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那三寨主早已等待多时,此番即得大哥发话,顿时猛然立起,狼嚎一声道:“儿郞们,随三爷爷下山发财去了”当下手提长柄扫刀,领着几百个喽罗依着地势,怪叫声中,向下猛冲而去,真个是气势如虹。
眼见自己冲到,面前的团结兵士如同吓傻一般,犹自慢慢腾腾聚拢,三寨主心下暗喜,全⾝力气更涨了三分。孰知他正
狂笑的大嘴刚刚裂开二分,忽觉脚下一阵刺痛,右脚未解,左脚又起,⾝后也传来一片惨叫倒地声。
強忍钻心巨痛,三寨主低头看去,只见两脚之上,各扎着一枚发着寒光的黑铁所制铁蒺藜。与官军纠
多年,他自然知道这三棱锥形、中有小环可串起的铁蒺藜,乃是大唐步兵应付骑兵的绝妙法宝,每每行军之中,遭遇骑兵追赶而又无法架设鹿柴、拒马阻挡时,遂遍撒此物,以为延阻敌骑,神效非凡。只是未曾想到,今⽇这一群草包兵竟然会假借翻滚嬉闹之假象,以青青碧草为掩护,让自己吃了一个大亏,一时间,痛怒⼊心,只气的哇哇大叫。
他这边人仰马翻,官军却是趁此时机,近则手弩,远则弓矢,铺天盖地密集而至。这群盗匪适才以下山之势狂冲而至,及至发现不对时,十停人马早已放翻了七停,再被这一拨箭雨
去,那里还有命在。可怜天王寨势在必得的第一击就遭到了当头一
,仅有百十名喽罗得以⾝免,狼狈逃回。
“強将手下无弱兵,王军府带的好兵”见如此密集箭雨下,自己的命令得以执行,那躺倒于地的三寨主仅在肩臋中了两支流矢,犹自放声大骂。崔破连声赞道。
“不留下‘饵’,后面的鱼岂不是要脫钩”心情大好的王军府闻言凑趣说道。
“传令下去,我军据此铁蒺藜阵以弩弓坚守,若非阵破,决不与敌接阵⾁搏。只要牢牢拖住他们即可”军令发布完毕,骑在马上的崔破见旋风骑中已有士兵见⾎之后按捺不住,逐渐持刀突前,遂对传令兵续了一句:“跟兄弟们说,这群子山野土匪,十条命也不及咱一条值钱,大家都爱惜着自己些,好痛饮庆功酒。
军令传⼊阵中,顿时引来众军士一阵哈哈大笑,更有人⾼声叫道:“王老五,赶紧回来,大人说了,冲上前去砍翻这土匪的不算好汉,受了伤的才是孬种,你可别一不小心就做了孬种,哈哈哈哈!”
眼见以前见了自己便落荒而逃的团结军士如今竟然敢如此放肆嘲笑,大寨主一阵气怒攻心,瞥了一眼二寨主后喝叫道:“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给我砍山藤树木,做些简易盾牌,下山砍了这群杂碎”
暗骂自己走眼的二寨主虽然已隐隐感到不对,但见大哥如此盛怒之下,也只能強行庒下心头忐忑,拼命督促手下喽罗加紧赶制盾牌,不一时,已有数百面拙笨的原木盾牌被赶制出来。众喽罗或单执、或合抬,在两位寨主的带领下,倾巢而出冲下山来,下得山后,盾牌在前,以脚贴地扫除铁蒺藜后,缓缓向阵中推进。
|“临阵指挥,正是王军府所擅,即刻起,这战事就由
由你指挥”眼见盗匪越来越近,崔破果断下令道
“一、二旅收缩至內侧,收弩、张弓、目标正前方任意散
;三、四、五旅自外围三侧布三山天地阵,听我号令,收弩弓,起彭排”王军府毫不矫饰,接令后当即连串号令发出。
随着他那雄浑的声音,两百名旋风骑士兵结成一个面向三方的小阵,挂起臂张弩,径直取过背上所负⻩桦木弓,将一支支骑兵专用的鸣玲飞号箭连珠
出,一时间,这一片碧草地上顿时响起声声摄人心魄的尖啸,而外围,自有三百军士分三面结阵护卫,弩弓收起,一面面⽪⾰所制的轻便彭排〈盾牌〉竖起,遮蔽住
腹要害,将盗匪
出的稀疏羽箭尽数挡出。
“內二旅,收弓换弩,外三旅,举
”眼见盗匪不顾伤亡的強行推进,己方箭矢已经不能及近,王军府果断变阵,随着他一声令下,三百支闪着寒光的单钩
“刷”的举起,
接即将近⾝的盗匪。
这短短两百米的距离对一众盗匪来说,是如此的漫长,似乎一生的时光也走不完它,不能快速冲锋的他们,只能依靠那简陋的盾牌遮挡密集的弓矢,中箭倒地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刚刚行过一半路程,已经有近两百名盗匪失去战力。
拼死冲过长箭
程,未等他们有丝毫
息之机,箭支短小的点钢弩箭已经
面扑到,这弩箭是臂张手弩以机簧发
,一旦
中,必定⼊骨三分,这百步距离又是丢下了近百条冤魂。
“大哥,撤吧!你听这箭声,你看这弩,还有那盔甲、彭排,断然不是团结兵能有的,大哥,我们上当了!”早见形势不对的二寨主惶急的叫道
“啪!”一声脆响,气急败坏的大寨主批了他一耳光,吼叫道:“撤,怎么撤!死了这么多兄弟才冲进去,撤,再让兄弟们顶着箭雨撤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死的人还不够,再敢说撤,扰
军心,老子砍了你”一声即毕,大寨主猛然拔起⾝草地上揷着的环手宽刃大刀,便向前冲,口中⾼声叫道:“兄弟们,退也是个死,唯今之计,冲上去才会有活路,大家跟我冲”
趟过铁蒺藜,抗过长箭、短弩的盗匪又见着眼前猛然举去的密密匝匝的单钩
头,一种无力的感觉油然生起,只觉自己无论怎么冲,也无法碰到敌人分毫,而⾝边的伙伴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这路似乎永远没有了尽头。
正在这军心崩溃的边缘,大寨主的一声大喊以及势如疯虎的模样,
的一⼲盗匪全⾝一震,眼见大寨主依仗自己的一⾝好刀法,左挑右挡,只片刻工夫就冲到最前方,顿时,天王寨众匪一声
叫,満腔的沮丧都化作了鱼死网破的悍勇,嘶叫着、咒骂着,瞪大充⾎通红的双眼向眼前寒芒扑去。战事进行至此刻,天王寨终于依靠人数四倍于敌的优势和“天王”的強悍,换来了贴⾝⾁搏的机会。
最惨烈的⾁搏战开始了
大寨主一马当先,猛然挥起手中重达三十二斤的环首刀,扫开⾝前长矛,复又重重砸向竖立阻挡的彭排“噗!”持盾的三名士卒顶不住这天生神力,应声吐⾎倒地,三山天地阵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未等后边的士兵窜前补上空挡,大寨主早迅急跟进,长刀一抹,阵內两名手持臂张弩的士兵已是⾝首分离,一蓬浓烈的热⾎从犹自站立的⾝躯井噴而出,沾満了他全⾝。
“痛快呀!痛快”大寨主仰天啸叫一声,复又将満脸的鲜⾎用手一抹,更添三分狰狞的继续挥刀砍去。
他既已⼊阵,为免误伤己军,官军弩箭便再难发
,没了这层顾虑,大寨主愈发神勇,⼊阵七步,阵斩上前拦阻的七人,后面的小喽罗也趁机鱼贯而⼊,阵內空间狭小,许多旋风骑兵士便是拔刀也难,不免伤亡惨重,一时间,形势逆转。
“本官就在此处,一步不退”立于阵后的崔破对⾝边劝阻自己退后的师兄及王军府吼道,第一次面对如此惨烈的搏杀,崔破初时的震撼与恐惧此时都被声声惨叫、怒骂
化成热⾎的沸腾,若非⾝侧之人強行按住,已是两眼通红的他早已扑了上去。
“一步不退”眼见手下士卒连连倒地,心痛
裂的王军府嘶哑着声音叫道,正
扑⾝而上,却被人一把拉住,耳边刚刚听到一句:“保护好我师弟”便见一个壮硕的⾝影狂冲而去,一声暴雷般的声音在整个搏杀场上响起:“贼子休得猖狂,看道爷来会会你”一时全场肃然。
静风狂奔之间,已然调匀苦修十余年的“十力真诀”劈手夺过一柄长刀,撞开⾝前挡路的军士,对斩向大寨主劈来的重刀。
“砰”的一声暴响,刀折、人退、夺刀、再斩。
火石电花之间,长刀三折,静风三退,第四刀一声暴响后,刀⾝虽満布裂痕,却是完整无缺,静风一声哈哈长笑后,弃刀再夺,⾝形转动之间,抡起満月刀影凌厉无匹的向天王剁去。
“铿!”一声脆响,两刀相架,梢停,静风掷去手中毫发无伤的长刀,留下一句:“这也是个汉子,莫要蹋糟他的尸⾝”竟是看也不看的向转⾝阵后行去。
这一刻,整个青草原上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无数道目光聚焦那直直
立的天王,瞬间般漫长,満脸紫红的天王吐出一口鲜⾎后,张成一个大字仰天倒下,地上那一口黑⾊的鲜⾎中犹自跳动着丝丝硬块。
“天王!”无数道悲呼自场中四处响起,下一刻群匪如同发疯一般向⾝侧官军扑去,惨烈的搏杀声停顿半刻后,再次响起。
虽然盗匪伤亡惨重,但依旧人数占优,加之天王的英勇战死反而
发了他们的必死之心,旋风骑此时只能依靠娴
的配合勉力支撑,战事经过两边
互占上风后,此时进⼊了最为惨烈的胶着期,不断的惨叫,不断的有人倒地,不断的有汩汩的热⾎噴洒而出,此时,崔破⾝后的汾河岸边已是一片⾎红,昅引了无数的游鱼、虾蟹一边品尝这难得的美味,一边观赏岸上它们永远也不会明⽩的惨烈厮杀。
直到远处传来阵阵惊雷声,场战中的僵局方才被打破,旋风骑士兵又听到这
悉的骑兵冲击声,心知援兵已到的他们顿时
呼出声,再添三分神勇,而一⼲天王寨好汉则茫茫然看向声音传来的跃鹿⾕。
调⽪的夕
将第一柄自⾕中出现的骑兵制式虎牙刀涂上了它最喜
的金⻩之⾊,随后,他更是毫不吝啬将它的金辉撒向随后而来的铁的丛林。五百匹雄壮的战马,五百个彪悍的勇士,五百把金碧辉煌的战刀从狭窄的⾕地冲出,在他们的脚下是轻轻柔柔的碧草,在他们的肩上背负着金⾊的夕
,应和着千年流淌不绝的汾河⽔,这一刻,整个画面有一种惊人的壮美。
“健儿需快马,快马需健儿。筚拨⻩尘下,然后决雌雄。”看着眼前的场面,崔破梦呓般喃喃昑出这首琅琊王歌辞,健儿、快马、长刀,沙场,也许这才是豪雄男儿永恒的所爱与归宿。
随后的战局就是一面倒的杀屠,一时的⾎气之勇败给了五百把收割死亡的战刀,在官军有意的驱赶下,剩余的败兵不出意料的向他们最后的避难所奔去。
当晚,当深深的夜幕落下,晋州城外三地同时亮起了熊熊的火光,柯、罗、王三大本地土族也随着这滔天的火光上的青烟,随风而逝。
直到拿到厚厚的,记录着三大土族与天王寨来往记录的帐簿,崔破方才露出満意的笑容,对⾝边的李将军说道:“此番多多有劳将军及众位弟兄了,这三家的浮财,将军你取七成,好好的给兄弟们分上一份,尤其战死的弟兄,总要对他们的家属、后人有个
代。至于这粮草等物,也正好解我州军燃眉之急,将军意下如何?”
“没看出来,这三家居然这么有货,看来这平⽇里没⼲什么好事”小李将军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各⾊银锭、铜钱、布帛感慨道,听得崔破所言,哈哈一笑后道:“崔大人慡快,就这样办,我们这些牙兵,平⽇里总是跟随节帅大人⾝边,虽然钱粮多那么一点,但也毕竟有限,难得出来一次,是得有个
代,否则这兵以后还真就不好带了!”
当下就地分割清楚,领到赏赐的旋风骑士兵満⾝气力的把近百车粮草连夜运回州军军营,方才摸着鼓鼓的钱囊安然睡下,只觉此次前来晋州实在是不虚此行,而那位参军大人更是那般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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