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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心乔向主管辞去了工作,接下来就是准备搬家。为了避免和人樵还有幼盈见面,她用需要看护父亲为借口,请心兰和有劲帮忙,将她在台北的一些小家具和衣物搬运回来。

 从一个星期六的早上开始,心兰和有劲花了整整一天才将心乔的东西全打包起来。

 有劲开着挤满行李衣物的车子,载着心兰,赶在‮夜午‬回到了屏东。

 心乔已经在客厅中等候。

 “姐!我们回来了——”心兰和有劲各抱着一大包行李,兴冲冲的走进客厅。

 心乔上前接过心兰手上的行李。“心兰、有劲,真的很谢谢你们,让你们整个周末都在忙我的事情…”

 有劲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心兰就抢着说:“不要客气啦!有些东西我们还没有搬完,有劲说他下个星期会帮忙全搬下来。我知道你和妈妈忙着在照顾爸爸走不开。有劲又闲闲的没事可做,抓他来帮忙最适合了。况且我们一路聊回来,都不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心兰说完,回头和有劲两人会心一笑。

 “是啊!”有劲自然反应的附和。经过这段日子和心兰相处后,他发现心兰的个性和心乔迥异,许多他性格上的缺点,心兰都很完美的弥补了这些缺憾,他知道心兰是最适合自己的女人,虽然他还需要时间慢慢地培养再爱一个人的心绪,但是他愿意诚心诚意的再尝试下一段感情。

 有劲放下一盒纸箱子,忍不住对心乔说:“小乔…人樵他…他上个周末回来就生病了,幼盈一直在照顾他。真看不出来,像他这么壮的人也会生病。”

 心乔想像着幼盈照顾人樵的情景,她的心一阵揪紧!

 有劲看心乔郁郁闷闷的都不答话,又径自说:“我听说人樵下个月初就要出外,幼盈也打算跟着出外游学什么的——我新买的公寓卖不出去,只好搬去自己住了。唉!我们四个人同居的日子,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心乔幽幽的说:“是结束了,在那里的日子真的很令人怀念。”她不由得又想起幼盈怀孕的事,她不知道幼盈会如何处理,但这应该是人樵要担心的,轮不到她去为他们烦恼,所以她不再说话。

 “是啊!我这辈子还没有和两个大美女同居过。可是——小乔,我们来南部找你的那个周末,人樵亲口告诉过我,说他很喜爱你,他还说——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我还以为人樵要和你在一起,你们到底是…”

 “没有!我们只是小时候的好朋友而已,我和他没有什么。”心乔慌忙的解释。

 “可是,我以为…”有劲搔搔头,一副不解的呆相。

 “真的没有什么…”所有的人都听得出心乔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是哽咽的,她极力的想要装作没有什么,却表演得非常失败。

 心乔低头沉默着,她仿佛可以看见人樵和幼盈在一起的画面,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再相遇,那时候所有的人都有圆满的归宿,而她将不会愧疚,也不会感到遗憾了。

 心兰刻意的上前岔开话题。“唉啊,有劲哥,我老姐现在有刘医生在追她,追得可勤了!而且她还要照顾我爸爸,哪有精神管这么多!我老姐和赵大哥真有什么的话,也已成过去式了,你少瞎担心了,多多心你自己吧!”心兰拉着有劲往外走,想再多搬些心乔的物品。

 有劲顺从地紧跟在后面,他打开后车厢车盖,回头傻愣愣地问:“心我自己什么啊?”

 心兰手叉着,气势十足地说:“心我和你啊!你想想看,你在台北上班,我在屏东工作,我以后如果想要和你聊天或想找你出去玩,多不方便啊——是我每个月上去台北找你,还是你自己开车下来屏东看我,你要想想办法啊!”心兰天生就有这种让人服从的领导能力,懦弱的有劲碰上了,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了。

 “是喔——我想想看…”有劲听完也开始心起来了。 一个月后。

 心乔每天都陪父亲到高雄的医院做复健,自己也开始在南部找工作。

 一个晴朗的下午,她放自己一天假,什么事情都不做,只是四处闲晃,享受一下睽违以久的悠闲。

 她不知不觉来到糖厂的树林,轻易地就找到小时候的那棵榕树,地上有点泥泞,显然前阵子下过雨,预告着秋天就要结束,而冬天就隐藏在这轻薄的寒气里悄悄地来了。她踏着满地枯黄的落叶,缓缓接近他们曾经驻足游乐的天地。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过那几道深深浅浅的刻痕,逐字的念了出来。“袁心乔爱赵人樵。”中间那个“爱”字不知道是谁多加上去的,就悄悄地挤在两个名字中央。

 心乔低头四处寻找,弯下在地上挑挑拣拣的,最后满意地找到了一块尖锐的石头。她捡起石头将字体模糊的地方重新加深、加重。希望这几个字还能够经得起往后的晒雨淋,说不定几年后,他们其中一个人还会再回来相寻,这样就不会失望的找不到过去的证明。心乔深知,爱不能强求,也不能左右,就算是爱,也会蒙尘,那么就收好它,再继续人生的路程吧!

 “人樵,我没有失去过你,因为我会一直把你收在我的心里。”她对着树干低诉。

 心乔默默地看着他的名字想念着他。

 树叶嘲笑着她,不断地对她摇头摆手。

 虫鸟也开始喧闹起来,断断续续的敲醒正沉浸在想念中的她,令她孤寂的念头也发作了起来。想念啊——才捱不过几天,就让人想得泫然泣,这往后没有他的日子,一定会让人更孤单难。 隔年六月盛暑,是恋人结婚的季节。

 三天后,心乔和刘医生就要结婚了。

 心乔看着手中无名指上两克拉钻石的订婚戒指,晶莹剔透的光芒在阳光下闪动,孤零零的在她的手上摆动着,心也跟着孤零零。

 自从人樵离开以后,她的心就死了。她任凭命运摆布,虽然时常感到深深的伤感和落寞,却又找不到这难关的出口。她心里隐隐希望人樵有一天会出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不顾一切的将她带走,可是她知道这样的希望要实现的机会是多么的渺茫。

 星期,心乔和母亲来到高雄一处舶来品专卖商区挑选做新妇的行头。母亲为了这场婚礼真是用尽苦心,不知道走遍多少精品服饰店。两家的父母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准备一场盛大的结婚典礼,最后计划在国宾饭店举行结婚仪式,虽然已尽量缩减宾客名单,但还是席开六十几桌.几乎都是刘医生家的亲朋好友。

 “妈!我的脚好酸,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不好?”心乔一手提着两袋新衣和新鞋,一手发痛的脚踝。

 “唉哟,你这个女孩子比你老妈还不济事!你想想看,婚礼的礼服虽然已经看好了,可是你还是有很多东西要买的。”心乔的妈妈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和心血才将女儿和刘医生凑成一对,现在当然兴致高昂地想要大肆采买。

 心乔不翻了个白眼,刘医生看诊的工作繁忙,和她实际见面约会的时间不多,加上刘医生每个星期都固定要打高尔夫球,她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时间和他培养感情…她就这样照着所有人期待的路,不回头的一直往前走,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却从来没有人在乎这是不是她想要的。

 “妈!不要再买了,我们又没有多少钱,还这样买——堆…”心乔忍不住开始抱怨,恍恍惚惚的半眯着眼,开始觉得疲累。

 “你在说什么啊!小乔,你很快就要当医生娘了,还是一家大医院的医生太太,你不好好打扮一下,衬出你该有的身份,可是会被人看轻的。”

 “什么身份?我还是我,又不会因为嫁给谁就有什么改变!”

 “哎,那可不一样。我的小乔啊——妈妈和爸爸的将来就全要仰赖你了,不要像你妹妹,只想嫁给一个没出息的银行员。”心乔的妈妈边说边走进一家高级服饰店,嘴里滔滔不绝地说着,眼里手里还是不得闲韵一件件挑选衣架上的衣服。

 “有劲怎么会没有出息,他是个很好的男人,未来一定会是个好丈夫和好女婿。我听心兰说,有劲为了她,已经申请转调来南部,这样我们一家人以后就可以彼此互相照顾了。”

 心乔每次想到有劲和心兰,总是忍不住出会心一笑。自从去年她和有劲分手后,心兰渐渐和有劲开始往来。心兰后来才告诉她,其实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喜爱有劲了,只是碍于他是姐姐的男朋友,才一直努力不让人察觉。心乔非常高兴自己促成了妹妹和有劲的好事。只是这件事情,妈妈还是很不谅解。

 “得了!有劲那个傻小于会照顾什么?每个月的薪水就那么一点点,我还听说他工作的银行最近在裁员呢!而且他的薪水不但没升,今年反而还降了。你说,这会有什么出息?”

 “妈妈,你不要这样说。只要他们喜爱彼此,在一起快乐就好了。你看!爸爸每个星期到医院复健,都是有劲开车接送的。刘医生就从来没有到屏东的家里探望过爸爸,连我们约会,我都还得配合他的时间来高雄跟他会合。”心乔还是改不了口的叫刘医生。

 “唉哟,你在抱怨什么啊!都要结婚的人了,还为这种小事计较,你知道人家刘医生多忙啊!他不也时常打电话叫医院的人多关照你爸爸了吗?”

 “是啊——他很忙,忙得每个星期都要去打高尔夫球,中午也不能找他,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都比不上他的时间表重要。”心乔轻蔑地说。她最讨厌高尔夫球这种运动了,所以从来就没有和刘医生一起去打球过,她也乐得星期都很清闲。

 心乔的妈妈用食指大力地点了心乔的头说:“那有什么关系!很多人想打都还打不起呢!他们医生一天看病的时间那么久,中午休息时间不要人打扰也是正常的啊!”“可是…我总觉得刘医生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许多事我都无法过问,每次问到星期他在哪里打球,他就会叫我不要管,不要打电话,给他那一天的空间,难道我们之间的空间还不够多吗?”

 “这样不是很好吗?这表示刘医生也会给你许多空间,你不会被家庭的琐事牵绊太多,唉——女儿啊!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心乔的妈妈忍不住羡慕起自己的女儿。

 “这是福气吗?妈——我不爱他,你知道吗?我也感觉得到他并不爱我——”心乔扭动着手,涌起一股感伤。

 “别胡说!刘医生不爱你,怎么会娶你?至于你…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心乔的妈妈一副有成竹的样子。”我不知道,刘医生说过,他的父母一直催促他结婚成家,我只是适时的出现罢了厂心乔牵强地笑了,笑自己无奈的悲哀。

 心乔的妈妈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正地对心乔说:“女儿,你听说过贫百事哀吗?我和你爸爸就是这样过一辈子的,你老妈是过来人,知道其中的酸苦,所以才不要你们和我走一样的路,爱或不爱又怎么样?现实会把爱情磨光的!我不是势利眼,而是穷怕啦!像我们这种平凡的家庭,能高攀像刘医生这样的家世,真是你前辈子修来的福气。你爸爸也很清楚,所以他才没有说什么——”心乔的妈妈提出丈夫的认同,想要加强心乔的信念。”妈…”心乔言又止,她要怎么说才能够让妈妈明白,其实她宁愿选择一个小职员,只要两人相爱,就算要缩衣节食她也心甘情愿。她才不愿嫁给一个只把自己当作摆饰的男人,冷清清地被放在镶金的鸟笼中,和寂寞共饮。

 “好了!快走吧!我们明天晚上再来看,等一下我还要替你去拿修改的礼服。真是的!你老妈比你还急,可是没有关系,妈妈只要你当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就好了,知道吗?”心乔的母亲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神充满了骄傲和怜爱。

 “妈,我知道,一切你决定就好了,我没有意见。”心乔看了看手表,急忙的说:“妈,我该走了,我和刘医生约的时间就快到了!”

 “好吧!我再去看看几家。等一下看见刘医生不要忘了对人家好一点,别老是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知道吗?”

 “我知道——”

 心乔为母亲招来一辆计程车,望着车子渐渐的驶远。 心乔独自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脑子里像是有风暴袭来般的糟糟,她紧着右耳边的太阳,神色漠然地和行人擦肩而过,心里有个人影不断的翻腾跃起。”人樵…想不到和你相隔大半个地球,还是可以随时随地的想到你,想你的心,一点也没有距离。”心乔不感叹着。

 想到人樵,心乔就忍不住联想到幼盈,她已经很久没有幼盈的消息了。然而是她自己刻意疏远台北的一切,还是幼盈根本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瓜葛,她已经无心去揣测了。

 她在午后的下走着,和刘医生约会的西餐厅就在不远的地方。 ’

 心乔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刚好是下午三点。这时候的刘医生一定是打完了高尔夫球,和一群医生朋友吃完午饭后才来赴这个约会。

 这是一家西式庭园的西餐厅,闹中取静的伫立在喧嚷的商业区中。餐厅中央有一架演奏专用的黑色钢琴,四处都是翠绿的植物摆饰。

 心乔喜爱来这里,尤其当她和刘医生没有话题聊的时候,她就可以很自然的聆听现场演奏的音乐。今天的约会将是他们结婚前最后一次见面,三天后,她和刘医生再见时,她就已是刘太太的身份了。

 心乔还没有走进,就看到刘医生远远地走来。

 “嗨!心乔,你真准时。”他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心乔,她就像旧时代的美女,当人们看腻了打扮前卫流行的辣妹后,保守典雅、美丽脱俗的心乔就更稀有而人了。

 他们一起走进餐厅,来到两人的老位子坐下来,点了她其实已经吃腻的起司蛋糕和黑森林蛋糕,还有两杯蓝山咖啡。

 “小乔,你今天的话特别少。”刘医生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说。

 “有吗?”她恍惚地问。

 “我可以预见,你将是个不会唠叨的子。”

 “这样是好呢?还是不好?”她问。

 “当然好!我不喜爱多话的女人,还有太过干涉我个人事情的女人。”刘医生果断地说。

 “你还不喜爱什么?最好在结婚前都告诉我吧!”她平静地说着,带着一种不被理解的嘲讽。

 刘医生满意地看着心乔,说道:“我就是喜爱你这样,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永远保持沉静的气质,你让我每天都多欣赏你一分。”

 “谢谢…”心乔客气的回应,她赢得了刘医生的欣赏,却没有一点欢喜的感觉。这并不是她的本,可是在刘医生的面前,她仿佛习惯性地会戴上一副不同的面具,不自觉地藏起自己最原始的面貌。

 “对了!小乔,我们结婚以后,先和我父母住在一起,我妈妈会慢慢教你一些上社会的打扮,还有多认识一些有社会地位的人。另外——晚上我们同学会的聚餐,我希望你换一套比较高级点的洋装,因为在会场的同学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的外貌绝对是一等一的,可是我希望你的装扮也会是最醒目的。”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吗?”她竭力做出顺从的表情,眼中的焦距转移到弹钢琴的女孩身上,试着掩饰心里的不耐和鄙夷。

 “嗯…我一直想要告诉你,我不希望你时常回家,你父母那里毕竟是不同的生活环境…”刘医生显然小心翼翼地挑选恰当的词句,好提醒心乔即将改变的身份。

 “什么不同的环境?”她倏然回头直视着刘医生,她的目光灵动犀利,刘医生不由得住了口。

 他慢条斯理地品尝了一口香醇的咖啡,温柔地对心乔说:“小乔,你很聪明,我想将来你会了解我的意思,我以后也会慢慢告诉你。倒是你——小乔,你从来就没有告诉过我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对我们的婚姻有什么想法?甚至是你现在正在想些什么?”

 心乔托着腮,光慢慢飘向音乐的来源处。“我不想让自己有太多的想法,只是我现在特别想听一首歌。”

 此时在她心:和响起的那个旋律,就像黑夜中绽放的花朵,热腾腾的托着一颗跳动的心。

 她从皮包中拿起了笔,在杯垫上写了一首歌的歌名,请侍者递给正在自弹自唱的演奏者。

 几分钟后,年轻女孩带着她的年龄不该有的沧桑,慢慢地靠向钢琴前的麦克风,闭着眼睛开始唱心乔点的歌曲。

 “MoonRiver——widerthanamile:I’mcro ingyoui tylesomeday.Olddreammaker,youheartbreaker,whereveryou’going,I’mgoingyourway.Twodrifters,offIOseetheworld,there’ uchslofofworldtosee——”

 她毕竟没有掉下眼泪,她的心一直随着旋律起伏,就像那天的海糊。又起又落,又想念又感伤。

 一直到音乐结束后,她才缓缓回过神,猛然看见门口走进的人以后,全身僵直,仿佛冻结的石头。

 心乔因为难以置信而苍白了脸,凝住的面孔像一幅优美的画像。

 人樵静静地站在门口。

 他回来了,在研究所的第一个学期结束后,为了寻找一些建筑方面的资料,他回到台湾来。和他时常联系的一个学长正好住在高雄,他计划在南部停留一阵子,之后再回美国继续深造。

 他和建筑系的好友兼学长走在街上,无意间听到了这熟悉的旋律,幽幽杳渺的传来,带领着他走到这间他从没有来过的餐厅前。

 怎么会在如此燥热的午后听到这样的歌曲?在这人来往喧嚣的商业闹区里,一点都不协调。人樵像被吸引住的磁石,忍不住推开玻璃大门,窜的冷空气面扑来,暑气尽消,抬头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坐在钢琴前自弹自唱。

 啊——那三步的节拍,他闭起眼睛还能够清晰地想起在海滩边漫漫起舞的那一刻,白色花规律的拍击声是陪衬的音乐,怀中拥抱着娇美柔J顷的心乔,多令人怀念,多令人感伤啊!

 “人樵,你怎么会选这家餐厅,我还以为你刚从美国回来,一定会想要吃中国菜呢!难道你以为这里可以叫得到四川菜或台菜啊——”赵人樵的朋友跟在后面打趣地说。

 “这里的气氛好,吃什么都无所谓。”人樵回应着。两人被侍者带位到离心乔只有几步之遥的位子。

 “好吧!反正高雄是我的地盘,这家餐厅我也来过,听说他们的下午茶甜点很不错。”

 “是吗?我是觉得这里的音乐不错…”人樵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钢琴上,脚步离心乔越来越接近。

 “哎呀!怎么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人了,人樵…来来…我一定要上前打声招呼,他曾经是我们事务所的大客户,你跟我来!”人樵的朋友看到了刘医生,兴奋地拉着人樵往隔壁的座位走去。

 他还沉醉在那首令人心碎的歌曲中,毫无心理准备的被朋友拉到心乔的面前。

 是小乔!

 人樵看到了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刻震慑住了。

 人樵的朋友显得非常高兴,说道:“刘医生,好久不见了!我是邵敏雄啊!”他一说完,就伸出手准备和刘医生握手。

 刘医生刚开始还有几分迟疑,几秒钟后,才恍然想起。“喔,对了!你就是邵建筑师,小乔,他就是帮我设计新医院的邵建筑师。”

 “你好。”心乔努力地让自己表现得自然平静,她微微笑,点点头,一副未来医生夫人该有的姿态。

 “刘医生,我带我的学弟出来逛逛,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邵建筑师对着刘医生解释。

 “是啊!真是巧啊!你的朋友我好面,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刘医生心里犯疑,想不出在哪里见过邵建筑师身后那高壮俊秀的男人。

 “不会吧!我这个学弟他几乎从不生病的。他姓赵,我们是同行,暑假刚开始,他从美国回来收集一些建筑资料,好回去做研究报告。”

 “你好!”“你好!”赵人樵和刘医生在邵敏雄的介绍后,彼此礼貌地握手点头。”这样——你们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坐啊?”刘医生客套地说,他每天要见不少病患,对于这似曾相识的人实在不愿多花心思去回想。

 “我们打扰几分钟就好,我才不要做电灯泡呢!刘医生,好漂亮的女朋友啊,你可真不简单!”邵敏雄拍了拍刘医生的肩头,一副倾慕的神情。

 “喔!她是我的未婚,我们三天后就要结婚了。”

 人樵的神情一震,原本漠然的表情更显得峻冷。

 “恭喜你…”他冲着心乔说,表情僵硬,像是戴了面具。

 “谢谢…”心乔说完随即低下头,此刻的她除了低头没有其他逃脱的途径。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再见面会变得如此的冷漠,就好像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她感到茫然、困惑,心里正强忍着被撕裂的痛楚。

 “喔!原来是快要结婚了,新娘子真的好美——”邵敏雄忍不住赞赏着。

 刘医生骄傲地看着心乔,接着说:“小乔喜爱这里的音乐,刚刚那首英文歌曲还是她点的呢!”

 邵敏雄奉承地说:“这首歌真好听,我的朋友也是被这个音乐吸引,才会走进来的,真是有缘啊!”人樵怔怔地看着心乔,径自沉湎在自己的思绪中。

 “你为什么喜爱这首歌?”人樵的问题显得突兀,心乔怔怔地看着人樵,许久都答不上来。

 “我…我不知道。”心乔敷衍的回答。

 人樵继续追问:“怎么会不知道呢?喜爱一首歌曲都会有理由

 的,例如是哪句歌词会使你感动?哪个旋律让你难忘?或者是这曲

 子会让你勾起什么特别的回忆?都没有吗?”他犀利地看着心乔,咄

 咄人。

 “我没有想这么多…”心乔近似呢喃地说,他的每句话都像

 是一尖锐的刺,不断地刺痛她的心窝。

 他们都故作冷漠沉静,明明内心翻腾不已,却竭力地表现出无

 动于衷。

 人樵的朋友感到气氛不太和谐,急忙岔开话题。“刘医生,我就

 知道你的眼光和水准最高了!我还记得好几年前就不断有人替你

 作媒,你不是嫌东嫌西的,就是说没有时间女朋友,想不到你都

 要结婚了!刘医生,喜宴在哪里举行呢?”

 “六月十五,国宾大饭店,喜宴在下午六点半,你们来。”

 “好!到时候我一定到。对了!人樵…你是不是同一天要回

 去?”邵敏雄回着看着人樵问。

 “不错!我是那一天晚上七点的飞机到桃园机场,再转机到洛

 杉矶。”人樵冷冷地回应。

 邵敏雄还是热烈地述说:“我这朋友是个优秀的建筑师,再一

 年半就要拿到建筑工程系的硕土了。还有啊,他父亲在加州拥有几

 间大旅馆,我们如果到美国,一定要去找他,可以免费住宿喔!”

 刘医生张大了眼虚应地说:“真的!那么我们到加洲度月的

 时候,就去找你好了!”

 “没问题。”人樵也虚应着回答。

 “刘医生,我要谢谢你替我介绍了几个医生朋友,我现在的案

 子就是他们介绍的。”邵敏雄卑躬屈膝的感激不绝。

 刘医生笑了笑说:“那太好了…”

 心乔从来没有如此困惑过,她的心混乱得容不下任何对谈,所以对面的男人在说些什么,她都只是虚应地点头。

 她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控制自己不要往人樵的方向望去,可是还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心乔看见人樵蹙着眉头,不耐烦的神情,就明白他也和她一样的渴望对方。

 “那么…你们慢慢聊,我们到隔壁座位坐了了几分钟后,邵敏雄识相的要离开。”好、好…你们也慢慢聊,很高兴遇见你们,我们喜宴的时候再好好的喝一杯。”刘医生也乐见他们离开,表面上还是客套一番。

 人樵没有心思回应朋友的对话,他感到自己就像疯了一样。他曾经鄙视为爱情失去神智的男人,想不到自己也会是其中的一个。他以为回来台湾,不过是当一名过客,可是却有一个人让他魂牵梦系的摆不开,牵扯不断,在几百万的人口里面,都可以有这样的两次偶然。他开始明白他和心乔的命运在许久以前,在那一棵老榕树下,就已经紧紧相连、难分难解。

 心乔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她不断换手按住自己的太阳

 “小乔,你还好吗?你的脸色很难看,把你的手给我,让我看看…”刘医生担忧地看着心乔,想要抓住她的手,听听她脉搏的速度。

 “不!不要!刘医生,我很好。”心乔害怕刘医生察觉她的心跳,甚至于她的心声。

 “你还叫我刘医生,我们都要结婚了!难道等结婚以后你还要这样叫我吗?”刘医生用责备的口吻问。

 “对不起!刘…”心乔想要叫他的名字,却仍是说不出口。

 “没关系,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刘医生耐心地说。

 心乔急忙转移话题,关切地问:“今天天气很热,你还能去打高尔夫球吗?”

 刘医生凝视着心乔说:“我是一大早就去打了,不会太热,快中午的时候才和几个医生朋友去吃饭聊天,你不认识的。”

 又是相同的说法,这样的大热天,有谁会去打高尔夫球?看着刘医生苍白的皮肤,一点都不像是在太阳底下打高尔夫球的男人。但心乔并不想去查证刘医生另一面的生活。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漫长的静默。

 刘医生先打破沉默。“小乔,你一定是吃太少了,营养不够、睡眠不足,才会看起来这么苍白。我看你多喝点水,吃点糖分高的蛋糕,或许这样会有帮助,回去以后要多休息。我想你一定是有婚前焦虑症吧!连我都要被你传染了。”他职业化的审视后,打趣地说。

 她笑得很牵强。“怎么会?我…我只是不太舒服而已。”

 “那么我开车送你回去好了。”

 “不用了!你不是说晚上还有医学院同学的聚会,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了,我想…我自己坐车回去就好了。”心乔原本就想要推掉这种聚会,那不过是一堆医生太太们彼此炫耀的场合,她一点也不想参与。

 “好!那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你不用和我一起走,我们才刚来,这蛋糕是你最爱吃的,你留下来好好的享用,我自己先走就好了。”

 “嗯!”刘医生严肃地看着心乔,想要看穿她的想法。

 心乔强作镇定地走出西餐厅,面而来的热猝然浸袭她全身,刚刚她还在冷气十足的餐厅里,下一秒就整个人暴在燥热的下。

 她倒了一口气,把所有灼热的空气全腔里。她蓦然想起了雪莱的诗句:“飞蛾追逐星星的望。”

 人樵就是她的星星,闪亮动人,遥不可及。而她却像一只渺小飞蛾,不论如何拼了命的展翅,也永远追不到天际里的钻石。

 她无力的抬起手,看着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这人间平凡的早星就在她的手上,而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快乐与足,这颗戒指让她沉重的抬不起手来。

 怎么办?她想念人樵的望是如此的强烈,她真的能够违背自己的感情,嫁给一个她根本不爱的男人吗?怎么办?在这现实的社会,她以为爱情和面包可以很容易取舍的,难道她错了?怎么办?他们原本该是两个不会再有集的人,各自走不相同的路,而今——他们又重逢了。老天真是太顽皮了,开的是什么样的玩笑?想不到她想念人樵的望是如此的强烈。 

 唉,阳光好耀眼!它根本不理会人间的喜怒哀乐、悲离合,一视同仁的照耀着。她眯起了眼睛,仰头直视着它,却慢慢开始感到头重脚轻。她仿佛看见了犹豫、悲伤,还有思念搅拌而成的空气,渐渐融人了耀眼的阳光,了几口气后,神智也开始变得离恍惚。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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