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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 君王的决策——母子
 爵在红毯上来来回回滚动着,过了许久方才停了下来好是李贤⾝前一尺之地。虽然杯中并未有一滴美酒,也不曾污了红毯,但这一幕却毫无疑问地在人们本就沉重的心防上又来了重重一击。谁也不知道,究竟皇帝是无意为之还是有意之举。

 此时此刻,李贤急中生智之下,三两步跨出去捡起了那金爵,笑昑昑地⾼举过头道:“⽗皇既然拂落此爵,大约是觉着往年寿筵都只用银爵,不用此九龙杯,今次实在是过于豪奢了。然则此次辽东大胜,⽗皇不世无功震慑宇內,此番寿筵正该好好庆祝!来人,注酒!”

 他一声令下,立有小內侍过来,战战兢兢地在那金爵中注満了兰陵美酒。他捧着満満当当的酒杯,缓步上得⾼台双手奉上:“谨以此酒,奉⽗皇万年!愿我煌煌大唐,光耀万邦流芳千载!”

 他的声音原本就响亮,此时完全放开,更是在整个大殿內回不已,也不知道哪个大嗓门跟着喊了一声,一时间,大殿內回响着的声音简直如同咆哮。

 “愿我煌煌大唐,光耀万邦流芳千载!”

 刚刚杯落的时候李大帝的表情显得落寞而悲,此时此刻,也不知道是赞许李贤的举动,还是最后那句话发了豪情壮志,总而言之,李治竟是稳稳当当地接过了李贤奉上的金爵美酒,双手⾼掣朝大殿群臣道:“好,就为我大唐辽东大胜,为诸臣工竭力用心,朕⼲此一爵!”

 经过这么一遭,原本就有些沉闷冷肃的气氛终于活络了过来。皇帝太子虽说⾝体看起来还没有恢复,但好歹总归是一起出现了,也让大家心头大石落地了不是?于是,宰相上官仪头一个献上了自己的祝寿赋,论文采风流词藻华丽,谁也及不上这位首席宰相。那长长一篇赋朗朗念完,顿时彩声如雷叫好不断,齐道吾皇万年。

 ‮人唐‬最爱诗赋,出口成章的何止一个两个,于是,这大殿上就成了争相炫技的舞台,弘文馆这样的文学才子汇集之地就不消说了,就是世家国公这样的⾝份。少不得也来两句凑趣。反倒是李贤觉着先前已经够打眼了,此时一心一意地和桌面上的食物作战,只留出两个耳朵倾听大殿中的动静。正当他切割一块油腻腻的鹿⾁时,忽然捕捉到了一个久违地悉声音。

 “⽗皇大寿。这诗赋上的功夫儿臣不过寻常,不敢献丑。正如先前六弟所说,大唐如今东西俱定,⽗皇虽不好奢华。却也不可薄了皇家威仪。儿臣先前得到了一块号称冰⽟的不世珍宝,虽只有手指大小,却妙在能避暑避寒,故而命⽟工雕琢⽟龙珠一颗敬献。”

 李弘这礼物不但出乎李贤意料之外。同时也让群臣都陷⼊了一瞬间的停顿。一直以来的寿筵上,李弘五次里头至少有四次是和李贤一块献宝,而且一般都是在于斗心思而不是在斗珍贵。所以每每得到李治的赞赏。这回这太子怎么忽然变子了?

 李治接过武后递来的匣子。却并没有打开,而是‮挲摩‬着上头的纹路。仿佛是在沉思什么。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不管雕琢得如何,李大帝绝对没法看不见,这打开了也是⽩搭。正当李贤抬头去看李弘,想从对方地眼神中看出点什么的时候,他上首两席中也有人有动作了。

 这嫡庶虽历来都是立太子的首选标准,但若是太子已定,其他的儿子当然就是以长幼定尊卑。因此,尽管谁都知道李贤这个雍王比素节或是上金都有分量,这座次还是只能按照长幼编排。此时,看到李贤上首地素节上金双双出列伏拜,殿中大臣都开始悄悄换眼⾊。

 “儿臣谨以南海蛟纱被一和子⺟珠一盒,为⽗皇寿!”

 “儿臣谨以龙涎香一匣,为⽗皇寿!”

 一直以来,上金和素节两个人虽说在场,却被别人如同空气一般忽视了,惟有李贤记挂着老爹的吩咐,上去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候了几句,但也不过说几句没营养的话罢了。然而,这一下两人报出了自己的寿礼,却让在座地所有⾼官显爵都吃了一惊。

 这礼物别人送就已经是名贵异常了,这两位皇子哪来的那么多钱,还有,不怕李大帝因为铺张浪费而发火么?就当从上至下都在叹息上金素节很可能马庇拍在马脚上的时候,宝座上的李治却忽然笑了。

 “好,你们难得从任上回来,这礼物朕纳了!”

 见到天子⾝边第一号大总管王福顺亲自下来收了礼物,群臣不噤面面相觑。怪事年年有,今年偏最多。先是太子

 独献寿礼,再是上金素节两个难得一见地皇子一鸣惊都是奢侈贵重的东西,难道李大帝因为连连打胜仗,也开始不再一味求简朴,而开始讲究起来了?可若是那样,他们精心准备地礼物就太寒酸了!

 人家露不露脸不关李贤地事,所以,他并没有多少患得患失地情绪——事实上,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能得的,有什么能失地。而且,不管他怎么观察,武后的脸上似乎都只有欣喜看不到霾,甚至连上金素节出列的时候,那张‮媚妩‬依旧的面孔上都没有动容,一丁点都没有!

 瞧见上金和素节两个人喜滋滋地回归座位,李贤遂⼲咳了一声,振⾐离座而起,上前笑嘻嘻地下拜道:“⽗皇,儿臣今年这头里都在外头奔波,这寿礼也没来得及预备…”

 这半截话一说,大殿里顿时安安静静,连某人筷子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不少人都懵了,这李贤往⽇都是挖空心思送寿礼,今天怎么使这么一招?前头太子和上金素节珠⽟在前,他居然敢双手一摊不送礼?

 “不过,好在儿臣家有贤,我没法做的事,她们都安排得妥贴齐全。”李贤这话音刚落,就听到一连串吁气的声音,同时也感到上头皇帝老子的旁边,四道恼怒的目光正在自个⾝上。情知自己刚刚那个大关子吓着了不少人,他这才自揭谜底。

 “她们偶尔得了一棵罕见的沉香木大材,便命能工巧匠雕琢出了一张特制的沉香木匡。沉香者,金坚⽟润,鹤骨龙筋,膏內⾜,虽不能治⽗皇风眩顽疾,却可收缓解之效。况沉香虽为佳木,但若不能为人所用,也必朽烂于林,和英才不能用于朝堂则只是庸人一个道理。”

 这年头达官贵人家里也确实有沉香木的家具,只不过佳才难寻,价比千万金。之前太宗皇帝倒是有一架沉香木匡,只不过李大帝即位之后为了表示孝心,愣是把那张用作了陪葬,于是自己也就睡的紫檀木。李贤这番话不但表明了要送的礼,还加上了一大通道理,愣是把有可能出现的豪奢两个字堵了回去,这从上到下自是莞尔。

 “罢了罢了,今⽇只论孝道,不论贵,都是一片孝心,朕收了!”

 尽管李治的话听上去有些勉強,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毫不勉強。至于坐在他⾝边的武后则依旧是刚刚那灿烂的笑容,只有发亮的眼神流露出了她心中由衷的喜悦。而同样是人们目光焦点的李弘也是満脸的赞许和惊喜,让那些想看戏的人大失所望。

 这大殿中从上到下坐着大约有两百号人,当然不可能人人上去献礼。事实上,李贤坐下之后,愣是出现了一段时间不短的真空期,直到善于转变局面的上官仪站起⾝吩咐教坊乐伎献舞,这才把气氛重新带动得活跃热闹。不得不说,在这方面的造诣,目前还没人能够比得上上官仪,就连远在辽东的刘老头也不例外。

 无数人在观察天子和太子,这一个是如今的皇帝,一个是未来的皇帝,偏偏一起就病了——对于谨慎的人来说,这叫做社稷不稳;对于野心家来说,这叫做有机可趁;而对于老成谋国者来说,准备太子之外的第二顺位接班人无疑是迫在眉睫的事。

 教坊的乐伎看多了会觉得腻味,但不知是教坊新来了哪位善于编排的角⾊,这一晚上的歌舞竟是格外精彩,博得了喝彩声无数。可渐渐的,不少人的目光被御座上李治那些诡异的动作给昅引了过去,再接下来,终于有人品味到了那僵硬动作的含义,一时间,仿佛是感染似的,一张又一张的脸化作了惨⽩,比见了鬼还吓人。

 李大帝…李大帝不会是失明了吧?

 事实证明,如果说瘟疫会以声速传染,那么流言的传播就是以光速计算的。虽然整个大殿中听不到多少议论声,但是不多时,两百号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集中到了宝座上的天子,尽管这时候李治已经重新稳稳坐在上面,没有半分失态。

 时间仿佛过去了亘古那么长,歌舞也已经全部落幕,直到这时候,李治方才用极度平淡而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朕之前风眩发作,结果引起了眼疾。本让太子监国,不巧太子也病了,朕深思之后,决定由雍王辅政,军国大事悉由天后决断。素节上金⾝体太弱,此次寿筵之后不用去封地上任,在长安赐第养病。”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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