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七 一门忠烈
南。
这已经是济南军民坚守的第九⽇了,城外往来奔驰的,都是金狗的骑兵。这些留着辫子的士兵,狂呼大叫着,一柄柄战刀在
光下反
着让人害怕的光芒。
济南的军民,本来一度丧失了抵抗到底的信心,可是就在三天前,他们在城外看到了十八骑飞奔而来,那是大明的士兵。在千军万马中,这十八骑奋力冲杀,可到处都是金狗,他们一个个的从马上落了下来…
守城的百姓和士兵,不知道这些骑兵想做什么,他们没有办法杀出城去帮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战死…
终于,有一个大明的骑兵,在兄弟们的拼死帮助下,⾝上带着几十处的伤痕,终于冲到了济南城楼下,当他从马上滚落的时候,只来得及叫出了一句话。
可就是这句话,却又重新让济南的军民燃烧起了战斗到底的决心。
“江南军克⽇即到,济南军民努力!”
江南军,战无不胜的江南军!
横扫流寇,马踏中原,驰骋天下,百胜之师:
———江南军!
本已逐渐消失的斗志,被重新点燃;扔弃的武器,被重新拣了起来;唉声叹气的明军将士,眼中又焕发出了战斗的热情。
济南的城头燃烧着火焰,不屈的战斗火焰;“大明!大明!”“江南军!江南军”的呼声,充斥着场战的每一个角落!
军官、士兵、青壮、老人、孩子、妇女…所有可以动弹的人,全部都参与到了济南保卫战中。
三⽇来。济南军民以大巨地热情。毫无畏惧地姿态,与攻城的清军展开着浴⾎的搏杀。那些受了重伤,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地。经常会抱着一块石头,就这么直滚滚地从城楼上滚了下去…
炮声不断的在城楼周围响起,到处硝烟弥漫。女人们忘记了礼法、羞聇,把一个受了伤的青年男子从城楼上背下,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行不露⾜。在这一刻全部被抛到了脑后…
孩子们跟在妈妈的⾝后,吃力的帮着忙,有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得満脸是⾎,这些孩子正想哭地时候,却看到他们的⺟亲也头也不回,孩子擦擦脸上的⾎迹。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帮着⺟亲抬起了伤兵的一条腿…
济南参将周邦杰从来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部下会如此的不畏生死,更加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那么勇敢的一天。在他地印象里,他的属下和自己。从来都是抢钱务必争先,战斗千万落后。
在济南保卫战开始的第一天。周邦杰带着他的几个亲信,一直躲在军营中大声念着菩萨地名字。可是当一具接着一具的尸体从他们地面前抬过,一个接着一个的⾝影从他们面前冲过,他们再也坐不住了…
他忘记了是哪个亲信,第一个喊了出来:“咱们可都是吃军粮的,却像条狗一样躲避在这里,***,老子和金狗们拼啦!”
这一声喊,让那些亲信全部像着了魔一样,嗷嗷叫着冲了出去。周邦杰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部下,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条⾎
汉子,也和金虏打过仗,难道到了济南这个繁华的地方,真的把自己的意志全给消磨平了?
“杂碎们,爷爷来啦!”
在济南城楼最吃紧的时候,所有的守军都看到,一条⾝影风一般地冲了过来,对着爬到城楼上的一名金虏就是狠狠的一刀砍下。这些守军们不敢相信他们看到了谁,周邦杰!
周邦杰!那个贪生怕死的周邦杰!
第九⽇的时候,济南城的伤亡已经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可济南人却都像是完全陷⼊了狂疯,他们
本看不到⾝边的同伴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他们
本看不到死亡和献⾎的可怕。红着眼睛,咬着牙齿,把一块块的石头扔到城下…
“周参将,二公子,二公子又战死啦!”一名亲兵哭着跑过来道。
周邦杰好像完全⿇木了,
本就没有听到部下在说什么。老大在济南保卫战开始的第三天死了,最小的儿子昨天死了,现在唯一剩下的二儿子,也战死了…
“周参将,你听到没有啊,二公子战死啦!”那亲信又大声说道。
“死得好,死得好!”周邦杰忽然狂笑起来:“我周家一门忠烈,一门忠烈啊!”“周参将,北城楼顶不住啦,游击冯庆和战死,金狗已经⼊城啦!”
一个浑⾝是⾎的士兵,拼尽最后一口力气说完这句话,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不怕死的跟我来啊!”周邦杰挥舞着宝剑,大声吼道。
当周邦杰带着两百多军民赶到北城楼的时候,北城楼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士兵早就全部英勇战死,剩下的不到一百百姓,正在进行着最后的抵抗,而城楼上,却是不断涌⼊的清兵。
在这群老百姓里,周邦杰看到了自己的
子和丈⺟娘,这两个平⽇里养尊处优,连只
都不敢杀的女人,此时,正一起举着一把长
,狠狠地捅进了一名清兵的肚子里…
一枝箭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地
中了周邦杰丈⺟娘的心口,老妇人晃了两晃,周
急忙抱住了自己的⺟亲,就听⺟亲说道:“让邦杰别做孬种,他是大明的将官,杀贼!”
“周邦杰,你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有啊,咱娘让你别做孬种,杀贼,杀贼!”周
放下了⺟亲的尸体,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冲着周邦杰大声叫道。
“杀——贼!”
周邦杰几乎是拼尽全力吼出了这么一声。
“杀——贼!”
周围响起了和他一般愤怒的吼声。
杀贼!杀贼!杀贼!
刀
碰撞,杀声震天。一个士兵倒下了,⾝后的地百
拣起了他地战刀。嘶声叫了一声。连人带刀就投⼊怀中…
—
老天也再不忍心看着这悲惨的一幕,乌云遮住了天地脸,几声惊天动地的霹雳一过。倾盆大雨转瞬落下。
清兵暂时地退了,城楼上到处都是尸体,明军的、清兵的,当兵的、百姓的…
一个十二、三岁地孩子,紧紧抱着一个清兵的尸体,孩子的⾝上。有几十处的刀伤、
伤,早已气绝,当百姓费尽周折才把孩子和清兵分开的时候,才发现这孩子的
口,一把锋利无比的钢刀穿
而过,这孩子,就是用冒出
口的刀尖,和敌人同归于尽…
周邦杰死了。他死得英勇悲壮。左手地宝剑,早就断成了两截,右手的五
手指,被齐齐切断。他的面门上中了两刀。⾝上中了八刀,他到最后死的时候。还是在那笔直地站着。那把断剑,刺进了一个同样和他站在那死地牛录⾝体之中…
在乡亲的帮助下,周
轻轻放倒了丈夫地尸体,她细心地为丈夫擦去了満脸的⾎迹,为他整好⾝上的铠甲,把那断成两截的宝剑,小心地放到了丈夫的⾝边。然后,她回过头,对周围落泪的乡亲们说道:
“马大婶,去年,我家邦杰抢了你家的田,还把你家小三子扔进了大牢,邦杰错了,我代邦杰给您赔不是啦!”
马大婶拼命摇着头:“不碍事,不碍事,那田现在还有谁种啊,抢得好,抢得好。我家那小三子,平时总是淘气惹事,可从大牢出来,你看可懂事多了啊!”周
微微笑了一下,又转向另一个中年人说道:“孙大哥,去年,邦杰喝醉了酒,把你的一条腿可打断了,我,我到现在心里还在愧疚…”
孙大哥面前挤出了一个笑容:“瞧你说的,我家那口子,平⽇里总差我做这做那的,现在我成了瘸子可倒好了,什么事都不用做,不知道有多享福呢,按说,我还得谢谢周参将啊…”周
在乡亲们面前一个一个地赔着罪,那些乡亲一边笑着,一边任由自己的眼泪淌下…
“叔叔伯伯,大姨大婶们,邦杰活着的时候,做错了很多事,欺负了很多人,可他现在死了,只能我这个当
子的来给大家赔罪了。我家的
底下,有一箱银子,这银子有的是邦杰积攒下来的,有的是抢来骗来的,本来是想给我家那三个儿子娶亲用的,可现在用不到啦,等金狗退了后,大家把它分了吧,就当帮我家邦杰赎罪的…”
孙大哥忽然面⾊一变:“周家嫂子,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别过来!”他正想要上前拉住周
,就看周
向后退了一步,退到了城楼边上,惨然一笑:“夫死子亡⺟丧,我周家満门死得⼲⼲净净,我自当殉节。诸位,千万勿再劝我,以全我忠节之名。只是我还有个瞎眼的弟弟无人照料,就拜托各位乡邻了!”
说完,她纵⾝就向城楼下一跃,那沾染着⾎迹的⽩⾊⾐衫张开,像一只美丽的蝴蝶一般翩翩起舞;暴雨愈发地大了,就似在为这烈
的女子送行…
“姐夫,姐姐,娘!”
暴雨中,一个瞎子摸索着爬上城楼,所有的人都认出了,这就是周
的弟弟段小良。乡亲们把他扶到了周邦杰和他岳⺟的⾝边,孙大哥一边哭声,一边说道:
“你姐夫,你姐姐和你娘,还有你的三个外甥,都已经为咱济南捐躯了啊!”“好,好啊!”段小良忽然古怪地笑了:“死得好,死得好,这才是我大明的将官,这才是我大明的子民啊…”他猛然抬起了头,对着天上叫道:
“老天,我是瞎子,可你不是!你看到了吗,你看看啊,一门忠烈,一门忠烈啊!你睁开眼吧,看看济南,看看我大明的江山吧!”
忽然,他再也一声不响,一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等乡亲扶住他的时候,却看到,他的
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揷进了一把又快又利的短刀…
…
大明传到第六代,当朝皇帝为朱祁镇,其长子继承皇位,次子名为朱见潾,受封为德王。其封地原定在德州,因他爱慕济南的湖山河泉之胜,改为就藩济南!
德王来到济南,经过精心选择,相中城区最繁华的地段,珍珠泉畔建造德王府。于成化元年、二年,历时二载方始竣工。
按照大明定制,德王在宮室礼制上仅次皇上一等。
德王府有国库的银两做后盾,造得巍峨宏丽,极尽奢华:⾼⾼的宮墙,建有气派壮观的四门;崇楼⾼耸,殿阁连云,雕梁绣柱,碧瓦飞。仿照皇室建制,府內有正宮、西宮、东宮,妃嫔宮娥、护卫太监,一应俱全。
院內还造有泉池园林,布満奇花珍木。出有香车骏骥,嬉有画舫轻舟。登⾼放眼,南观青山叠翠,北眺⻩河闪银,宛若京畿外的皇宮御苑。德王无参政之劳,终⽇沉溺在声⾊⽝马之中,朝朝宴舞,⽇⽇笙歌,尽享人间富贵荣华。
当清军开始围攻济南后,那位终⽇沉浸于声⾊⽝马中的德王朱由枢,却忽然变得冷静无比,甚至在这冷静之中,还带着几分威严。
“慌什么!”
面对
成一团的德王府,朱由枢厉声喝道。
“德王,清兵攻城啦!”管家一边哭丧着脸一边说道:“您不知道,清兵厉害得很,听说连卢象升卢帅爷都杀了…”
“金狗?那蛮荒小族也配建国?”朱由枢哈哈大笑:“王府上下,所有人等,全部分发武器,随我上楼卫护济南,和金狗决一死战,有我朱由枢在,决不让金狗踏⼊济南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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