去浮力后,迅速下沉,两名大汉随着散开的木条,也跟着掉落黄河之中。

 “好耶,果然是一帮之主,脑袋瓜果真是不同凡响!”

 “你好你的桨,要真想赞美我,以后有得是机会。”才说完,另一片羊皮筏又冲了过来,他依样画葫芦,老实不客气,对准前头的三张羊皮,各自赐上一刀,其下场,跟前面那两人一样凄惨。

 不仅狼狈地跌落黄河,载浮载沉,还吃进了大量的黄泥浊水。

 其他几片筏子上的追兵,见到杜烈火竟用这招,纷纷将攻势暂缓下来,他们也拿出随身的小刀,准备绑在桨子上,用来以牙还牙,戳破丝丝他们的羊皮筏。

 “太好了,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丝丝看着后头追兵已不再追赶,当场两手一瘫,疲力竭地跌坐在筏子上。

 “谁说可以休息的?没看到他们也在做跟我一样的工具吗?要是让他们追上,刺破我们的筏子,我们就要等着喝黄河的水了。”杜烈火马上命令丝丝将桨子拿起,而自己也拚尽全力,努力将筏子划向前头的岸口。

 丝丝眼前一黑,只好咬着牙,着泪,纵使有干百个不愿意,也是莫可奈何。

 两人努力朝岸口划去,不消片刻,果真应验了杜烈火的话,剩余五六片筏于上的追兵,也做好了工具,从四面八方,重新展开第二波的攻击行动。

 “快,还差一点点,你再用点力啊!”杜烈火见情势越来越紧张,不免朝丝丝大吼起来。

 这下万一让他们追了上来,就不再只是碰碰撞撞而已,筏子一翻,恐怕就是死路一条了。

 “我…我的手快要断掉了啦!”

 “快呀,还差一点点就到了。”杜烈火心脏快要停了,眼看五六片筏子就近在咫尺,而离河岸还有一小段距离,能不能顺利离险境,看来就在这么一瞬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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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面上的不寻常现象,很快就经由岸边的奴仆,传到钱万通的耳里。

 “你说什么?刚刚比赛的那些队伍,全都不是原先报名的那些商家?!”钱万通一惊,吓得马上从红木椅上站起。

 消息一传开来,整个楼阁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就连马帮的所有弟兄,也全都茫无头绪,所有人意见分歧,都不知该要从何处着手,紧张气氛顿时弥漫着整个会场。

 就在此时,羲公发现人群之中有个熟悉的身影,他偷偷从马帮里离,独自一人朝向那神秘人而去,而对方也发现自己行踪被察觉,于是引领着羲公,带到一处幽深的大庄院前头。

 “余东鹤,你就别再装神弄鬼了,带我到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羲公停下脚步,出声唤着前头那位戴着黑斗笠的庞大身躯。

 余东鹤带着佩服的口吻,将斗笠缓缓取下。“姜果真是老的辣,羲老的敏锐度,确实是名不虚传啊!”“少跟我那么多废话,我问你,河上的那场意外,是不是你们干的?”羲公的眸子,直视着余东鹤。

 “羲老稍安勿躁,有什么事情,请跟余某进屋,好好相谈相谈。”

 “你不配跟我说话。”

 余东鹤仍是谦恭地卑笑着“可是屋里头,总有人够资格跟羲老说话。”

 羲公眼神一锐,他马上心领意会,于是双手背其身后,从容地朝庄院的大门而去。

 余东鹤在后头紧紧跟着,他不敢多说什么,面对这位座上佳宾,他可是如履薄冰,一点也马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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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人自有天相。

 看着逐渐近的几支匕首桨子,原以为这羊皮筏子就要面临着寿终正寝的命运,幸好,就在离岸边不远处,突然之间,筏子像是撞到什么似的,就这样剧烈地从前头高隆起来,两人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后,就顺着歪斜的筏面,朝向河里滚了进去。

 “啊…烈火哥,拉我一把…”话未说完,丝丝就这样跌人滚滚黄河之中,本以为一位美丽的小姑娘就此香消玉殒,没想到,她一滚落河里,却怎么也沉下下去。

 “咦?这…这怎么——回事?”

 她跌坐在河面上,发现水深不过到她的际、原来河道口窄小,造成泥沙淤积,这才使得羊皮筏撞进淤泥堆中,产生搁浅现象。

 真是谢天谢地.让他们有幸逃过一劫,她一个踉跄朝岸边爬了过去,当地站稳在坚硬的石地上时,发现不远处就这么幸运地,拴着一匹骏马。

 “烈火哥;快呀,前面有一匹没人看管的马,我们有救了!”

 杜烈火也从河里头迅速地爬上岸边,由:于后头五六片筏子一同挤进窄小的河道口,因此你挤我碰的,全都撞成一团,叠得跟座小山似的。

 抓住此一混乱空档,杜烈火连忙朝岸上爬去,并且还一边喊道:“哪里有马,你确定是没人看管的吗?”

 浑厚的嗓音,让丝丝听得相当清楚,并且回道:“真的,我没看到旁边有人啊!”一旦确定,就毋需迟疑,两人发了狂似的朝前跑去,然而当目标物离他们越来越近时,那匹骏马的体型好像逐渐在缩小中。

 “这…这根本就是只小驴,你怎么会看成是马呢?”

 “可是…远远的看,就真的很像啊…”情况紧迫到让两人无法多做考虑,眼看后头追兵跟魂一样不散,仕烈火只好将驴子当骏马,至少没有鱼,虾也好。

 管它是驴是马还是骡,只要能跑的,就全派上用场吧!

 他一马当先冲到小驴面前,一个跨步跳上正在低头吃草的驴子,并迅速解绳,受惊的驴子一吓,呼呼地叫了两声,作势正要发怒狂奔,杜烈火见状,急忙朝着丝丝喊“快呀,快点过来!”

 丝丝现在根本就是具没大脑的躯壳,人家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她在杜烈火的牵引下,经过几次的跳跃,终于在第七次跳上小驴的背上.只见杜烈火抓起地上一细枝,不停朝小驴的打,可怜的驴儿,驮负着跟它体重一样重的重物,还得卖命狂奔,可说是痛苦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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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到三爷,所有人精神全都为之一振,无不卯足全力,朝前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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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驴的速度本来就不快.因此杜烈火只好在它跑了不到一公里后,就先行跳下,然后让丝丝一人坐在驴子上头。

 两人一驴在爬过一处上坡路段后、终于见到不远处有户庄园,此时天色已晚,在确定后头已无追兵,这下才松了口气,将脚步缓了下来。

 “前头好像有—户人家,我们快过去看看。”杜烈火往前一看,这村落分布得很零散、几百公尺才散居着一户人家。

 丝丝跟在杜烈火后头,才要跨出—步,这时才发现大腿两处内侧。全都被磨出一条条红色的擦痕。

 “等…等一等,我…”她吐吐,对于擦伤的部位,有种难以启齿的羞赧。

 “怎么了?”他看她一脸痛苦,再瞧瞧她走路的模样,马上就连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刚刚坐在驴子上头,被磨破了皮?”

 丝丝不好隐瞒,只有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杜烈火二话不说,马上蹲到她面前,并且将背给腾空出来。“上来吧,我背你走。”

 “你…你要背我?”丝丝心头一阵莫名感动。

 “看你那样子,你认为你还能走吗?”他出会心一笑,说道:“你已经是我的娘子了,背你可是我这当相公的责任,快上来吧,再磨磨蹭蹭的,天都快黑了。”

 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头像是拂过一阵春风,她一直以为他是在跟她闹着玩的,直到这节骨眼上,他还秉持着一本初衷,没有对她的热情有过丝毫冷却。

 这是她第一次贴在男人的背上,而这一贴,可说是生平头一遭与男人有着肌肤的相接触,她闻着他身上有股浑厚的男人味,宽阔的肩膀、平坦的背脊,好像一张大,给人不但舒服,还充满着安全感。

 “我…我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你…你一定很讨厌我,很后悔答应送我回家喔?”着夕阳余晖,丝丝有感而发地说着。

 杜烈火笑笑地将头一侧,语带双关地说道:“要是讨厌你,现在还有可能让你在我背上吗?”

 “你一刚开始就发现我没说真话.那…那为什么还要处处帮着我,不怕我是坏人,将你们的货全骗走,连马儿一并带走?”一对藕臂叉在他的前,丝丝将她藏在心中的疑问,一一问个仔细。

 “我杜烈火跑遍大江南北,形形的人见多了,好人坏人我一眼就看得出来,没有任何人能逃得过我这双眼睛。”杜烈火带着马帮,甚至有时还远渡重洋,识人功夫,早就是炉火纯青了。

 “那你看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她打趣的一问。

 “你呀…”他故意卖着关子。“你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

 “那我到底是什么人?”

 “我看啊,你就做我的爱人就行了。”

 “你…你怎么动不动就要人家当你的爱人!”丝丝红着一张脸,幸好背对着他,要不然可糗大了。

 “怎么,你不愿意吗?”杜烈火个性直率,问得对方有些难以招架。

 丝丝停了会,随口说道:“我们回族有个习惯,女孩子家不能直接告诉男孩子,我们喜不喜爱他们。”

 “那都要怎么表达呢?”

 “以…以后再告诉你,人家现在肚子好饿,能不能找点吃的先填肚子啊?”丝丝巧妙地将这难解的问题,四两拨千金地化掉。

 “那依照我们汉族人的习惯,女孩子家若是要向男孩子家要东西吃,得要有所表示。”

 “那要什么表示啊?”

 “得看你的诚意,若是我觉得满意的话,什么表示都可以。”

 丝丝皱着眉,想了好久,这才想起在天山时,她们回族的姑娘,都会在回族的勇士头上献上一个花圈,表示爱慕之情,可现在手边并没任何可以表达的工具,于是她鼓起勇气,轻轻地在杜烈火的颈子上,羞答答地留下一吻。

 他感到颈部一阵酥麻,淡淡的香借着空气的传送,飘到他的鼻前,让他整个人飘飘然,仿佛有颗幸福的种子,悄悄地种在他的心田。

 “你这一说,我倒也饿了起来,我们去前头那户庄家,看能不能要到一些好吃的。”杜烈火没有为这记吻说出自己的感想,他只是默默地体会,让自己的思绪沉浸在这样甜蜜的氛围之中。

 他发现丝丝并没有回应他的话,于是将头轻轻往后一回,发现背上的可人儿因为太过疲累的关系,已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摇着头,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双手将丝丝往身上托,迅速地朝前迈进。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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