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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手中握着魔女给她的钞票和硬币,贺则云关上车门,入神地注视着汽车窜出巷子。夜偷偷渗染城市上空,街灯将她的影子拖长,沿着阶梯曲折、歪扭。贺则云拾级而上,经过管理室,里头的人问起她的“未婚夫”她礼貌地微笑,假装没听懂管理员那带着浓浓乡音的国语,快速进入电梯。

 祭冠礼早上离开她的住处后,一直没出现,没像平常一样,六点就来帮她打烊,接她回家,便利屋难得恢复以往的打烊时间——她不知道是她忘不了习惯,还是她其实在期待着什么,以至于这么晚关店回家。

 贺则云握着钥匙,打开门,转亮玄关的壁灯,将手里的钱放在鞋柜上一只水晶圆盘中。

 她拆开编成单辫的长发,将包包丢在沙发,走到厨房,拉开冰箱门。冷藏室里多了半打她不喝的啤酒,显然是他早上买早餐时购入的——这个男人,到底在她房子里增加了多少东西!

 她跑进卧房,匆匆打开浴室的灯,镜台上果然横放着一支新牙刷和男人的便利型刮胡刀 她早上全没注意到——玉瓷瓶里了新的白玫瑰,比以往的每一朵更硕大,丝绸般的花瓣,奇妍殊美,像个成细腻的感女子。她赤纤足,踩着浴室冰凉的地砖,靠向镜台,看了看,拿起新牙刷,若有所思地出神轻叹,将它放进漱口杯。

 她在浴缸里蓄满热水,滴了油,卸下一身的束缚,稍做冲洗,躺入浴缸,舒舒服服地泡澡,放松之际,轻合的美眸不时睁开,瞅着漱口杯里两倾靠在一起的牙刷。

 时间是个很模糊的概念,她遇到他的时候是夏天,现在还是夏天,台湾的夏天特别长,有好几个月,到底她遇到这个男人多久了?她实在难以思考这个问题,答案可能是几秒、几分、几个小时、几天几夜…甚至几年或一辈子,当一切纠在一起,时间变得难以推算、无法判定、说不通的谬误,只有一则故事永恒的进行,并且重复,像一部被不同年代的人阅读的小说,这是生命跟生命集的感觉,这一份感觉扰了她的心、破坏了她沉溺于自我的安宁…

 “则云?”一声叫唤传来。

 贺则云一动不动,水灵灵的眼睛出诧异。是听错了吧?!天花板出气口的嗡嗡声,如蜜蜂低呜,很容易让人产生幻觉——

 “则云——”男人清晰的嗓音近在门边。

 她侧转纤颈。祭冠礼就站在敞开的滑门外,让她一时半刻说不出话。

 “这么晚才在泡澡?”他对她一笑,走进浴室,掉衣,拉出淋浴亭里的莲蓬头,洗战斗澡般快速冲净身体,长腿一跨,坐进浴缸中。

 “你…”贺则云才找回声音。祭冠礼就吻住她的,教她的话语全堵在喉咙里。

 “嗯…”他在浴缸里移换位子,让她的娇躯翻抬一下,整个人躺在他身前,脸庞微微往后,被他吻着。

 “你在水里加了什么——”久久,他放开她的,蓝调似的沉郁嗓音吹吐她耳后。

 她着气虚弱地答:“玫瑰…”

 “啊——”她的嗓音在浴室里,格外感。

 他轻柔的往上推挤她的望之源,大掌拉起她纤细的手臂,优雅地吻着。

 她举起另一只手臂,朝后箍紧他的脖颈,两只雪白的丰盈拍打着水面,润透红的蓓蕾在他指腹间弹动。他们被包里在一个温暖的大水泡里,虹的颜色画在那透明的圆弧上,一会儿在他们上面,一会儿在他们下面,像摇篮摇晃着他们的身体。空气里飘漫着玫瑰的香味,她浑身颤栗,小腹一阵阵痉挛着。她的浴室何时成了汪洋大海,无边无际的将她没。

 祭冠礼在她体内出热,像是蛟龙般里着她的身躯,破出水面,唰地站起,晶亮的水花自他们身上坠落。他抱着她走出浴室,躺上卧房的铺。

 她睁开眼睛时,身上盖着被子,相当干,前一刻的浴水情,彷佛已过了很久。她轻轻抚摸男人光滑的古铜色肌肤,神秘的香味儿在此散发。

 “醒了?”他的腹肌缓缓起伏,嗓音又沉又慢。

 她往上抚着他泛红的口,抬起小脸看他。

 “这么晚才泡澡,很危险——”他挑着,俊颜得意、恶。

 “你怎么进来的?”就算他知道电梯密码,他也没她住所的…

 “买早餐时,顺便打了一副钥匙。”他回答,长指习惯性卷绕着她的长发。

 早该猜到的,这个男人…她叹了一口气,翻身侧卧背对他。

 他的膛贴着她的背,俊颜埋进她发里。“要睡了?”

 “嗯,”她轻喃:“我很累。”

 他一笑。“是我的错吗?”

 她摇摇头。“今天比较晚打烊。”

 他皱起眉,扳过她的身子,俊颜悬在她上方。“你只比我早一步回来?”

 “店里本来的打烊时间就是如此。”她淡淡地说,美眸定定凝望着他。

 他沉默许久不讲话,彷佛真的生气了。她闭上眼,翻身。他抱住她,躺回枕头上,让她枕着自己的膛。“我一点都不能对你放心嗯?”

 “这是我正常的打烊时间…”

 “改了!”他打断她柔柔细细的嗓音,一只手掌包里她握在前的柔荑,沉沉地说:“别把自己累坏——”

 她一震,睁开眼,看见他那条发光的项链对着自己,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突然好想哭。

 “怎么回来的?搭公共运输工具吗?”虽然此刻她人已在他怀里,但想到她一个人这么晚回来,他仍是心疼、担忧。

 “那个‘六寸细跟鞋’的朋友开车送我回来的,”小脸埋在他怀里,她的鼻音有点重。“她吃了你买的早餐,要付钱还你;我放在鞋柜上的盘子,你没看到吗…”

 祭冠礼摇首,托起她的脸。“告诉我,你是为了等我才把店开那么晚?”她习惯他的“恶霸”了,这一天没见他出现,想必心也是怅怅然。

 她猛摇头,完全不想承认自己是为了等他。可他把她看透了,角扬起一抹自信人的笑。“不想知道我今天去哪儿吗?”他问。

 “不想。”她趴回他身上。她是真的不想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他闯入她的生命、弄她的生活,这就够了,她不想知道他的来历、不想知道他的职业…不想知道他来来去去到哪里!

 “这也好。”他一笑,抚着她的发,不再说什么。

 早上,罗悦一通电话告知他,东南亚的海上油田出了意外,他立刻赶过去处理,事情一完,他随即启程返台,十几个小时的奔波,他卓绝的应变能力无须多提,他更了解的,是自己心系着这名小女人。

 祭冠礼吻吻她的额,合上眼睛,想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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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睡的躯体有着东方韵味,隐藏在气泡纸下的艺术品,逐层被揭。贺则云小心地拆除最后一层包装,美眸鉴赏地审视着。

 “好漂亮!”狐仙的赞叹声从门口飘进来。“这是新作吗?”她急急凑到柜台,目不转睛看着一尺大小的琉璃品——

 “是睿睿特地创作的‘女子的休憩’,要送你当开幕贺礼,她希望每一个到妇女旅馆的人能得到全然的安心。”结束一天教学工作的妖,坐在高脚椅上轻啜着黑咖啡。

 狐仙的妇女旅馆即将开始营业,一位住在东海岸从事琉璃艺术创作的朋友特地寄来贺礼,由贺则云的店代收。

 “送我的?!狐仙喜出望外,不敢置信。“我以为又是睿睿要寄卖的?!真的送我吗?”她看着吧台里的贺则云,想从她眼中得到确认。

 贺则云微笑颔首,把一张卡片交给狐仙。

 狐仙看得感动流泪,一把抱住坐在吧台外的妖。“谢谢你们…”

 “乖——”妖眯起媚眼,红唯美地弯起,柔若无骨的手掌拍拍狐仙的背。“你只要记得把它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别辜负睿睿的心意就好了。”

 狐仙点点头,抹着脸,又哭又笑的。门后铃响了一阵,好久不见的魔女提着一只断了跟的鞋,一拐一拐走进来。

 “气死我了!”魔女大叫着。

 “天呐!你去打了什么人?”狐仙惊呼。“怎么回事?”妖气定神闲地问了句。

 魔女不答,气呼呼坐上椅座,看着贺则云,好一会儿,才缓下气开口道:“我怎么觉得你的脸有点不一样?”

 贺则云也看着她,绝伦的容颜不染纤尘,像是个清心淡泊的女神。

 “怎么说呢…”魔女咬咬手指,思考一下,双掌往吧台一拍。“你为什么能这么美、这么优雅,彷佛从来不会在路上出糗扭断鞋跟一样!”

 妖呵呵地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还好不是去打人——”狐仙抚着怀,松了口气。“你别老是让人担心嘛!”

 “拜托——我哪有啊!”魔女讪讪地说:“我是真的觉得则云有点不一样啊!”她下另一只鞋,穿着丝袜的纤足一步一步走到排放生活杂货的地方,找黏胶。

 “人家则云是爱情的滋润——”妖喝口咖啡,幽幽地道。最近,她每天下课就来喝咖啡,因此也认识了“祭先生”

 “爱情的滋润?!”魔女瞪大双眼,蹬蹬蹬地走回吧台前。“则云什么时候谈起恋爱?跟谁?”

 贺则云不回答,走出吧台,取过魔女提得快变形的黏着剂,帮她把断掉的鞋跟黏好,回她手上。“干了就可以穿了。最好还是拿去给专业鞋匠修理。”

 “哎呀!碍事!”魔女不要不紧地丢开鞋子,抓住贺则云的手腕。“你真的恋爱了?对方到底是谁?安不安全、可不可靠?我可不希望将来处理自己好姊妹的as!”

 “放心吧,你这个社工师!我以担任专业教师的眼光告诉你,祭先生以前一定是个优秀的好学生,现在则是个好男人。”妖很少称赞男人的。

 魔女可疑地转头看看她。“祭先生?!”

 “是啊,上次就跟你说过了,不是吗?”狐仙蹙起眉。“你怎么这么忘,工作太忙吗?”

 是呀——她真的太忙了,谁教我们的社会一天比一天序,黑暗的角落越来越多,成天有跷家、辍学的青少年等着他们去追,酗酒打老婆的老公等着他们去收拾,失业闹自杀的男男女女等着他们去安抚,真是忙死他们了!

 魔女叹了一口气,焦点随即转回贺则云身上,彷佛在她眼中瞧见一张男人的脸。“不行!”魔女叫起来,激动急言。“根据我多年的经验,那男的,过俊,绝对是个用情不专的花心胚!当伴侣都嫌脏!怎能跟他谈感情…”

 “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你这种女人谈感情。”突来的男嗓音中断魔女的嚷嚷,引起店里一片气声。

 “女武神”在唱盘上悠转了一整天,现在正唱到高,扬声器的透声网阵阵颤动。魔女循声,缓缓转动身体。

 祭冠礼从她眼前经过,拉走贺则云,举手跟狐仙和妖打一下招呼。“是不是该打烊了?”他进入吧台,关掉音响,对她说。

 “我的朋友还没走。”贺则云淡淡地说。

 “我要走了,”狐仙递个眼神给妖。“得把睿睿送的礼物搬到楼上…”

 “我来帮你吧,”妖歪着头微笑,纤指拨拨波状的长发,S线条的娇躯离开坐椅。“我也该回去了。”

 两个女人细心地将“女子的休憩”包好,放进箱子里。

 “走喽,”妖的长指划过魔女呆愣的白皙脸庞。“你得送我们回家。”

 魔女回过神,看着两个好友搬着一只箱子。“做什么?没有绅士了吗?”语带讽刺。

 “你拿喽!”妖将整个箱子交给魔女,弯捡起她的鞋子,拉着狐仙往门口走。

 “不送了。”祭冠礼平声平调对抱着箱子的女人下逐客令。

 “又不是你的店!鬼…”妖捣住魔女的嘴。

 “拜拜,则云!拜拜,祭先生!”两女联合将赤足的“苦力女”架离开。

 他整理吧台的动作如昔,只是异常沉默,一言不发。

 “她习惯那样讲话,用辞夸张,没其他意思。”贺则云轻叹,停下手边擦杯子的工作,凝望着他的背影。

 祭冠礼转过身。“我没有生气。”他看她时,神态还是一样温柔深刻。

 她的心却跳得比平常快许多。“那…为什么不说话?”喉咙好干,她从来不知道他的眼光——是火,能灼烫人。

 “她占用太多打烊的时间。我希望赶快收一收,带你回家。”他走向她,伸手抚她的脸颊,动作和嗓音同调沉慢。“我们好几天没在一起了——”多久了?这一、两个礼拜来,他只送她回家、匆匆陪她吃晚餐,然后回饭店彻夜处理新增的公事,几乎没有私人时间,无法好好的抱她、吻她。

 她抓着他的掌,美眸晶亮。“今晚要过夜吗?”第一次对他提出邀请,她不知道自已是否也感染了他的疯狂。

 祭冠礼轻搂她的,吻她的,一感觉她主动探出舌尖,他随即离开她人的小嘴。“不行,则云——”他对她摇头。

 她小脸通红,难为情地转身,就要逃开。

 祭冠礼从背后抱住她。“你想我在这里要了你吗?”他的嗓音低哑浓浊,听得出竭力压抑的情和愿望。

 她握住他叠在她腹部的双手,不敢转头凝视他。

 “回家好吗?”他在她耳畔低语:“要入秋了,白天短多了,夜很长嗯——”

 她点点头,娇躯轻颤。

 他吻一下她白的耳廓,旋身取了她的包包,拦抱起她,走出门口。

 他们坐上车离去时,神的便利屋外——行道树掉下了今年的第一片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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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真的来了!吃过晚饭后,天色已相当昏暗,凉风从开启的落地门吹进客厅,她偎在他身旁看着电视播报新闻,眼皮沉沉往下掉。

 祭冠礼垂首看她。“想睡了?”

 她带着微笑轻轻摇头,神情慵懒甜美。“吃太了——”

 祭冠礼挑眉,眸光闪了闪。“那就做点运动好了。”长指按了桌上的遥控器,电视声光倏地消失,他将她从沙发抱起,往卧房走。

 她被放在自己的小上,伸出手臂,拉下他的颈,亲吻他,舌尖探进他嘴里,完成在店里未完的,怯怯的动作带着羞涩,有某种神圣的感觉,彷佛在进行什么仪式般。

 “知道那一句名言吗——”祭冠礼着她的着她的舌,边道:“‘接吻是灵魂在舌头会’——”

 她听过这句话,是某个大文豪说的,现在化成一股强劲热窜进她体内。

 “感觉得到我吗?则云——”他的心叠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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