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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踩著军人训练有素的沉稳步伐,弗利索的目光在梭巡著临阵逃的东方女子的同时,脑海里也同时重温初见她时,寂静的心湖为之泛起波涛的感觉。

 七天前——

 一艘飘著荷兰皇家海军徽章军旗的军舰缓缓驶入港口,接这一艘配备先进军舰的是荷兰司空见惯的狂风暴雨。

 透过窗户,荷兰第三顺位的王位继承人——弗利索王子那双灰蓝色的眼静静地俯视著越来越靠近的港口,就像要与窗外的狂风暴雨对抗似的,这双灰蓝色的眼显得那样沉稳祥和。

 对于接他下军舰的是这样一个糟糕的天气,这位在笔的黑色海军军服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高大拔、浑身透著一股凡人绝对模仿不来的尊贵优雅的三王子,似乎一点也不以为意。

 与其说是习惯,倒不如说是早就适应了这样的气候。

 从他降生在这一块缺乏肥沃土壤、境内曾经有三分之一的土地低于海平面,一度被英国人戏称为“遍地沼泽”、“世界的股”的土地以来,适应这种像不可理喻女人坏脾气般的天气,就成了每个荷兰人与生必备的本领之一。

 但是,也不是每个荷兰人对这种不可捉摸的天气都能像他一样一笑置之,最起码,他的私人秘书瓦列因老先生就始终没有办法适应这种总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天气。

 简直定恶劣到极点…

 气死了,又被它的假象给骗了…

 当天气真的差到极点时,任何他所能想像到的形容词都会从瓦列因的嘴中口而出。

 想到这里,弗利索那张没有被白色海军军帽帽檐阴影笼罩的嘴,不漾起一抹怀念般的浅笑。

 弗利索举起他的双手稍微调整一下军帽,在军帽外的红色头发,即使是在这种没有充足光线的灰暗天气里,依然有著如即将沉没大海的夕阳般焰红的光泽。

 就跟大多数的荷兰人一样,弗利索有著一头引人注目的红色头发,再加上立体而分明的五官,以及那双经常散发著温煦无害光芒的灰蓝色眼睛,使得碧亚特丽克丝女王的这个第三个儿子,在人民心目中受的程度甚至超越第一顺位继承人维内姆王子和第二顺位继承人康斯坦丁王子,人气直碧亚特丽克丝女王。

 港口的轮廓在弗利索的眼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敛起经常出现在边的人浅笑,转身走向出口处。

 * * * * * * * *

 弗利索走下军舰,一脚踩进狂风暴雨中,这宛如中度台风的疾风骤雨,使得他手上的雨伞当场失去作用。

 又狠又急垂直打在身上的雨滴是一视同仁的,并不会因为他是荷兰王室成员而对他另眼相看,这般狂风暴雨,撑不撑伞也都无所谓了,他一点也不以为意。

 弗利索灰蓝色的眼睛微抬,望着荷兰每年十月到隔年四月惯见的暴雨,眼底非但见不到一丝埋怨,反而打从心底欣赏起这仿佛全世界的雨都同时落到荷兰这块低地的美景。

 一度被视为世界上最贫瘠的土地,荷兰如今因为利用风车产生动力将洼地的水乾,填海造地而创造许多一望无际的平原,孕育著无数的生命,是世界上名闻遐迩的郁金香国。

 完全不在乎身上笔贴身的黑色海军军服已被大雨迅速淋,弗利索的心情只能用愉快两个字来形容。

 当他还全神贯注地陶醉在这又又冷,使得大部分的荷兰人远离这个国家主要原因的恶劣天气时,一道睽违已久,虽然是属于老人却明显有著不服老与倔强的声音盖过滂沱的大雨声,传入他的耳中。

 他将视线由蒙、看似无边无际的天窄中拉同,笔直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处,他那忠心耿耿却又唠叨成的贴身秘书瓦列因先生带著一把夸张的黑色大伞,并且用那种每当他感觉自己没有受到符合王室身分应有的待遇时的责怪眼神,年迈的‮腿双‬以最快的速度朝他跑来。

 “真是太不像话了!难道他们就不能为您准备一把伞吗?”

 类似这样子的话,每回在他下军舰时总会毫无例外地听见。

 而身为尊贵的王室成员,脾气性格却比一般平民还要平民的弗利索也总是不厌其烦、耐心十足的解释:“我只是一个海军军校的实习生啊,瓦列因先生,你总不能叫布特上将为我准备一把伞吧!”

 听到这句话,瓦列因总是会不满地嘟起他的嘴巴,这使得他上那两撇红色的胡子看起来好像要飞起来似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您总是…”

 “这跟身分没有关系,军舰里只有阶级之分。”弗利索的语气温和而不失严肃。“假如其他阶级比我高的人还要担心我这个位阶最低的实习生会被雨淋的话,这将会使得我国的海军阶级制度遭到破坏。”

 听到这番让人无法反驳的话,瓦列因上那两撇红色的胡子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其上扬的角度,然而,他这次不满的对象则是弗利索王子本人。

 他受不了弗利索王子老是用这种安抚的语气跟他说话,就好像他是一个需要人哄才听得进话的小孩。

 尤其是当弗利索王子以他那高人一等的身高居高临下俯视他时,更经常让他有正在接受训诫的感觉。

 然而他的年纪明明就刚好大他三倍呀!更令他感到无地自容的是,他是负责教导和指正弗利索王子行为的人,但是情况却经常颠倒过来。

 因为弗利索王子是天生的王子,不仅心智思想和行为模式都令人赞叹,就连他说的话都天生带有不可抗拒的威严,和让人不得不为之屈服的奇妙说服力。

 说到要人为弗利索王子准备一把像样一点的伞,他当然知道这是有违制度的,但是以他王子的身分受到这“一点点”特殊的待遇应该也不为过吧!哼,布特上将也真的是太小气了。

 虽然弗利索王子目前是以实习生的身分在军舰上服役,但他可是现阶段统治荷兰的女王陛下碧亚特丽克丝的第三个儿子啊!

 弗利索王子具有王位第三顺位继承人的崇高身分,只要大王子维内姆继续表现出他的平庸无能,二王子康斯坦丁维持他一贯我行我素又荒诞不经的行为,那么聪明才智高于两个哥哥,人气指数又直追现任女王的弗利索王子,坐上王位几乎是指可待的事。

 唉,但这些话他也只能放在心中想想而已,以目前荷兰的海军阶级编制,弗利索王子是属于地位最低下的实习生也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尽管军舰上的人没有像他一样小心翼翼、无微不至地侍奉这个身分尊贵的王子,瓦列因也只能以默不作声来表达他心中的不满。

 “请王子赶快上车吧,女王陛下已经在王宫等著见您了。”瓦列因撇著嘴说,语调充满了压抑的不满。

 两人一坐上车,镶有荷兰皇家徽章的黑色轿车很快便将庞大的军舰甩在身后,往荷兰的政治、议会以及王宫所在地海牙急驰而去。

 荷兰人的平均身高居全球之冠,这半年来弗利索在身高方面的长进,就像是—点也不想辜负这个美名似的不断增高。

 他下没能逃过大雨魔掌的白色军帽,修长的腿叠,以一种优闲而雍容的姿态坐著,透过模糊不清的车窗凝视著这个雨中的世界。

 车子迅速穿越雨幕,一路上隐约可见被气势磅礴的大雨打得弯驼背的行人模糊的身影,以及勇气可嘉逆著风雨奋力骑著脚踏车的人们。

 车子在接近市中心的十字街口时稍微减慢速度,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弗利索那双灰蓝色眼睛不经意瞥见一个在灰蒙蒙的雨幕中吸引他目光的东西。

 那是一座镶嵌在三角建筑大楼的电脑看板,由于面积惊人,色彩鲜明,过往的行人很难不注意到它的存在。

 即使是在能见度极差的天气里,这样的看板依然清晰可见,甚至具有当作地标的作用。

 印象中,这座位于热闹的市中心、可谓兵家必争之地的电脑看板,长期以来都由荷兰的电子巨擘飞利浦公司所占据,然而今天出现在电脑广告看板上的却不再是千篇一律又沉闷无比的电子产品,而是一家航空公司的广告。

 “非利浦公司怎么把这一块宝地拱手让人了?”弗利索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托著脸颊,不经意地问。

 灰蓝色的眼颇感兴趣地锁住随著车子的接近逐渐在眼前扩大的广告短片。

 “当然要换!”瓦列因非常骄傲的强调:“这完全是因为女王节就快要到来的缘故。”

 瓦列因故意停顿了一下,目的是想吸引弗利索的追问。他总是无法克制的想要卖弄自己的博学多闻,但是他早该知道弗利索的成稳健跟二王子康斯坦丁的莽撞躁进是不同的。

 弗利索沉静寡言,学问却渊博似海,因此,瓦列因期待这位外表温和却神秘莫测的王子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希望,很快便转换成失望。

 说真的,他必须承认,虽然自己从弗利索王子小时候便服侍他,但是他的心思讳莫如深,脸上却经常挂著人的微笑,要想猜出他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大概比预测荷兰早午晚变换不定的天气还要困难。

 瓦列因却一如以往,不管弗利索问与不问,便迳自说了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女王节快要到了,这家东方的航空公司特别针对这个节日招揽旅行团,而菲利浦公司想要在他们机舱内的电视打广告,所以就提出换条件,要想再看到菲利浦公司的广告,得等到下一个月。”与弗利索比邻而坐的瓦列因兴致地说著这个小道消息,满眼期待地望着英俊无比的王子。

 然而…

 弗利索一点反应也没有,瓦列因哭无泪的想着,这种消息可不是每一个秘书都有办法得知的哪!

 话说回来,要不是弗利索王子一上军舰就是半年、十个月的,他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打听这些有的没的消息。

 但是这也不代表当弗利索王子待在他的住所时,他就有忙不完的工作,事实上,当他由女王陛下的丈夫克劳斯亲王的私人秘书转任弗利索王子的秘书之后,他就有种提早退休的感觉。

 到现在为止,弗利索王子从来没有付他任何一件可以称得上“稍微”重大的任务过,当然,他必须很骄傲的承认,这是因为弗利索王子本身的才能太过卓越的缘故。

 从自身的言行到处理事情的方法,弗利索都有办法做到超乎完美,甚王让最挑剔的媒体也找不出一丝毛病。

 一家在欧洲执牛耳地位的媒体如此报导——

 放眼欧州王室成员里面,荷兰弗利索王子的言行举止堪称为王室子弟的最佳典范。他优雅谦逊、彬彬有礼又进退得宜的行为表现,总是那么轻而易举的让荷兰人民忘记发生在这个橘王朝的丑闻(注)…

 这段报导简直无懈可击,瓦列因逢人就这么说。

 每当想起这段报导,瓦列因就会觉得与有荣焉。

 说真的,弗利索王子还真的是没有任何需要他心的地方。

 无论在公众场合或是私底下的言行举止,弗利索王子都让人可以完全放心。

 然而,他还是不免产生人老不中用了,类似这种不胜欷吁的感叹。

 当瓦列因还一味地在那里自怨自艾时,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一向温煦如风、很少显自己真正情的弗利索宛如止水的内心正悄悄地起著变化。

 当瓦列因回过神来并且注意到一向不怎么爱说话的弗利索竟然在喃喃自语时,他听到的已经是属于结尾的部分。

 注:Orange奥伦奇,1814年荷兰摆法国的占领统治,合并比利时和卢森堡形成尼德兰王国,第一任国王奥伦奇威廉一世(KingWilliamⅠofOrange)登基,开启奥伦奇皇朝(HouseofOrange)直至今

 * * * * * * * *

 “连漪,不,就好像郁金香花绽放的那一刻…”

 那是一种只有在欣赏梵谷或林布兰的艺术作品时,才会出现的充满赞叹与无限向往的口气。

 “对不起,弗利索王子,您刚刚说什么来著?”瓦列因最困扰的是除了摸不准弗利索王子的心思之外,还常常被他突如其来的自言自语搞得脑筋一团

 完全不去理会瓦列因的问话,弗利索神情专注地沉浸在不同于静态的艺术作品昕呈现出来的视觉震撼之中,原本闲散优雅的双手甚至不自觉的握紧。

 “不,就像是库肯霍夫公园里上百万朵的郁金香花在瞬间怒放一样…”这次,弗利索的口气甚至夹杂著让瓦列因无法理解的感动。

 “您到底在说些什么啊?”瓦列因纳闷地问。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格外感到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

 照道理说,他从弗利索王子六岁起就跟在他身边,对他的心思应该了若指掌才对,偏偏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有种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甚至是雾里看花的感觉。

 承袭了碧亚特丽克丝女王行事低调、俭朴沉稳的特质,弗利索王子隐蔽在斯文优雅外表下的却是连他这个私人秘书也难以一窥究竟的神秘世界。

 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受到感动的语气呢?斜睨著弗利索俊美无比的侧脸的瓦列因眼中不出疑问。

 瓦列因想起一家专找荷兰王室麻烦的八卦周刊曾经报导——

 虽然弗利索王子的表现一向可圈可点,然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双温和而沉静的眼中似乎少了那么一点荷兰人与生俱来的热情…

 辗转得知这样的报导时,瓦列因当场气得七窍生烟。

 简直是胡说八道!他们根本就不了解弗利索王子,如果他们见过弗利索王子在欣赏伟大的艺术作品时的眼神的话…

 那种巨大的热情,足以媲美梵谷作画时的狂热与专注,一种强烈到连他这个陪同欣赏的旁观者都仿佛要为之燃烧起来的热情,没有亲眼目睹过的人绝对无法想像,一向以斯文温和面目示人的弗利索王子竟会有如此截然不同的一面。

 问题是,放眼四周,除了遮蔽视线的大雨和在雨中显得模糊不清的行人以及斜对面来的车灯之外,完全找不到一件跟“艺术作品”这四个字沾得上一点边的东西啊!

 那么弗利索王子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眼神又是怎么一回事?

 瓦列因将视线从弗利索王子的侧脸上拉了回来,然后他立刻感谢起自己跟在克劳斯亲王身边时的敏锐度不曾因弗利索王子的弃而不用而锐减,他很快便发觉引起弗利索王子有如此异常反应的原因了,而这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工夫,因为在一片灰暗之中,有个即使在视线不清的大雨中也会引人想要多看一眼的东西。

 那是一批从天而降的东方美女,她们那完全不同于西方美女的容貌却符合他们想像中的东方美女柔和而中庸之美的脸蛋,正透过色彩鲜明的广告看板,一遍又一遍的刺路上过往人们的视觉。

 由于飞利浦公司的广告长期占据这个看板,使得人们因习惯而几乎遗忘了这个东西的存在,这一批东方娇客的到来,赋予这块看板新的生命力,再加上西方人对东方人的好奇,会引人注目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弗利索王子对于神秘的东方世界,一向有著浓厚的兴趣,但是那种兴趣向来是针对艺术作品,而这个商业化的广告是跟艺术作品一点也扯不上关系的。

 既然不是看到伟大的艺术作品,那么弗利索王子又为何会出现只有在欣赏艺术作品才会出现的浑然忘我的眼神呢?

 就在瓦列因再度因为无法了解弗利索的心思而忍不住想要抱头苦思的同时,车子在十字街口的红灯前停下,这刚好让弗利索和瓦列因有时间以极近的距离把这个广告钜细靡遗地再看一次。

 首先是一架印有航空公司名称的飞机翱翔在空中的画面,接下来是身著制服的机长与副机长,再来则是身著绿色制服呈V字型排列整齐的空中小姐,画面逐渐拉近,最后镜头锁定在V字型尖端一个上半身微倾,眼睛笔直地注视著前方,出一脸让人心旷神怡的笑容的女子脸上。

 整个广告在这个女子怡人的笑容中缓缓结束。

 引起弗利索所注意的正是那抹绝对东方式的温柔微笑,那仿佛发自内心想要服务群众的热忱,是西方人完全模仿不来的。

 凝视著那个重新被飞机取代的画面,弗利索竟不由自主的产生一股想要把画面永远定格在最后一个画面的冲动。

 正当他满心期待地盯著看板,等待那个笑容的再度降临时,车子却因为已亮起绿灯而不得不向左转。

 不,他还没有…

 完全顾不得自己的行为看在瓦列因的眼中有多么的出人意表,他焦躁的将手贴在玻璃窗上,尽可能让视线停留在逐渐远去的看板上。

 那种贪婪而渴切的模样,让瓦列因怀疑他是不是被向来热中于追逐美的康斯坦丁王子附身了。

 即使是训练有素的冷静也无法掩饰弗利索受到的冲击,他慌忙地在脑海里梭巡残留在视觉上的影像,却发现他越是想将她牢牢记在心中,那个影像就越是模糊。

 “停车。”他淡漠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能让人轻易察觉到其中的坚决。

 不仅是瓦列因,连开车的司机都目瞪口呆的转头看着他。

 “把车子掉头,回到刚刚的广告看板那里。”他音调平顺地说,眼神却透出不同以往的固执。

 他清楚的感觉到心脏正因为某种巨大的冲击而剧烈跳动著,那是一种因为太过震撼而迅速被攻陷的感觉。

 那抹笑容…灰蓝色的眸子微眯,陷入深思当中。

 无法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弗利索只强烈的感觉到,如果他任凭那抹笑容自脑海中消失的话,未来的日子里,他肯定会在后悔中度过。

 在不得不被迫向前行驶的车水马龙中忽然被命令将车子掉转回头,掌握方向盘的司机不面有难

 “王子,对不起,但是目前恐怕无法…”司机以眼神示意,弗利索立刻明白自己刚刚下了一道有违常理的指令。

 他抱歉的笑笑,随即在两人反应不及的情况下打开车门下车,修长的腿轻而易举地穿过拥的车阵,往刚刚的红绿灯口走去。

 “你喜爱最后一个笑容吗?瓦列因。”在看了这个广告足足有十分钟之后,始终一语不发的弗利索头也不转地轻声问著站在一旁帮他撑伞,冻得直发抖的瓦列因。

 “最后一个?”瓦列因的语气中充满疑惑。

 天啊,他又冷又,头脑早就无法运转,弗利索王子却丢给他这个需要思索的问题。

 正如同黑人在东方人眼中看起来都长得差不多一样,萤幕上的东方美女在瓦列因的眼中看起来也都极为相似,尤其她们又都穿著一模一样的制服,出一模一样的制式笑容,他真的很难分辨其中的差异。

 搞不清楚这究竟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个在飞机上随处可见的礼貌微笑,竟使得一向守时的弗利索王子无视于正等著接见他的碧亚特丽克丝女王陛下,一个人疯狂而痴地站在大雨中,像个傻瓜一样目不转睛的盯著不断重复播放的广告看板,还问他一个这么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

 “是的,最后一个。你不觉得那个笑容充满了艺术感染力吗?”他徐缓地说。

 “艺术感染力?”瓦列因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坠入五里雾中那么飘渺。

 生长在这个有位闻名于世、每年画作的拍卖都在创世界天价的国宝级画家——文生·梵谷的国家,又经常跟著对艺术作品有狂热嗜好的弗利索王子看遍大小画展,对于艺术的?赏力,瓦列因可以说是不输人的,但是…

 艺术感染力?他用力眯起眼,左看右看、前看后看,聚会神卯足了劲全神贯注地看,就是看不出这几个如出一辙的笑容里,究竟有哪一个跟艺术扯得上边。

 更何况最后一个跟排在她身后的那几个空姐,无论是笑容的深度及宽度都相差无几,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尤其是在这种狂风暴雨、又冷得让人身体直发抖的天气下,就算真的有哪一个笑容是属于一笑倾城的,他老人家也实在无心欣赏。

 但是,既然王子开口问了,他绝不能让王子失望。开玩笑,他也是相当有艺术涵养的呢!

 清了清喉咙,瓦列因随即以他仅知的几个艺术用语敷衍了事的随便赞美几句,然后就以女王陛下公事繁多,可能无法等候太久诸如此类冠冕堂皇的理由准备把弗利索从这个平淡无奇的广告看板前拉走时,身旁却传来弗利索轻描淡写的声音,而这道声音顿时让瓦列因如五雷轰顶般惊骇住。

 “我喜爱这个笑容。”语毕,不等瓦列因提醒,弗利索自动自发的走向等待在一旁的车子。

 过了三秒钟之后,从雷击的震撼中清醒过来的瓦列因才急忙提步追上前去。

 “喜爱?弗利索王子,您是说,您『喜爱』最后一个女子的笑容?”像是突然弄不懂“喜爱”这两个字的定义为何,瓦列因屏息地问。

 然而让他心急万分的是,他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

 打从他跟在弗利索王子身边起“我喜爱”或“我想要”这样的字眼他听到的次数用五手指头就可以数得出来,而一向把自己的好恶藏得极深的他,一旦说出这样的话,通常也就意味著某种势在必得的决心。

 而这次的对象竟是一个不知其名的东方女子,这不就表示…

 瓦列因的胃突然纠结成—团。

 “请原谅我这么说,但是弗利索王子,女王陛下的烦恼已经够多了,您千万不要…”再添一笔这四个字瓦列因特别忍住没有说出来,但是他的眼神却已经将这句话表无遗。

 荷兰王室这几年丑闻不断,先是维内姆王子的未婚因为其父亲曾任阿廷前军事独裁政府的部长,而被人权活动份子要求取消即将举行的结婚典礼,紧接著是康斯坦丁王子目前交往的女友被周刊挖掘出曾是贩毒黑道大哥的女人,而被国会认为女方身世代不清,无法同意康斯坦丁王子所提出的婚事,如果康斯坦丁王子执意要与这名女子结婚的话,他将会失去王位继承权。

 失去王位继承权?!丝毫不觉得自己想得太多的瓦列因感到自己的胃彻底打结。

 不行,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在他完美无瑕的弗利索王子身上发生!

 只要有他瓦列因存在,他就绝不容许弗利索王子重蹈两位王子的覆辙。

 于是他快步赶上弗利索,一面把因为他的怔愣而忘记善尽职责的伞重新举到他的头顶上,一面试探地问:“您说喜爱最后一个笑容,只是单纯的欣赏而已吧?就跟…就跟您欣赏梵谷和林布兰的画作时的心情一样,对吧?”

 这话听起来其实是安慰自己的成分居多,然而瓦列因却丝毫不自觉。

 而仿佛是要证实他的忧心似的,弗利索的回答非常乾净俐落“不,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说完,还特意转头给了瓦列因一个少见、势在必得的浅笑。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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