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以来侯者年表第八
【说明】
《平准书》所述是汉代平准政策产生的由来,实际上系统介绍了汉武帝以前的富国政策。从中可以看到一个大一统的封建集权政府是如何利用权力,扼杀、限制工商业的发展,以求解决自身财政危机的。其主要措施是改变钱法、卖官爵和卖复徒法、官卖政策(由官卖盐铁发展到平准法的确立)、强制征商等,对于整个封建制度,这是一个探索过程,也给后人留下了深刻教益。
汉初,国家贫困,经济萧条,为了巩固新建立的封建国家,采取了减轻钱重,以便利流通,求得商业发展的政策,结果反而造成物价飞涨、通货膨
的局面。后来不得不逐渐增加钱重,还通过改铸钱、官铸钱的措施以打击商人。无疑,汉政府从中得到很多好处,尤其是改铸钱,宣布旧钱无效,使士农工商通过各种辛勤劳动换来的硬通货,一夜之间化为废铜。但受害者主要是农、工百姓,对商人的打击却很有限,钱币多变,他们便通过“多积货逐利”;政府获利也是短暂的,并不能使商业发展,从而根本上改变国家的经济状况。由此可见,货币仅是流通工具,自有其存在规律,以行政手段,企图通过改变发行这种掠夺
的措施以从中取巧,是有害无益的。卖官爵和卖复徒法也是改变国家财政状况的权宜之计,效果更差,会造成一系列弊端,如引起机构膨涨,官爵
、法律轻等。为纠正这些弊端,势必用酷吏、行苛政、兴大狱,这也是汉以后常见的事实。官卖政策、强制征商才是汉武帝赖以改变财政状况的最主要、最有效的措施,但是却造成一个严重恶果:工商被抑制,商业遭破坏。《史记》说:“官卖盐铁,铁器苦恶,贾(价)贵,或强令民卖买之。
而船有算,商者少,物贵。”官卖为何商品质量差、价钱贵,主要是用权力切断了商业发展的根本机制——竞争。汉以后二千年的封建社会继承了这两项政策,使封建政府渡过了许多难关,同时也使中国商业始终维持在低水平上,汉武帝的创造是功是过,确是不易评说。
本文反映了
司马迁的政治思想是主张节俭政治的,虽然本质上仍属于那种主张礼乐治天下的儒学思想。在篇末的评论中他说“安宁则长(zháng)庠序,先本绌(chù)末,以礼义防于利;事变多故而亦反是。”对于汉武帝的尚武开边、祭神、封禅、巡游等“事变”之多极为不满,认为是汉代重用“兴利之臣”搞得国耗民贫、天下
然的主要原因,这是一种杂
了黄老色彩的儒学思想。
【译文】
汉朝兴起后,承继的是秦朝的破败局面,壮年男子参加军队,老弱运送粮饷,事务繁剧而又财政匮乏,自天子以下备不齐一辆四匹同样颜色马拉的车子,大将丞相有的乘坐牛车,老百姓家无余粒。于是因秦钱太重不便流通,命老百姓另铸荚钱,规定一金为黄金一斤重,简化法令,省约
条。而那些不守法令、惟利是图的商人囤积居奇以操纵物价,以致物价飞涨,粮价腾踊,米价涨到每石一万钱,马一匹价值百金。
天下平定后,高祖便下命令,商人不许穿丝绸,不许乘车行路,加重征收他们的租税,使他们经济遭困境,人格受侮辱。孝惠帝、高后时期,因为天下初得安定,重又放宽对商人的法律,然而商人子孙仍不许当官作吏,国家计算官吏俸禄和其他用度,向百姓按需收税。而山林、河川、园囿、陂地、市场的租税收入,以及自天子以下至于大小封君汤沐邑的收入,都作为各主管官员的私人费用,不从国家经费中支出。所以从山东漕运粮食,以供给京都中的官员,每年不过数十万石。
到孝文帝时,荚钱越来越多,而且轻,于是另铸四株钱,钱文是“半两”命百姓可以随意自铸钱。所以吴是个诸侯国,但它依铜山铸钱,富可与天子相比拟,后来终于成了叛逆。邓通是个大夫,因自铸钱,财产超过了诸侯王。所以吴、邓氏钱遍布天下,导致了
止私铸钱命令的产生。
匈奴常常侵挠北部边境,在那里屯驻很多戍守的士兵,边境屯粮不足供给。于是招募百姓能纳粮给官府或者运送粮食到边地的封拜爵位,最高的可至大庶长。
孝景帝时,上郡以西发生旱灾,又重新修定了卖爵令,降低价格以招徕百姓;遇赦的罪徒犯重罪罚为官作的,能向官府缴纳粮食以免除罪过。更大造苑囿(
,佑)多养厩马以扩大用度,而官殿、列观、车马等也大量增修起来。
今上(按:指汉武帝)即位不几年,那时自汉朝建国七十多年之间,国家无大事,除非 遇到水旱灾害,老百姓家给人足,天下粮食堆得满满的,少府仓库还有许多布帛等货材。京城积聚的钱币千千万万,以致穿钱的绳子朽烂了,无法计数。太仓中的粮食大囤小囤如兵阵相连,有的
积在外,以至腐烂不能食用。普通街巷中的百姓也有马匹,田野中的马匹更是成群,以至乘年轻母马的人受排斥不许参加聚会。居住里巷的普通人也吃膏粱肥
,为吏胥的老死不改任,做官的以官为姓氏名号。因此人人知道自爱,把犯法看得很重,崇尚行义,厌弃做
辱的事。那时候,法网宽疏而百姓富实,因而产生了利用财物作骄奢不法事的人,兼并土地的人家以及土豪巨
,以威势武力横行于乡里。宗室有封地的以至公卿大夫以下,争相奢侈,房屋车服超过了自身等级,没有限度。物盛则衰,本来是事物应有的变化。
从此以后,严助、朱卖臣等招徕东瓯,发生了对两越的战事,江淮之间费用浩大,从而变得萧条而烦
。唐蒙、
司马相如开通西南夷的道路,为此凿山劈岭,修路一千多里,以扩大巴蜀与外界的联系,巴蜀的百姓疲惫不堪了。彭吴开通入秽貊、朝鲜的道路,设置了沧海郡,燕齐之间如风靡草偃一般
动起来。及至王诙在马邑设计谋袭击匈奴,匈奴与汉断绝和亲关系,不断侵扰北部边境,兵连祸结,无法和解,天下人为此烦劳,叫苦不迭,而战争还是
甚一
。行人为战事运载物资 ,居住的则忙于送行,内外扰嚷
动,都为战争而忙碌,百姓舞弊钻法律的空隙,财物衰竭消耗而不足于用。缴纳财物的 做官,出具货赂的除罪,选官制度被破坏,廉
不分,有武力者被重用,法律严酷而命令繁琐,善于为国刮财谋利的官员从此产生了。
后来汉将每年以数万骑出击胡人,终至车骑将军卫青攻占匈奴河套以南的土地,修筑了朔方城。那时候,汉朝正在打通西南夷的道路,动用数万人,从千里之外肩扛担挑运送粮食,大约每十余钟运到的只有一石,将钱币散于邛、僰(bó,伯)地区以招徕那里的人民。一连数年道路不通,那里的蛮夷人乘机屡次进攻,官吏发兵诛杀他们。以巴蜀地区的全部租税不足以维持这种局面,于是招募豪民在南夷地区种田,将收获的粮食卖给当地县官,而到京都内府 支取粮款。向东开凿通向沧海郡的道路,人工的费用与南夷相仿佛。又调发十万多人修筑并守卫朔方郡,水陆运输的路程极为辽远,自山以东都承受了这个负担,花费数十万以至百万万,府库更加空虚。于是招募百姓能向政府缴纳奴婢的,得以终身免除租赋徭役,原是郎官的增加品级,以及纳羊者得郎官,就始于此时。
过了四年,汉派遗大将率领六位将军,十多万军队,出击匈奴右贤王,杀死及俘获共一万五千人。第二年,大将军率六将再次出击胡人,杀死及俘获一万九千人。赏赐给杀获敌人的将士黄金多达二十多万斤,投降的胡虏数万人也得到很厚的赏赐,衣服、食物全都仰仗县官供给。而汉军士、马匹死了十多万,兵器甲仗等物水陆运输的费用还都不计算在内。于是大农条陈说,倾尽库藏钱和赋税收入仍不足以供给战士的费用。负责人员道:“天子说:‘朕听说五帝的教命不相重复天下同样得到治理,禹和汤法律不同都是一代之王,走的路子不同,建立的功德则完全相同。北部边境未得安宁,朕深念于此。这些日子以来,大将军攻匈奴,斩首并俘获一万九千人,而富人屯积财物,贫者没有粮食吃。你们商量一下,命百姓出钱买爵并得以缴纳赎金减免
锢等罪刑。’据此,请准于设置赏官,名为武功爵。每级价十七万,共值三十多万金。凡买武功爵
到官首一级的,可通过测试补为吏,并优先除授;千夫一级与五大夫相当;有罪的降二等;武功爵最高可至乐卿。以此使军功显荣。”而实际军功爵有许多超过了这个等级,大者封侯或封卿大夫,小者为朗为吏。吏制杂乱多端,官员名位变轻,职任也荒废了。
自从公孙弘以《
秋》大义绳治官民,从而取得汉丞相的职位,张汤以峻文苛法断事当上了延尉,于是产生了因“见知不举报”、“不遵天子之命”、“沮格、诽谤”等罪名,便穷治不休,以致入监入狱的事。第二年出现了淮南、衡山、江都王谋反的事,公卿寻
究底,审理此案,把他们的
羽一网打尽,获罪而死的达到数万人,从此官吏更加惨急,法今更加苛细了。
那时候,朝廷正在招揽、尊崇方正、贤良、文学等士人,有的升任为卿大夫。公孙弘以汉朝丞相的身份,盖布被,饭食也很简单,
以此作天下人的榜样。但是对世人影响很小,从此便渐渐以功利为务了。
第二年,骠骑将军再次出击胡人,斩敌首四万级。当年秋天,匈奴浑
王率领数万人投降,于是,汉朝廷调发二万辆车
接。降人到京城后,受到赏赐,连同有功将士也一并受了赏。这一年花费达一百多万万钱。
起初,于十数年前黄河决口于观县,梁楚地区原已数次遭困,而缘河诸郡筑堤
河,每每重又堤坏河决,费用之多无法计算。此后番系
节省砥柱漕运的费用,引汾水、黄河水为渠造渠田,开渠的达数万人;郑当时因渭水漕运曲折路远,自长安到华
开凿一条直渠,有数万人施工,朔方郡也开凿水渠,数万人参加。各自都历时传2—3年之久,功且未成,花费也都达到数十万万。
天子为讨伐胡人,大量养马,到长安就食的马多达数万匹,养马士卒关中不足,就从附近诸郡调发。而投降的胡人都靠县官供给衣食,县官财力不足,天子就减少膳食费用,解下自己乘车上的马匹,从私人仓库御府中拿出钱财养活他们。
第二年,山以东地区遭受水灾,老百姓大多陷于饥饿困乏之中,于是天子派遗使者,尽出郡国仓库中的物资赈济贫民。仍不够用,又招募豪富人家借 贷予贫民,还是不能救灾民
困境,就把贫民迁徙到关西,或充实到朔方郡以南的新秦中去,约七十余万人,衣食都靠县官供给。数年之间,借给他们产业,派使者分部保护他们,一批批的天子使者,冠盖相望,道路不绝。费用以亿计,多不可计算。于是县官财力告竭。
然而富商大贾有的蓄积财物,奴役贫民;前呼后拥,车乘百余辆;屯积居奇,封君对他们也都伏首低眉,仰仗他们供给物资。有的冶铸煮盐,家财积累到万金,而不帮助国家的急难,黎民百姓陷于重困之中。于是天子与公卿商议,另造钱币以足用,并打击摧折那些浮华荒
的兼并之徒。那时皇帝苑囿中有白鹿,少府有许多银锡。自孝文帝另造四铢钱以来,已有四十多年,从建元年间以来,用度不足,县官往往在产铜多的山旁冶铜铸钱,百姓也乘机偷铸,数目很大。钱越来越多而且轻,货物越来越少而且贵。有关机构的官员说:“古时候有皮币,诸侯骋享时使用。金有三等,黄金是上等,白金为中等,赤金为下等。如今的半两钱法定重量是四铢,而
盗人等摩钱里以取铜屑,钱更轻薄物价更贵,远方用钱很不方便。”于是以白鹿皮一尺见方,饰以绣文,制成皮币,直四十万钱,规定王侯宗室来朝觐聘享,玉璧都必须以皮币作衬垫进献,然后礼仪得行。
又杂铸银锡制成白金,认为天所用最重要的是龙,地所用最重要的是马,人所用最重要的是
,所以把白金分作三品,第一品重八两,圆形,花纹为龙,名为“白选”值三千钱;第二品重量较小,方形,花纹是马,值五百钱;第三品又小一些,随圆形,花纹是
,值三百钱。命令县官销毁半两钱,另铸三铢钱,钱文与重量相同。盗铸各种金钱的一律是死罪,但是盗铸白金的吏民仍是不可胜数。
于是任命东郭咸
、孔仅为大农丞,兼领盐铁事;桑弘羊以计算被任命为侍中。咸
,是齐地煮盐的大商人,孔仅是南
地区冶铸业的首户,产业(致生之业)都积累到千金以上的规模,所以郑当时才 向朝廷推荐他们。弘羊,是雒
商人的儿子,因善于心算,十三岁就当了侍中。这三人讲求财利的事那
真可说是精细入微,察见毫末了。
法律既然越来越严酷,官吏多因罪免官。加上不断打仗,百姓买爵以求免赋役,大多买到五大夫一级,官府可徵发的人越来越少了。于是除授有千夫、五大夫爵位的人为吏,不愿为吏的向官府
马匹求免;原来为吏的都免去职务,责令到上林苑砍伐荆棘,或去开凿昆明池。
第二年,大将军、骠骑将军大规模出兵与胡人作战,捕获斩杀敌人八九万 ,赏赐有功将士五十万金,汉军死于战场的马多达十余万匹,运输和制造兵车衣甲的费用还不计算在内。当时财政匮乏,战士有许多人得不到俸禄。
有关机构的人说三铢钱重量小,容易从中舞弊,于是请准于诸郡铸五株钱,将钱背面四周加厚为钱郭,使人无法磨取铜屑。
大农奏上盐铁丞孔仅、东郭咸
的话说:“山海是天地藏物的大仓库,都应该属于少府,陛下不为私有,命属于大农作为赋税的补充。请准于招募百姓自备经费,使用官府器具煮盐,官府供给牢盆。一些浮游无籍的人
独占山海的利益,求取财富,奴役贫民取利。他们阻挠此事的议论,听不胜听。建议敢于私铸铁器、煮盐的,钛其左脚趾,没收其器物用具。不产铁的郡设置小铁 官,隶属于所在县。”于是使孔仅、东郭咸
乘着传舍的车子到各地去督促实行官办盐铁,建立官府,除授原来经营盐铁的富家为吏。吏制更加杂乱,不再行选举制,官吏中有许多是商人。
商人因钱经常改变,就多积货物以追逐利润。于是公卿建议说:“郡国颇受灾害,贫民没有产业的,招募他们迁徙到地多而富饶的地方。陛下为此降低膳食等级、节省费用,拿出皇宫中的钱来赈济百姓,放宽借贷的利率和赋税等级,然而百姓仍不能都去田亩中耕作,商人数目不断增加。贫民没有积蓄,都仰赖县官供给衣食。以前轺车、商人所有的缗钱都要征收多少不等的算赋,请准许像往时一样出算赋。那些属于末作的商人凡赊贷买卖,屯积居奇,以及营商取利的人,即使没有市籍,也要各自按自己的货物,赀产认定应占的算赋等级,通常是缗钱二千为一算。诸种手工行业有租税以及冶铸业的人家,大抵四千缗为一算。不属于官吏的三老、北部边境的骑士,有轺车一辆为一算;商人有轺车一辆为二算;有船长五丈以上的为一算。有隐匿不自度赀产,或隐瞒部分赀产的,罚到边境戍守一年,没收赀产。有能告发的,给予被告发者赀产的一半。商人有市籍的,连同他的家属,都不许占有土地,以有利于农民。有敢违犯此令的,没收为他种田的田仆入官。
天子于是想起卜式的话,封他官为中郎,爵为左庶长,赐给农田十顷,还布告天下,使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 。
卜式是河南人,以种田养畜为业。当初,父母去世后,留下一个年少的弟弟。等弟弟长大成人,就与他分了家,自己只要了百余只羊,其余田地、房屋等全都留给弟弟。从此卜式入山牧羊,经过十多年,羊繁育到一千多只,买了田地宅舍。他的弟弟却家业尽破,卜式每每再分给他一些。这时候汉朝廷正数次遣将出兵对匈奴作战,卜式上书说,愿意把一半家产交给官府作为边境作战费用。天子派使者问他:“你是想做官吗?”卜式说:“为臣自幼放牧,不
习官场的事,不愿做官。”使者问:“是家中有冤屈,有话要对天子说?”卜式道:“臣生来与人无争,同邑人有贫穷的我就借贷给他,不善良的我就教导他,使他驯良,邻里人都愿听我的话,我怎会受人冤屈!没有要对天子说的话。”使者说:“那么,你捐了这么多家产,究竟为了何事?”卜式道:“天子要讨伐匈奴,我认为应该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这样才能灭掉匈奴。”使者把他的话回报了天子。天子又转告公孙弘丞相。公孙弘说:“这不合人情。不守法度的人,不可以作天下楷模以扰
了法纪,原陛下不要再去理会他 。”于是天子很久没给卜式答复,数年后,打发他离开京城。卜式回家后,依旧种田放牧。过了一年多,正赶上汉军屡次出征,浑
王等人投降,县官花费 很大,仓库空虚。第二年,贫民大迁徙,都靠县官供给,县官没有力量全部负担起来。卜式拿着二十万钱交给河南太守,作为被迁百姓的花费。河南呈上富人资助贫人的籍账,天子见到上面卜式的名子,尚能记得,说道:“这是前些日子,要献一半家产助边的那个人”于是赐给卜式免戍边徭役四百人的权力。卜式又把它全都交给县官。那时富豪人家为了逃税争着隐匿家产,唯有卜式热衷于输资帮助官府。天子于是认为卜式的确是位有德长者,才给他显官尊荣以
导百姓。
起初,卜式不愿做郎官。天子说:“我有羊在上林苑中,想请你替我放牧。”卜式才做了郎官,却是穿着布衣草鞋的放羊郎。一年多后,羊群肥壮且繁殖了很多。天子路过这里看到羊群,夸奖他一番。卜式道:“不但是羊,治理百姓与这是同一道理:让他们按时起居,不断把凶恶的除掉,不要让他败了群。”天子听了很是惊奇,封他为缑氏令试一试他的本领,果然缑氏百姓反映很好。升任为成皋令,办理漕运的政迹又被评为“最”好。天子认为卜式为人朴实忠厚,封他做了齐王太傅。
而孔仅由于出使各地铸作铁器,三年之中升任为大农令,位列于九卿。而桑弘羊当上了大农丞,管理有关会计事务,慢慢设置起均输制度来流通货物了。
这时期开始允许吏缴纳谷物补为官,补为郎官缴纳的谷物多至六百石。
自从制造白金和五铢钱以后五年,赦免官民因盗铸金钱获死罪的数十万人,天子没有发觉而被地方处死的,不可胜数。自出赎金经赦免罪的有百余万人。然而犯罪又能出得起赎金的连一半人也没有,普天之下大约所有人都无顾忌地盗铸金钱了。犯罪的人太多,官吏不可能把他们全都诛死,于是派遣博士褚大、徐偃等人按照尚书诸曹职司的不同划分权限,巡察郡国,揭发,举报兼并之徒以及身为郡守、国相等职,却利用职权图谋私利的人。而御史大夫张汤这时正处在官势显赫、大权在握的时候,减宣、杜周等人任御史中丞,义纵、尹齐、王温舒等人以执行法律惨急深刻被提升为九卿,在这种局面下,如直指夏兰这类人开始出现了。因而有大农令颜异被杀的事发生。
起初,颜异是济南的一个亭长,因办事清廉直率慢慢升迁到九卿的地位。天子与张汤既已制造了白鹿皮币,问颜异有什么看法,颜异说:“如今诸侯王朝见天子有苍璧,价值不过数千钱,而作为垫衬的皮币反而值四十万,本末不相称。”天子听了很不高兴。张汤又与颜异平素有些过节,适巧有人以其他事告发颜异,此事交给张汤审理。颜异曾经与客人闲谈,客人说到某法令初颁下时有些弊病,颜异没有说话,客人以为他与己见不同,反
讥刺几句。张汤知道此事后上奏天子说,颜异身为九卿,见法令有不妥处,不向朝廷进言,只在心中诽谤非难,其罪当死。从此之后,有了“腹诽“的罪名,而公卿大夫多以谄媚逢
、阿谀奉承取悦于人了。
天子既颁发了算缗钱令并尊崇卜式为天下人的榜样,而百姓终究不肯拿出钱财帮助县官,于是发生了怂恿告缗钱的事。
郡国有许多盗铸的金钱,大多不够分量,因而公卿请求命京城铸造钟官赤侧钱,一个当五个,向官府缴纳赋税以及其他对官方使用的场合,不是赤侧钱不许使用。从此白金的价值降低了,百姓不在珍视它,县官下令
止,仍
无作用。一年多后,白金终于废止不用。
这一年,张汤死,而百姓对他毫无思念之情。
此后二年,赤侧钱又
,老百姓千方百计把它花出去,这对市场很不利,赤侧钱又废弃了。于是下令所有郡国都不许再铸钱,专门命上林苑三官铸造。流行的钱既已很多,下令天下,凡不是三官铸造的钱币不许使用,诸郡国以前铸造的钱币全都销毁,把销钱得到的铜上缴三官。百姓铸钱的事更少了,铸钱所获利益还没有花费大,只有巧工匠和大
商才有能力盗铸。
卜式做了齐国诸侯相,而杨可掀起的告发隐匿缗钱的事遍及天下,中等人家以上大约都被告发。由杜周加以审理,很少有能反案的。于是分别派遣御史、廷尉、正监等官员按不同使命出使诸国,顺便治理郡国隐匿缗钱的案子,所得没收老百姓的钱物以亿计,奴婢上千万,田地大县数百顷,小县百余顷,房产也与这些数字相当。于是商人中等以上人家大约全都破了家,从此老百姓
足于美衣美食,得吃就吃,得喝就喝,谁也不再经营买卖、蓄藏等事业了,而县官因为有官办盐铁和告缗钱这两件事,财政宽裕多了。
接着,把函谷关东迁三百多里扩大关中地域,设置了京都左右辅都尉。
起初,大农有许多经管的盐铁官布,因而设置了水衡都尉,想让他主管盐铁事。等到杨可告发隐匿缗钱的事发生后,上林有许多财物,就命水衡主管上林。上林财物既满,便扩大上林的规模。这时越国打算与汉朝用船决战,于是大规模修建昆明池,池周筑观宇环绕。建造楼船,有十丈多高,上面
着旗子,很是壮观。天子受这气派的感染,建造了柏梁台,高达数十丈。修建的宫室,也从此
趋于富丽。
于是把缗钱分给各官府,而水衡、少府、大农、太仆还各自设置了农官,往往就地在各郡县整治没收来的土地,加以耕种。没收来的奴婢,则分给诸苑囿,使喂养狗马禽兽,或者分给诸官府。诸官府更设置了做各种事情的奴婢,罪徒奴婢众多,因而由黄河漕运至京的粮食大约增加到每年四百万石,并且还要官府自籴一部分粮食才能足用。
所忠上书说:“世家子弟和富人或斗
赛狗赛马,或
猎赌博游戏,扰
齐民的生活。”于是惩罚诸罪犯,命他们互相攀引,牵连达到数千人,称为“株送徒”入财的既得以补为郎官,郎官的选拔从此衰退了。
这时山以东遭受黄河水灾,并且一连数年粒米不收,方圆一二千里之间,易子而食。天子心中怜悯,下诏书说:“江南火耕水耨,命饥民可
亡到江淮之间寻口饭吃,想留在那里的,可在那里定居。”派遣的使者冠盖相连,来往于道路,护送这些饥民,并从巴蜀运来粮食赈济他们。
明年,天子开始巡察郡国。东渡黄河,河东太守没有想到天子的车驾会来到这里,供具不备,失了礼教,畏罪自杀。西行穿过陇山,陇西太守因车驾来去仓猝,准备不足,以致天子从官连饭也吃不上,陇西太守自杀。于是天子北出萧关,随从数万骑,在新秦中
猎,以此布勒边兵,然后回到京城。见新秦中有的地方千里之间没有一名亭兵徼卒,于是尽杀北地太守以下官员,并命百姓,得以到边境诸县放牧牲畜,官府贷给母马,三年归还,利息十分之一,废除告缗令,以此充实新秦中地区。
既得宝鼎以后,设立了后土祠、太一祠,公卿在讨论在关封禅的事宜,而天下郡国都在预先修桥铺路,缮治原有的宫室,那些临近驰道的县分,在准备官库,储藏物品,设置需供给的用具,巴望并等待着天子车驾的幸临。
第二年,南越反叛,西羌侵犯边境以逞凶暴。于是天子因山以东年成不好,赦免天下囚犯的罪行,就南方的楼船士卒二十多万人一起进攻南越,数万人调发三河以西的马匹为坐骑进攻西羌,还有数万人西度黄河修筑令居城。这一年设置了张掖、酒泉郡,而在上郡、朔方、西河、河西等地设置田官,使在这里戍守的候卒逻兵六十万人一面戍守,一面耕种。中国内地则缮治道路以馈运粮饷,路远的达三千里,近的也有一千多里,全都仰仗大农供给。边境的兵器不足,就调发武库和工官的兵器来
足那里的需要。兵车和战马不够,县官钱少,很难买到马匹,就制定一项命令:封君以下至于年俸三百石以上的官吏,按等级不同缴纳不同数目的母马,分给天下驻兵的亭牧养,使每亭都有母马,每年考核其喂养繁息的成绩以定尝罚。
齐国相卜式上书说:“为臣曾闻说天子有忧虑,是臣子的
辱。如今南越反叛,臣父子情愿与从齐国发来的
船兵卒一起战死于南越战场。”天子下诏说:“卜式虽然是个耕田放牧人,并不以此求利,每有剩余就帮助县官缓解经费的困难。如今天下不幸有危急的事发生,而卜式奋勇请求父子为此献身,虽没有参加战斗,心中的义念可说是已表现出来了。特尝赐给他关内侯的爵位,黄金六十斤,农田十顷。”布告天下,但天下没有人响应。诸侯有上百名,没有一人要求从军与羌、越作战。于是到九月诸侯朝见,尝酎(zhòu,宙)献酎金时,命少府检查酎金的成
,列侯由于酎金分量不足被削夺侯位的有一百多人。拜卜式为御史大夫。
卜式既有了这等重要的官位,见到许多郡国反映县官作盐铁的坏处,如铁器质量差,价钱贵,还有的强迫百姓买卖。而船有算赋,以船运货的商人少,商品昂贵,于是通过孔仅上书反映船只征收算赋的事。天子因此对卜式很不满意。
汉朝接连打了三年仗,杀掉了西羌入侵的军队,灭了南越国,番禺以西直到蜀南初次设了十七郡,姑且按照他们原来的风俗加以治理,不征收赋税。南
至汉中之间旧有的郡县各自承担与自己毗邻的新设郡中吏卒的薪俸、食品、钱物,以及驿传所用的车马被服等具的一切费用。而新设郡县还时常有小规模的反叛,诛杀官吏,汉朝调发南方的官吏兵卒前往镇
,每年有万余人,费用都靠大农支给。大农以均输法调各地盐铁所得,以补充赋税的不足,所以才能应付得了。然而士兵路过的县城,不过做到供给无缺就是了,再也谈不上遵守赋税成法了。
第二年,即元封元年,卜式贬官做了太子太傅。而桑弘羊任治粟都尉,兼领大农令,完全代替孔仅管理天下盐铁。由于各地官员们自做买卖,相互间竞争,所以价格涨落很快,而天下所缴赋税有的还不够偿还转运的脚力钱,桑弘羊于是请求设立大农部丞官数十名,分别掌管各郡国的大农事务,各自又往往在主要县分设立均输官和盐铁官,命边远地区都以物价贵时,商人从该地区向外地贩运的物品为赋税,而由政府互相转输。在京城设立平准机构,总受天下输纳来的物品。召雇工官制造车辆等器物,都由大农供给费用。大农所属各个机构全部垄断了天下的货物,物贵则卖出,
则买入。这样,富商大贾无从牟取大利,就会反本为农,而所有商品都不会出现价格忽涨忽落的现象。由于天下物品价格都受其抑制的缘故,所以称之为“平准”天子认为有道理,答应了他的请求。于是天子巡游向北到朔方郡,向东到太山,又巡行海上,以及北部边郡,然后归来。所过之处都有赏赐,用去帛一百多万匹,钱、金以亿计,全由大农支出。
弘羊又请求允许吏得以缴纳粮食补官,以及罪人纳粮赎罪。命百姓能向甘泉宫的仓库缴纳多少不等的粮食,得以免除终身赋役,不受告缗令的影响。其他郡县的百姓则各自向急需处
纳,而各处的农民都各自纳粮,山东漕运到京的粮食每年增加了六百万石。一年之中,太仓、甘泉宫仓堆满了粮食,边境剩余的粮食和其他物品,按均输法折为帛五百万匹。不向百姓增收赋税而天下用度得到
足。于是赐给桑弘羊爵为左庶长,黄金二百斤。
这一年有轻微的旱灾,天子派遣官员求雨。卜式说道:“县官应该以租税为衣食,如今桑弘羊使官吏坐于列肆中买卖货物,求取利润,将桑弘羊下锅煮了,天才会下雨。”
太史公说:农工商之间相互贸易的路子沟通了,就有
贝金钱刀布等货币产生。这是很久的历史了,自高辛氏以前年代太远,无从记述。所以《尚书》最早讲到唐虞时期事,《诗经》最早讲到殷周时期事,一般是世道安宁则按庠序中的长幼序尊卑,先农本而后商末,以礼义为限制物利的堤防;世道变
就会与此相反。所以物太盛就会转为衰落,时事达到极点就会转变,一质之后有一文,与终后有始,始后有终的终始之变是一样的。《禹贡》中的九州,各自根据其土地所适宜、人民所多所少缴纳职贡。商汤和周武王承前朝弊政之后有所改易,使百姓不致疲弊困乏,各自都小心谨慎地致力于自己所从事的事业,而与禹时相比,已稍微有缓慢衰落的气象了。齐桓公采用管仲的计谋,统一货币,从山海的事业中求取财富,以朝会诸侯,利用区区齐国成就了霸主的威名。魏国任用李克,充分利用地力,发展农业生产,成了强国。从此以后,在战国时期天下互相争夺,以诡诈武力为贵,轻视仁义道德,以富有之道为先,以推让等礼仪为后。所以百姓中间富有的积财产上亿计,而贫穷的糟糠之食尚不能
足;诸侯国强大的或至并
诸小国而使诸侯称臣,弱小者有的至于断绝祭祀而亡国。延续到秦,终于使海内统一。虞、夏时的货币,金有三种,或者黄、或者白、或者赤;此外或者用钱,或者用布、或者用刀,或者用
贝。及至到秦朝之间,一国货币分为二等:黄金以溢为单位,是上等货币;铜钱上的文识为“半两”重量与文识相同,是下等货币。而珠玉、
贝、银锡之类只作为器物的装饰、作为宝藏,不作货币使用。然而其价格随时不同,高低无常。于是外对夷狄作战,内部兴利除弊建立功业,天下百姓尽力耕种不够供给粮饷,女子纺织不足穿衣。古时曾经竭尽天下的资财以奉献给天子,天子仍以为不够使用。没有别的缘故,主要是当时各种事务互相影响,共同作用造成的,有什么可奇怪呢。 【原文及注释】
汉兴,接秦之弊,丈夫从军旅,老弱转粮饷,作业剧而财匮,自天子不能具钧驷<1>,将相或乘牛车,齐民无藏盖<2>。于是为秦钱重难用,更令民铸钱,一黄金一斤<3>,约法省
。而不轨逐利之民,蓄积余业以稽市物<4>,物踊腾粜<5>,米至石万钱,马一匹则百金。
天下已平,高祖乃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6>,重租税以困辱之。孝惠、高后时,为天下初定,复弛商贾之律,然市井之子孙亦不得仕宦为吏。量吏禄,度官用,以赋于民。而山川园池市井租税之入,自天子以至于封君汤沐邑<7>,皆各为私奉养焉,不领于天下之经费。漕转山东粟,以给中都官<8>,岁不过数十万石。
〔注释〕
<1>钧驷:
相同的驷马。钧:同均;驷,天子用四匹马驾车,称驷马或驷。 <2>齐民:《集解》引如淳说:“齐等无有贵
,故谓之齐民。若今言平民矣。” 无藏盖:没有可藏、可盖之物。即无蓄积、无剩余。 <3>即一金之数为黄金一斤重。《索隐》引臣赞注说:“秦以一溢(镒)为一金,汉以一斤为一金”镒的大小说法不同,一说二十两为镒,一说二十四两为镒。不论那一种说法,镒都大于斤(一斤为十六两),所汉以一斤为一金与秦制相比是币值减小了。 <4>余业:商人所业为商品,故余业就是剩余的商品。 稽:犹计,考察。全句意思是把市场上较多的商品顿积起来,考察市上商品的贵
,伺时机适合(有利可图)时卖出。 <5>物踊:物价踊起、急骤长价。 腾粜:谷价飞长。谷物粮食买入为籴,卖出为粜。 <6>贾人:买卖人行者为商,坐者为贾,这里贾人泛指一切商人。 <7>汤沐邑:以邑之收入为汤沐之资,称为汤沐邑。就是奉邑。 <8>中都官:《索隐》说:“中都犹都内也,皆天子之仓府”中都官就是都城中的官员。
至孝文时,荚钱益多,轻,乃更铸四铢钱,其文为“半两”令民纵得自铸钱。故吴,诸侯也,以即山铸钱,富埒天子,其后卒以叛逆<1>。邓通,大夫也,以铸钱财过王者。故吴、邓氏钱布天下,而铸钱之
生焉。
匈奴数侵盗北边,屯戍者多,边粟不足给食当食者<2>。于是募民能输及转粟于边者拜爵,爵得至大庶长<3>。
孝景时,上郡以西旱,亦复修卖爵令,而
其价以招民;及徒复作<4>,得输粟县官以除罪。益造苑马以广用,而宫室列观舆马益增修矣。
至今上即位数岁,汉兴七十余年之间,国家无事,非遇水旱之灾,民则人给家足,都鄙廪庾皆满<5>,而府库余货财。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6>,充溢
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众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而乘字牝者傧而不得聚会<7>。守闾阎者食梁
<8>,为吏者长子孙<9>,居官者以为姓号。故人人自爱而重犯法,先行义而后绌
辱焉<10>。当此之时,网疏而民富,役财骄溢,或至兼并豪
之徒,以武断于乡曲<11>。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争于奢侈,室庐舆服僭于上,无限度。物盛而衰,固其变也。
〔注释〕
<1>事在汉景帝三年(前154)。吴王刘濞以鄣郡铜山铸钱,以海水煮盐,国用富饶。孝景帝即位,用
晁错谋削诸侯,刘濞伙同济南、菑川、胶西、胶东、楚、赵等国诸侯王,以诛晁错、清君侧为名,起兵叛
,史称七国之
。参见《史记·吴王濞列传》。 <2>给食(sì,饲):供养。食,通“饲” <3>大庶长:汉旧二十等爵位制中的第十八等。 <4>徒复作:大意是指:犯徒刑的罪人遇赦令得免罪,若再犯罪,不自徒刑以上加等,而是与平民百姓一样从初犯论罪等,罪轻者只为官服役,称为徒复作。直译为:“徒罪赦免后重为官作的人” <5>都鄙:旧注公卿大夫的采邑,诸王子弟的食邑称为都鄙。如《周礼·大宰》“以入则治都鄙”郑注、《周礼·大司徒》“辨其邦国都鄙之数”贾公彦疏等。此处从文意考虑,似应将都与鄙离析开来分别解释,即“都城以至边鄙地区”泛言一切地方。 廪庾;仓库。廪,指仓廪,积粮之所。庾是指
天的仓库。《诗经·小雅·楚茨》:“我庾维亿”
注:“
积曰庾”又《史记·文帝纪》“发仓庾”《集解》引胡公说:“在邑曰仓,在野曰庾” <6>太仓:犹言大仓。天子、诸侯王国都中的大粮仓都有称太仓者。如《越绝书》周武王“发太仓之粟”;汉淳于意为齐国太仓令等。 <7>字牝:年轻的母马。旧注“字”通“牸”字牝即母马。按:“马”是由上下文意而得,不是“字牝”一词的本意。就本意而言“牸”义为雌,牝亦为雌,单言牸或单言牝,意思已很明白,如《封禅书》所说“畜牸马”《说苑》所说“畜牸牛”等。何须字牝二字连言?所以可另作新解:“字”同子,作怀孕、生养解释。如《易经·屯》:“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虞翻注:“字,妊娠也”又
王充《论衡·气寿》:“字
极数”字同孳,字
就是生养和哺
的意思。怀孕、生养可引伸为有怀孕生养能力。字牝就可以解释为有怀孕、生养能力的母马,就是年轻的、有发情期的母马。若是一匹老母马,虽在父马之间,不见得会像《集解》所说:“则相踶齧” 傧(bìn,殡)通“摈”排斥。 <8>闾阎:按《周礼·州长》注二十五家为闾;阎,《玉篇》释为巷,闾阎泛指里巷。 <9>《集解》引如淳语解释说:“时无事,吏不数转,至于子孙长大而不转职任” <10>《汉书·食货志》
颜师古注说:“以行谊(义)为先,以媿辱相黜也” <11>《索隐》说:“谓乡曲豪富无官位,而以威势主断曲直”乡曲,乡里。曲是曲折委细的的意思,乡曲即指乡中的里闾街巷等细微偏陋处等。
自是以后,严助、朱买臣等招来东瓯,事两越,江淮之间萧然烦费矣<1>。唐蒙、司马相如开路西南夷<2>,凿山通道千余里,以广巴蜀,巴蜀之民罢焉。彭吴贾灭朝鲜<3>,置沧海之郡,则燕齐之间靡然发动。及王恢设谋马邑<4>,匈奴绝和亲,侵扰北边,兵连而不解,天下苦其劳,而干戈
滋。行者赍,居者送,中外
扰而相奉,百姓抏弊以巧法<5>,财赂衰秏而不赡。入物者补官,出货者除罪,选举陵迟,廉
相冒,武力进用,法严令具。兴利之臣自此始也。
其后汉将岁以数万骑出击胡,及车骑将军卫青取匈奴河南地,筑朔方<6>。当是时,汉通西南夷道,作者数万人,千里负担馈粮,率十余钟致一石<7>,散币于邛僰以集之。数岁道不通,蛮夷因以数攻,吏发兵诛之。悉巴蜀租赋不足以更之,乃募豪民田南夷,入粟县官,而内受钱于都内。东至沧海之郡<8>,人徒之费拟于南夷。又兴十万余人筑卫朔方,转漕甚辽远,自山东咸被其劳,费数十百巨万,府库益虚。乃募民能入奴婢得以终身复<9>,为郎增秩,乃入羊为郎,始于此。
其后四年,而汉遣大将将六将军,军十余万,击右贤王<10>,获首虏万五千级<11>。明年,大将军将六将军仍再出击胡,得首虏万九千级。捕斩首虏之士受赐黄金二十余万斤,虏数万人皆得厚赏,衣食仰给县官,而汉军之士马死者十余万,兵甲之财转漕之费不与焉。于是大农陈藏钱经秏,赋税既竭,犹不足以奉战士。不司言:“天子曰‘朕闻五帝之教不相复而治,禹汤之法不同道而王,所由殊路,而建德一也。北边未安,朕甚悼之。
者,大将军攻匈奴,斩首虏万九千级,留蹛无所食<12>。议令民得买爵及赎
锢免减罪<13>’。请置赏官,命曰武功爵。级十七万,凡值三十余万金<14>。诸买武功爵官首者试补吏<15>,先除<16>;千夫如五大夫<17>;其有罪又减两等;爵得至乐卿<18>,以显军功。”军功多用越等,大者封侯卿大夫,小者郎吏。吏道杂而多端,则官职秏废<19>。
〔注释〕
<1>事见《史记·南越列传》、《史记·东越列传》以及《汉书》卷64严、朱二人传记。自建元六年(前135)对闽越(东越)用兵,元鼎五年(前112)对南越用兵,元鼎六年在南越设南海、苍梧等九郡。当年又对东越用兵,元封元年(前110)东越降。两越战事前后二十余年。 <2>参见《史记·西南夷列传》。唐蒙通西南夷始于元光五年(前130),到元封二年(前109)定西南夷,置武都、牂柯、越巂等八郡,亦历二十余年。 <3>彭吴:《索隐》说是“人姓名”贾:不知所指。《汉书·食货志》全句作:“彭吴穿秽貊、朝鲜”故王念孙以为贾为“穿”字之讹,
钱大昕以为灭(秽)字之讹。置沦海郡事在元朔之年(前128);灭朝鲜事在元封三年(前108),所置郡为真番、临屯、乐
、玄菟四郡,不是沦海郡;而且灭朝鲜的是左将军荀彘,不是彭吴。所以《平准书》中这句话肯定有误,当从《汉书·食货志》立解。 <4>事在元光二年(前133)。参见《史记·匈奴列传》。马邑人聂壹谎说出卖马邑与单于,单于率十万骑入汉
,汉伏兵三十万以待单于。事
,单于领兵走。汉武帝因功不成,治始设此谋的人王诙罪。从此以后,汉与匈奴绝和亲,战争不断。 <5>抏弊(wán,完bì,闭):《索隐》说:“秏者,秏也,消抏之名”将抏弊释为消耗而弊,因译为贫弊。巧法:《索隐》释为“巧抵之法”即以轻抵重,犯重罪而轻抵于法,巧乘刑法之隙的意思。 按:抏作耗解,而耗弊者实难以巧法,似乎欠妥。可另立新解:抏同玩。如《史记·扁鹊列传》“案抏(或作抏)毒熨”《索隐》释为“按摩而玩
身体使调也”如此抏弊即玩弊,就是作弊。与下文“巧法”二字就相得而彰也。 <6>事在元朔二年(前127),武帝用主父偃谋立朔方郡,使苏建率十余万众筑朔方城。 <7>钟:古量单位,每钟为六石四斗。 <8>建沧海郡见《汉书·武帝纪》“元朔元年”纪事,《通鉴》卷18等。 <9>复:免除徭役。 <10>事在元朔五年(前124),车骑将军卫青率六将军击匈奴右贤王。大将军为岸头侯张次公,骑将军公孙驾,大行李息,游击将军苏建,轻车将军李蔡,强弩将军李沮。此时卫青为车骑将军,故只称“大将”击败右贤王后,汉武帝遣使者持大将军印于军中拜卫青为大将军。所以下文述第二年率六将军出击匈奴,已说卫青是“大将军”不再说是“大将” <11>首虏:敌首级和俘虏合称为首虏。《匈奴列传》记此事为“众男女万五千余人”盖此次卫青出兵,夜突然围右贤王,右贤王惊惶而逃,没有正面
战,所以杀伤少而俘虏多。 <12>留蹛(chì,滞)无所食:意谓富人屯积财物,贫者无所食。蹛,同“滞” <13>赎
锢免减罪:出赎金以求解除
锢或减罪、免罪。
锢,刑名。胡三省释为“重系也”即关押的重罪犯。 <14>《汉书·食货志》注此条说:“臣瓒曰:‘《茂陵中书》有武功爵,一级曰造士,二级曰闲舆卫,三级曰良士,四级曰元戎士,五级曰官首,六级曰秉铎,七级曰千夫,八级曰乐卿,九级曰执戎,十级曰政戾庶长,十一级曰军卫’。”颜师古因而说:“此下云级十七万,凡值三十余万金,今瓒所引《茂陵中书》止于十一级,则计数不足,与本文乖矣”他认为武功爵不止十一级。《索隐》又引顾氏的话说:“初一级十七万,自此以上每级加二万,至十一级,合成三十七万也。”则“三十余万金”是第十一等爵的价格。此外还有多种解释,如《通鉴》引刘攽的话说:“级十七万”一语中七是一的误文,万当衍。是说十一级,共值30余万金,每级之价,文中不具。
·中井积德认为:每级十七万钱合十七级,时卫青出
获首虏万九千级,合32。3万金。则文中“三十余万金”不是言十一等总价数,而是当时卖爵所得总金数等等。按以上各说都是敷会,就文意而论,是每级十七万钱,总价三十余万金,其中级数、金价、每级差价等数、文中不具,所以无法计算,不必强解,附之阙如可也。 <15>官首:是武功爵中第五等爵名。全句可释为:买武功爵到第五等官首时,可通过测试,补为吏额,且优先除授。 <16>除:授职。 <17>《索隐》说:“千夫,武功爵第七;五大夫,二十爵第九也。言千夫爵秩比于五大夫二十爵第九。”二十等爵是汉代原来爵位的等级,武功爵是为奖励军功增爵,二者相比,则千夫相当于五大夫。 <18>乐卿:《汉书·食货志》颜师古注说:“乐卿者,武功爵第八等也,言买爵唯得至第八也。”而《集解》引《汉书音义》说:“十爵左庶长以上至十八爵为大庶长也,名乐卿。乐卿者,朝位从九卿,加‘乐’者,别正卿。”如此说,汉代九卿除正九卿、列九卿,又有乐九卿。前注引《茂陵中书》载武功爵十一等必有错漏。 <19>秏废:秏是贬值的意思。如今官既可买得,也不为人所贵重了;废指废职,官多必不得其职,故称为废。
自公孙弘以《
秋》之义绳臣下取汉相<1>,张汤用峻文决理为廷尉<2>,于是见知之法生<3>,而废格沮诽穷治之狱用矣<4>。其明年,淮南、衡山、江都王谋反迹见,而公卿寻端治之,竟其
与<5>,而坐死者数万人<6>,长吏益惨急而法令明察。
当是之时,招尊方正贤良文学之士,或至公卿大夫。公孙弘以汉相,布被,食不重味,为天下先。然无益于俗,稍骛于功利矣。
其明年,骠骑仍再出击胡<7>,获首四万。其秋,浑
王率数万之众来降,于是汉发车二万乘
之。既至,受赏,赐及有功之士。是岁费凡百余巨万。
〔注释〕
<1>《
秋》之义:《
秋》是经
孔子删定的鲁国史书,充分体现了孔子的政治思想,所谓《
秋》之义,指此而言。学者有不同说法,见仁见智而已,大要不离于“尊周明法”“劝善惩恶”八字
义。 <2>峻文决理:“以严峻苛刻的文法决断处理事宜 。 <3>见知之法:《集解》引张晏语解释说:“吏见知不举劾为故纵” <4>废格沮诽穷治之狱:《索隐》解释说:“废格天子之命而不行,及沮(jǔ,举)败诽谤之者,皆被穷治”废格:停止,搁置;穷治,彻底查办。 <5>穷尽其
羽。 <6>坐死者:坐罪(抵罪)而致死的人。 <7>骠骑:此处指骠骑将军霍去病。
初,先是往十余岁河决观,梁楚之地固已数困,而缘河之郡堤
河<1>,辄决坏,费不可胜计。其后番系
省厎柱之漕<2>,穿汾、河渠以为溉田,作者数万人;郑当时为渭漕渠回远,凿直渠自长安至华
,作者数万人;朔方亦穿渠,作者数万人;各历二三期<3>,功未就,费亦各巨万十数。
天子为伐胡,盛养马,马之来食长安者数万匹,卒牵掌者关中不足<4>,乃调旁近郡。而胡降者皆衣食县官,县官不给,天子乃损膳,解乘舆驷,出御府
藏以赡之。
其明年,山东被水灾,民多饥乏,于是天子遣使者虚郡国仓以振贫民<5>。犹不足,又募豪富人相贷假。尚不能相救,乃徙贫民于关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七十余万口,衣食皆仰给县官。数岁,假予产业,使者分部护之,冠盖相望<6>。其费以亿计,不可胜数。于是县官大空。
而富商大贾或蹛财贫<7>,转毂百数<8>,废居居邑<9>,封君皆低首仰给。冶铸煮盐,财或累万金,而不佐国家之急,黎民重困。于是天子与公卿议,更钱造币以赡用,而摧浮
并兼之徒。是时
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银锡。自孝文更造四铢钱,至是岁四十余年,从建元以来,用少,县官往往即多铜山而铸钱,民亦间盗钱,不可胜数。钱益多而轻,物益少则贵。有司言曰:“古者皮币,诸侯以聘享<10>。金有三等,黄金为上,白金为中<11>,赤金为下<12>。今半两钱法重四铢,而
或盗摩钱里取鋊<13>,钱益轻薄而物贵,则远方用币烦费不省。”乃以白鹿皮方尺,缘以藻缋<14>,为皮币,值四十万。王侯宗室朝觐聘享<15>,必以皮币荐璧<16>,然后得行。
〔注释〕
<1>堤
河:筑堤
河。下文“辄决坏”与此相对,即所
水口复决,所筑堤复坏。 <2>厎柱:即砥柱。厎通砥。参见《史记·河渠书》。 <3>期:(jī,基):一周年。 <4>卒牵掌者:士兵中掌管马匹的人,即马夫。《汉书·食货志》无“牵”字。 <5>仓:仓为仓库;,胡三省注:“刍藁之藏也”即藏柴草者为。 <6>冠与车盖相望,言部护移民的使者不绝于路。 <7>蹛:《集解》引《汉书音义》说:“蹛,停也。一曰贮也。” <8>即驱车百余辆。毂,车轮毂,引伸为车。古代车为木轮,由三大部分组成:触地的圆周名为牙,或谓之网;中心部分名毂;牙、毂之间为辐。参见《周礼·轮人》。 <9>屯积居奇的意思。废居,《集解》引徐广语说:“贮畜之名也,有所废,有所畜,言其乘时
利也”;居邑,《集解》引如淳语说:“居
物于邑中,以待贵也” <10>聘享:聘问与贡享。聘,《
秋公羊传·隐11》说“大夫来曰聘”即诸侯派遣大夫到王或其他诸侯那里去,与之通音问,结友好,都称为聘:享,《礼记·曲礼下》说:“五官致贡曰享”郑玄解释说:“贡,功也;享,献也。致其岁终之功于王,谓之献也。” <11>白金:指银。 <12>赤金:铜。《集解》引《汉书音义》说:“白金,银也。赤金,丹
铜也”丹
在陕西宜川县西,《水经注》说:俗谓之丹
城,城之下,犹有遗铜。又《本草纲目》说:“《宝藏论》云:赤金十一种:丹
铜、武昌白慢铜”等(略)。又说:红铜,一名赤金。红铜就是钝铜,所以赤金就是指纯铜。丹
铜当是丹
城所产的纯铜。 <13>鋊(
,浴):《集解》引徐广语说:“音容”又引吕静说:“冶法器谓之鋊”这是把鋊解释成了“镕”误。《汉书·食货志》臣瓒引《说文》注说:“鋊,铜屑也。如淳解释全句说:“钱一面有文,一面幕,幕为质。民盗摩漫面而取其鋊,以更铸作钱也。”此为正解。 <14>意思是以绣文为饰。缘,缘饰;藻,古人以水草有文者为藻(参见《尚书·益稷》孔传),借以喻文、文采。如闲藻、藻井等都有此意。同样,藻缋就是缋之有文者;缋(huì,绘),颜师古注:“绣也,绘五彩而为之。”《周礼·画缋》说:“五彩备谓之绣”缋既释为绣,就可以释缋为五采花纹。 <15>朝觐:君臣相见礼仪中的一种。《礼记·曲礼下》说:“天子当依(按:置于户牖之间的屏风称为依,或作衣、扆等)而立,诸侯北面见天子,曰觐;天子当宁(按:宁读为伫。门屏之间为宁)而立,诸公东面,诸侯西面,曰朝”与本段注 <10>相参可知朝觐聘享都是下对上的礼仪:公侯列两厢见天子为朝北面见天子为觐;遣大夫见天子(或其他诸侯)为聘;臣贡物与天子为享。 <16>荐璧:铺垫在璧之下,作为璧之荐。《说文》:“荐,荐席也”即荐,原意是一种草席。又荐释为进,亦通。
又造银锡为白金。以为天用莫如龙<1>,地用莫如马,人用莫如
,故白金三品:其一曰重八两,圜之,其文龙,名曰“白选”直三千;二曰以重差小<2>,方之,其文马,直五百;三曰复小,椭之,其文
,直三百。令县官销半两钱,更铸三铢钱,文如其重。盗铸诸金钱罪皆死,而吏民之盗铸白金者不可胜数。
于是东郭咸
、孔仅为大农丞,领盐铁事;桑弘羊以计算用事,侍中。咸
,齐之大煮盐,孔仅,南
大冶,皆致生累千金,故郑当时进言之。弘羊,雒
贾人子,以心计,年十三侍中。故三人言利事析秋毫矣<3>。
法既益严,吏多废免。兵革数动,民多买复及五大夫<4>,征发之士益鲜。于是除千夫五大夫为吏<5>,不
者出马;故吏皆(通)适令伐棘上林<6>,作昆明池<7>。
其明年,大将军、骠骑大出击胡<8>,得首虏八九万级,赏赐五十万金,汉军马死者十余万匹,转漕车甲之费不与焉。是时财匮,战士颇不得禄矣。
有司言三铢钱轻,易
诈,乃更请诸郡国铸五铢钱,周郭其下<9>,令不可磨取鋊焉。
大农上盐铁丞孔仅、咸
言:“山海,天地之藏也,皆宜属少府<10>,陛下不私,以属大农佐赋。愿募民自给费,因官器作煮盐,官与牢盆<11>。浮食奇民擅管山海之货<12>,以至富羡<13>,役利细民。其沮事之议,不可胜听。敢私铸铁器煮盐者,钛左趾<14>,没入其器物。郡不出铁者,置小铁官<15>,便属在所县。”使孔仅、东郭咸
乘传举行天下盐铁<16>,作官府,除故盐铁家富者为吏。吏道益杂,不选,而多贾人矣。
〔注释〕
<1>《索隐》解释说“《易》云行天莫如龙”按:于下句“地用莫如马”又释为“行地莫如马”然而于第三句“人用莫如
”就不能照此式解释下去了。三句文式相同,解释格式也应相同。为使三句都能通达,另立新释:“天用莫如龙”者,就是“天的用物(古人以为天地都是有意志的)以龙最重要(龙可代天行云行雨)”以下“地用”、“ 人用”句如式解释。 <2>以重差小:按重量比较略小。差,略。 <3>利事:财利之事。 析秋毫:辨析秋毫。秋毫,秋日鸟兽身上新生的毫
。极言其细微。 <4>买复:以钱物买得免除役赋的权利。复,复其身。指解除其身所受役赋的负担。 五大夫:汉代二十等爵中的第九等。由于百姓多买复其身,政府不断提高纳税服役者的身分等级,如今已提高到五大夫一级,百姓若想免除赋役,必须买得五大夫以上爵位才有可能。 <5>吏:吏胥,职役。公门中负责文书、档案、抄写、计算等杂事务的人员。 <6>適(zhé,折):通谪。贬谪。因罪降职。 上林:上林苑,汉代
苑,址在今陕西西安以西到周至、户县间,始建于秦,汉代重修而成,为皇帝
猎所。 <7>昆明池:汉武帝
讨昆明,以昆明有滇池方三百里,于是作昆明池以习水战。胡三省说:“昆明池在长安西南,周回四十里。《三辅旧事》,昆明池盖地三百二十顷” <8>事在元狩四年(前119),大将军卫青军至窴颜山(一作窴颜山,在今外蒙境内,为杭爱山南向支脉)赵信城,焚其城而归;骠骑将军霍去病率军出代、右北平以北二千余里,封狼居胥山(一名狼山,在今内蒙古五原县西北,黄河北岸,
山支脉),禅于姑衍,兵至瀚海(苏联境内贝加尔湖)而还。 <9>在钱背面,将周围加厚为郭,钱无郭不行,则难以”磨取其鋊”了。 <10>《索隐》解释说:“天子私所给赐经用也,公用属大司农也。” <11>牢盆:《汉书·食货志》颜师古注:“苏林曰:牢,价直也。今世人言顾手牢。”又引如淳说:“牢,廪食也。古者名廪为牢。盆,煮盐盆也”以文意审之,如淳说为是。 <12>浮食:游
而食,指不附着于土地的无
之民,如商人,城市贫民等。 奇民:奇零之民,指在户籍之外的百姓。擅管:指独自据有。 <13>富羡:富而有余。羡亦羡,剩余为羡。《索隐》读为yǎn,衍。解释说:“羡,饶也,与衍同义” <14>釱(dì,弟):韦昭曰:“釱,以铁为之,著左趾以代刖也。”按:釱字《唐韵》读涕,而宋元韵书如《广韵》、《集韵》、《韵会》等读弟,又读大、太等。解释是如镣铐之类,古称为钳(在颈为钳,在足为釱),有的说釱是加于足,有的说是加于趾。从《史记》此句意思看是不仅仅加于趾为釱。似乎可加于足上的任何部位。 <15>出铁之郡所置铁官属大农,不出铁者置小铁官,职铸废铁(《集解》说是“故铁”),属所在县。 <16>乘传:乘坐传舍的车子。 举行:颜师古注说:“举,皆也,普天之下皆行之也”
商贾以币之变,多积货逐利。于是公卿言:“郡国颇被灾害,贫民无产业者,募徙广饶之地。陛下损膳省用<1>,出
钱以振元元<2>,宽贷赋,而民不齐出于南亩<3>,商贾滋众。贫者畜积无有,皆仰给县官。异时算轺车贾人缗钱皆有差<4>,请逄如故。诸贾人末作贳贷卖买<5>,居邑稽诸物,及商以取利者,虽无市籍<6>,各以其物自占<7>,率缗钱二千而一算<8>。诸作有租及铸,率缗钱四千一算。非吏比者三老、北边骑士,轺车以一算;商贾人轺车二算;船五丈以上一算。匿不自占,占不悉,戍边一岁,没入缗钱。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9>。贾人有市籍者,及其家属,皆无得籍名田<10>,以便农。敢犯令,没入田僮<11>”
〔注释〕
<1>陛下:对天子敬称。陛,即阶。不敢直呼天子,转呼其堂阶下的职事人,故称陛下。 <2>
钱:
中(宫
之中)所藏之钱。 振:同赈。赈济。 元元:百姓。《史记·文帝纪》“以全天下元元之民”《索隐》解释说:“…高
注云:‘元元,善也’。又按:姚察云‘古者谓人云善,言善人也。因善为元,故云黎元。其言元元者,非一人也”顾野王又云‘元元犹喁喁,可怜爱貌’。未安其说,聊记异也。”按,因所释为“元元之民”故元元释为善、为喁喁,均通。此句中只有元元二字,以上二义均不能通。元只能以其中所说黎元之元解释为民字,元元犹言众民,即百姓。至于黎之元元为何释为民,可以高、姚二氏的话解释。 <3>南亩:泛指农田。 <4>轺(yáo,摇)车:《索隐》解释说:“《说文》云:‘轺,小车也。’《傅子》云:‘汉代
乘轺,今则贵之。’言算轺车者,有轺车使出税一算二算也。” 缗钱:钱以千文为贯,又称为缗,以缗为单位的钱称缗钱。 <5>末作:古人以农为本,商为末,商业活动为末作,如同农业活动为农作一样。此处是将末作名词化,解为末作行业中的人。 贳(shì,世)贷:借贷。 <6>市籍:集市的纳税籍赈。明代洪武年间方有户贴,也就有了户籍。在此以前的户籍都与赋税相连,纳税的税籍就是户籍,无赋税者无籍。所以,市籍实际也是市集商人的户口册。无市籍指无商税的商人。 <7>自占:自度。自度纳税等级。全句意思是,各以自己的财产,认定自己的纳税等级。 <8>率(shuài,帅)大抵,通常。缗钱二千而一算:即二千缗(二百万钱)为一算。 <9>畀(bì,闭):给予。 <10>籍名田:在文献中多数情况下解释为:把有名(即有主)之田统计入籍账。此处依文意可解释为:入名于田籍之中,即成为田主。 <11>将其种田的仆人没收入官。田僮,即田仆。为主人种田的奴仆。
天子乃思卜式之言,召拜式为中郎,爵左庶长,赐田十顷,布告天下,使明知之。
初,卜式者,河南人也,以田畜为事。亲死,式有少弟。弟壮,式
身出分,独取畜羊百余,田宅财物尽予弟。式入山牧十余岁,羊致千余头,买田宅。而其弟尽破其业,式辄复分予弟者数矣。是时汉方数使将击匈奴,卜式上书,愿输家之半县官助边。天子使使问式:“
官乎?”式曰:“臣少牧,不习仕宦,不愿也。”使问曰:“家岂有冤,
言事乎?”式曰:“臣生与人无分争。式邑人贫者贷之,不善者教顺之,所居人皆从式,式何故见冤于人!无所
言也。”使者曰:“苟如此,子何
而然?”式曰:“天子诛匈奴,愚以为贤者宜死节于边,有财者宜输委<1>,如此而匈奴可灭也。”使者具其言以入闻。天子以语丞相弘。弘曰:“此非人情。不轨之臣<2>,不可以为化而
法,愿陛下勿许。”于是上久不报式<3>,数岁,乃罢式。式归,复田牧。岁余,会军数出,浑
王等降,县官费重,仓府空。其明年,贫民大徙,皆仰给县官,无以尽赡。卜式持钱二十万予河南守,以给徙民。河南上富人助贫人者籍,天子见卜式名,识之,曰“是固前而
输其家半助边”乃赐式外繇四百人<4>。式又尽复予县官。是时富豪皆争匿财,唯式尤
输之助费。天子于是以式终长者,故尊显以风百姓<5>。
初,式不愿为郎。上曰:“吾有羊上林中,
令子牧之。”式乃拜为郎,布衣而牧羊<6>。岁余,羊肥息。上过见其羊,善之。式曰:“非独羊也,治民亦犹是也。以时起居;恶者辄斥去,毋令败群。”上以式为奇,拜为缑氏令试之,缑氏便之。迁为成皋令,将漕最<7>。上以为式朴忠,拜为齐王太傅。
而孔仅之使天下铸作器,三年中拜为大农,列于九卿<8>。而桑弘羊为大农丞,管诸会计事,稍稍置均输以通货物矣。
始令吏得入谷补官,郎至六百石。
〔注释〕
<1>输委:缴纳钱物给官府。 输,输纳;委,属、给。输纳与委钱物于人为输委,此处是给官府。 <2>不轨之臣:不遵法纪、不行正道的官员。轨:法度。《汉书·贾山传》“轨,事之大者也”师古注:“轨谓法度,故民不循法度谓之不轨。 <3>不服:指君上对上书未予答复。 <4>外繇:《集解》引《汉书音义》说:“外繇谓戍边也。一人出三百钱,谓之过更。式岁得十二万钱也。一说,在繇役之外得复除四百人”二说其实相同,天子赐给卜式的是对在外服繇役的四百人的处理权。卜式有权免除他们的繇役(“得复除四百人”)常然是有代价的,即需
纳过更钱,每人三百,共十二万钱。 <5>风:教化。 <6>(jué,决):《集解》说:“,草屝”(Fèi,费),草鞋、麻鞋都称屝。草屝单指草鞋。 <7>古时对官吏的考核方式,每隔一定时间,由主管官做出评语,好的为最,不好的为殿,一般的为中。将漕最,将为动词,本是带领的意思,可引伸为办理。全句意思是办理漕运事宜办得好,评语为最。 <8>《集解》说是在元鼎二年。元鼎二年孔仅为大农令,为正九卿,不当说“列于九卿”汉官以太常、郎中令。中大夫令、太仆、大理、大行令、宗正、大司农、少府为正九卿,大司农就是大农令。又有列于九卿者,如中尉、主爵都尉、内史等等。《史记》误。 自造白金五铢钱后五岁<1>,赦吏民之坐盗铸金钱死者数十万人<2>。其不发觉相杀者<3>,不可胜计。赦自出者百余万人<4>。然不能半自出,天下大抵无虑皆铸金钱矣。犯者众,吏不能尽诛取,于是遣博士褚大、徐偃等分曹循行郡国<5>,举兼并之徒、守、相为(吏)、[利]者<6>。而御史大夫张汤方隆贵用事,减宣、杜周等为中丞,义纵、尹齐、王温舒等用惨急刻深为九卿,而直指夏兰之属始出矣。而大农颜异诛<7>。
初,异为济南亭长,以廉直稍迁至九卿。上与张汤既造白鹿皮币。问异,异曰:“今王侯朝贺以苍璧,直数千,而其皮荐反四十万,本末不相称。”天子不说。张汤又与异有郤,及有人告异以它议。事下张汤治异。异与客语,客语初令下有不便者,异不应,微反
<8>。汤奏当异九卿见令不便,不入言而腹诽<9>,论死。自是之后,有腹诽之法(以此)[比],而公卿大夫多谄谀取容矣。
〔注释〕
<1>梁玉绳《史记志疑》说:“《汉书·武纪》元狩四年造白金,五年行五铢钱,元鼎元年赦天下,首尾才四年耳,‘五’当作‘三’。”按:自元狩四年造白金到元鼎二年首尾五年,但《通鉴》记载,元鼎二年时天下专用上林三官钱,已很少有人盗铸钱,不应该计算到这一年。梁说是。 <2>坐:获罪。 <3>意思是天子知而赦其罪者数十万人,不知而杀掉的不计其数。相杀,就是“将其杀死”
·泷川资言《史记今注考证》说:“相杀二字不可解”按《小尔雅》:“相”释为“治”“治”何事就是干“什”么、“作”什么事。如相欺、相瞒“相煎何太急?”等都是此意。相杀同样可硬译为”做了杀头这件事”若释“相”为互相,那就“不可解”了。 <4>自出:有各种解释:如清·郭嵩焘《史记扎记》释“出”为“逃亡”“自出”为“事发逃亡未抵罪者”;
·泷川资言释为:“赦自出,盖闻赦令自首也”等。按:下文是“然不能半自出”若释为“逃亡”此句中的“不能”二字便有“恨其少”的意思;若释为“自首”其中应当包括本是死罪,因出首而获赦的,这样就与前句赦死者“数十万人”有重复。注者以为可释为“自出赎金而获出罪”出罪就是免罪的意思,古代官吏治狱有失出、失入之罪,文献中屡见不鲜,与此句中的出同义。能够自出的原因必是
纳了赎金。另外,虽
了赎金,必得天子批复才能生效,对天子的批文仍称为“赦”是感激“天恩”的意思,与上句赦死亡赦义实不同。下句中“不能半自出”中的“不能”可以解释为无力出赎金,上下义均贴切。 <5>分曹:《集解》引服虔说:“分曹职案行”义仍不甚明。按:曹为政府机构名,不同机构有不同职司。汉代曹相当于隋唐以后的部。《汉书·成帝纪》“初置尚书员五人”颜师古注说:“《汉旧仪》云,尚书四人为四曹:常侍尚书主丞相御史事:二千石尚书主刺史二千石事,户曹尚书主庶人上书事,主客上书主外国事。成帝置五人,有三公曹,主断狱事。”褚大等分曹循行郡国是按照尚书四曹的不同职务巡察郡国,文中透
了褚大等虽是天子指派,实是尚书属员。 <6>兼并之徒:巨富豪强,恃权势夺人资产者。守:郡太守。 相:国相。其间原无标点,据中华书局本《通鉴》改。 <7>《汉书·食货志》此处不分段,《史记》此句入下段,今改。 <8>《汉书·食货志》颜师古注说:“盖非之。”非是难的意思。客语令不便,颜不置可否,因而客反
相讥,以其不敢直言而见责的意思。 <9>《汉书·食货志》作非,非难,不以为然。《史记》为诽,诽谤。似不同而实同,对政令的非难则被视为诽谤。腹诽,心中诽谤,未形于外。
天子既下缗钱令而尊卜式<1>,百姓终莫分财佐县官,于是(杨可)告缗钱纵矣<2>。
郡国多
铸钱,钱多轻,而公卿请令京师铸钟官赤侧<3>,一当五,赋官用非赤侧不得行。白金稍
,民不宝用,县官以令
之,无益。岁余,白金终废不行。
是岁也,张汤死而民不思。
其后二岁,赤侧钱
,民巧法用之,不便,又废。于是悉
郡国无铸铸,专令上林三官铸<4>。钱既多,而令天下非三官钱不得行,诸郡国所前铸钱皆废销之,输其铜三官。而民之铸钱益少,计其费不能相当,唯真工大
乃盗为之。
卜式相齐,而杨可告缗遍天下<5>,中家以上大抵皆遇告。杜周治之,狱少反者。乃分遣御史廷尉正监分曹往,即治郡国缗钱,得民财物以亿计,奴婢以千万数,田大县数百顷,小县百余顷,宅亦如之。于是商贾中家以上大率破,民偷甘食好衣<6>,不事畜藏之产业<7>,而县官有盐铁缗钱之故,用益饶矣。
益广关<8>,置左右辅<9>。
〔注释〕
<1>缗钱令:即算缗钱的命令。 <2>《汉书·食货志》颜师古注说:“纵,放也。放令相告言也”就是怂恿、鼓动人们告发隐瞒家产以图逃税的人。 <3>钟官赤侧:钟官所铸带有红边(赤铜所铸钱边)的钱。钟官:汉代掌管釜钟斗斛等量器的官府。余见注 <4>。 <4>上林三官:《集解》说:“《汉书·百官表》:‘水衡都尉,武帝元鼎二年初置,掌上林苑,属官有上林均输、钟官、辨铜令。’然则上林三官,其是此三令乎?” <5>《索隐》解释说:“姓杨,名可。如淳云:‘告缗者,令杨可占缗之不尽者也’。”《汉书·食货志》颜师古注说:“杨可据(告缗)令而发动之,故天下皆被害。” <6>偷:苟且。《左传·昭公十三年》:貮偷之不暇。”杜预注:“偷,苟且” <7>畜:同蓄。 <8>《集解》说:“徐广曰:‘元鼎三年(前114)丁卯岁,徙函谷关于新安东界’。”按:《汉书·武帝纪》:元鼎三年“徙函谷于新安,以故关为弘农县”颜师古注说:“应劭曰:‘时楼船将军杨仆数有大功,
为关外民,上书乞徙东关,以家财给其用度,武帝意亦好广阔,于是徙关于新安,去弘农三百里’。” <9>左右辅:指京兆尹和左冯翊,时名为左、右内史。
·泷川资言《史记会注考证》说:“《百官表》元鼎四年,更置二辅都尉、丞各一人。”按:自汉景帝二年(前155)把内史分为左右内史,与主爵中尉(中六年即前144年改为主爵都尉),共治长安京畿(今陕西中部)地区,合称三辅。武帝太初元年(前104),改右内史为京兆尹,左内史为左冯翊(píng yì,平易),主爵都尉为右扶风。主爵中尉既已于景帝时改为都尉,武帝所立二辅都尉当是指左右内史官,即太初以后的京兆尹和左冯翊官。按《汉书·地理志》京兆尹辖长安、新丰等十二县,左冯翊辖高陵、栎
等二十四县。这就是《平淮书》所说的左右辅。
初,大农管盐铁官布多<1>,置水衡,
以主盐铁。及杨可告缗钱,上林财物众,乃令水衡主上林。上林既充满,益广。是时越
与汉用船战逐,乃大修昆明池,列观环之。治楼船,高十余丈,旗帜加其上,甚壮。于是天子感之,乃作柏梁台<2>,高数十丈。宫殿之修,由此
丽。
乃分缗钱诸官,而水衡、少府、大农、太仆各置农官,往往即郡县比没入田田之<3>。其没入奴婢,分诸苑养狗马禽兽,及与诸官。诸官益杂置多<4>,徒奴婢众,而下河漕度四百万石,及官自籴乃足。
所忠言:“世家子弟富人或斗
走狗马,弋猎博戏<5>,
齐民。”乃征诸犯,令相引数千人,命曰“株送徒”入财者得补郎,郎选衰矣。
〔注释〕
<1>布:《索隐》说:“布谓泉布”就是实物货币。按《汉书·食货志下》:太公为周立九府圆法,规定使用的货币有金、钱(刀和泉)、布、帛(布帛幅二尺二寸,长四丈为匹)等。此处所说的“盐铁官布”是盐铁官所有之布,不是泉(亦有以钱为布者,见末段注),但可用于
换(民以布换盐铁),所以是实物货币。 <2>柏梁台:台名。《汉书·武帝纪》颜师古注说:“服虔曰:‘用百头梁用台,因名焉。’师古曰:‘《三辅旧事》云以香柏为之。今书字皆作柏。服说非’。” <3>比没入田:《索隐》解释为“比皆所没入之田”比,释为昔,不妥。比同庀,读pǐ,音匹。义为治理、具备等。比没入田就是整治没收入官的耕地。 <4>没入奴婢分诸苑者只“养狗马禽兽”诸官得奴婢后,使做各种劳作,即设置各种用途的奴婢,故称:“益杂置多”《集解》解释说:“如淳曰:‘水衡、少府、太仆、司农皆有农官,是为多。”多释为农官多,而不是奴婢多,与上句“各置农官”重复,而且“益”字不可解,故不取。 <5>弋:《玉篇》释为“缴
也”《周礼·夏官·司弓矢》条疏贾公彦说:“缴,则绳也”结缴于矢而
之,称为缴
。主要用以
飞鸟。 猎:捕杀禽兽的总称。 博戏:赌博游戏。如古有六博局戏。是一种以棋赌输赢的游戏。
是时山东被河灾,及岁不登数年,人或相食,方一二千里。天子怜之,诏曰:“江南火耕水耨<1>,令饥民得
就食江淮间,
留,留处。”遣使冠盖相属于道<2>,护之,下巴蜀粟以振之。
其明年,天子始巡郡国。东渡河,河东守,不意行至,不辨<3>,自杀。行西逾陇,陇西守以行往卒<4>,天子从官不得食,陇西守自杀。于是上北出萧关,从数万骑,猎新秦中,以勒边兵而归。新秦中或千里无亭徼<5>,于是诛北地太守以下,而令民得畜牧边县,官假马母,三岁而归,及息什一<6>,以除告缗,用充仞新秦中<7>。
既得宝鼎,立后土、太一祠<8>,公卿议封禅事,而天下郡国皆豫治道桥<9>,缮故宫,及当驰道县,县治官储,设供具,而望以待幸<10>。
〔注释〕
<1>火耕水耨(nòu,同鋠):《集解》释为:“应劭曰:‘烧草,下水种稻,草与稻并生,高七八寸,因悉芟去,复下水灌之,草死,独稻长,所谓火耕水耨也。”耨,锄草。 <2>冠盖相属:衣冠与车盖相连属,极言来往的频繁。 <3>胡三省解释说:“不意天子行幸至郡,供具不能备也。”辨,《通鉴》作办,是;行,释为行幸。天子车驾所至,民以为幸事,故称行幸。然而此段一连有三个行字(“行西逾陇”、“行往卒”),相参看来,释为“行在”更合适些。天子出游,车驾所处,称为行在。 <4>卒:《集解》引《汉书音义》说:“卒,仓卒也。”卒同猝。 行:行在,天子车驾。往:来往,往还。 <5>亭缴:守边兵卒。《集解》引如淳说:“徼,亦卒,求盗之属也。”又引臣瓒说:“既无亭侯,又不徼循,无卫边之备也。” <6>利息十取其一。 <7>充仞:充满。 <8>后土、太一祠:祭祠后土和太一的祠庙。后土,地神。《通鉴》载:元鼎四年下诏说:“朕亲郊,而后土无祀,则礼不答也”颜师古注说:“阙地祇之祀,不为神所答应。“地祇,即地神;太一,天神。《通鉴》元光二年载:“亳人谬忌奏祀太”颜师古注说:“太一者,天之尊神。” <9>豫:同预。 <10>盼望、并等待着天子车驾临幸(行幸)。
其明年,南越反,西羌侵边为桀<1>。于是天子为山东不赡,赦天下[囚],因南方楼船卒二十余万人击南越,数万人发三河以西骑击西羌,又数万人度河筑令居。初置张掖、酒泉郡,而上郡、朔方、西河、河西开田官<2>,斥
卒六十万人戍田之<3>。中国缮道馈粮,远者三千,近者千余里,皆仰给大农。边兵不足<4>,乃发武库工官兵器以赡之。车骑马乏绝,县官钱少,买马难得,乃著令,令封君以下至三百石以上吏,以差出牝马天下亭<5>,亭有畜牸马,岁课息<6>。
齐相卜式上书曰:“臣闻主忧臣辱。南越反,臣愿父子齐习船者往死之。”天子下诏曰:“卜式虽躬耕牧,不以为利,有余辄助县官之用,今天子不幸有急,而式奋愿父子死之,虽未战,可谓义形于内。赐爵关内侯,金六十斤,田十顷。”布告天下,天下莫应。列侯以百数,皆莫求从军击羌、越。至酎<7>,少府省金,而列侯坐酎金失侯者百余人。乃拜式为御史大夫。
式既在位,见郡国多不便县官作盐铁,铁品苦恶<8>,贾贵<9>,或强令民卖买之。而船有算,商者少,物贵,乃因孔仅言船算事。上由是不悦卜式。
汉连兵三岁,诛羌,灭南越,番禺以西至蜀南者置初郡十七,且以其故俗治,毋赋税。南
、汉中以往郡,各以地比给初郡吏卒奉食币物,传车马被具。而初郡时时小反,杀吏,汉发南方吏卒往诛之,间岁万余人,费皆仰给大农。大农以均输调盐铁助赋,故能赡之。然兵所过县,为以訾给无乏而已,不敢言擅赋法矣<10>。
〔注释〕
<1>桀:凶暴,桀骜不驯。 <2>开:开设,设置。 <3>斥
卒:《集解》说:“如淳曰:‘
候斥卒’。”就是边
负责侦候、巡逻的士卒。 戍田:戍守、耕种。 <4>兵:指兵器。 <5>亭:汉制:十里一亭,十亭一乡。 <6>岁:每年。 课:考课。就是考核、查考。息:生息、繁殖的情况。全句意思是,每年都要考察牸马繁育、生息的情况。 <7>酎:(zhòu,宙):重酿酒,即淳酒。此处指汉代尝酎之礼。《汉书·武帝纪》元鼎五年纪事:“九月,列侯坐献黄金酎祭宗庙不如法夺爵者百六人,丞相赵周下狱死。”颜师古注引如淳的话说:“《汉仪注》诸侯王岁以户口酎黄金于汉庙,皇帝临受献金,金少不如斤两,
恶,王削县,侯免国。”又“师古曰:‘酎,三重酿淳酒也’。” <8>苦:按《索隐》有两种解释:一为厌苦,百姓以其不便而厌苦。二为质量坏。均通。 <9>贾:通价。 <10>擅赋法:擅守赋税法则。全句意思是,需视所过兵卒数量多少,临时决定征收数目,不敢自专,以赋法为辞,按常例征收,不然就难以给足了。
其明年,元封元年<1>,卜式贬秩为太子太傅<2>。而桑弘羊为治粟都尉,领大农,尽代仅管天下盐铁。弘羊以诸官各自市,相与争,物故腾跃,而天下赋输或不偿其僦费<3>,乃请置大农部丞数十人,分部主郡国,各往往县置均输盐铁官,令远方各以其物贵时商贾所转贩者为赋<4>,而相灌输。置平准于京师,都受天下委输<5>。召工官治车诸器,皆仰给大农。大农之诸官尽笼天下之货物,贵即卖之,
则买之。如此富商大贾无所牟大利,则反本,而万物不得腾踊。故抑天下物,名曰“平准”天子以为然,许之。于是天子北至朔方,东到泰山,巡海上,并北边以归。所过赏赐,用帛百余万匹,钱金以巨万计<6>,皆取足大农。
弘羊又请令吏得入粟补官,及罪人赎罪。令民能入粟甘泉各有差,以复终身,不告缗。他郡各输急处,而诸农各致粟,山东漕益岁六百万石。一岁之中,太仓、甘泉仓满。边余谷诸物均输帛五百万匹<7>,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于是弘羊赐爵左庶长,黄金再百斤焉。
是岁小旱,上令官求雨。卜式言曰:“县官当食租衣税而已,今弘羊令吏坐市列肆<8>,贩物求利。亨弘羊<9>,天乃雨。”
〔注释〕
<1>公元前110年。 <2>贬秩:降职。秩,官吏的职位和品级 。 <3>僦(jiù,就)费:脚力费。《索隐》解释说:“服虔云:‘雇载云僦,言所输物不足偿其雇载之费也。”雇载就是雇人(车)运载。 <4>这句话的意思是,甲郡某物贵时,商贾常从乙郡贩某物至甲郡,那末,乙郡使以某物为赋。即各地都以本地土特产为赋。 <5>都:总共、汇聚。
曹丕《与吴质书》:“顷撰遗文,都为一集” <6>巨万:万万。《通鉴·汉纪七》胡三省注:“巨万,万万也。” <7>意思是:边境地区剩余的粮食及其他物品,由均输法折为帛合五百万匹。《汉书·食货志》无“物”字,中华书局标点本《汉书》于“谷”下有逗号。 <8>市:买卖。《尔雅·释言》:“贸、贾、市也”邢解释说:“谓市,买卖物也。”肆:陈列商品而卖之的处所称为肆。《古今注》:“肆,所以陈货鬻之物也”“坐市列肆”的意思就是坐于肆中买卖货物。言其专职于此。 <9>亨:同烹。在鼎中把人煮死。酷刑。
太史公曰:农工商
易路通,而
贝金钱刀布之币兴焉<1>。所从来久远,自高辛氏之前尚矣<2>,靡得而记云。故《书》道唐虞之际,《诗》述殷周之世,安宁则长庠序<3>,先本绌末,以礼义防于利;事变多故而亦反是。是以物盛则衰,时极而转,一质一文,终始之变也。《禹贡》九州,各因其土地所宜,人民所多少而纳职焉。汤武承弊易变<4>,使民不倦,各兢兢所以为治<5>,而稍陵迟衰微。齐桓公用管仲之谋,通轻重之权<6>,徼山海之业<7>,以朝诸侯,用区区之齐显成霸名。魏用李克,尽地力,为强君。自是之后,天下争于战国,贵诈力而
仁义,先富有而后推让。故庶人之富者或累巨万,而贫者或不厌糟糠<8>;有国强者或并群小以臣诸侯,而弱国或绝祀而灭世。以至于秦,卒并海内。虞夏之币,金为三品,或黄、或白,或赤;或钱,或布,或刀,或
贝。及至秦中,一国之币分为(三)〔二〕等:黄金以溢名<9>,为上币;铜钱识曰半两,重如其文,为下币。而珠玉、
贝、银锡之属为器饰宝藏,不为币,然各随时而轻重无常。于是外攘夷狄,内兴功业,海内之士力耕不足粮饷,女子纺绩不足衣服。古者尝竭天下之资财以奉其上,犹自以为不足也。无异故<10>,云事势之
,相
使然,曷足怪焉。
〔注释〕
<1>
、贝是以
甲、贝壳为货币;金指黄金、白银、赤铜(金三品),都是以重量为单位(或镒、或斤),不大讲究外形(虽然也铸为一定形状,只要重量不变,破坏其原形状,币值不减);钱、刀、布是形状不同的铜质(一般杂有铅、锡等杂质)货币“外圆内方”者为钱;形如刀者名刀;《索隐》引《食货志》说:“货币首长八分,足支八分”形如“”(此为方肩方足布,亦有圆肩圆足、尖肩尖足等不同形状的布),与前文“盐铁官布”中的布不同。 <2>高辛氏:即帝喾(
,库)。传说中的古帝王(五帝之一),尧的生父。 <3>长庠序:庠序之中以年长者为尊,不似庙堂之上以爵位、权势为尊,所以长庠序是时世安宁、崇尚礼让的表现。庠序,学校名。《
孟子·滕文公上》:“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庠者,养也;校者,教也;序者,
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即三代的学校都名为学,但又各有专名,曰校、曰序、曰庠。学校除了教授生徒士子之外,还是乡
集会(宴享、较
)的处所,因而有长庠序的说法。 <4>承弊易变:承接前朝的破弊局面,因而不得不变易其制度政令。 <5>兢兢:兢兢业业。谨慎小心貌。《诗·大雅·云汉》:“兢兢业业”
传:“兢兢,恐也” <6>轻重之权:量度轻重的标准,实际就是指货币的价值标准。轻重,即以轻
易重,《管子》有《轻重》七篇,论管仲在齐国造货币、通有无的方法和理论,所以轻重就是指货币;权,量物重的秤锤、砝码。引伸为标准。 <7>徼:同邀,求、取、截取。 <8>厌:通餍。
、
足。不厌糟糠就连糟糠之食也不得
足的意思。 <9>溢:通镒。 《集解》引孟康语说:“二十两为溢。” <10>没有其他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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