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你应该做一言九鼎的那
李贤认真掐手指算一算,够格用这个称呼的人在大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还不算外头那些
七八糟的藩王。仅仅凭这样一句话来判断这刺客的⾝份,那简直比大海捞针好不到哪里去——还有另外一点也需要考虑到,那就是这家伙虽然吃霍怀恩喝破行踪,但究竟是来刺杀他的,还是仅仅打探消息,就目前来说还吃不准。
于是,他安慰了満脸沮丧的阿梨几句,又示意后头跟来请罪的霍怀恩不必挂怀。接下来这夜一很安静,既没有夜行人再次在头顶飞来飞去,也没有什么
七八糟的喊声呼声,总而言之,这正是酣睡好时节,无疑适合养精蓄锐。
然而,一向倒头就睡的李贤这一晚上却少有地失眠了。在这大唐混了将近二十年,他无论是⾝体还是精神都已经适应了这个年代,有⽗⺟兄弟姐妹和
子,自然不会再把自己视为一个局外人。几个兄弟之中,他和李弘素来就是不分彼此,因此躺在
上的他一直在琢磨李弘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想来想去整个人反而更烦燥了。
第二天一大早正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因此从上到下都开始准备动⾝事宜。再加上相州乃是河北大城,需要采办各种必需品,所以四处可见忙忙碌碌的人影。李贤打着呵欠无精打采地出现在院子里,结果放眼看去眼前一大片黑眼圈,还有一张张憔悴不堪的脸孔。苏毓和阿梨原本两张⽔灵灵的脸这时也是显出了几分蜡⻩。
“呵欠!”
李贤还没说话就忍不住先打了个呵欠,结果这声音一瞬间感染了一大片,众人接二连三呵欠声不断,就只见眼睛旁边全都是忍耐不住的泪珠。到最后,还是李敬业没好气地劲使
了
眼睛。一口喝道:“都打住,再这么呵欠连天下去,今天就甭想上路了!”
看这光景李贤就知道昨晚铁定所有人都没睡好觉,只不过没想到一向没心事的程伯虎和生
木讷的薛丁山也是如此。附和着李敬业地话点了点头,他就吩咐大家各自去收拾准备,等到人四下散去的时候,他忽然看见李绩慢悠悠走了进来,赶紧上去准备搀扶一把。
“去,我还没老到连路都走不动!”李绩一把打开了李贤的手,竟是稳稳当当负手站在那里。精神头显得很健旺“过了相州就要进⼊河东道境內,先前走得太慢,如今需得加快速度,否则到长安指不定就得过六月了!”
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照这样的行进速度却很有可能。可李贤瞧着李绩那模样,却半晌没法开口答应。长安城那边确实是风波迭起,可李绩现如今的病也同样难说得很,这要是为了赶路把李绩的⾝体给拖垮了,难道就说得过去?
“师傅。我看还是该什么速度就什么速度,用不着…”
“这事情我说了算!”李绩露出了少有的专横,狠狠瞪了李贤一眼“你和我虽是师徒。但你和陛下却是⽗子君臣,我亦是陛下的臣子,不能快马加鞭赶回去是为了避免事端,但这路上走得快些总可以吧?不要多说了。现在就传令下去!”
面对老狐狸的固执,李贤思量劝了也是⽩劝,只能勉为其难答应了。一转⾝就去找冀州捎带上的名医许汉方。言下之意不外乎是询问李绩地病情。结果。那名医开口就是一连串晦涩难懂的专业名词,他气恼劲上来登时一口打断了对方的滔滔不绝。
“我只问你路上有碍无碍。别和我尽说那些虚的!”
这下许汉方为难了,说没事吧,万一有事他就是天大的罪过;可要说有事吧,万一李绩底子好熬过去了呢?于是,在李贤炯炯目光下,他只得含糊其辞地说:“殿下,这李司空的病,在路上想必是无碍的。”
这话让李贤放下了一大半的心,一下子也没考虑这路上颠簸很是考验人,转⾝就去安排李绩的座车了。到了离开相州的时候,照样是刺史带人送出了好几里地,而临分别地时候,李贤又把刺史拉到了一边,吩咐昨夜刺杀的事情就算完了,不用再追查不休。面对这样合理的要求,那刺史自然是心领神会地答应了下来。
由于李绩吩咐提速,上下人等自不敢怠慢,接下来这一路上过了潞州境內,又经晋州而蒲州,速度比先前何止快了一倍。眼看着李绩精神渐渐有些不济,李贤便劝说再慢些,岂料这话还没出口就被李绩赶了回去,于是只能寄
尽快赶回长安。
所有人的心思都在李绩⾝上,至于原本该充当悲剧
主角地⾼蔵和太子⾼德武自然没多少人放在心上,这防备一疏松,他们之间的窃窃私语自然不少,最后,某张小纸条就辗转到了⾼蔵手中。当夜,这曾经⾼句丽的王和储君嘀嘀咕咕,夜一没睡。
⾜⾜用了二十多天,浩浩
数百人终于抵达了雍州地界,碰到了奉命前来
接的人马。李贤望见那
悉得不能再
悉地人影,笑昑昑地策马上去,发现那位被评为当世风仪第一的上官老宰相人瘦了憔悴了,就是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
“上官相公,此番怎么劳你来
接?”
“雍王和司空在辽东大胜,甚至活擒⾼句丽王族等一众人等,泉男生泉献诚⽗子回朝之后长安人尽皆知,我来接一接也是应当的。”老上官地话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听,只不过配合他那笑得勉強地脸,着实显不出那什么诚意来。他仿佛是察觉到了自己这脸⾊有问题,连忙补救道“这几⽇政事堂忙得不可开
,我实在是…”
“上官相公⽇理万机,这客气话就不要说了,你和我还用得着那么生分么?”李贤不等老上官解释完,就笑眯眯地打断了他地话,顺便挤挤眼睛问道“小婉儿可好?”
不提孙女,上官仪倒还心情好些,这一提上官婉儿,老头儿顿时満腹火气,不由自主地就抱怨了起来:“这婉儿人越大,主意竟是也大了起来,前几天竟是给她姑姑出了一堆馊主意,我简直要被这小丫头气死了!”
他说着说着便忘了正事,渐渐地吹胡子瞪眼了起来,忽然瞥见李贤嘴角含笑,他猛地眼前一亮:“雍王,你可是小婉儿的师傅,得空了得好好替我教育一下这丫头!书读了那么多却没学到一丁点淑女风范,反倒是古怪主意一大堆,气死我了!”
“这事情我自当效劳!”
李贤似笑非笑地打了个躬,算是答应了。接下来,上官仪就去和李绩打了招呼,亲切慰问了凯旋地大唐精兵——其实多半就是李贤的亲兵团——紧跟着再去对⾼句丽王族晓谕了大唐仁德等等政策,总而言之一句话,宰相该⼲的上官仪都⼲了,宰相不该⼲的上官仪一件都没⼲,时人所称的“名士”风范显露无遗。
大唐尚武尚骑,这年头宰相外出也常常是骑马,上官仪虽然是标准文人,但骑术也并不比李贤逊⾊,这一路上和李贤并肩而骑,开始还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但渐渐地找回了当初和李贤在家里喝酒的感觉,也就开始没了那么多忌讳,反正四周的都是两人心腹当中的心腹。
“天后执政,朝臣们已经几乎有两个月不曾见到陛下,不少人都忧心忡忡。”打开了话匣子,上官仪这话头就堵不住了“倘若太子在也就罢了,偏偏太子也病了,东宮闭门不见外人,甚至连太子妃都不曾出来接见命妇,外头的流言已经是络绎不绝,还有人在暗地传说陛下和太子已经被天后毒杀。”
这话蔵在上官仪心里一直没敢说,就连郝处俊想要叩请命都被他死死拦了下来,如今却在李贤面前抖了个⼲净,甚至连毒杀两个字的忌讳也顾不得了。这憋了许久的郁闷一旦抒发出来,他就感到畅快了许多,也没指望李贤能给什么建设
建议。
“那什么都是街头巷尾的传言,不⾜为信!”虽说李贤心目中的老妈也是一个百变形象,但从眼下的情形来看,他还是不怎么相信那些道听途说。但是,对于蓬莱殿和东宮的情形,要说他真的不担心那却是不可能的。要知道,以往但凡有什么事情,武后总不会忘了知会他一声,这次却没有半点风声,不得不令他心情沉重。
“事情绝不会空⽳来风,天后一直不肯让群臣⼊见陛下和太子,这实在是太荒谬太蹊跷了。”上官仪忍不住又抱怨了一句,忽然扭头认认真真地看着李贤,最后才迸出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雍王,太子之下便以你最尊,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你就应该做外朝一言九鼎的那个人。”
一言九鼎?李贤闻言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他从来都认为天塌了有⾼的人顶着,如今自己成了⾼的那个人,试问他如何⾼兴得起来?长安在望的当口,他只觉得头越来越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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