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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明宸浑浑噩噩地跑着,四周的人越来越多,而她的肚子又开始饿了。她要自己忘了刚才发生的事,不然她真不知该要怎么过。

 这里的市集是她陌生的,叫卖的人口音也奇怪,不同于北方那样字正腔圆。

 “大婶,不好意思,这里是哪里?”明宸有礼貌地问。

 “这儿是风光明媚的江苏呀,小乞儿,你是打从哪里来着?”那大婶回她话。

 “江苏?小乞儿?”她不是在西凉寺吗?怎会现身到江苏?何况她可是金枝玉叶的格格,这大婶竟然叫她小乞儿?她哪里像乞丐?

 低头瞧瞧身上的衣服,要出宫时,她穿的是太监的工作装求方便,经过一番折腾,还有方才的摔倒,全身一定最脏透了,莫怪人家要叫她乞儿了!

 忽地传来一阵大喝,小果摊的老板叫着。“小乞儿,你在路上闲逛什么?还不到集中区去!”

 “啊?”明宸意会不来。

 不少人拿着扫帚赶着她,明宸初次受到这种对待,仿佛是从天堂掉到地狱,她终于知道自己以往是多么“人在福中不知福”了!

 她满腹委屈的想着,她太不应该了,在宫中有得吃有得穿,有人疼爱…

 她还嫌什么嫌?

 现在落到这样狼狈的下场,后悔又有什么用?

 明宸抱着头地跑到所谓的“集中区”她定睛一瞧,这儿的乞丐不少,个个排排坐,一些有爱心的人就拿东西来送他们吃。

 “喂,不要队,到后面去!”有人朝她叫嚣着。

 明宸走着、走着,越走越觉得人生要完了。

 “坐贫僧的旁边吧!”行痴空出了身旁的位置。

 “谢谢您大师!”明宸感激涕零。

 行痴听出她的声音,诧异道:“你怎么跑出来?还搞成这副模样?”

 明宸被所有的一切搞得昏头转向,她着气,摸摸自己的心脏,她是活着。

 那到底有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快要发疯了!

 “大师,我和您相识吗?”明宸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我素昧相识,贫僧只是想知道你怎会那么窘困?”他出门前,她还躺在上,脸上也没这么黑!但翁失马,正因此,她才没出姣好的脸蛋,要不,早遭觊觎被卖去院了…

 “大师这么问我,我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这过程太匪夷所思了,我明明在五台山西凉寺,一觉睡醒竟然在江苏!更倒霉的是,我还被妖怪捉去,差点成了烹中菜!”她死里逃生还是觉得心惊胆战。

 行痴莞尔失笑。“世上哪有什么妖鬼怪之说?那不过是你的幻想,人吓人罢了!”

 “这我不明白,我朝他丢石子,他还会血,就是样子恐怖了点…”她止不住他冷颤。

 行痴见她不像是胡扯编,脸色严肃了起来。他千代万嘱咐要冷僧机照顾她,他竟调皮不改,扮鬼吓她!

 “你别怕,或许那是场恶作剧。”等回去后,他一定要冷僧机付出吓人的代价。

 “但愿如此。”她甫定魂,咽了咽口水。“肚子好饿…”

 “贫僧钵内的食物,你先拿去吃,先止饿再说。”行痴把钵递到她眼前。

 她的口水要下来了。“这样好吗?”

 “没关系,你我有缘一场,贫僧肚子还不饿,要食物再分就有!”行痴不吝啬地道。

 明宸的限内都是食物。“那我就不客气了!”端起钵,狼虎咽了起来。谁都不会料到,堂堂一个尊贵的格格竟会落到向人乞食的下场。

 “大师,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等回到京城,我会告诉皇阿玛,对你大大赏封!”她一口接一口没停地吃。

 “贫僧不要赏赐什么,只要问你几个问题。”

 “几百个我都可以答!”

 “阿佟,她好么?”

 “阿佟?”一脸尴尬。“大师,我不认识阿佟!”

 行痴转换了说法。“你的亲好么?”

 “喔,她好啊!我皇阿玛很孝敬她,在皇六十大寿时,还特意安排了隆重的生日宴会,那天好热闹,我玩得不亦乐乎!”她只记得当时快乐的情形。

 “唉!”行痴叹了声,一生的恩怨情痴要到何时才会平息?

 “师父为何叹息?您有忧愁吗?”明宸准备要安慰安慰他,即使她自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不是!贫僧有两句话要讲:‘前尘往事成云烟,行痴俨然已断念’。”行痴有感而发。

 明宸嘴内都是食物。“大师真会作生吉诗!”她只差没拍拍手。

 “娃儿,你回宫内一定要记住我这两句话!”行痴自言自语。

 倏地,四周一片嘈杂,明宸抬起眼。“出了什么事吗?”

 “有官员到此处来视察了!这些难民都是从水患区来的,因为年年如此,有时会爆发传染病,所以就规定难民、乞丐讨食的人要到这里集中。”

 “官员?”明宸喜上眉梢。“是北京来的吗?”

 “似乎是!”明宸跳了起来,行痴赶忙拉她坐下。“县府规定严情况失控,而且有成千上万的人要陈情,你这样会引起公愤!”

 “可是我有话要跟他们说…”她可是格格啊!

 “每个人都有话要说!”

 “我不同!”她再瞧一眼。“居然是起柘,这太好了,我有救了!”

 “你别暴躁,我慢慢给你设法。”行痴闭目养神地向她说。

 “情况根本是失控了!”所有人全往前冲,跟随来的侍卫拿长矛阻成一道墙,四周都是呐喊声。“起柘、起柘!是我,明宸在叫你啊!”明宸怀有一线希望的喊,还挥动着双手。

 起柘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但有股感觉使他回过了身,但他什么也没看见。

 娇小的明宸被淹没在人群中,她再怎么大喊大叫也没有用!

 封锁线冲不破,明宸瘫在地上,起柘没见到她!

 他怎么那么无情啊!

 没多久,起柘视察的结论下来,由侍卫长代为宣布。“各位难民、乞丐,在东门处已经准备充分的衣服供大家换穿,还有张家锁门口也有无限量的白米发放,如要分得这些物品请到这些地点。四处有重兵严守,请大家安分排队守秩序,存心扰者,拖至东门鞭打五十大板!至于家乡闹水患的难民,上头也指示会在沿途设救济站,即起你们可以起程回乡里,没有身份居家证明的难民可以到乡里县府去补发,每户有一万钱的补助!本王起柘会身前往坐镇指挥,若是地方乡里有中私囊的行为,依大清律法重判无期徒刑或死刑。”

 一下子,欢呼声震耳聋,所有人莫不心鼓舞,

 只有明宸哭无泪、懒散地走着。她忽然想起了大师,但四下找了找,人已不知去向了。

 明宸本来陷入绝望了,但是想了又想,她深信天无绝人之路,她就不信她会那么背!

 “你干什么?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走走走!”

 她刚要步上阶梯,守门的侍卫即大声喝斥,并用长矛挥了挥要赶她走。

 她打听过了,起柘就住在这府内!

 “要讨东西到别的地方,再不走,别怪咱们无情!”

 明宸忍下愤怒。“我要来陈情也不行!你们都是这样驱赶可怜的难民的!”

 “这是咱们的职位,咱们只知道要尽忠职守!官位之人各司其职,你要陈情到县府去击鼓自然有人招呼!”“话是这样说没错,但要是难民坚持要求见王爷呢!”明宸的怒火越来越高张,这些吃衙饭的人都是这么目中无人的吗?

 “还是到县府!”铁面无私的回答。

 “这样若是县府本身腐败,难民又见不到紫城派来的官员,岂不是有苦难申?”

 “放肆!紫城是你这种人说得起的吗?那里可是尊贵无比的天子住的地方!”

 她说不起?

 紫城,她比他们还

 “快走!”

 “有本事你们动我一!国家要生存的基本道理就是体恤民心,每个百姓都是支撑国家延续下去的支柱,你懂不懂?”她觉得她跟他们在同鸭讲,还想再说,但却词穷了,现在终于明白“书到用时方恨少”皇阿玛要她多读书不是没道理的,呜呜呜…

 “你是说所以你最大?”侍卫鄙夷的接话。

 “就是这样!”她很高兴他们一点就通。

 那两名侍卫翻脸比翻书还快。“废话少说,要闹场到别的地方去。你再不走,咱们就长矛伺候!”“你们赶不走我的,我要见起柘,他欠我一个解释!”明宸大呼小叫,连来的不满全都爆发了!“大胆,王爷的名讳你敢直呼!把你送去县府,打拦你的股都不足惜了!”

 “起柘,你这个浑蛋,你欺骗我,你害我落到这种下场,你再不出来见我,我就咒你,你…出门会摔跤,你的女人会抛弃你、你会毁容、你的身材会走样…好不容易读来的四书五经、孙子兵法、山剑术、降龙十八掌、九真经,一觉起来全都忘光光,咯唔唔…”她挣扎着,因为侍卫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她还要说!

 “将她押去衙门教训教训她!”

 明宸用力一咬,侍卫痛得放开手。

 “起柘,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完蛋了…”

 “可恶的娘儿咬本老子的手,不用到衙门,我现场揍你就绰绰有余了!”被咬的侍卫痛得龇牙咧嘴,扬起手就要以牙还牙!

 “住手!”

 侍卫的手被握住,他的脸马上痛得扭曲。“王爷,小的知错了,小的下次不敢了!”

 起柘放开了手,冷然地不发一语。

 “是这娘儿们不分青红皂白地胡闹,赶她走,她还咬我的手,小的不得已…”起柘看他一眼,他立刻噤声。

 “起柘!”这两个字反复地在她脑中浮上。“起柘!真的是你,皇天不负苦心人,你把我害成这样,要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要你娶我谢罪,哇…”竟不受控制的眼泪直,嚎啕大哭起来。

 虽然是她自己要跟出来,会差地发生那么多事算是她的错。但在当时,她也只能依赖他呀!她会沦落到这种下场,除了怪自己之外,当然也会任地把他一起责怪了。

 起柘钜细靡遗地盯着她,这种清脆中带着丝娇气的声音,是他忘不了的!他只要闭上眼就会想起的。他拨开她垂在脸颊上凌乱的发,见到她清澈闪亮又水汪汪的大眼,一股欣喜向他席卷而来!天知道他找她找到要天翻地覆了!

 他不只私下派人寻她,还在各地暗设驿站,就为了要找她!

 但是,他很快的沉下脸。“你真是,该动脑筋的时候不动,不该动脑筋时又鬼灵,这些时的苦都是活该受的!”他凶恶的语气中似乎有道听不出的心疼。

 “我…我…你居然还骂我!”她气得怒火中烧,眼前一个昏眩,她就陷入黑暗中了。

 不过她的脸这么黑,他还认得出她是明宸,可见她是“珠玉蒙尘,犹见其光”算他识相!

 跌入黑暗中的她还不停的窃笑,可能真如起柘所说的,她的苦受得活该!

 明宸隔了三个时辰才幽幽转醒,她瞪着刻工精细的顶,再合闻泛着香气的紫罗帐,她一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地眨眨眼…没有消失!

 她不信!

 捏捏自己,真疼,这一捏就后悔,实在太没智慧了,捏自己那么大力干吗!

 但她还是躺在柔软的上,香气依然还在…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够了没?”起柘坐在椅子上看她好一阵子了,她愚蠢的举动真是不少。

 “起柘?这就没错了!”她出又要哭又要笑的表情,欣喜若狂。

 “你在怀疑什么?”其实他想问的不是这个,他想问的是,这六天她在哪里?她是不是吃了什么苦?

 明宸睁大圆眼,活泼的个性又恢复了!

 “我当然会怀疑,你这可恶的人,你把我丢在马车上,说是要求巡视都是鬼话连篇!你根本没有来,害我被山妖捉走,恍恍惚惚地就到这里来了,我还险些成了妖怪的美食…”她的眼眶再度泛红,就算要让她吃苦也不要让她受这么严厉的苦!

 “什么山妖?”他用“你神经错”的眼神看她。

 “你还好意思问我!山妖把我捉来这里要吃我的、啃我的骨!”幸好她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

 他低笑不止。“你会在这里根本不是山妖把你捉来,而是有人把马车驾走,你才会辗转到江南。”

 “可是明明就是有山妖。”她坚持她所见到的。

 “那你把他叫出来,我看了就信。”他讲求的是证据。

 “虽然我差点一命归西,但是我命韧还活着,所以我没有那个本领,恐怕你是没眼福了!”他真是讨厌!

 “还是你遇到了什么事?”她有性命之忧?由她的话,他拼拼凑凑地得出这些。

 “跟你讲也是白白浪费我的口水,你安排一辆马车,我要回宫去见我的皇阿玛!”她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鬼地方!

 “办不到!”他一口拒绝。

 明宸气得头又开始晕了,她气愤地下了榻!

 “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啊?你害我沦落到这儿,一条命险被老天收回就罢了,我还被误认成是乞丐,在贫民区看到你,叫你也不应,在府前还被那两名侍卫嘲笑…你…有没有良心啊!”“你似乎吃了不少苦头!”他理出头绪。

 “我讲的那么详细,你还感受不出来,我也只能大叹老天无眼了。”这么一气,她整个人都热起来了,坐了下来,倒杯茶,咕噜咕噜地喝下。

 这水真是甘甜!

 祖先保佑,她回来了!

 “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如果你不擅自出宫,什么也不会发生。”他就事论事。

 “现在都是我的错就对了?”他的口才倒是厉害,连她也说不过他。

 “你自己承认就好了。”

 明宸负气地背过身不看他。“我跟你话不投机,我要回宫内!你再不送我回去,我就在皇阿玛面前参你十本,把你分配到边疆去管土番!”

 “皇上若是不明事理,天下早大了。”

 “一句话,你送不送我回去?”不是她强词夺理,而是他若是将心比心,现在就不是责怪她而是安慰她了!

 试想,有谁可以经历被山妖惊吓,沦为乞丐,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集中区,还被有眼不识泰山的侍卫欺负…要她怎么心平气和!

 “不行!”他果然是一句话。

 “你、你、你…”她气得语无伦次了。

 想较之下,起柘显得慢条斯理。“其实皇上要我下江南,除了视察民情之外,第二个因素就是要我调查白莲教活动的情况,要把你送回去很简单,但是你可能还没回到京城就先去见阎王了!”

 “不送我回去就不送我回去,干吗找那么多理由!”

 “你不信是不是?那好,我派人备轿,但在比较偏僻的小路上,白莲教会持刀打劫,见到你这么漂亮,被捉回去练男女合功,我也救不回你!”

 “什么是男女合功?”她提出疑问。

 “简单来说就是相通,用身体练功!你将会被所有白莲教的男子轮番占有,这还不算严重,严重的是,白莲教的男子重元气,你的精神气体都会被光,到最后会枯竭而死。”他事不关己,凉凉地道。

 要是发生这种事,她也别想回紫城了,在她的讣文上会怎么写?“英年早逝”?“红颜薄命”?“为国捐躯”?

 她越想,心脏越无力!

 “那我要回京城不就遥遥无期?”

 “也不,等我查完一切,我就会护送你平安回京。”实际上是他自己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来护送。

 “那要等多久?”她的口气不大愿意。

 “不然你现在马上起程。”他故作威胁。

 “我不要!”她的胆子都没了,不起一吓再吓。“我留下来!”傻子都会选择留下来。

 他逮到她的弱点,他要好好利用!

 “那么,咱们就先来约法三章。”

 她简直不敢相信!“我留下来已经很委曲求全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想想看这不是宫中,这是我的地盘。”他的嘴角有笑,她看到了。

 “你要怎么样,大男人欺负小女子不怕被笑厚颜无吗?我虽然不会武功,书读的没你高深,但我知道你摆明仗势欺人!”她先发制人。

 “我没有要欺负你,我只是要你学乖!这次是你栽在我手上,我还手下留情、从轻考量,要是换成是皇上,他的手段就会用得更重了!倘若你好好配合我,回到宫内,说不定我会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不然你等着股开花,你额娘也会因为你的不受教而受到连累。你消失的这段期间,惠妃不断的造谣、诽谤你额娘,你额娘也因思女心切而天天以泪洗面。”

 明宸难过了起来,都是她不好!

 “我皇阿玛是不是气炸了?我额娘还好吗?”她好想他们。

 “没气炸,皇宫快掀了而已;你额娘则是憔悴。”见到她这样,他有些不忍。

 她好想哭,却拼命忍住。“你快说你要怎样!”

 “没我的允许不准离开府内半步;天亮一睁开眼、梳洗好,就到书房当我的奴婢,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有天理吗?”她抗议。

 “你有意见?那你回去好了!”他手上有王牌,不怕她不服。

 “我没有意见!”她飞快地说。

 “暂时就是这样,以后有要补充的再说。”此刻他惟我独尊,她是惟命是从。

 “那…”她言又止。

 “京城那边我会飞鸽传书回去跟皇上报平安,皇上并没有苛责你额娘,反而还时时刻刻安慰你额娘。”

 起柘起身要走,她拉拉他的衣角。

 “你的人很坏、子也不好,但还是谢谢你。”

 “总之我没有什么好,这也不是帮你,是可怜焦急的父母心。”他酷酷地说完就走。

 明宸学他的口气讲了遍。“他就不能和我和平相处吗?还是他在不好意思?”

 她想不通,男人的心真是难捉摸。

 明宸匆匆忙忙地小跑步进入书房,还来不及说话就直直地摔了一跤。

 “真是痛!”她膝盖低

 起柘坐在椅子上,双手环、好整以暇地盯着她。“大小姐,你迟了半个时辰了。”

 “对不起,我…”她可以解释的。

 “没有什么好说的,迟到就是迟到!”他指指墙壁。“你去面壁思过半个钟头。”这就是她令他忧虑半天的惩罚,为了她,他还暗中跑去看她是不是出了意外。直到她跑来的前一刻,他才打开了书,假装气定神闲地等她。

 明宸心不甘情不愿地和墙壁互看两相厌,空气中只有他的翻书声,窗外凉风吹过湖上泛起阵阵的涟漪声、花草风而舞的沙沙声!

 这儿的天气跟北方是截然不同,北方已经进入寒冽的冬天了,南方还高照!

 北方不知下雪了没?皇阿玛、额娘是不是都好?

 “过来替我倒茶!”他出声命令。

 “是。”她极度忍着睥气,寄人篱下凡事都要忍耐。

 “明天以后要是再迟到,你就到外面去吹冷风罚站。”他不饶她,他这样小小的要求她若做不到,会不会到时又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

 “知道了!”她暗中咬牙切齿。

 “现在告诉我迟到的理由。”他又翻了一页书,耳朵还可以听她讲话,一心两用。

 “我都已经罚站了,告诉你也没用!”她自怨自艾。

 “还是要句句属实地禀告。”他的铁命如山,她不得反抗。

 她鼓起粉红的双颊。“昨晚风一直拍打我的窗棂,吵得我睡不着,到了五更才进入梦乡。然而在梦乡却不得安宁,因为我梦到山妖一直魂不散地要来捉我。吓醒之后,全身都透了,我当然得沐浴、换衣服,就迟到了。”他竟不问原由的就罚她。

 “我说过没有山妖。”

 “你根本不知道我的痛处,我真的是很惊骇!”她没有半句加油添醋,她说的全是真的。

 “那山妖在哪里?”仔细地看她,她脸上没有骗人的神情。

 “在山上。”根本没有结论。

 “这么听来,你明天、大后天,以后,还是会迟到。”他指出重点。

 “要是我噩梦连连,山妖魂不散,我就会迟到。”都是山妖惹的祸。

 “今天起你睡西厢房,我就住你隔壁。西厢房的门上有八卦,山妖很怕八卦,他进不了你的房间,你不用怕了!”他根本什么都不信,但他要让她心安。

 她吁了口气。“我有救了!”这招果然见效。

 “倒茶!动作别慢!”他可不让她混水摸鱼。

 他不提她倒忘了,快快地倒好端给他喝。但他一端起茶杯,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我哪里做错了?”她紧张兮兮。

 他握住她的手指。“你的手血了!”

 她这时才感到痛痛的。“可能是刚才跌倒时,磨破了皮!”有好几只手指都还沾着血。

 他抓住她的语病。“这些伤早就有了。”

 “山妖追我时,我摔在地上受伤的。”

 又是山妖!

 他尽量不去提山妖,帮她遗忘。

 他打开抽屉,拿出药材。“你的身子看起来弱不风,不起这些血。过了正午,厨房会替你炖大补汤,你每天至少要喝三碗。”

 “我头更晕了!”她抖了下脚。

 “是要补你的身体不是要割你的。”这么弱不风怎么行!

 要她吃那些比割她的还痛苦!

 “我最讨厌喝那种东西了。”可不可以不要吃?

 “你说什么?”他提高音量。

 明宸假意笑了几声。“我说那大补汤真是润滑可口,喝三碗没问题!”包在她身上。

 这见风就倒的墙头草!

 他先替她止住了手上的血,上了些药,再替她包扎起来。

 明宸看着那些布把她的手包成两倍大了。“可以了!不要包得太厚,我要工作不方便。”

 “工作?谁要你做?”

 “你啊!”她顺口接着说。

 “我何时指定你要工作了?”她越说他越糊涂了。

 “这就是推理问题了!我既然身为你的奴婢,当然要一手包办你的生活起居,等一下你通知我一声,我就会去厨房学下厨,还有你的衣服我也要洗…”她弯着手指头算着。

 “你这叫作自作聪明。”他合上书,看书的心情全没了。

 “错了吗?”她瑟缩着身体,他好大声喔!

 “昨天我跟你说的话,你源源本本地跟我讲一遍。”煮东西、洗衣服不用她来做!

 “你要我当你的奴婢,全天候跟在你身边。”她举一反三,他没有嘉勉她还凶她!

 “那我有参加别的吗?”

 “只有那样。”她天真地回答。

 “所以你去做那些就是违反我的原则,你的手有伤口,承受不住细菌侵略,但不用等到你的手烂掉,我会先折断你的手,你爱做就去做!”她怎么老是爱想些有的没的,做一些他看了碍眼的事。

 “你不要我做,我就不要去做,用说的就好了,干吗那么凶!”她终于尝到了一物克一物的道理了。

 “你就是欠骂。”他的关心都是用凶恶来表现。

 她忍不住了。“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我承认,我小时候弄死你的马是我的不对,但我也是出于好意。我只是在测验它的能耐,谁晓得它处有其表没有内涵,那么不耐!那种马你还是早发现它的不好才好,免得以后又花冤枉钱去购买!”她说的头头是道。

 “我可要大大地谢谢你了!”他说着反话。

 “别这么说,只要你公私分明不记仇就好了。”明宸皮笑不笑,因为他不是真心在道谢,话语中有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威胁。

 “想得美!这件事我从那个时候记到现在,就是在等适当的时机报仇。就算那匹马不好,也该由我来处置!‘打马也要看主人’,惹到我,你就等着我的报复吧!”他忽然靠近她的小脸蛋轻轻地说,淡淡的气息拂过她的脸蛋。

 她愣住了。他轻推开她,站了起来,走至门口。

 “我要出去一下,这段期间你就留在房间,乖乖地给我喝大补汤。要是我发现你有哪一项背道而驰,我就用军法来惩处你。”他不下重话不行,她要是四处跑,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

 明宸的眼变成了斗眼。这个男人居然小器成这样,简直就是心狭窄!

 她踩着重步地走回房间,要她待着不准动,根本是十大酷刑之一!

 起柘这种报仇的手段果然毒!

 她就这么一直想、想想想!想他的恶、他的心狠手链,想到满脑都是他!

 她忘了想到,在起柘突然靠近时,她的心忽然悸动了下。如果有想起,她绝对会认为那是怪异的反常现象。

 好无聊!

 下午就这么过了,明宸把桌上的玫瑰花一片一片地剥下来,一句他可恶、他坏蛋,另一句是他是心眼小的男人。剥到最后,当当当,他是心眼小的坏蛋!

 她颇满意这个答案,喝了三碗大补汤,觉得快要世界末日,连忙喝了不少茶。手撑着下巴,胡思想,过了没多久,一阵困意排山倒海而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一声打雷使她震得跳了起来,膝盖还撞到桌子,痛得她哇哇叫。定睛一瞧,起柘就坐在她的对面,分明是故意要看她出糗。

 “你来了就出声,害我吓到!”

 起柘嘲笑着。“我第一次看见那么笨的人,而且还恶人无胆才糟糕。”

 “你还有心情幸灾乐祸,我现在会过得灰头涂脸不都是你害的,你就是罪魁祸首!”他们只要一见面不吵嘴,两人都会不舒服。

 “我懒得跟你计较。”脸色一凛。“大补汤你喝了吗?”

 “喝了、喝了!”她不地回答。

 “你闲来无事就坐在这儿睡觉、口水?”他把她形容得很不文雅。

 明宸抹了抹嘴。“我哪有口水?”见到他计谋得逞的笑容,她恍然大悟她上当了!

 “真的乖乖地都待在这?”他还要再确认,即使他知道事实,他也要她亲口说。

 “我说是,你不相信,那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我整天就坐在椅子上剥玫瑰花瓣做测验,累了就睡。”昨天她没睡好,现在补个眠,顿时神清气

 “测验?”她还真有玩艺儿可玩。

 “说起这个,我就为你感到可怜,像你这种连笑也不懂得笑的男人,怎么会懂我的测验?你的人生是黑白的!”她东拉西扯地胡说。

 “我是问你什么测验!”他重申。

 “不就是你是坏人还是混蛋…”讲到一半,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她实在太笨了,怎么那么不设防就说出来了?

 他挑挑眉。“结果是哪一个?”

 她傻里傻气地笑笑想借此让他遗忘,于是就顾左右而言他。“那个…你今天去哪里?

 “去找鞭子!找以后你说谎就打你的鞭子!”她的表情太丰富自然了,他一眼就看出她的想法。“呵呵…你不要跟我开玩笑了!”他是不是有以待人为乐的症状呀?她的头皮有些发麻。“下次我叫你回房间时,你没事就找事做,条件是不能离开这个房间!我不叫你做事时,你就想了一大堆,要你做时你却不做,真是的!”他数落她,最终的原意,是怕她闷着发慌。

 “你又没代!”在房内她能做什么!

 “不会自己想吗?你的脑袋是做什么用的?”

 奇怪,跟她吵架好像是他的乐趣,

 “是你没说清楚,”这次她不认输。

 他走向门口。“吃饭了…”

 明宸跟在他身后。“不行!你暗骂我没大脑,这次你跟我就一次把话说清楚讲明白!”她要个公道。

 “好吵,你闭嘴!”

 回廊下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听起来有些像是在打情骂俏。

 实在是闷!虽然此刻不用再过颠沛流离的苦日子了,起柘也出现在她面前,她恢复了格格的身份,但她还是觉得生活得有些浑浑噩噩!

 明宸随意地走着,绕了几个回廊,眼前霍然出现一大片的青草原广场,让她的视野变得好舒畅。

 夕阳火红的西下。这么大的草原一望无际,几匹马儿成群结队地跑着,且早是很好,但也很容易令人惆怅。

 以前在宫中,身旁有那么多的宫女下人簇拥着,日子过得无忧无虑,不愁吃不愁穿,成天只会肆无忌惮地撒野。经过了这些日子,她回头看自己,连她都无法忍受从前的她!

 假如…有机会再回到宫中,她一定要洗心革面地好好做人!

 有寂寥、有些凉意,她忍不住用双手抱住了自己。

 一双大掌放上了她娇弱的肩膀,她抬起头看着高大的来人,他的侧面仍是不苟言笑的!放在她肩上的大掌是在安慰她的意思吗?

 他不是只会叫她怎样、怎样的吗!原来他也有这么贴心的一面呀!

 大掌滑了下来,她有些失落,她不怎么讨厌他那样的动作的说。

 “在…欣赏美景吗?”他干涩地问道,似乎很用力才挤出这一句话。

 他知道自己很不对劲,但他非但没有阻止这种感觉,还放任自己不断地沉溺其中!

 不知从何时开始,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的目光就失控地追寻着她。在西凉山上是如此,在宫中是如此,更糟的是,一个人的时候,更会想她想得发紧!

 她不见了的时候,他真的是发了狂的找她。他已经要把整个大江南北都翻过来了,他吃不好睡不着,日子过得实在是一塌糊涂。

 他的脸越来越沉,想她的意念更是频繁!

 他会如此,是因为他认定她是比他生命更重要的人。

 她从未理解,他也未表达,因为时机尚未成,她对他…还有疏离感!

 但他追寻她好久的眼光已经收不回来了!

 他的表情怪怪的。“我是不经意地走到这里的。”他又要怪她四处跑了吗?

 “你想哭吗?”他没头没脑地道。

 但她的心却了下,他居然说中了她的心情。

 她强颜欢笑。“哭?没必要!”

 “你根本没有那么坚强。”他低喃道。“还是别哭好了,我看惯了你的笑容。”

 她全听见了。“如果我想哭,你的肩膀会借我吗?”

 “会!”他答的飞快。

 她实在是越来越不懂他了。

 起柘明白她一定会觉得之前的他,和此刻的他变化实在太大了,但没办法。当他看见她静站着不出声时的背影是那么地脆弱时,他的保护就泛滥成灾,什么“理智大过于情感”就全不见了!

 “我真的觉得很无助,你会保护我吗?”

 “我用我的性命去保护你。”

 “为什么?是义务吗?”她希望听到否定的话语。

 “不是,全是我自己想做的!”

 “你把我弄糊涂了,你不是很讨厌见到我吗?”

 “我没有!”他强而有力地反驳。“我真的没有,你要相信我!”

 她吓了一跳。“我相信你就是了。”

 但他却清醒了,觉得自己反应过头。两人都愣在那里,任沉默回四周。

 他咳了声。“你失踪时,把大家弄得人仰马翻,为了找你,大家片刻也不得安宁。”他指的是他的心才对吧!“以后别再不见了好吗?我…很多人都会很难受的。”

 这不是她的错啊,但他似乎很担心,她随口应道:“好!”“你绝对不能又不见了!”

 “我跟你说好了啊!虽然你似乎又要指正我的不是了,但刚才很谢谢你愿意昧着良心和我说了那段话,我很高兴,起柘,我第一次发现你的好!现在我的心情也恢复了,你就忘了刚才的事吧,”

 他挑起眉。“刚才你纯属发?”

 “对啊!”不然他以为呢?她伸伸懒。“站得有些累了,我回屋去了,你也及早回去吧!”踏着轻松的小碎步走了。

 起柘愣住了。他这是在干什么啊?要白痴也不用这么难看!

 这可恶的女人,居然玩了他的真心!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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