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冢本
人的居所是都外的一所旧宅。
是幕府时期就有的老宅子,从大门一路走过来,庭院里是上好的盆景和精心设计过的园林式风光。
走了约莫十分钟才到主宅,全木质的旧式格局,门廊上还挂着竹壳的风铃,被南风吹得叮当作响。
白袜踏上一尘不染的地板,一个穿和服的中年女子低头过来招呼,领他们进去。老房子的采光不是很好,穿过曲折的回廊,到了南面一间向
的屋子。
和室的门“刷”的一下被推开,真澄看到了半卧在房中的男子——冢本
人。
因为先前听过袅歌的描述,心目中的身体孱弱的黑道少主,应该是躺在病榻上的有着妖媚气息的男子(说到妖媚,其实很难有人是他的对手),有着长长的如绢的黑发,或许还有涂深红色蔻丹的奇怪的爱好。
但见到的男人和想象中的有很大的差距。
人半卧着,但规矩地穿着白色的浴衣,并没有外
多少肌肤。他的头发是天然的淡茶
,稍长,脸色略显苍白,但
出温润的笑容,让人有如沐春风的舒畅之感。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破坏气氛的话,那大概是跪坐在
人身后穿着黑色西装的严肃男子。
和室的门又关上。
弥生、袅歌和真澄三人坐了下来。真澄注意到袅歌的坐姿端正异常,背
得笔直,完全收敛起平
的放
不羁。
“这是我的未婚夫冢本
人。”袅歌的声音在室内回响“这位是我的情人绪方真澄。”
对于被介绍给恋人的未婚夫这样的诡异的事情,真澄只能在心里苦笑。这样的介绍本身是不合常理的,偏偏所有人又都正经无比。
基于“承认了”真澄和自己的关系,也为了他不在接下来的婚礼中添乱,袅歌把所有的当事人都聚在了一起。
如果菊清大姐退下来的话,要和
人争夺组长之位的是他的叔父冢本完助,也是鬼组的元老级人物之一。
自
人和弥生的父亲——也就是鬼组的第三代头目十年前在一场混战中丧命后,鬼组就一直被第三代头目的
子菊清掌控着。
现任的第四代头目菊清大姐萌生退意也不过是最近一两年的事情。虽然说一直以来默认的继承人都是
人,但是
人的身体一直不好,完助以此作为理由想要夺位,菊清大姐也没有反对的立场。但比起有野心又残暴的小叔,还是把权力交给自己的孩子好。
菊清大姐对
人的要求很简单,只要
人和袅歌结婚就无条件支持他。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要求,真澄在看到
人身后的黑衣男子时就全都明白了。
虽然在众人面前那两个人没有什么暖昧不明的动作,只是
人靠在那人肩上而已,但在两人眼波
转之间,那种亲密程度就很自然地
了出来。
这大概就是袅歌要他安心,说她即使结婚也无所谓的原因。
堂堂的鬼组未来组长居然喜爱男人,确实也够伤脑筋了。
“这就是你认定了的人?”
人微笑着问未婚
。
“是啊,很漂亮对不对?”完全是炫耀的语气,但被称赞漂亮的人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考虑清楚哦,对方只不过是大商社社长的次子而已。”对于真澄的一切,
人是早就调查清楚了的。虽然体质不好,但
人做起事情来向来都计划周详有条有理,惟一的败笔就是和身后的男人的关系。
“你也是次子。”一直没有出声的弥生开口。如果不是老哥为了女人放弃了家业,也轮不到
人。话说回来,长子喜爱上继母,次子喜爱男人,而幺女已经决意嫁入别人家做少
了,冢本家犹如被诅咒了一样啊。
“但我是鬼组的下一任组长。”
人还是一贯的温和的口气“绪方家掌权的是大公子吧,一旦现在的社长退休,他就什么都拿不到了。”他毫不避讳真澄就在旁边,分析给袅歌听。再怎么说大家也是这么多年的未婚夫
,他总不能让她吃亏。
因为之前被袅歌告诫了尽量少开口的关系,真澄涨红了一张俊脸,还是没有说话。事实上
人说得一点都没错,父亲退休以后,绪方家的一切都是大哥的,他除了一个名号之外什么都没有。但不管怎么说,要养活自己
子的能力他还是有的。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以后要靠男人生活。”袅歌冷笑“毕竟接触的第一个男人就这么不可靠。”她含沙
影地望向
人,惹来
人身后黑衣男子的怒视。她才不怕他,瞪就瞪,好歹她还背了个未婚
的名分,不像某人,只是身份见不得光的黑市情夫。哼!
“呵呵,”
人不以为意地笑笑“你自己喜爱就好。”算是承认了真澄的身份。
会面持续的时间不长,
人的身体确实不好,交谈的时间一长,脸上就开始
出不正常的红晕,三人又匆匆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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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在夏末举行。
袅歌已经开学,特意为此请了假。
没有人会想到她请假的目的,即使双极会的旧识也只是以为她是请假偷懒去了,没有人知道她去参加自己的婚礼。
即使已经十八岁了,在上学的时候就结婚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尤其是对方还是黑社会。
真澄也参加了婚礼。
请柬是冢本
人差人送来的,真澄本来是不想去的,即使
襟再开阔的人,去参加自己交往中的女朋友的婚礼总是会觉得不舒服,而且他根本就不是什么
襟开阔的人。
但还是想多见袅歌一面。
袅歌穿了新娘纯白色的和服,梳着高高的发髻,殷红的胭脂涂在
上,刻意修饰过的眉眼,美丽得让人心痛。那样美丽的样子,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绽放。
明明知道是假的,明明知道她和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并没有那样的感情,但还是会心痛啊。
坐在角落里面,看着宾客们对着新人说着天作之合之类恭喜的话,无论如何脸色都好不起来。
一杯酒递到了他的面前,真澄扭头一看,是那天跟在
人身边的那个黑衣男子。他今天仍然穿着黑色的西装,在室内也带着墨镜,一副标准的黑社会的打扮。
真澄点了下头,接过杯子,发现男人的手上拎着一整壶酒。
两人躲到走廊,坐在地板上对饮。
注视着眼前这个连名字也不知道的陌生男人,真澄突然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关明彦。”把一壶清酒喝到见底的时候,男人才报出自己的名字。
“绪方真澄。”真澄礼貌地回应,把杯子放在地上,从口袋里摸出香烟,递了一支给身边的男子,男子挥手拒绝了。
人的身体不好,他老早就戒烟了。
真澄自己把烟点燃,深
了一口。
“她今天要在这里过夜。”男子突然说道。
不用问真澄也知道他说的“她”是谁,毕竟是新婚之夜嘛。
“他答应了我不碰她。”男子继续说道,但脸上已难掩痛苦的神色。
“嗯。”真澄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但男子接下来说出了令人吃惊的话。
“我本来想强暴你作为报复的。”他盯着真澄。
从他眼里
出的复杂的情绪来看,真澄相信他是认真的——至少曾经认真过。
“你不敢。”真澄突然笑了“如果你这么做就是背叛,而我相信那个人是绝对不会原谅背叛者的。”在这一点上,
人和袅歌是一致的。
“我确实不敢。”男人也笑了“本来是想吓你的。”看来那女人不好惹,她看上的人也不好惹。
“我知道。”他也不是被吓大的“那么明彦兄,麻烦你再去拿壶酒好吗?”
男人站起来,转身走进会厅。
真澄的笑容一下子没了,脸上是扭曲的表情。
袅歌会和别的男人过一夜。
他…该死的非常介意啊!
等到关明彦拿着酒回来的时候,走廊上已经没有人了,放在地上的杯子已经碎掉,白瓷的碎片上有点点的血迹。
看来还是个孩子呢。
男人感叹了一下,坐下来开始独饮。
不知那个少年会不会去破坏今天的新婚之夜呢。他愉快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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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澄并没有去破坏新婚之夜。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那样的想法。
婚礼过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找过袅歌。他知道作为新婚
子的义务,在
人取得组长之位以前,袅歌周末都会住在鬼组本部。
第四代的夜午修罗消失了,但北武神还是很活跃。
如果不打架的话,他简直不知道该把情绪发
到什么地方。
松井也发现最近真澄打架的时候相当拼命,再加上好久都没听他说过袅歌的事情,他直觉地认为两人已经分手了。作为学生帮派的首领,他并不知道鬼组组长的新婚
子就是好友的女朋友的事实,只是很不得要领地安慰他。
“其实凭你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有天晚上,打完架回去的时候,松井对真澄说。
什么意思?真澄疑惑地看着他。
“其实被那样的女人甩了也不要太在意啦。”松井
神经地拍拍他的肩。
“我被谁甩了?”真澄冒火了,挥开他的手。
“没有,没有,我知道你没有被甩。走,哪天介绍几个辣妹给你。”松井以为他是面子放不下,画蛇添足地说。
真澄一拳打上他的肚子,松井因为突然的攻击而跪倒在地上。
“松井你是大白痴!”吼完这句话,少年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刚刚有说错什么吗?松井只觉得被打的地方…好痛,那家伙,居然一点都没有留情就打了过来呢。
虽然长相是老大
,但松井其实是个很为朋友着想的人,既然在真澄这边没办法,他决定从袅歌那边下手。
“我为什么要为他的情绪负责呢?”在女生宿舍的会客室中,袅歌不等松井说完就冷冷地拒绝了。她最近很忙啊,鬼组的事情,升学的事情,哪里还有时间分给那个任
的小鬼,自己不来就算了,还敢找人来当说客!
“那是因为…”松井语
。虽然袅歌已经卸下了道上的所有身份,但他总觉得她的气势比以前更甚——他当然不知道这是袅歌每个周末在鬼组扮演大姐大锻炼出来的。
“因为什么?”看了看松井窘迫的样子,袅歌又叹了口气“这个星期六晚饭以后我有空,叫他来MoreMore Tea找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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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一见面就见到这样的地方来了呢?
袅歌看了一眼在她身边
睡的少年,百思不得其解。
她轻轻地抚摸着真澄的侧脸,这个时候的伤口只留下浅浅的疤痕了,犹如白瓷上的裂纹,粉
的伤疤因为被弄抚而发红,可以感觉到比一旁的皮肤更高的温度。
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呢。明明和她同年,却老是给她带来麻烦。想到刚才见面时他手上还
着纱布,心里就涌起一阵怒气。明明已经是她的所有物了,却还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手惩罚
地加重了力道,硬生生把
睡中的少年给掐醒了。
“好痛!”真澄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睁开眼才发现是恋人在掐他的脸。
“怎么了?”
听到因为浓重的睡意而发出可爱的声音,袅歌转身抱住他,初秋的季节,夜里已经有凉意了,还是人类的体温最适合取暖。
“失眠而已。乖,自己睡。”说罢宠溺地抚了抚他的头发。
“那我也不睡,陪你!”强忍着睡意,真澄努力地把眼睛睁大不让它闭起来“总觉得袅歌看上去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小声地说着“虽然还是对我很温柔的样子,但感觉起来眼神更加…犀利呢。”
“是吗?这个样子才是我的真面目哦。”呵呵地笑了两声,袅歌心想,自己从小就被当做未来鬼组组长之
来培养,眼神犀利一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以前忽然出现的蠢蠢的少女情怀是受了学校里的那群人的影响,现在专心在鬼组的事情上,经常就忘了要掩饰了。
“不过在学校还是要努力地掩饰才行,不然就很难和别人交往下去了。”她继续说着。
“那…什么样子才是你的真正面貌呢?”真澄用下巴摩挲着她的肩,撒娇一样地问“我好想要了解真实的你。”像心爱的女子说出要嫁给别人那样的事情发生过一次就够了。
“真实的我吗?”黑暗中袅歌发出闷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她转头吻了真澄的额角一下“十四岁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成为
人的
子,然后作为鬼组的大姐头过一辈子。但是你也看到了,
人和关那个家伙…好在这桩婚事是我老爸为救三代头目丢了性命换来的,我对此倒不怎么坚持,”语气毫不动摇地说起父亲的死,感觉上完全不带感情“后来我就想,做不成鬼组的大姐头就做普通人也好啊。和弥生一起考了公立的学校,鬼组也帮我找到了可以寄养的‘正常’的家庭,我甚至已经做好考大学的准备了,但是…”
袅歌叹了口气,像是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无能为力似的,她继续说道:“我还是讨厌平淡的生活呢。所以
人找上我的时候,我一口就答应了要帮忙。”当然,
人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就是了。
“帮忙?”对于袅歌婚姻的内幕,真澄还不是很了解。
“唔,这可是最高机密哦。嫁给
人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
人——虽然我也拿到了好处,但最终目的是为了菊清大姐。大姐卸任以后才能去寻找自己身为女人的幸福。”具体的事情她不好跟真澄说,但是为了菊清大姐,即使要她的命她也不会犹豫吧,对于亲生父母几乎没有任何印象,在十四岁前她和冢本家的孩子一样都是被菊清大姐带大的。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那袅歌身为女人的幸福呢?”真澄低声问。
“我的幸福?”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多了些苦涩的东西,可惜因为光线的关系,身边的人看不到“那样的东西…”顿了一下,袅歌笑道:“就要靠你的努力了。”对丈夫以外的男人说这样的话并不会让她感到羞
。
“话说回来,你一直都没有去上补习班哦。”袅歌突然提高了声音,像千鹤和诸星那样的人毕竟是少数,一般的考生在最后一个暑假多少都会去补习班的。
“我的成绩很好的。”绪方家别的东西他没有继承到,但是优秀的头脑是遗传到了的。
“很好?好到哪种程度?”终于发现身边的这个人也是有长处的了,但心情却并不见得愉快。他会有比她更强的地方,让她颇没面子哩。
“总之是很好就是了。”真澄毫不谦虚地回应,然后又讨好地问“袅歌到底要考哪所学校呢?只要不是女子大学的话,我一定会和袅歌上同一所学校的。”
“笨蛋!”袅歌转头就给了他一记爆栗。
“怎么了?”少年可怜兮兮地抱着被打的头。
“都说了以后的生活靠你了,你还要和我考一个学校。”虽然很丢脸,但必须承认她能考上的学校都不是什么好学校——如果她真能考上的话。
“那…那…人家也是想和你在一起嘛。”真澄委屈道。
“好了,知道了啦。”看他还抱着头,心里忍不住一阵怜惜“我帮你‘吹吹’,不痛哦。”打开灯,拉下他的手检查被她打到的地方,好像是有点红肿,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力气这么大“好了好了,我以后不打你就是了。”
居然会说出以后的幸福要靠某人努力的话,即使带了玩笑的成分,但又好像有点…认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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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是天才!
放榜的时候袅歌不
有了这样的想法。被鬼组的事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她一开始也没指望会考出什么好成绩,但没想到最后会被录取。虽然是三
的私立大学,但好歹还是考上大学了,比起夏子那个落榜的家伙好的多了。
毕业典礼上她并没有太多的伤感,倒是会长大人抱着诸星大哭了一场。
出人意料的事情不是千鹤考上了东大,而是诸星根本就没有去参加任何一场试考。向来嗜钱如命的女子只一句“我决定结婚了”摔破了众人的眼镜。袅歌只能说高智商的人都不是她可以理解的。
久违的养父母大人也来参加毕业典礼,这大概是他们最后的见面机会了。在学校她仍沿用旧姓北条,她没有像诸星那样有在临别的最后一天扔炸弹的习惯。
身为丈夫的
人没有来,身为男朋友的真澄也没有来——谁让两校的毕业典礼要选在同一天举行呢?制服的口袋里还装着北中男生制服的纽扣,那是前一天真澄给她的。
天!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把制服的第二颗纽扣当宝贝吗?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还是没有把纽扣给扔了,反而老实地放在了制服的口袋里。算是对他的奖励吧,毕竟人家也是考上了早稻田大学文学系的高才生——虽然被袅歌批评为既无使用价值又无“钱”途的专业,但到底也是名校了,实在不能再苛责。
于是,这个冬天过后,北条袅歌和绪方真澄都成了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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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无论是鬼组的大姐头与大商社社长的次子,或者是三
私立大学的学子和名校的精英,两个人的差距都越来越远,不再是以前那么单纯的不良少女与不良少年的关系了。
双极会的兵队长、北中的武神——那些身份渐渐被掩埋进了时间的废墟里面。
两个人都住校,虽然同在东京,但也不像以前那样可以时时见面的。
“东京很大啊。”端坐在鬼组本部的大宅内,袅歌
不住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大姐?”一旁报告工作的属下小心地唤着走神的她,揣测着她话里的含义“大姐难道想要一统东京吗?”虽然以鬼组现在的实力也不是不可能的。
“说什么鬼话。”挥挥手表示自己的不悦“继续报告这个月的花红的数目。”她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长发用了木簪盘在脑后,身着一袭黑色的和服,脚下是端庄的白袜——自己才二十一岁,却穿得像四十岁的妇人了。
该死的
人!该死的弥生!她忍不住诅咒自己的丈夫和小姑。一个借口身体不适又和关不知道躲到哪里“静养”去了,一个长住在男友家中,冢本家除了她,就只剩下一个十四岁的小男生,不能指望。
好好的周末啊,她却被迫在这里处理“公务”当初不是说只背一个名号就好的吗?
处理完手边的事情,已经是傍晚了。挥退了身边的人,袅歌站起身,不雅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肢体。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先回房间泡个澡好了。
路过走廊的时候听到风铃的声音,那是
人的爱好。下意识地抬头去看,素
的风铃下挂着祈福的纸片,在初夏的晚风中飘舞着。天空是澄清的蓝色,总觉得有忧郁的成分。
又到夏天了吗?距离她和那个少年交往也足足有三年了呢。自己从来都不是有耐心的人,连弥生都惊讶地说想不到她会认真下去。
是认真吗?
她完全分辨不出来,也许是懒得去更改也说不一定。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大嫂?”恭敬的称呼来自走廊末端的少年。穿着初中生式制服、戴着眼镜的十四岁少年是鬼组的下一任继承人——冢本冬实。
对于这样的称呼当事人完全不当一回事,冢本家的人都知道她和
人的婚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大嫂”还是留给关那个家伙好了。
转过身来,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已经完全退去,换上的是公式化的面孔“冬实,你在家?早知道刚才就该叫你过来旁听了。”她和
人的任务就是把这个小男生赶快训练成可以担当重任的鬼组头目,然后就可以从这段闹剧般的婚姻中解
了。
“我刚刚才回来。”刚过变声期的声音还有些嘶哑,冬实有点不自在。
“记得一会儿出来吃晚饭。”这小子天天沉浸在网络世界,经常在吃饭的时候看不到人。
“知道了。”少年吐了下舌头。
于是她沿着走廊继续前行,走了五六步才发现冬实还跟在她后面。
“有事吗?”她停下来问。
“没什么?”冬实耸耸肩“只是觉得…很抱歉呢。”
“怎么了?”袅歌挑高眉毛注视着他,虽然和冬实的关系不是很亲,但毕竟是
人和弥生的宝贝弟弟,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呢。
“都是因为我的关系。”眼镜后面少年
出愁苦的表情“如果我年纪大一点,再能干一点,大家就不会这么烦恼了,
人哥哥现在这个样子,大嫂也这么不开心…”
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大嫂呢?在心里这么抗议着,袅歌还是不由得对这个孩子一阵怜惜。到底还是个好孩子,年纪什么的也不是他自己可以控制的,但说到才能呢——如果肯把他花在电脑上的心思分一半到这边她就很
足了。
她走过去拍了拍比她矮了一个头的少年的肩,说出的却是完全不相干的话:“觉得抱歉的话,对我说就够了,不必对
人那家伙有什么歉意。”因为那家伙此刻正不知在哪里逍遥快活呢“如果真觉得对不起我的话,今天晚上就由你去主持例会好了。”想来想去还是让这孩子早些独立的好。
从和服的内襟里摸出一把短刀
到冬实手上,刻有家徽的手柄表示这是鬼组权力者的象征。
“看你的了。”她拍拍冬实的脸,好像他只是一件小小的玩具。
“那你呢?”冬实收起刀问。
“我?”袅歌一把拉下别住长发的木簪,任凭微卷的黑发披散下来,在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和服的映衬下,美丽的脸孔上绽放妖
的笑容“我要去偷情啊。”
这样的回答让冬实不由得呆了一下。
哥哥和同
友人约会去了,嫂嫂去找年轻的情人偷情,大人的世界果然不是他可以理解的。
冢本冬实,十四岁,第N次感叹自己能保持正常的心智长大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换下那一身沉闷的黑色和服,改穿一条式样简单的连身短裙,用丝巾把头发随便地绑了起来,化一点淡妆,怎么看都是普通的女大学生的打扮。像是对黑色的抗议,裙子和丝巾都选了红色,穿在她身上却不觉俗
,反而有一种狂放的气质——不,更正,是气势。
换好衣服,在车库里找了一辆“朴素”的车,开到路上了才给真澄打电话。
铃声响了七八声才有人接起,一听就知道在很闹的地方。
“今天有空没?”袅歌打开耳机,用双手驾车。
“现在吗?”可以感觉到电话那边的杂音变小了,看来是真澄转到了角落里,但口气里的犹豫也就立刻明显起来。
“随便。”袅歌看了一下车上的电子钟,才六点过一点儿“你在忙吗?”那些杂音一听就知道不是在PUB就是在Disco,她从来没有去限制过他,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去找乐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总觉得自己要的不是这样的关系,她分不清自己想刺探的是什么?想要的又是什么?这样深奥的问题一向都不适合她。
“不…没有。”真澄直觉地就否认掉了,然后
吐道“只是…呃…现在一时走不开。晚一点,晚上好吗?”
“好啊。”回答的声音是愉快的语气,怒气却凝结在脸上。
第一次,他居然拒绝了她的邀约。这可真是个好现象!冷哼一声,袅歌一把扯下耳机。她乖乖的宠物知道要反抗了吗?她是该好好“教训”他一下让他知道谁是主人呢,还是干脆Game Over算了?
在那个月夜里许下的誓约,可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推翻的。
脚踩着油门开始加速,心里
糟糟的,一时间也没有主意,今天晚上还是自己玩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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