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细分析堪破玄机
无论是对辽国、大宋还是西夏而言,崇宁三年的年底实在不是什么好日子。
西夏虽然得辽主耶律延禧允婚,但却无法改变其屡败于大宋西军的事实。昔日驰骋于大漠所向披靡的
项游骑已经江河
下,凶名昭著的擒生军也不复往昔威势。
辽国陈兵南面和西南边境之后,虽然很想趁机帮西夏一把,谁料突如其来的东边动
让所有的雄心都化作了泡影。一败再败之下,整个东面的城池已经连连告急,甚至连黄龙府也在岌岌可危之中。谁也没料到,不过区区女真族不到一万的兵马,就能带来这样灾难
的结果。
大宋虽然在西北连连告捷,但是,诸多变故层出不穷,甚至连天子都病倒了,上至群臣下至百姓自然都不好过。然而,赵佶终究还是在元旦大朝上
了面,这也让一帮忧心忡忡地臣子松了一口气。尽管如此,医官院一群医官的眉头却从未舒展过。
虽然君主们各有各的心思,但是,节日还是要过的,赏赐还是要颁的,粉饰太平更是不可或缺的手段。所以,辽国五京之内,凡七十岁以上老人皆受赐
五个酒五斤;夏国诸军上下宰杀牛羊大肆庆贺;大宋开封府更是在早早挂起了满街的花灯,官军也各有赏赐。
百姓可以沉浸于盛世太平的气象中,但是,官员们势必无法清闲。
自从得到辽国战报之后,赵佶便依高俅所请,将一大批退出军伍的宿将召集到枢密院。令其推演战事格局。于是,原本因为严均离去而显得死气沉沉的枢密院顿时热闹了起来,年轻官员更是个个在旁边偷偷看着。手
地还亲自上前演练一番,这种时候。谁也不担心被人斥为纸上谈兵。但是,很少有人认为,女真人的胜利会继续下去。
高俅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提起过女真人会势如破竹,一来是没有那个必要,二来是他也没有那个自信。之所以会提出这样一个建议。
是因为他想看看实际的战局和这帮号称军略不凡地武将有多少能耐,再者也是想看看枢密院中是否还有不得了的人才。每天都会有一份集合了所有人意见地奏报送到政事堂再转呈御前,这既是他们一天理事之后的消遣,也是病中赵佶闲暇之余的一大乐事,毕竟,其中各式离谱的判断不计其数。
“元朔,看这信上说,汝霖在西北是如鱼得水啊?”高俅弹了弹手上的信笺,脸上满是笑意“看来。他这趟西北是去对了!”
“汝霖年轻地时候就跑遍了天南地北,对于山川地理都很有些研究,我那时还嘀咕。他一个书生学什么武术,看什么兵书,敢情都是为了如今打基础。”宗汉苦笑着摇了摇头,从高俅手中接过信函。一目十行地扫完之后,他竟又摇了摇头“你说这是家书吧,一句句都是下对上的口气,和对朝廷的正式公文差不多,连唯一一句问候我这个族兄的话也只是落在最后,没有半点诚意!”
高俅闻言不
莞尔,宗泽在御史台期间,名声算是种下了,因此此次请缨前往西北,在士大夫中间便
起了一片好评。两场仗过后,知佞德军武安邦正好旧病复发无法理事,宗泽便在严均的临时委派之下治理绥德军的军务政务,未几,朝廷便正式下旨令其权知佞德军。至此,宗泽终于和一群西军旧将一起站在了对西夏的最前线。而这一切,事无巨细都传到了高俅耳中。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如今高永年调任延州,连同姚平仲和于达一起跟了过去,而其麾下藩兵则打散到了各军之中。经过先前的变故,朝廷自然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对藩兵丝毫不设防,就连知西宁州刘仲武也对西宁州周围的羌人进行了一遍遍的梳理,期间粉碎了多罗巴两次从内部分化瓦解地阴谋。
“真想亲眼看看西北的战局如今是什么样子!”高俅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但是,他知道,除非将来致仕引退或是罢免官职,否则,这一辈子都怕是无缘西北大漠的。他不像严均,只顶着一个签书枢密院事头衔地严均当然可以亲临前线总揽全局,而他却不行。一没有那样高瞻远瞩的军略,二来是根本离不得京城。
由于和高俅相知多年,因此宗汉说话时便少了些顾忌:“高相你这不是得陇望蜀么,若是真的让你去了西北,恐怕这府中上下就得
成一团了!”
“这话也就你敢说!高俅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目光却情不自
地落在了宗汉那一
刺眼的白发上。十年了,已经十年了,自己已经不复年少轻狂,已经快到渐生华发地时节。他摇摇头把
七八糟的思绪都赶出了脑海,这才正
道:“你认为,蔡王的‘病’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幕僚中,只有宗汉一个人知道此事,因此,从高俅刻意加重的语气中,他当然可以窥知其中隐情。沉
片刻之后,他便不急不徐地答道:“有一半的可能是圣上的意思,但还有另外一半的可能则是蔡王自己的手笔!”
“蔡王自己的手笔?”高俅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因此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结。”蔡王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除了太宗皇帝在对待兄弟子侄上遭人诟病之外,我大宋历代君王无不是对兄弟极尽优容,这也是当初蔡王行如此悖逆之事,圣上却隐而不发,甚至饶其性命的缘由。”宗汉微微一顿,然后又继续解释道“蔡王有野心,原本就不甘于亲王之位,所以当年才会这样不遗余力地和圣上争位,一旦失败之后,难道高相认为他真的会自甘失败?高相莫要忘了,当初昭怀皇后可还是和蔡王有往来的。”
“那又怎样,昭怀皇后已经暴薨,蔡王一无军权二无人脉,他还凭什么争?如今可不是先帝在位的时候,那时内有钦成皇后和蓝从熙梁从政等人,外有章惇等官员,现在蔡王孤立无援,他还想怎样?”高俅越说越觉得心中不安,末了情不自
地闭上了嘴,许久才吐出了一句话“莫非是他想要陷圣上于不仁不义?”
“有这个可能。”宗汉却并没有正式回答,而是旁敲侧击道“高相不妨想想,先前的诸多变故与其说是连环局,不如说是多番事件因缘巧合凑到了一起,前后并没有太大关联。其实,我一直怀疑,这一大堆的事件,并非是一个人的手笔!”
“原来如此!”骤听此言,高俅便有一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一直徘徊在他心头久久不去的那些疑问,仿佛在这一瞬间完全解开了。
怪不得其中有诸多蹊跷,怪不得似乎不时会有多此一举的奇怪举动,怪不得首尾衔接上常常有失衡,原来是因为幕后黑手不止一人!只是因为这些人的矛头似乎都指向了自己,所以才会有那种错觉!
“所以说,蔡王很可能便是其中一个指使者。”宗汉见高俅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对于自己的判断便又多了几分信心“虽然自从钦成皇后去世之后,蔡王在宫廷中的势力便渐渐土崩瓦解,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就找不到人可用。钦成皇后历经神宗皇帝、哲宗皇帝和本朝三朝,这数十年的经营绝非等闲,蔡王要找到几个听命于自己的人还不容易?”
“那么,元朔的意思是说,餍镇的事情是蔡王的手笔?”
“恰恰相反,餍镇之事和蔡王无关,而
中宣和殿起火,才有可能是蔡王指使人做的!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么多的事情里,蔡王就只做了这么一件!”
高俅深深
了一口气,然后徐徐坐了下来。从宗汉刚才说的一席话中,他知道自己这位幕僚一定在其中花费了相当的心力,也绝不是在无的放矢。如此看来,蔡王赵似便是在进行一次豪赌。在赵佶已经有了四个皇子的情况下,皇位绝对轮不到赵似来坐。而在一次又一次地打击下,原本就
情嚣张跋扈的赵似选择一种异常疯狂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顺便在临死前诋毁赵佶一把,这就成了很顺理成章的事。
“罗蒙说蔡王中毒的时间至少长达三年,若真的是他自己做的,光是这份坚忍,旁人就决计难及。所以要想让他回心转意,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他起身走到窗前,放眼眺望了一阵,最后又转过了身子“蔡王和他其他几个兄弟都很少有往来,所以不用指望陈王他们能够帮什么忙,不过,我记得,蔡王有一个独子赵有恭,还未来得及晋封国公。”
见宗汉悄悄出了房间,他先是一愣,又皱眉沉思了片刻,然后才喃喃自语道:“虎毒不食子…但是,用在一个疯子的身上却未必有效。打蛇打七寸,蔡王已经怀着鱼死网破的心理,我究竟该从何处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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