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送行岂能无酒无诗,
骊山要带多少人?
虽说太子监国,连带着一⼲大臣得留下一多半,但最后随员清点下来,依旧有四百余人。这还都是勋贵大臣等等,不包括随驾的扈从侍女。而李贤掰着手指头一算,算上李敬业四人,外加随从宮女等等,武德殿的宮人竟是要带出去一多半。至于谁去谁不去,他就当起了撒手掌柜,全部
给了阿萝去分配。
这一次获准伴驾的还有金仁问金明嘉等新罗人,当然,钦陵那一批吐蕃使臣也在同行之列。前者是大唐在海东的最大盟友,后者则是大唐在西部最需注意的外藩,方才得到了这额外的恩宠。对于这些,李贤只是听过就当了耳旁风,却为无缘同行的李弘惋惜不已。
李弘看着一脸郁闷的李贤和李显,不噤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泡温汤哪里比得上家国大事,⽗皇既然
待了下来,我自然不能懈怠,有你们两个代我侍奉也就够了。对了,我那口长汤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对⽗皇⺟后…”
见旁边的李显喜出望外地想要答应,李贤立刻在他脑袋上重重拍了一巴掌,旋即一口回绝道:“五哥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事情做不得,要是让外人知道还了得?骊山上温泉多了,不少那一处,七弟你说对不对?”他一边说一边在李显的胳膊上掐了一记。好在李显虽说贪玩,却还不傻,连忙小
啄米地点了点头。
兄弟闲话了一阵,见李弘面有倦⾊,李贤便拖着李显出了东宮。才一出奉义门,李显便长长嘘了一口气,没好气地埋怨道:“六哥,你也太正经了,五哥都开口的事有什么关系!”
对于这个常常犹如跟庇虫一样的弟弟,李贤着实很是无奈,可要是真的解释起来未免又是长篇大论。眼珠子一转,他便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当下便笑咪咪地道:“七弟,你若是想洗五哥那个太子长汤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你愿意让于志宁于大人当你的师傅…”
“免了免了!”
和李贤一样,李显也是谈于⾊变,当下连连摆手,立刻把刚刚那个念头抛在了脑后,很快便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开玩笑,他还想多玩两年呢,绝不想被于老头拘住!
见李显溜走,李贤顿时深深叹了一口气——今儿个于老头还要来上战国策,这是逃都逃不掉的。好在他不用受到四书五经的轮流轰炸,诸如战国策和吕氏舂秋这一类的书还是很有看头的,只不过这似乎并非于志宁的专攻方向,会选择这个作为课目倒是很有些奇怪。
对于他来说,一动不动地坐上两个时辰虽然很难熬,但怎么也好过让于老头耳提面命唠唠叨叨好几天,因此,他在人前从来都是一副好生学的模样。好容易用完美的表现恭送了于老于,他自然是立刻故态复萌,懒洋洋地伸了个懒
时,却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李敬业四个大活人居然不见了!
他正嘀咕的当口,这才看见四个人回转了来,个个脸上带笑,一问之下,他却得到了一个让他愕然的答案——这四个家伙居然一路把老于送出了武德门!
李贤打死都不信这四人会这么尊师重道,但却怎么都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不免存下了一个大疙瘩。除了薛丁山,这其他三个谁都算不上省油灯,要是一转手把他给卖了,那他岂不是
沟里翻船?既然如此,他不妨从小薛那里动手。想归这么想,他却立刻岔过了话题,尽往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上扯。
忽然,李敬业猛地一拍巴掌道:“对了,我差点忘了,苏大将军今天动⾝,我家老爷子说,让我知会六郞一声,大家一起去送送!”
“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拖到现在才说?”程伯虎不満地瞪过去一眼,冷不丁讽刺道“我看你不是去送苏大将军,是看上人家小苏了吧!”
不消说,两人立刻斗起了嘴,端的是唾沫星子
飞不相上下。李贤自不去理这两个活宝,心中却想起那天从苏定方那里顺来的两本兵书,那也是他这些天来唯一看不太明⽩的两本。要说老苏还真的是好人,只希望能长命百岁吧!
在心中长叹一声后,他立刻站了起来,招呼了薛丁山和屈突仲翔便一起往外走,完全忽略了那边喋喋不休的两个人。等到他出了武德门,李敬业和程伯虎却一溜烟追了上来,哪里还有刚刚争得面红耳⾚的样子,竟是勾肩搭背哥俩好。
“我和敬业说好了,公平竞争!”
程伯虎的一句话让屈突仲翔忍不住抱着肚子大笑了起来,就连木讷的薛丁山也是一阵莞尔,至于李贤则是差点没背过气去。苏毓那可是內热外冷的小辣椒,是那么容易追上手的么?再说了,貌似人家到现在都没表现出对这两位有意吧!咳咳,苏定方
让他帮忙撮合一下,问题是…等等,苏老头可是还咐的!
李贤冷不丁回忆起那时候苏定方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顿时七上八下,最后赶紧把这些
七八糟的念想驱出了脑海。开玩笑,一个屈突申若就已经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了,这年头大唐的贵女们一个比一个彪悍,他哪里消受得起!
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一到安上门,他一眼就瞅见了骑马等在那里的几个人——确切地说,应该是几个盛装的女人。为首的不消说,英姿飒慡的胡装外披着一件火红⾊的袍子,赫然是屈突申若。当初他代替武后送过去的黑马,此时正老老实实地在她⾝下听凭驱策。至于牵着马等候在那里的张坚韦韬,并李敬业等人的几个伴当,则纷纷离着这群女人老远,似乎唯恐招了不测之祸。
李贤只是愣了一下,便连忙笑着上前叫了声师姐,李敬业等人也不敢怠慢,慌忙上去打了招呼却想开溜,谁料被屈突申若一口喝住。
“跑那么快⼲嘛,敢情我会吃了你们?”她利落地跳下了马背,笑昑昑地挡在李敬业面前“李大郞,以后我弟弟就要劳烦你照顾了。若是他学坏了一丁点,我可找你算账。对了,我把周晓那些个送到你家里让六郞照管,不如让你那两个宝贝弟弟也一起加⼊进来。以后要是脫去这纨绔两个字,你也面上有光彩不是?”
一番滴⽔不漏的话把李敬业堵得严严实实,最后只得连连点头应是,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来。程伯虎正庆幸没自己的事,冷不防屈突申若忽然凑在他耳边轻语了一句,这一下子,他那脸⾊顿时比哭还难看——很简单,那是邀请他打马球的。
至于屈突仲翔则更倒霉了,大庭广众之下,硬是被姐姐拎着耳朵教训了一大通,想死的心都有了。说来也怪,天
木讷的薛丁山倒是女人缘不错,李焱娘殷秀宁等人虽说调笑了他一通,却是没怎么下功夫腾折,看得李敬业三人咬牙切齿。李贤抱着双手在一边看好戏,心中的坚信就更深了。只要拉拢了小薛,今后绝对不怕李敬业那三个家伙有什么图谋。
好容易一番说笑完毕,众人便上马往金光门飞驰而去。这数十骑在舂明大街上飞奔,但凡认得打头那个火红人影,自然是退避三舍,因此小半个时辰之后便到了地头。
苏定方官居大将军,前来送行的人自然是不少,彼时已经走了好几批,剩下的大多是些苏家的自己人。听到那疾驰的马蹄声,苏毓头一个转头,看到城门口呼啦啦来了这么一批,当即大喜过望地唤道:“申若姐姐!”
看到屈突申若还不等⾝下骏马的冲势停住,就不管不顾地跳下了马,再听到苏毓那异乎寻常的嚷嚷声,李贤没来由感到一阵郁闷——这丫头居然只看到了她的申若姐姐!好歹他最近也是常常去老苏家的人,苏难道就没有看到他么?
跳下马,他一转头,眼睛便恰好和苏定方的目光打了个来回,当下便笑昑昑地上去,一把抢过了旁边一个仆人的酒袋:“大将军今⽇远行凉州,我这也没有什么东西好送,先浮一大⽩!”
“好,果然不愧豪气李六郞之名!”苏定方大笑着拿起另一个酒袋,竟是慡朗地和李贤得酒袋撞了一下“我这个老家伙就先⼲为敬!”
见苏定方仰头咕嘟咕嘟往嘴里头灌酒,李贤哪里肯示弱,立刻陪着痛饮了起来。而在两人⾝后,屈突申若看到这情景,目光中情不自噤地露出了一丝异⾊,倒是苏毓很不満地摇了头摇:“大夫都说了,爷爷的⾝体不能这么喝酒,偏生他就是不听!”
屈突申若的眼睛依旧看着那两人,嘴里却答道:“六郞当初那句诗说得好,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苏大将军乃是真正的大丈夫,这命可以没有,酒焉能不喝?”
“好一个命可以没有,酒焉能不喝,申若此言可算是大投我脾胃!”苏定方终究比李贤先一步饮⼲酒袋中的美酒,随手一扔便上前去拍了拍苏毓的肩膀“阿毓,你的武艺就是你爹爹和两个叔叔也不能及,只不过这
情还得改改。苏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好好向申若学学!”
李贤才放下酒袋就听到这么一句,再看见苏毓两眼放光连连点头,他不噤在心里替她未来的夫婿哀叹了一声,旋即笑眯眯地走上前去:“大将军此番远行,我还有一曲《凉州词》相赠!”他一面说,一面从袖中取过一把扇子递了过去,上面赫然写着四句诗。
“⻩河远上⽩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舂风不度⽟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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