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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折(第十六场) 惊变(四)
 十一嘴里这样答应,可是真到了乡下那家,就像玩疯了一样,本舍不得走。

 那家也热情得过分,杀宰羊地款待。杀还说得过去,可是夸张到宰一头羊的地步,秀儿就有点吃惊了。

 不过很快秀儿就理解了东家的举动,因为院子里不一会儿就围満了人。名伶珠帘秀突然驾临,在这个村庄造成了不小的轰动,一时左邻右舍,乃至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看他们扶老携幼,个个脸上溢満了‮奋兴‬与期待,整个村庄像过节一样,秀儿惊讶之余,也有些感动。

 在那么多双殷切期盼的眼睛面前,秀儿只好给他们“表示表示”

 不“表示”还好,这一“表示”倒把人家的“馋虫”给勾出来了。于是,唱了一段,又唱一段,上午唱了,下午接着唱,一段一段下去,都快唱到天黑了,那些人还一幅喂不的馋样。

 十一看不下去了,不管别人怎么瞪眼睛鼓嘴巴,硬是把秀儿扯到一边,自己站在场中,把秀儿这段时间的⾝体状况给他们描述了一遍,声明自己是特地带她下乡散心休养的,不是来搞“下乡慰问演出”结果观众倒是散去了一些,可是又拎来了⺟蛋和许多土特产。

 秀儿过意不去,又撑着唱了两段。此时已是⽇落时分,夕照残里,她清亮婉转的声音在山⾕里回,额外动人心魄。唱到‮情动‬处,观众频频拭泪,秀儿想到自己的伤心事,亦哽咽难言,于是在观众的唏嘘和十一的劝阻中,这次“下乡慰问演出”才算告一段落。东家马上过来请吃晚饭。

 饭桌上,照例是一家人争着给秀儿布菜,尤其以坐在⾝边叫小莲的女孩最殷勤,这一点也让秀儿大感意外。

 看得出,小莲很喜十一。秀儿以为她会排斥自己,可小莲对她好得不得了,简直有点曲意逢了,一口一声“姐姐”---明明她比秀儿还大一岁。秀儿给村里人清唱的时候。她就站在旁边捧着茶杯,俨然是秀儿地丫环。有板凳都不敢坐。

 吃完饭,秀儿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单独和十一相处的机会,遂低声催促:“我们快走吧,再不回去城门就要关了。”

 “现在又不宵噤。”

 “太晚了还是要盘问的,再说,这里不比城里。城里人多店铺多。晚上也到处点着灯笼的,这里晚上黑⿇⿇的,回去路都看不见走。”

 “那就甭回去,就在这里住一晚上。”

 秀儿急了:“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不肯带我去就早点说,别故意拖着。”

 十一脸⾊一变,秀儿以为他要发飙了,结果。等了半天,只等来他一声长长的叹息:“我是怕你看了会受不了。”

 “没什么受不了的,我就是有意自己看,好让我彻底死心。求求你,带我去吧。”

 十一站了起来:“你要早这么说。我肯定不会拖的。你想得对,逃避不是办法,我们这就走。”

 匆匆告辞了那一家人,驾车人打马急驰。在车上,秀儿努力分散自己地注意力,好缓解紧张情绪。故而笑着问:“那个小莲也是奇怪。是人都看得出她喜你,我是你带去的女伴。她理应嫉妒我才对,怎么反而巴结得让我浑⾝不自在?”

 “她想做我地女人,自然要巴结你了。凡是想跟我的女人,都会巴结你。”

 “瞎说,大富绸缎庄的绿袖‮姐小‬就没有啊,她就很明显地排斥我。”

 “那是她没摆正自己的位置,以为凭她,肯定要做大房的。”

 秀儿没再问下去,关于大房二房的词汇,一向是她反感地。十一现在这么直⽩地说出来,是不是看帖木儿这样了,她就只能嫁给他,所以,趁机对她灌输这些?

 她承认十一对自己真的很好,每次她处在低⾕的时候,都是十一陪在⾝边帮她度过难关,这次也不例外。可这依然无法让她心平气和地接受大房二房理论。

 如果十一认为,他和她之间的障碍是帖木儿,如今帖木儿的问题不存在了,他和她就会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那他就想错了。他们认识在先,那时候还没有帖木儿,那时候他也求过婚的----在她还不知道这世上有帖木儿这个人之前,他就已经向她求过婚了----那时候他们都没有结果了,现在,只不过又回到了原点。

 她知道自己应该感到庆幸,在失去爱人的这一天,至少⾝边还有他陪伴。她辜负了十一,帖木儿又辜负了她,难道这就是所谓地轮回,所谓的报应?

 尘埃落定之后,她和十一最终会不会走到一起?她现在还不知道。如果她有一天接受了大房二房说,心境也必然会发生改变。那时候,也许她会成为最雍容淡定的“大房”放下所有的小儿女情怀,放下那些恩怨嗔痴。做大房的人当如是。

 当远远地听到喜庆地唢呐,十一紧张不安地坐在一边,不时偷看秀儿的脸⾊,可是她始终表现得很平静,最后,还是她吩咐关家的马车夫:“陈叔,⿇烦你先送我回南熏坊。”

 十一默默无语,一直到她下了车,他还坐在车上不肯走。老张看这架势,也不好意思关上大门,陪着笑说:“十一少爷进来坐一会儿吧,现在还早呢。”

 哪里还早?明明很晚了。秀儿赶紧出声:“张伯,让他回去吧,他今天陪我在外面跑了一天,还去了乡下,骨头都快颠散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的好。咦,菊香呢?”

 老张笑道:“他把你房里的东西洗完就回去了,熬藥的事代给了梁婶,好像早就熬好了吧,我去叫梁婶给你端过来。”

 “谢谢张伯。”把老张打发走了。秀儿转头直接对关家地车夫说:“陈叔,带你家少爷回去,让关伯⽗和伯⺟们担心就不好了。”

 马车开动后,十一还靠在车窗口喊了一声:“秀儿!”

 画着大朵芙蓉花地灯笼下,十一眼里的关怀和担忧那么真切,秀儿终于鼻子一酸,忙低下头轻轻说:我没事,你要不放心。明天再来看我吧。“

 “嗯,那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秀儿掩上大门,自己却并没有进去,而是立在芙蓉花盛开地灯笼下,任泪雨滂沱。

 他们晚上去过的地方,门前蹲立的不是狮子,而是老虎。那是克列族的灵兽,也是他们的族徽。

 不过今天那里一点也不可怕,而是喜气洋洋,门上贴着大红的喜字,挂着大红的灯笼,灯笼上也写着大大的喜字。

 今天是帖木儿大婚地⽇子,新娘子是谁秀儿没去打听。但看十一的神情,他肯定是知道地。只不过秀儿没问,他也就没说。

 帖木儿,那个曾跟她许下生生世世诺言的帖木儿,今天娶亲了。

 秀儿并不觉得有多突兀。从知道他回了大都,却不来看她,她就已经溴到反常的讯息和悲剧的意味。

 要说多恨他谈不上,主持这场婚礼的,是他的太后姑⺟,他地亲爹亲娘。他长得再像汉人。也否认不了自己⾝上的蒙古⾎统。他的名字是帖木儿,不是张三李四。他对她的好。在一般世人眼里,纯粹是走火⼊魔瞎胡闹了一场,而今他回归正途了。他恢复了他的克列王世子武威侯的地位,娶蒙古子,再生下蒙古儿子承袭这一切。他和她,本来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今不过各归其位。

 “秀儿,进去吧。”一个温暖的⾝体抱住了她。

 秀儿靠在她肩上闭上眼睛:“翠荷姐,我没事,让我哭一会儿就好了。”

 “嗯,那我要他们别出来,就我一个人陪你在这里站一会儿,好不好。”

 “好。”

 ⾝后地门又轻轻关上了,巷子里远远地走过来几个行人,翠荷秀趁机建议:“这里人来人往的,要不我们还是进去吧,我一个人陪着你,不让他们打扰,好不好?”

 “好。”

 两人回到屋里,梁婶端来早就熬好的补藥。翠荷秀挥手示意她退下,秀儿却说:“既然熬好了,我就喝吧,这是十一的一番心意。我自己的⾝体,如果我自己都不爱惜,病了受苦地还是我,担心的还是我的亲人和你们这班姐妹,别人只管新婚燕尔,哪里会管我的死活。”

 翠荷秀叹道:“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秀儿喝完了藥,催着她说:“翠荷姐,你也回去歇息吧,已经很晚了。我明天早上起来跟你们一起吊嗓子,最近真是太废了,亏得师傅忍着,一直没骂我。”

 “你那个样子,他每天捏着一把汗,哪里还敢骂?

 “总之,多谢你们这段时间的包容,我真的没事了。明天一切恢复正常,该吊嗓吊嗓,还练功练功,决不再装死狗了。”

 翠荷秀含着泪说:“别这样说自己,你很坚強,别看我比你年长几岁,这事要换上我,只怕还做不到你这样。”

 “你也会地,我们都是没有基地苦命人,真倒下了,扶都没人扶。我说句不怕得罪师傅的话,我现在只是⾝体比以前差了点,但照样能登台给他挣钱,要是我真倒下了,他也不会留我。他早说过,芙蓉班不是慈善堂,不养闲人。”

 “嗯,这个大家心里都明⽩,也谈不上得罪,因为本来就是事实。”

 这时,梁婶又给秀儿送来热⽔,秀儿向她道谢。梁婶陪着笑说:“秀儿,你梁婶只是一个烧火打杂地耝人,这里原没有我说话的份儿,但我看你这样子,实在是心疼。你凡事想开点,人与人,那是要讲缘分的,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不是你的,莫強求。凡事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他昏的那几个月,你没⽇没夜地侍候他,那些蒙古‮姐小‬怎么没见露面?要给病人冲喜的也是你,怎么不是蒙古‮姐小‬来给他冲?现在病好了,就翻脸不认人,开始嫌弃我们汉人了,要娶蒙古女人。秀儿,你多亏没嫁给他,不然还不知道怎么‮磨折‬你呢。”

 “嗯嗯,梁婶你说得对。”

 梁婶指着热⽔说:“快趁热洗吧,要是你想‮澡洗‬的话,我再给你多提点来。”

 “不用了,这就够了。”

 “那你早点洗了睡,桶放在外面就行了,我等会来提。”

 翠荷秀说:“桶我顺手带出去,你先回去吧。”

 终于打发走了所有的人,秀儿倒在上,她知道今晚将会是个不眠之夜。

 这是最后一晚,只要再咬咬牙就过去了。一切都会成为过去,连今生的生命都会成为过去,有什么放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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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天,我把《美人》的实体版签给了广西师大出版社。

 如果能顺利出书的话,会有10本左右的样书。《极恶皇后》的样书主要送给了写手朋友,《美人》的样书我想送给一直支持我的书友,尤其是几位给我写长评的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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