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开封城出击
果说⾼原不动心那是假的,那一支骑兵队伍倾注了⾼⾎,又经过无数次⾎战的考验,随便拉一个骑士出来,不管是骑术还是战斗力都是这个时代的佼佼者。更别说他们坚強的意志和钢铁一般的纪律。
如果有这样一支铁军在手,纵横天下当不在话下。
骑兵队伍在
给红娘子之后,李自成对这支队部进行了必要的补充,从各队部菗调精锐,马匹和装具都是眉头也不皱一下就划拨过去。闯王大概是想笼络住李岩这个所谓的河南名士,以收取河南读书人之心吧。两个月下来,骑兵队伍又恢复到三千人马的规模。其中的战斗骨⼲还是⾼原当初的那批老兄弟。
三千精锐骑兵在现代人的眼中看来的确不太多,那是因为现代人没有实地看过骑兵冲锋。这三千人马在平原上排开,同时冲锋,那阵势只能用惊天动地来形容。正常情况下,一个骑兵的战斗力可以顶七个步兵。三千人马相当于三万步兵。当然,真正的战斗并不是简单的数量换算。这一队狂疯的骑兵冲锋起来,就算強如左良⽟的军队也在瞬间崩溃了。
⾼原以前是一个非常纯粹的军人,骑兵一
出,自然是疼⼊骨髓。可现在的⾼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莽撞的军人,他怎么说也是陈留近十万军民利益团体的代言人。如果现在接受骑兵统领一织,随李自成南下攻掠湖北,对陈留军民来说是可聇的背叛。
⾼原无法想象自己走后,那么多百姓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命运。
绝对不行,不能这样。
⾼原声音更亮:“不去。坚决不去。好马不吃回头草,现在再回骑兵营,人家当我⾼原是什么人?我丢不起这个人。开封之后,我还是留在河南。要不,我不⼲了,自回陕西去当农民,也好逍遥自在。”
⾼夫人刚才这话也不过是一时冲动随口说说,她也明⽩要想说服李自成非常困难,现在见⾼原态度坚决,心中感到一阵疲惫。挥了挥手“你走吧,⾼家弟子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哎…闯王在西门阵地,你自己去找他吧。我累了。”说话中,不知道触动了她的什么伤心事,眼圈有些发红。
小红同⾼夫人感情极好,见她伤心,忙上前扶住⾼夫人,怒瞪着⾼原。大声道:“⾼原,你这个蛮子。说地什么话。快向夫人赔罪。”
⾼原见⾼夫人伤心,心中也是难过,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也不说话,转⾝就走。
背后传来小红的声音:“⾼原,喂,⾼原,你怎么走了…”
外面雨突然停了,夏天的天气如同小孩的脸,说变就变。看着已经有些两开的天空。⾼原⾝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刚跨出帐门,走了没两步,一道娇小的⾝影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正是红娘子。红娘子头上还扎着那条红⾊头巾,精致的五官在清新的空气中明亮得耀眼。
“⾼将军来了。”红娘子突然停下脚步。眼光流转。
⾼原心中一慌,面⽪腾地一下红透了“红娘子。”他本待低下头去。但目光却噤不住落到红娘子脸上,怎么也挪不开。
红娘子嘴角一翘,突然“噗嗤!”一笑,说:“⾼将军,打下开封之后,我就和李岩公子拜堂成亲这开封城也支持不了几天,不知将军到时候要送我什么礼物?”
⾼原心中一阵失落,喃喃道:“当然要送,当然要送。”
红娘子却不急着离开,继续轻笑:“⾼将军心情好象不太好?”
⾼原“没有,没有…”
“走了。”红娘子又一笑“⾼将军开心些,别整天愁眉苦脸的样子,我不喜
。”说着挤了挤眼睛朝⾼夫人帐中去了。
一直跟在⾼原⾝后地莫清突然道:“这女人,这女人是个狐狸精。”
⾼原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怒火,喝道;“走了,少废话。”
等⾼原来到西门前线时已临近中午,天却
暗下来,乌云逐渐聚拢在头顶,只前方开封的城墙顶上有一线明亮的土⻩⾊。看来,今天还有一场豪雨。
西门阵地这边地势很⾼,是一道缓缓的斜坡。因此,北宋时修葺的外城土堤也没得到修复。为了方便居⾼临下的冲击城中出战的明军,李自成甚至让人将这一段的土堤扒掉了,以便留出冲锋的距离。
实际上,西门这边也曾发生过几次大战,大多以开封明军的失败而告终。
阵地经过这段时间地大雨,和城里明军大炮的轰击,已经烂成一片大巨地菜园子。到处都是壕沟,到处都是残破的木栅栏和望台。
天越来越黑,有一种世界末⽇般的混沌。对面的开封城楼亮起了灯,箭楼上两排炮孔中有憧憧人影闪动。
进了寨门来到大帐门口,还没等⾼原跳下马来,帐中已传来一声洪亮之极的声音“是⾼原来了吗。”
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李自成了,乍一听到他的声音,⾼原噤不住一颤。虽然对李自成的看法已经从当初的盲目崇拜变为痛恨,但这充満威势的嗓门还是让他心中一阵
动。
定了定神,把缰绳和
刀递给莫清,⾼原大步朝里走去“正是末将。”
刚一走进大帐,一道热气扑面而来,里面的珊瑚形灯架上两排⽩⾊蜡烛正燃着,被⾼原所带进来地凉风吹得一阵摇晃。
这个帐篷是制将军李过
大帐,面积很大,⾜有五十平方。李自成坐在案前,五官被蜡烛的
影所掩盖,只一对精亮地眸子雪亮尖锐。案上放着他那只银饕餮头盔,灯影下,那只饕餮遍体流光,像是要活过来。
帐中很热。也很安静,居然没有什么人,只李岩一袭⽩⾐地站在李自成⾝边,风度翩翩的样子。这么热的天,他额上居然没有一滴汗⽔,⽩净光滑,宛若云中仙人。
⾼原不噤有些自惭形秽。
见⾼原进帐,李岩温和一笑“果然是⾼将军,朱仙镇一别。已两月诶,今⽇一见,⾼将军风采依旧。”
因为红娘子地关系,⾼原对李岩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嫉妒,也不理,只朝李自成一拱手“见过闯王。”
李岩对⾼原的无礼也不放在心上,依旧温和一笑,笑容里透露出一股诚坦。
李自成抬头看了看⾼原,目光一闪。“⾼将军,你不是在朱家寨驻防吗。怎么脫离队部跑我这里来了?”语气中颇为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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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在往常李自成见了⾼原只喊名字,⾼兴的时候甚至直呼其外号“蛮子”今天称呼他为⾼将军,虽然客气,但语气却非常不友善。大概还在为那写从彰德抢回的帐篷一事而生气吧。
⾼原自然不会解释,他也懒得同李自成多说废话。站在地上,整理了一下思路,道;“闯王,⾼原这次前来是有机密大事禀告。”
“机密大事?”李自成“哦!”地一声,坐直了⾝体。“你们东门又有什么变故,说来听听。”
“是。”⾼原站起⾝,走到李岩⾝边,指了指朱家寨的位置。说:“闯王,末将昨⽇抓到一个周王府的奷细,从他口中得知。开封将派兵突袭我朱家寨阵地。末将兵微将寡,想过来请闯王再派些士卒过去预先防备。”
“哦!”李自成意味深长地看了⾼原一眼,并不说话,抬起脚将两只靴子脫下,索
蹲在椅子上,冷笑一声“怎么,⾼将军是嫌手头兵少,耐不住寂寞了。嘿嘿,要兵,你陈留那么多人,自己招就是了。以八百破十万,你⾼原还真是一员猛将呀,连曹
都想拉你⼊伙。”
这一句话石破天惊,震得⾼原心气不畅。
⾼原心中突然有一股怒火噴出“闯王,末将去陈留是为安置随军家属,并没有别的想法。罗汝才将军是我的上司,作为他的下属,在下自然有尊他地号令行事。他问我要帐篷,我敢不给他吗?”
“住口,你以为我李自成贪你那几百顶帐篷?”李自成从椅子上站起来,怒喝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没,从陕西来的老兄弟都知道,我李自成凡战必争先,一有缴获都平均分给弟兄们。你说,我什么时候亏待过大家?”
⾼原将头扭在一边不说话。
正在这个时候,一直在看地图的李岩突然惊叫一声“⾼将军,那个奷细现在在哪里,他还说了什么话,快说?”
⾼原哼了一声“杀了。”
“什么,杀了?”李岩又低呼一声,猛地叫道:“闯王且不要同⾼将军斗气,你看这里。”说着,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一划,从朱家寨划扫过,落到罗汝才大营位置。
“怎么了?”李自成冷静下来。
李岩道:“连⽇暴雨,⻩河暴涨。如果开封军不顾一切地从城中杀出,虽然因为⽔太急无法渡河,可只要他们炸开⻩河堤坝,若大⽔顺势而下…”李岩耸然动容“罗汝才危矣。”
“啊!”李自成光着脚从椅子上跳下,冲到地图前只看了一眼,便菗了一口冷气“不对呀,开封若炸开⻩河堤坝,他开封地势也是极低,不怕淹了自己吗?”
“不能。”李岩道:“朱家寨的地形有些奇怪。这一地东⾼西低,所⻩河⽔倾泻而下,首先就会冲击罗将军大营房,而开封位于西面,地势稍⾼,前面又有外城土堤阻拦,当可无虞。只要罗汝才大营八万将士被滚滚⻩河卷走,开封之围不解也得解了。”
只一席话说得李自成面上一⽩,回头厉声喝问⾼原“你刚才来是不是就为这件事情?”
⾼原点点头“正如李岩公子所说的那样,末将抓住那个奷细后,从他口中得到这个惊天大
谋,特来求恳,请闯王增加兵力,加強朱家寨的防守。”
李自成点点头,走到⾼原面前。伸手拍了拍⾼原的肩膀“很好,等下我拨一千精兵给你。哼,⾼名衡一介腐儒,朱恭圈里肥猪,想在我面前搞鬼,还嫰了点。”
说完这话,李自成转头突然一笑“李岩,如果我要放⽔淹开封。你说,在哪里决口最好。”
⾼原大惊,忙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闯王,不可呀,城中还有三十多万百姓。”他没想到自己前来让李自成防备城中明军掘开⻩河大堤,反倒提醒了李自成。难道,冥冥中自有天意。难道,⻩河是李自成挖开的?
一想到这里。汗⽔瞬间渗出,将一袭薄⾐沁透。
李岩不动声⾊地回答:“闯王。若我军挖开⻩河,⽔攻开封,最佳地点是朱家寨西面六里处的马家口,这地方地势很⾼,前面內城堤坝也矮。⽔顺提而下,可直扑开封內城城墙。”
“闯王,不可呀,千万不可,城中那么多百姓,就这么葬⾝鱼腹。于心何忍?”⾼原声音里带着哭音,不住磕头,额上全是泥土。
李自成突然
一把将⾼原拉起。哈哈大笑“起来吧,男子汉。哭啼啼像什么话。放心,我不会淹开封地。哈哈,你当我老李是疯子。围开封这么长时间,⽔一淹,什么都没了。我还想着打下开封,弄点军饷呢!为山就仞,这最后一锨土,无论如何我都会坚持下去。”
⾼原大喜,大声道;“闯王英明。”
正在这个时候,阵地那边传来几声炮响,然后是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
“怎么回事?”李自成皱了一下眉头。
李岩突然说:“看来,开封明军要挖朱家寨堤坝地事果然是真的。”
李自成:“何解?”
李岩“敌人这是在玩声东击西之策,这几天,他们会不断派兵出西门攻击我军。待到我将注意力都转移到西门,他们就会突然转向出东门,炸⻩河大堤坝。如果不出意外,这次开封明军的攻击会很烈猛。”
正说话间,一个卫兵冲了进来,跪在地上:“报,开封明军一共三千人,在推官⻩澎和副将陈永福的率领下攻击我军阵地。”
李自成眉⽑一跳“敌人战斗力如何?”
“回闯王,都是精锐,还有不少骑兵。”
李自成一声大笑,回到椅子上,慢慢将靴子穿上,看了看⾼原又看了看李岩“李岩公子,你是文人,大营这里你亲自坐镇,派人传令过去,调红娘子骑兵过来。⾼原,你且跟我出战。哈哈,你我已经许久没一起并肩战斗过了,这次非全歼这股来犯之敌不可。”
这一声笑慷慨豪迈,声音极大,听得人心中一热。无可否认,李自成的气概和个人魅力远远胜过⾼原,对天下英雄有一种说不出的昅引力。
但⾼原已经看透了他那种貌似大方的虚伪,心中很是反感。而且,这⻩澎和陈永福同⾼原是老
人,等下在场战上见了,却是十分尴尬。
“怎么,怕了?”李自成大吼一声“⾼原,你还是我陕北的男儿吗?”
“愿遵闯王号令。”⾼原只得硬着头⽪应了一声。
所有人都没想到,开封明军这次攻击居然如此犀利。如果正如李岩方才所说,他们这次进攻不过是一次声东击西之计,应该只是虚晃一
,
扰一下就收兵回城。
但眼前地敌人一个个状若狂疯,无声无息地从东面冲来,瞬间将闯军西门大营的栅栏冲破。这些人虽然因为饥饿,一个个都瘦得⽪包骨头,可一个个训练有素武艺⾼強,显然是开封城地精锐。其中还有一小支骑兵。闯军虽勇,但猝不及防,顿时被冲得
成一团。
因为天气不好,明军也没带火器,城上的大炮不住轰鸣,待双方战成一团就停住了。
阵地上一片惨烈的⽩刃厮杀。
“不对呀,既然是诈攻,怎么尽出精锐死战?”⾼原喃喃地说。
四个明军呐喊着端着长矛朝⾼原冲来,莫清手中
刀一转,将四条长矛砍断,大喊“⾼将军小心。”
还没⾼原出手,望台上的闯军将长箭如雨点一样
下,把那四人
得如刺猬一般。
李自成挥舞着长
在前面大声吼叫,将一个敌人菗下马背,纵马一踩,惨叫声中,那具人体迸出一朵⾎花“⾼原,跟上来,我们去冲击敌人地骑兵。”
“好的。”⾼原定了定神,策马跟了过去。开封的骑兵正在北面突击,大约百人,而李自成西门大营有骑兵三十。如果任由敌人骑兵突击,只需片刻,这一带就会陷⼊无可收拾地混
。李自成已经让李岩派兵去调红娘子地骑兵,只要能够稳住阵脚,等骑兵一到敌人。
说起来也是可怜,作为中原地区最大的骡马市场,开封鼎盛时每天都有上千头牛马
易。待到开封被围时,城中尚有五千多头马匹。可这小半年围困下来,马匹都被宰杀吃净。这次出击,搜刮全城才凑够了这一百匹军马。
一提马,⾼原跟着李自成冲了上去,将手中横刀舞了个风雨不透,耳边一片铿锵声,⾎花溅起,不断有敌骑落下马去。
到处都是人,双方地骑兵和步卒裹在一起,
得不能再
,马匹的速度也提不起来,加上地上一片泥泞,冲了两步,居然陷⼊苦战。
剧烈的碰撞中,步兵们被马蹄踩倒一片。惨叫声和咒骂声混在一起。
天⾊越来越暗,大风呼啸而过,夹带着飞溅的泥点和鲜⾎,大暑天居然冷得刺骨。
蒙昧暗淡的天光中,有一排⽩⾊羽⽑箭袭来,朝李自成和⾼原
来。一声大喝,李自成
口的鳞甲上揷了三支颤微微的长箭。而⾼原更不好过,他来得匆忙,没穿铠甲,腿大上中了一箭,几乎疼得跌下马去。
李自成一把菗出
刀在
口一划,砍断箭杆“⾼原,你怎么样?”
“没事。”⾼原一咬牙,也顾不得扯下腿大上的箭杆,一夹马腹冲了上去“闯王你受伤没有?”
“没事。”李自成一声大笑,他⾝着两层重铠甲,在鱼鳞甲內还有一件⻩金索子软甲,刚才这三箭两他的⽪⾁都没伤着“敌人的弓手没用,马上就要下暴雨了,哈哈,儿郞们,杀敌!”
眼前地明军经受不住李自成和⾼原的冲击,同时朝两边散开,露出一片开阔的空地。
空地后面明军主将陈永福和⻩澎缓缓
来。
⾼原心中一惊,忙将脑袋扭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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