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什么嘛!太过分了!他以为他是谁啊?!”岚枫气得破口大骂,气愤填膺。
洛湄从饭店出来,不敢直接回家,怕自己不稳定的神情会让家人追问,那就很惨了。只好转到岚枫她家来投奔她。
“真不知道他原来这么低级!”身为一个好朋友,岚枫是很尽责的,她大声的替洛湄骂仲蘅出气:“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高高在上吗?”
“人家家里是现代贵族,我是乡下女孩,当然有差啦。”洛湄自嘲的说,口气中却掩不住一抹无奈。
“真是!亏我当初还一直帮他,”岚枫似乎骂上瘾了,愈骂愈顺口。“我瞎了眼!”
洛湄想骂的好像都被岚枫骂完,她也省得开口了,不过奇怪的是她的内心除了气忿、不平与失望之外,怎么好像
满空隙的,全都是心痛?
“算了。”岚枫骂完,反过头来安慰洛湄。“还好及早弄清楚,否则万一等到你们交往更久,岂不更难过?”
没错,岚枫说得有理,可是洛湄不要这样啊。这么多年,从高中开始她就看着同学、朋友双双对对,自己却始终没碰见一个喜爱的对象,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倾心的人,却没想到结果是这样,她不要,不要——
洛湄再也忍不住,忽然哇地一声就趴在岚枫的肩膀上大哭起来。
“哭吧,大哭一场就好了。”岚枫理当提供肩膀借给洛湄,这是必然的,虽然洛湄的头实在有点重…不过以洛湄平
的个性,她应该不会哭太久,岚枫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可是此事非比寻常,不能以洛湄平
的表现来计算,于是洛湄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岚枫的肩膀支撑不住重量一直斜,一直斜,她暗暗叫苦…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楼下有人按门铃。
岚枫家是栋透天厝,她的房间在二楼,可是一楼有人在看电视,所以也轮不到她去开门,她还是得在这里把肩膀借洛湄。
“姊,有人找你。”
她大妹的声音简直就像救星,岚枫歉意的把洛湄的头扶正:“我下去看看。”实则
口气——否则等会要去买沙隆巴斯了。
“男的哟,姊你的新男友啊?”她大妹鬼灵
怪的追着她问。
男朋友?岚枫狠狠瞪她大妹一眼。你不知道你老姊上了大二就开始跌停板了吗?
她狐疑的走出门,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找她的是谁,却看见了曲仲蘅。
“洛湄在不在你这?”仲蘅一见到岚枫,迫不及待的省掉所有开场白,劈头第一句就问。
“你怎么会到我这来找阿湄?”岚枫歪着头,很是纳闷。
“我打电话去她家,她妹妹说她去她同学家了。”仲衡解释着。“我想了想,可能是你,所以就来碰碰运气…。”
“且慢,且慢。”岚枫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上次你要我帮你介绍模特儿公司,给了我一张照片,照片后面有你的住址电话。”
“原来如此。”岚枫调侃的点了点头。“模特儿公司还没介绍,倒先便宜你追女朋友了。”
仲蘅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你的照片我这几天就会寄到台北去了,真的。洛湄——她到底有没有在这?”
“你说呢?”岚枫笑眯眯,但不怀好意的卖了个关子,正好趁这个时候替洛湄出出气。“刚刚不是才把她气走的吗?现在急什么?”
要比尖牙利齿,仲蘅自然比不上岚枫、洛湄,他自知理亏,只好涨红了脸,半句话回答不出来。
看到仲蘅这样子,还真是让岚枫不忍心了。既然人都已经来道歉了,还怎样呢?再说她也不是女主角,刁什么刁啊!
“真输给你们,我谈恋爱也没谈成这样。”岚枫嘴里咕哝着,但还是把头扬了扬。二楼岚枫房间的窗口,正好探出一个人头来看着他们两个,那颗头是洛湄。
“洛湄!”仲蘅忍不住先喊出声。
“阿湄,下来吧。”岚枫也说。
不过洛湄什么也不说,那颗头只是缩了回去,然后窗户刷地一声关上,不晓得那意思是要下来还是不下来。
几分钟过去,依然不见洛湄的人影,两人终于明白,原来那关窗户的意思是表示“生气”
岚枫莫可奈何的看看仲蘅。
“算了吧,等我去把她拖下来。”一溜烟冲回二楼去了。
“人家来负荆请罪啦,你还不下去吗?”岚枫打开房间的门,笑着奚落洛湄。
“他来找我我就要下去?那我算什么?”洛湄的样子分明就是赌气。
“咦,也对。”岚枫正了正脸色。“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不然你要怎样呢?真的一辈子再也不见他吗?”
洛湄怔了怔,被岚枫堵得快回不了话了,不过她仍是噘着嘴,不服气道:“那之前被他气的算我活该?”
“气他就去骂他呀。”岚枫说得理直气壮。不等洛湄考虑,绕到她身后一步就把她推下了楼去,边推边说:“有什么话,当面去跟他说,看是要皮鞭
还是浸猪笼,我都赞成。”
洛湄被动的被岚枫推出门来,却在离仲衡几步远的地方,就停着不肯向前走了。她依然穿着刚刚仲蘅见她时的打扮,牛仔
、短T恤,两手
在
子口袋里,很刻意要做得潇洒、冷漠,然而她复杂的眼神里却已然
满了太多东西,有怨,有气,也有情。
仲蘅一看到她,像受了传染似的,眸子里的神色立刻也变得复杂了。他盯着她,心中充满了歉意,却又弥漫着又深又浓的情意,仿佛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好就是一径直勾勾地、深深地凝望着她。
“好啦,人我给你抓下来了,你要说什么还不快说?”岚枫受不了了,这两个闷字辈是呆子不成?这也奇怪,平常洛湄不是
干脆的吗?
仲蘅心里纷
得无以复加,他知道他刚刚简直就是罪无可赦,可是他真的希望洛湄原谅,他有一千句道歉的字眼可用,可是他只是用最诚恳、真挚、坦白的声音说了一句最简单的:“洛湄,对不起。”
岚枫快疯掉了。她这么千辛万苦把洛湄从楼上拖下来,他呆子只有这么一句?就只有这一句?
然而就只这一句最俗气、最普通的“对不起”却在洛湄的心中收到了某种效用。天知道多少情侣吵架、呕气,为的不也只是这么一句。
洛湄心头酸酸的,像有什么在那翻搅,他那样又低又柔的声音,布满了爱意,是她最最不能抗拒的,而他那小心翼翼的态度,更是令她心疼。洛湄啊洛湄,你真没用,他只是一句对不起,你就原谅他了吗?
原不原谅他,仲蘅可能猜不到,可是岚枫却从洛湄那默默瞅着仲蘅的神情里完全猜着了,她决心好人做到底,顺水推舟。
“好了,好了,要骂人、要道歉、要吵架现在赶快开始,不过别在我家门口,免得我爸妈下楼来抗议。”岚枫眼睛一扫仲蘅,没好气的说:“喂!你带洛湄找个地方,好好去赔罪吧。”
“太晚了,明天再说好了。”洛湄咕哝着吐出了从刚才到现在的第一句话。
仲蘅有些错愕,但是就算洛湄有心要刁难他,他也没理由抗议是不?可他完全没想到洛湄还有这一招,明天再说…是可以,不过要他今晚一个人挣扎反复,折磨到睡不着吗?
他困难的咽了口口水。“现在才…十点半。”
“洛湄她妈管得很严的,十二点以前要回家。”岚枫替洛湄解释。“不过不要紧,阿湄你打个电话回去,就说…就说在学校社团里赶剧本,今天要弄到很晚。放心吧,我会帮你圆谎的。”
洛湄慢
的抬起头来看向岚枫低声说道:“干嘛要你帮我圆谎?我现在回家不就得了?”
这下仲蘅跟岚枫两个一起紧张起来,仲蘅用求救的眼神看岚枫,丢过去一个个SOS…。
“你说这什么话?”岚枫一急,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只好耍赖了。“你现在要是敢回家,我以后就不理你!”岚枫这才说的是什么话哪?!洛湄像看怪物一般看向岚枫,眉蹙得比死结还紧。
不过洛湄显然有点恢复原状了,至少会骂人:“你有毛病呀?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样帮他?”
“他没给我好处。”说到这点,岚枫颇具寓意的“看”了仲衡一眼。“我是不想再借你肩膀。”
洛湄微倾着头,还没想到岚枫这话什么意思,却已经被岚枫从身后一直推推推,把她推向仲蘅的车。
“算啦,电话我帮你打,你妈我帮你摆平,怎样,这个朋友够意思吧?”
“我妈要是发现了,看她不扒你的皮才怪咧。”洛湄的抗议显得很软弱,因为这情况简直就像仲蘅加岚枫联手起来对付洛湄。岚枫的动作很强迫,仲蘅的动作很快,在岚枫把洛湄
进车中之时,立刻关上车门发动车子,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比绑架还顺。
洛湄实在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就这么硬生生被
进了车里。
一层沉默而悬疑的气氛开始在车内蔓延开来。仲蘅不敢开口,因为不确定洛湄是不是还在生气,只是在专心开车之际,不时偷偷从照后镜里瞄她。
这举动让洛湄发现了,于是没好气的说:“刚才在饭店里不是说需要时间考虑考虑吗?怎么?这么快就考虑好了?”
仲蘅苦笑,洛湄骂什么他都只得认了。
他认错的说:“我肯定是疯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仲蘅一个劲的真诚道歉,其实洛湄心里早已经悄悄原谅仲蘅了。不过口头上她仍是讥诮的说:“我是个歌仔戏班里唱戏的,上不了台面配不上你,你应该去找那个杨禀君不是吗?”
仲蘅咬咬牙,只是不说话,洛湄骂什么他都生
活吃了。
他的表情让洛湄心中不忍,可是怎么会这样呢?他只要一点点委屈她就这么心软?那刚才她受的委屈呢?他心不心疼?
洛湄忍不住又冷哼一声:“你还是回去做你的大少爷吧。跟我在一起,只会替你惹麻烦,把你的生活搞得一团混乱,阻碍你伟大的事业前途而已。”
仲蘅的视线越过车前的挡风玻璃,投
在遥远无限的前方,好半天,他叹口气终于低沉的说:“如果有个从来都顺着直路一直走的人,有一天在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不相干的岔路。而在这个十字路口前,你怎么能要求他不犹豫?”
他用了一个很好的比喻。
洛湄被震动了,她年轻的心头一回理解到,原来不同的环境真的造就出不同的人,不同的个性。她跟仲蘅本来就像是位于南极赤道般不搭轧的人,却偏要碰在一起,仲蘅之前的行为,也许不该被原谅,却可以被理解。
洛湄的心柔软了下来,再没办法责备他,她轻喟一声,低低幽幽的问:“你现在知道自己要走哪条路了?”
车停在一个红灯前,仲衡转头看她,手移过来握住她的,握得那么紧,那么坚定。“你在哪里,我的方向就在哪里。”
洛湄抬眼看他,柔肠百折,扑进了他的怀里,把头紧紧偎在他的
前,半是委屈半是撒娇。“你知不知道我跑了多少地方去替你买那个娃娃?你知不知道我在饭店等了你多久?你下次再敢这样欺负我,看着好了,我不…。”
“不什么?”他的手掌温柔的捧起她又怨又赌气的小脸蛋,怜爱的摩挲着她的脸颊。
“我要是再原谅你,我是白痴!”洛湄赌咒自己一句。
“话别说得太早。”他俯下头,不等洛湄抗议,便吻住她的
。
柔软而热情的
瓣传达着彼此的爱意,再严重的争吵与误会都成为过去,在这浓烈的一吻里,
织在双双眷恋的浓情
意中化为记忆。
“叭——”后头的车狠狠地发出一声噪音,把他俩硬生生地从温柔甜蜜中吵醒,那车从他们身边超了过去,还恶狠狠地摇下车窗大骂一句脏话。
两人有些错愕,不由得相视一望,却都笑出声来,他俊朗和煦的明眸中溢满了柔情,一只手握着方向盘重新上路,另一手却始终握着她的纤纤柔荑。
从手上传来的感觉暖暖的…好贴心,好舒服,洛湄顺从的让他这么握着,不
手了。
“你就这么一直开,要开到哪里去?”她一下子心情都变好了,笑问他。
“我不晓得。我没有方向,你的方向呢?”仲蘅笑着,话中有话。
“我心情不太好。”洛湄有点故意。“这样吧,我得找个地方发
发
。”反正岚枫答应了要帮她了,她不必太早回家。
“怎么发
?”车又来到一个十字路口,仲蘅索
往路边先停了车,等洛湄确定了地点再走。“带你去海边让你大叫几声,或是去Disco跳舞?还是就干脆去买
皮鞭来
我?”
洛湄嗤笑一声,瞪着他斥道:“你以为我变态?”不过脑子里却忽然有了个点子。“走,我们去买
漆。”
“买
漆干嘛?”仲蘅不明白,一脸的疑惑。
“你不要问嘛,”洛湄打打他的方向盘催他开车。“等等你就晓得了。”
于是仲蘅带洛湄去买了
漆,然后顺着她指引的方向,傻子似的开车,终于停在一片又长又宽的灰色围墙前。
“这是哪里?”仲蘅纳闷的下了车。
“某个公家机关的大围墙。”洛湄回答,一手拿着刚刚买的那瓶
漆,另一手牵着他,绕到围墙另一边去。
如果说刚才那一片灰色围墙是单调,那这里就是复杂;如果说刚才那一片灰色围墙是整齐,那这里是…不受限制的画布。
整片墙上,有各种
漆留下的痕迹,有画图、涂鸦、写字,简直就是
七八糟普普艺术的大本营。
“你…。”仲蘅无可置信的看看洛湄,看看墙壁,又看回去洛湄:“你也要
?这不是违法吗?”
“是会被抓呀,”洛湄柳眉一蹙。“可是我看人家都这么做嘛,难不成我就这么倒霉?不管,我今天心情不好,要发
。”
“好吧。”洛湄心情之所以不好完全是仲衡的错,所以他责无旁贷,理当在这看守兼把风。“你画吧,爱怎么画随便你。”
不用仲衡允许,洛湄早就把
漆的盖子打开,迫不及待的往墙上
了一只小老鼠,她兴奋的嚷道:“哇,你不晓得我每次经过这里,就好想也来
画一通,可是都没机会,又不敢,今天真是太
了!”
是是是,太
了,万一被警察抓呢?仲蘅一边对洛湄陪笑,一边睁亮了眼睛,像个扫瞄器似地扫
着附近,以防有警察的踪迹。
“喂,你也来画吧。”洛湄涂鸦得尽兴了,
漆罐一递,
到仲衡的手上。
“我?”仲蘅指着自己的鼻子,连忙挥手。“不不,你画就好。”
“没关系的啦。”洛湄不由分说的把他拉了过来,
漆罐
给他。“画嘛,不要那么守规矩好不好?从小到大都当好宝宝,你累不累?”
也许是洛湄那句“好宝宝”刺
了仲蘅。他眉一攒,顺手接过
漆罐,心想
就
吧,谁说他不敢?
总不能他的胆量还输给一个女孩是不,于是仲蘅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按下
漆罐的
钮,一画,画了一条鱼。
有了第一笔,接下来就顺手多了,胆子也大多了。他惊讶的发现,做坏事竟是这样的容易,甚至体会到这种做坏事的兴奋感,而这种坏事不是杀人放火,是可以原谅的,这让他的兴奋更心安理得了。
“怎么样?很好玩吧?是不是很能发
呀?”洛湄在他身后笑喊着。
“真是服了你,想出这种方法。”不过话说归说,仲蘅倒玩上瘾了,这很像还是小孩的时候拿着笔在人家墙上
涂,而他是从小就被教导要特别守规矩,不能调皮的,以至于这件事在他廿六岁的今天看来有点像是革命,也格外的有趣。
“喂,别
了。”忽然他听到洛湄说。
“拜托好不好?我这辈子难得这么放肆一次。”仲蘅连头都舍不得回,继续
,他画了一株水草。“不多涂一点,下次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喂,”洛湄的声音有点闷闷的。“真的别再
了。”
“你怎么了?”仲蘅似乎这才听出洛湄的口气有异,因为关心洛湄,他终于肯抛下
漆罐转过头来,然而——
“多
一点吧,没关系,”洛湄的身旁竟然站了一个警察。“反正你是注定要跟我去警察局了。”
“你怎么不替我把风?”仲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有小心看啊!”洛湄努力为自己辩白:“哪里晓得他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冒出来。”
那个无声无息的“他”在一旁嘿嘿笑。“你们两个也真是笨哪!从这里过去转个弯就是警察局了知不知道?自从人家检举这片墙常常有人在破坏公物,我们晚上就会过来巡一巡,现在这里都没人敢来
涂了,你们还来?”
“我们不知道嘛。”洛湄哭丧着脸。“警察先生,念在我们是初犯,饶我们一次好不好?”
然而可怜的洛湄跟仲衡,遇上的是一个包青天式的铁面无私。
“不行,每个人都这么说我们就不必上班了,走走走。”他拿警
赶着洛湄与仲蘅,像赶小
那样的赶到对面的马路,拐个弯,就是警察局。
“这下惨了。”洛湄沮丧的说。
“不要紧,不是什么大罪,没什么事的。”仲蘅握紧了洛湄的手,装着一副轻松的样子安慰她,天知道他的心里在想:完了完了,要有案底了。
那个警察先生很认真,完全照规矩来,做笔录,画押,最后跟他俩说:“叫人来保,我就放你们回去。”
保?洛湄、仲蘅两人相视一望,眉头皱起,眼里充满问号。
最后还是拜托岚枫。
洛湄挂下电话后,心里担忧着不知道岚枫什么时候才会来救她,又不放心家里,看看也才十二点,家人应该还没睡,于是,她又打了通电话回家。
“洛泠,”是她妹妹接的,好佳在,省掉跟老妈解释的麻烦,不过明天还不一样要解释。算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我今天剧本可能赶不完了,我跟我同学睡学校宿舍。”
“好。”洛泠的声音
迷糊糊的,她今年高三,晚上都在拼命念书,大概是念得脑筋已经快挂了。
洛湄收了线,却难免心理不平衡的抱怨:“真怪了,平生没做过什么违法的事,难得做一次,就被逮得正着?”
“算了。”仲蘅直觉要负起安慰洛湄的责任。“等岚枫一来,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不过仲蘅好像有点太乐观了…就在这时候,警局里冒出来一个记者模样的人。
“怎么样?今天晚上有没有什么大新闻啊?”记者先生跟各位警察似乎都是很
似的,一进门就称兄道弟。
“你白来了,今天晚上平安得很。”某个值班警察回话说。
“那我回家睡觉算了。”记者先生嘴里虽然这么说,不过那双眼睛却贼贼地到处看,然后就发现了坐在长椅上等人来保的洛湄与仲衡。
“咦?”记者先生沉思了半晌,往警察的桌旁一坐,手指指仲蘅。“那个人我好像在哪看过,他犯什么罪?”
“没什么,”警察先生回道。“在发电厂的墙上
漆,当场被我逮到。”
“哈!”记者笑出声来。“运气真不好。叫什么名字?”
仲蘅闭闭眼睛,暗暗喊糟,本来被抓到警局就够倒霉,这下又给记者赃到,万一上报、那岂不是有得“完”了。
然而警察先生已经翻开档案在看:“唔,一个叫曲仲蘅,一个叫简洛湄。”
曲?曲仲衡?记者侧着头,想着想着…。
千万不要想起来,千万不要…仲蘅在这边努力祷告。
那边记者却忽然像中了大奖似的拍了下手:“哎呀!曲仲蘅,曲氏建设那个大老板的儿子嘛!怪不得我刚刚听这名字就觉得好
。哎,没大新闻,这种八卦也好啦,凑凑版面。”说着,就拿出笔记本开始要抄了。
仲蘅坐在椅上,什么也不说,却已经冒了一身冷汗,要是今晚的事上了报,不晓得他老爸、老妈看见会做何感想;更糟的是,还会扯出洛湄来。
洛湄不笨,她也想到这一点,想她当初还叫岚枫要小心那个什么模特儿公司,不要搞到后来上了社会版,没想到先上报的却可能是她。
她没办法像仲衡那样稳定的不动声
,不闻也不问,她陡地一下子站起来,走到那名记者面前。
“喂,你一定要登在报上吗?我们有没有权利不让你写?”洛湄的口气还算正常,尚未发作。
“好像没有耶。”记者抬头,发现洛湄长得还满标致的,面对美女,他的态度还不算太恶劣。“不过你放心啦,像你叫简洛湄,我们都写成简X湄,人家猜不到的。”
猜不到才有鬼。洛湄翻了个大白眼,口气跟刚才是发作前发作后的分别,她吼道:“就算你写简××,我也不想给你登,你不要写不就好了。”
“没关系,”仲蘅一直坐在遥远的那边不曾开口,好像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法子似的,他的声音不急不徐,轻轻松松的飘了过来。“要写就让他写好了,反正我只要知道他是哪家报社,哪个记者就行了。”
洛湄一下子听不懂,什么时候仲蘅变得这么大胆?脑子坏了吗?可是那记者却听懂了。
曲家在社会上是多有头有脸的人物,政商关系良好,肯定跟他报社的高阶人士也认识,到时候万一惹火了曲家人一个不
,告到上头去一层一层
下来,他岂不被
成
饼。
记者先生当下嘻嘻笑道:“哎,说得也是,这坚点点小事,不用写了。”站起身来,拍拍
股就溜了。
洛湄这才明白仲蘅的用意,她笑盈盈的走回来,坐在他身边。
“你还满聪明的嘛。”
仲蘅笑道。“不过我看他该抄的都抄了,也不知道明天的报上到底会不会刊出来。”
“命在人家手里,我们还有什么办法?登出来只好自认倒霉。”洛湄有一下没一下,无聊的敲着自己的膝盖,无聊到打了个呵欠。“岚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我都想睡觉了。”
“累了就先睡一下吧。”仲蘅温柔的搂住她,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提供了一个很舒服的依靠。
洛湄
足的靠上他结实的肩膀,一种幸福而安全的感觉
过她的心。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怀抱可以让人这么的温暖,她偎了上去,不由自主的慢慢闭上了眼睛。
于是当岚枫终于赶到的时候,正巧看见这样的一个画面——仲衡搂着洛湄,而洛湄倚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好甜蜜,好幸福的一对恋人哪!岚枫不由自主得嫉妒了起来,偏偏那嫉妒又带了点感动,有人爱真好,有个温柔的好情人更好。
仲蘅看见岚枫,悄悄竖起食指摆在
上,对岚枫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他不忍心惊动睡着了的洛湄。
岚枫歪歪嘴,皱皱眉,只好自己去办手续。真是亏大了,半夜被人抓来当保人不说,还得自己跑腿做所有的事?只因为洛湄有个男朋友的肩膀让她睡觉?真是不公平哪!
所以当岚枫办完手续,她便老大不客气的把洛湄叫了起来,毕竟她不是仲衡,不需要怜香惜玉的。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洛湄睁着惺忪的眼睛随着两人步出警局。
这人怎么这么没良心啊,岚枫一下子就发作了。
“喂,我冒着被我妈骂的危险,半夜跑出来救你;还冒着生命危险跟我哥借车骑来救你,”基本上,岚枫连机车驾照都没有。“结果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洛湄笑出了声来,她跟岚枫平常闹惯了的,被骂两句也不会怎样。
“我才说一句你就说上这么多。好了啦,车我骑,我载你回去行了吧?”
“你不回你家,跟我回去干什么?”岚枫眼睛里都是问号。
“我刚打电话回去跟我妈说我今天剧本可能赶不完了,要跟同学睡学校宿舍。要是现在回家,肯定我老妈要问得会更多,搞不好还穿帮,那就完了。”洛湄解释着。
“穿帮?那你住我家还不是一样穿帮。”岚枫难得过了十二点还脑袋清楚。“你住我家,我家人一定晓得的嘛,我妈又认识你妈,到时候大家一说,不就都知道了。笨喔!”
也对,洛湄这回被骂可真骂得应该了。那怎么办呢?不能回家又不能去岚枫家睡,那她要去哪?正努力想着,岚枫已经跨上车子,不想理她了。
“你慢慢想啊,我要赶快回去了,免得我老妈又呱呱叫。”
“喂!你就这样丢着我不管啊?”洛湄急着拉住她的车扶手不让她走。
“你有曲仲衡啊。”岚枫冲着她一笑,拍掉她的手,油门一催,绝尘而去。
曲仲衡?曲仲衡有什么用?难不成要洛湄跟他睡?洛湄气得直跺脚。
“没关系,不管你打算去哪,我都陪你。”终于轮到仲蘅说话。
“想去哪?”洛湄吐出一口长气,喃喃说:“我想睡觉。”
想睡觉?那得找张
。可是去住宾馆?那不对,观光饭店可能还好一点。仲蘅抓了抓头,说:“其实我那个房间还满大的。”
真的要她跟他睡?洛湄瞪大眼睛看了他一眼。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仲蘅赶忙解释。“我的房里还有沙发,再不然,我可以再替你订一间房间。”
他紧张的样子让洛湄忍不住笑说:“你帮我订房间,万一给人知道了,不是又有得好说了?”
仲蘅又抓了抓头,再不然…睡车上?可是车上实在睡得不怎么舒服。
“没关系啦,我想到一个地方了。”
洛湄心生一计,很快的钻进他的车里,要他带她到她家隔两条巷子的地方,停在一户旧旧的平房门前。
“这是什么地方?”仲衡有点不安,这条巷子很黑,那间屋子也很黑。
“这是我旧家。”洛湄使劲的在大门的锁上转了两下,那锁居然就神奇的开了。她走进去,扭开头顶上白晃晃的
光灯,一股旧屋子的味道,说明这间屋子已经许久没人住了。
“我们家以前住这,后来才搬去新房子,这里也没钱改建,就变成放杂物的地方了。”
洛湄随手拉开客厅里的一个柜子,说是客厅,其实更像是储藏室,满地堆了箱子、杂物像是布满了地雷,仲衡得小心的走,才不至于撞到东西。
“这么多灰尘,你今晚要住这?”仲蘅一看到这景象,就先皱起眉头。
“还好啊,”洛湄笑了。“我从小在这长大的呢。”
她从柜子里拉出干净的
巾来,径自往里头走去,里面的房间是层加高了的榻榻米,她开始清除灰尘。
“有时候我家有客人来,没地方住,也住这儿呢。”
洛湄愈说得理所当然,仲蘅的眉头就皱得愈紧,实在心疼洛湄要睡这样的地方。“你跟我回饭店睡好不好?反正只有一个晚上。”
“才不要。跟你去住旅馆?噫——我才不敢。”洛湄扮了个鬼脸,一副害怕的表情。
“可是你一个人睡这种地方,又黑又偏僻的,我怎么放心?”仲衡说得理直气壮。
洛湄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拿着
巾去浴室。“你不放心什么?我都不怕了。”
仲蘅追到浴室去,手撑在门上,一脸担心的说:“不管你怕不怕,我就是不放心。这样好了,如果你真的要睡这,那我陪你。”
洛湄正要扭开水龙头,一听到这话,转头嘲笑他:“这太委屈你大少爷了吧?放着五星级的饭店不睡来这陪我?”
洛湄的嘲讽他一点也不介意。“要我回去饭店,想着你一个人在这睡?这叫我怎么可能睡得着?还不如在这看着你。”
“你爱待就待吧。”洛湄嘴上虽然还是这么无所谓的,然而她的声音却不由自主的放柔了。仲蘅的表现就算不足以让她感动,也让她十分窝心,他若不是真的关心她,还管她睡哪呢!他自己回去睡那高级饭店就罢了。
“不过——”洛湄放慢了调子,眼角俏皮的瞟着他。“只有那个房间的榻榻米能睡人耶,你要跟我一起睡吗?”
一…起睡?仲蘅傻眼了,他没想到这个。
“呃…我不睡也无所谓。”
洛湄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心想他还
单纯的。
“没关系啦,反正我们跟同学出去玩的时候,也常常男生女生大家一起睡一间的,只要你不碰我就行了。”
不碰她?这个…可能有点困难,不过仲衡横竖是个君子,人家说不又怎能强迫?更何况是自己喜爱的女孩子,再痛苦的折磨也要忍耐。
“我当然不会碰你,你睡头我睡尾可以吧?”他提了个建议。
“行。”协议通过。洛湄嫣然一笑,转身继续洗
巾。
不过当她扭开这浴室唯一的水龙头,等了老半天,居然没水。
“咦?怎么会这样?上次来还好好的。”洛湄不悦起来,去敲那个水龙头。
“会不会是总开关没开?”仲蘅在后面给意见。
“开着呀,一直都是开着的。”洛湄咕哝着。“一定是这个水龙头啦,之前就不太对劲了,没想到现在干脆坏掉。”
“我来看看。”仲蘅毕竟是男人,这种事好像都是男人在做,他卷起袖子,取代了洛湄的位置。
“要是真的弄不好就糟了。”洛湄有点急。“虽然这里没有热水,可是我还想洗个澡呢。”
“别洗了吧,你不洗澡我又不会不准你上
。”仲蘅开着玩笑,试着用手去转水龙头下的那个环,那本来是得用工具才旋得开的,仲衡也只是试试罢了,没想到就在那一刹那,一道水柱从那迸裂的环
中冲爆出来…。
“你家的水龙头怎么长这样的?”仲蘅慌乱中胡乱喊着,努力的想旋紧环扣,可是怎么旋也旋不紧,那水像终于找到出口似的狂
而出,两人都没躲掉,被那水淋成了两只落水狗。
“
巾!”仲衡终于看见了救星:“你手上的
巾给我!”
洛湄整头整脸全是水,慌忙中将
巾递给他,仲蘅混乱的将
巾
绑着水龙头,好半天才止住了水势,然而整个浴室早成了灾难现场,加上浴室里的两个可怜的受害人。
仲蘅下意识的甩了甩手,立刻有几条小河
从他的袖子上滑下…名牌的衬衫,昂贵的西
,全泡了水。
“哈哈…哈哈哈…。”洛湄忍不住指着狼狈的仲蘅,放声大笑起来。
“笑你自己吧,你的样子又比我美丽多少?”
对喔,洛湄这才忽然想到似的低头看自己,她的衣服也全
了,头发不住的滴着水,果真是见不得人的模样。
抬起头,接触到仲蘅眼底藏着的笑意,相视对望一眼,两人自然而然的大笑出声,虽然是场灾难,但在情人眼中,变成了浪漫的趣情。
于是,洛湄终于有水可以洗澡,而原本不想洗澡的仲蘅,也被
得不得不洗澡,
衣服
下来,一件件铺挂在客厅箱架上晒干,但是两人身上就空无一物了,洛湄只好去柜子里拿了大被单,一人一件,包裹着就算了事。
房间的榻榻米上,仲衡坐在左边,洛湄则占据了右边,想到之前的一阵混乱,洛湄还是忍不住要取笑他:“还问我家的水龙头怎么长成这样,奇怪了,水龙头不长这样长哪样?”
“也不想想刚才要不是我在,你一个人哪里对付得了那个水龙头?一点感恩的心也没有。”仲蘅低咒着,视线却停留在她身上,那件白色的大
单好像太薄了,虽然不至于透明,他却似乎可以看见那
单下的完美曲线,光滑柔软的长腿,散发出动人的温暖与娇媚,只要动手一掀,
单下再没有阻碍。
仲蘅觉得自己愈来愈热,周身血
像被点燃了似的火速上升,即使他们两人隔得远远的,中间还隔着足够一个人躺成大字型的空间,可是仍挡不住的想入非非。
“谁晓得?说不定我自己来弄,那个水龙头就不会坏也说不一定。”洛湄哼道,完全没发现对面那个男人的异状。
“是谁吵着要洗澡的?如果不洗澡也就不必去动水龙头了。”仲蘅本能的顶回去,然而她甜美、灿烂的笑容在在牵动着他的心,他的神智愈来愈动摇…。
该死!仲蘅下意识的偷偷骂了自己一声,意志力在和体内的撒旦抗拒,不行不行,刚才答应过洛湄不碰她的。
“不洗澡我睡不着觉…。”洛湄辩着,话还没说完,倒先打了一个大
嚏,然后她使劲
了
鼻子,原来鼻
了。
仲蘅被她的
嚏声吓得立刻清醒,关心问道:“你冷啊?”
“嗯。”洛湄点点头,把
单又拉紧了些,她原本打算洗了冷水澡之后还可以穿衣服睡觉,这样就不至于太冷,可是谁晓得衣服全
了。
可是这种时候,最好的取暖方式就是另一个温暖的躯体。不过,仲蘅考虑了很久很久,像在填大学志愿那样的犹豫…。
如果他过去抱洛湄…拜托好不好?那一点也不是占便宜,而是十足的
待哪!因为软玉温香在怀,却什么也不准做呀。
然而看着洛湄瑟缩在被单中的样子,他又于心不忍。
“过来吧。”他对她伸出了手。
洛湄却还不怎么领情,狐疑的望着他:“你想吃我豆腐?”
真是好心没好报喔,仲蘅两眼往上一翻,没好气的说:“我保证不欺负你好不好?”
洛湄这才放心了,她在牙齿打颤中挤出一个笑容,坐到他身边来。他伸手环抱住她,她很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脸颊,他灼热的体温在接触的那一刹那传了过来,温暖了她。
这感觉如此舒服,她能闻到仲蘅身上所散发出他独有的味道,她几乎要昏醉在这其中,下意识的将
部往他的身上再埋紧一点,寻找更舒服的姿势。
要…要命。她为什么不好好坐着,只是像条蛇一样尽往他身上攀?仲蘅闭了闭眼睛,表情再复杂不过。
洛湄暖意融融,基本上已经是半
眩状态了。她的双手不假思索的环上了他的
,把柔软
人的身躯往他身上贴,好像有种她不熟悉的
望,在她身体里头鼓噪着,她只想再更贴紧他一些。
仲蘅的思绪整个都停顿了,身体在她大胆的接触下紧绷起来。他忍不住哑着声咕哝:“现在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嗯?”洛湄的声音像是梗在喉咙里没发出来。她做了什么呢?她的理智已经在不知名的空间飞扬了,她只是觉得这样的感觉好好——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她也会有这样的思
,或者该说是…渴望?
怎么会这样?情况的发展简直超乎仲蘅的控制能力,仲蘅的心里头有千军万马在奔腾,企图从体内飞奔而出,只等他一声号令。他满身大汗,无穷挣扎的
烈斗争,而他渐渐地——
输了。
他稍稍推开她,头一低,他们的
相遇了。礼教、理智从他脑子里全部翻飞而出,化成灰了。
仲蘅热烈的索求,占据了她的
…。
在他饥渴的侵略下,洛湄完全无法抵抗他火热的舌尖,也无法澄清她昏
眩的意识,这是什么?令她难以相信的感觉,从来没有任何事让她觉得比现在更加
惑而刺
,她被动却本能的反应起他来。
“洛湄。”他嗄声唤着,她的反应无疑鼓舞了他。刚刚的顾忌被抛到天边去了,薄薄的
单再也隔不住两个火热的躯体,他疯狂的轻咬着她的耳垂,然后她的喉咙,往下,再往下…。
洛湄惊吓的睁大眼睛,一股陌生的热
肆无忌惮的在她体内窜升,她又怕又好奇,耳畔有个微小的声音响起,告诉她停停停,现在喊停还来得及…可是她一手把那声音挥掉,不加以理会。
一切如此自然的发生…在情
的煽风点火下,今夜这个破旧的屋子,将永远铭刻在他们的记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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