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蚂蚱
“小人不知道老爷在说些什么?”杨朝富神⾊倒也平静,低着脑袋,轻声细语得答道。
犯了人命官司,任谁也不会轻易招认,他矢口否认也在张允意料之中,因此并没有生气,反而嘴角一挑,露出一丝満是嘲讽的微笑,指了指他脖子上的伤痕问道:“若没杀人,这伤是怎么来的?”
“这是昨夜觉睡时,有蚊子叮咬小人,睡梦中抓出来的!”他解释道。“再说了,他本就是因为没了钱才将婆娘卖给我换钱,我便杀了他没钱可图,又怎么会犯下这泼天的大罪呢?”
“胡说八道,现在已经是九月,哪里还有什么蚊虫!”张允呵斥了一句,而后道:“你即说没杀害于他,那么从午时你们出门去,直到你返回店里这段时间,你⼲什么去了?既然你对店家说自己无钱付店钱,那我问你,回来时
给店家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你怀里揣着的钱袋莫非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这一连串的斥问就如一套组合拳,把杨朝富打的头晕脑
,想辩解又哑口无言,只得胡
说道:“这是我去管朋友借的。”
“你朋友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张允追问了一句。
“他叫赵守道,乃是河间本地人,家住赵庄!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差人去问!”杨朝富口气坚决地道。
话问到这,案子就进了死胡同,张允自然不能因为一条⾎痕就定人死罪,于是道:“陶友才之死你的嫌疑最大,跟我一起回县衙候审吧!”他⾝边连个差役都没有,只好亲力亲为,吩咐司墨收拾了行李,结算了店钱,又命店主封上那个出了命案的房间,留待需要时再来察看。
这才雇了辆在此歇脚的马车,载上杨朝富和陶
朝河间县衙进发。
一路之上,四人具都闷不做声,唯有陶友才之
听说丈夫亡故,忍不住低声菗泣,垂泪不止,恳求张允为丈夫报仇。张允被他哭得心里沉甸甸的,自然点头应允下来。
此处离河间县城倒不太远,马车虽慢,行了约有大半个时辰也就到了。虽说是城,倒也远不及张允想像中的繁华,也许是天气不好的缘故,路上的行人也非常稀少,一副荒凉寂寥的气象。
司墨倒象是非常⾼兴,颇有兴致的欣赏着道路两侧的房屋,指指点点,不停得让张允看这看那,嘴里道:“现下虽不繁华,但我相信在公子的治理之下,必定会大有起⾊的!”
“呵呵,你这个小马庇精!”张允将她抱在怀里,笑道:“是呀,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既然来了,总要留下些什么,也不枉了这一场际遇。”
等到了县衙外,张允顿时有种想要骂娘的冲动,原来本该庄严肃穆之地竟然破破烂烂,且不说紧闭的两扇大门之上红漆掉落,斑斑驳驳,门外的鼓也没了踪影,只有个鼓架子矗立在那,一阵风吹来,也是晃晃悠悠,随时要倒的模样。就连那不多的几级台阶上都长満了杂草,房顶之上更成了草窝,九月时分,有些草已经枯⻩,在这黑蒙蒙的天⾊之下,更显得凄凉败落。
妈的,前任县官是不是懒猪投胎呀,居然能在这里住得下去。张允暗骂一声,跳下马车,拍了半天门才终于有个老迈的门子开了大门,瞅见张允⾝上的官服,先是
了
眼,接着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连声道:“恭
老爷来河间上任!”
“罢了,起来吧!”张允指了指⾝后的杨朝富道:“你把他先收押起来,明⽇再审,再帮我们清理出两间客房,我们要住!”
“回老爷的话,捕头刘油儿听说老爷来赴任,老早就为你准备好了宿处,要不去那里吧!”门子道。
“不用,本官既然是知县,自然住在这里,何况明天还有两桩案子要理办,跑来跑去,还不够累的!”说着张允一摆手走了进去,到了里面,张允更加的痛恨前任知县,偌大的院子草木横生,也只能说明疏于政务。“妈的,还不知道积攒了多少狗庇官司给我呢!”张允恨恨的想。
骂过之后,恨意虽减,可院里的杂草却一棵也没少,张允想起自己动手,丰⾐⾜食这句话来,于是脫下官服,换了⾝短打扮,埋头对付起満地的荒草来,司墨开始倒还跟在他⾝旁,假模假样的拔上两
草,可时间久了,小孩子心
还是占了上风,碰巧有个蚂蚱受了惊吓,从草里蹦了出来,于是她就趟着草満院子逮蚂蚱去了。
这情景倒让张允想起自己以前在老家时,秋天帮⽗⺟收⽟米的情景,小妹也每每喜
跟来,掰几个
子就跑去逮蚂蚱,然后烧来吃。那副情景映照在心里,既觉得温馨又觉得悲苦。
“公子,你怎么哭了?!”司墨忽然跑了过来,关切地问道。
张允擦了把眼角的泪⽔,強笑道:“有吗?你看错了,哪是什么泪⽔,是汗⽔流进了眼睛里罢了!”说着又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转移了话题:“你不抓蚂蚱了?”
“我抓到了,给你看!”说着司墨将手里的一灰一绿两个大蚂蚱递了过来。
“哈哈,我知道了,你是两个手都満了,没办法再抓了吧!?”张允想起小时候的事,顿时明⽩司墨正玩的⾼兴时怎么会跑到自己⾝边来了。
“才不是呢!”司墨小脸马上变的红彤彤的,嘴里却道:“我是见公子辛苦,想过来陪你说会话,歇息一会儿!”
“呵呵!”张允也没有再为难他,顺手菗了
草茎把蚂蚱串了起来,递给司墨道:“这样一来,你就能又抓很多了,不想玩了也没扔掉,喂给小
小鸭还可以下个蛋呢!”
“好呀!”司墨顿时⾼兴起来,转⾝刚要跑开又扭过头来,颇有些郁闷地道:“可是,公子,咱们没有
也没有鸭!”
“不怕,明天办完了公事,我就陪你去买如何,你喜
什么样的都成,养上一群,叽叽嘎嘎的岂不有趣!”张允现在倒忘了司墨是自己的书童,而是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来对待,一心想让她开心,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谢谢公子,我就知道公子对我是最好的了!”司墨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拽着张允的手让他伏下⾝来,在他的脸上飞快的亲了一口,而后脸⾊一红,扭头就跑开了。
“这个丫头!”张允摸了摸自己的脸,头摇笑了笑,继续体会着明朝老农的辛酸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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