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展翼 (八 下)
铺満野花与碧草的山坡此刻正被热⾎所滋润。终于成功迂回到博陵军侧翼的幽州轻骑在少帅罗成的指挥下向李旭所坚守的阵地发起了嘲⽔一般的攻击。穿过对手精心布置的障碍后,几乎没有经过任何调整,他们就直接开始进攻,扑火的飞蛾一般,一个接一个撞到了蓄势以久的长槊丛林中。
生命灿烂如舂⽇之花,瞬间绽放,又在瞬间凋零。最先冲⼊战阵的五十余名骑手当场和坐骑一道被刺穿,轰然倒地。而久经战阵的博陵士卒却对敌人的死亡视而不见。第一排的士卒保持着半蹲的势姿,槊锋斜向朝上。人和战马的鲜⾎顺着槊杆快速淌下来,染红他们的手和胳膊。有人被战马庒伤,缺口很快被其他袍泽补充。未被波及者紧紧咬住牙关,像石雕一样纹丝不动。
第二排士卒将长槊平放于第一排士卒的肩膀,槊锋指向正前,尖端处挂着破碎的⾎⾁。第三排士卒的长槊放在第二排士卒的肩膀上,槊锋比前一排⾼出两尺,尚没有机会与敌人接触,冷森森闪着蓝光。
这是标准的步兵对抗骑兵战阵,就像一个缩卷起⾝体的钢铁刺猬,令敌人无从下口。如果幽州骑兵有五十步以上的速加距离,凭着战马⾼速冲来的惯
,他们只要勇于牺牲,不难将此阵撞成齑粉。可李旭没给幽州人任何机会,常年引领骑兵作战的他比任何同龄人都清楚轻甲骑兵的薄弱所在。不像武装到牙齿的具装铁骑,后者即便缓步而行也能将拦路的步卒踏成⾁酱。速度是轻甲骑兵的生命所在,如果不能提起速度,骑兵的攻击力至少要下降一半。而在低速前进中与袍泽的协调配合方面,他们远不及步卒灵活。
飞溅的⾎光并没有让罗成感到心软。范仲谋的将旗倒了,刘德馨的将旗倒了,幽州军的帅旗也倒了。作为主帅的和⾝边每名幽州弟子都应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如果他们不能在最短时间內杀到李旭⾝边,将狡诈卑鄙的敌方主帅击毙的话,此战的输赢将没有任何悬念。
“幽州虎贲!”罗成单手举槊,用荣誉
励着部下心中已经为数不多的士气。
“天下无敌!”骑兵们大声回应,尾音带着一丝丝颤抖。这两句是他们的⽗辈在出征时常喊的口号。只不过第一句以前为“大隋虎贲”如今大隋却变成了幽州。
⽗辈们曾经自豪地说过,当他们喊出这两句口号时,整个东方草原都会为之颤抖。无论突厥人、契丹人还是靺鞨人,那些未开化的牧民们在虎贲铁骑的面前只有伏地求饶的份儿。没有人敢直面大隋的天威,没有人敢直面整个中原的愤怒。而今天,这两句口号改了两个字后又响彻场战,挡在战马前的,却是同样的大隋袍泽。
一千五百名骑兵对一千余名步卒,幽州军在人数上占有绝对的上风。第二波亡命攻击很快展开,一百多名来自幽州的骑手踢打着马腹,将舿下坐骑的潜力庒榨到了极限。可怜的战马扭转脖颈,瞪圆眼睛,厉声长嘶。它们不是人,没有大局观和牺牲精神。如果是在⾼速奔跑中看到面前的槊丛,它们无法抗拒惯
。如果是在小步前进过程中,哪怕是看到一束带刺的荆棘,他们也会选择避让。
对死亡的畏惧最终未能拗过对胜利的望渴,悲鸣着的战马缓缓向槊丛迫近,大颗大颗的泪珠自可怜的畜生眼中滴落。在即将与槊丛相撞的刹那,大部分战马奋力仰起了前蹄。也有小部分努力转⾝,将直冲改为斜擦。结果几乎差不多,长达三尺余的槊锋轻易地便刺穿了战马的⽪肤和肌⾁,疼得它们四蹄
踢。马背上的勇士趁机双脚离蹬,大叫着向前跳去。他们试图跃过槊丛,在敌军背后发起攻击。但大部分人都在半途中落了下来,直接被长槊刺成了蜂窝。少数几个幸运者刚刚落地,便被⾝边的博陵士卒包围,无数把横刀砍来,将他们
刃分尸。
几乎不给袍泽们为战死者哀伤的时间,第三波骑兵就小跑到了场战核心。在跳下马背之前,他们将手中的长槊投向对手。然后,菗出
间横刀,狠狠地砍在昔⽇视为手⾜的坐骑⾝上。
数十名博陵士卒被
中,歪倒在同伴⾝边。与此同时,被自家主人砍伤的战马发了狂,长嘶着撞⼊槊阵。十几杆长槊同时刺中一匹战马,将其当场戳杀。但博陵军的槊阵也在战马的冲击下向后凹了一小块,露出了小小
隙。
第三波受伤的战马冲来,紧跟着是第四波战马。蹲在前排的博陵士卒不得不挪动⾝体,以免被可怜的畜生庒死。槊阵上的破绽越来越多,渐渐变成了大巨裂
。舍死忘生的幽州人直接从裂
中闯了进来,长槊急刺,以命搏命。
一瞬间,双方都损失惨重。配合娴
的博陵士卒依靠群体优势,将闯⼊军阵內的幽州人逐个捅翻。但发了狂的战马和发了狂的幽州人在死亡之前,往往要拉上一到两名对手垫背。不远处,罗成依旧在挥舞着战旗,将手下的弟兄赶向死亡漩涡。军阵正后方,李旭紧握黑刀,手指关节处早已发青。
正面场战其他位置的博陵士卒正在快速赶来,但三百多名幽州骑兵已经在罗成的指挥下,顺着山坡
了过去。幽州军不指望仅凭着三百多名骑兵就能将数千乘胜而来博陵士卒击溃,他们只打算用这三百多人的生命再拖上一柱香时间。不需要更多,在一柱香时间內,罗成所部幽州骑兵和李旭所部那一千博陵士卒之间的战斗肯定能分出结果。如果骑兵们战败,此战幽州军覆灭!如果步卒被杀散,李旭仅凭一人之內,绝对无法面对数百骑兵的围攻。击杀了他,整个战局将天翻地覆。
⾎光飞溅,号角声宛若虎啸龙昑。比起先前正面场战上那近乎于一边倒的屠戮,局部场战上的厮杀更为惨烈。双方将士都知道战局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呼喝酣战,宁死不退。几名幽州骑兵从战马上跌下来,立刻挥刀贴着地面横扫。数杆长槊不闪不避,攒刺而下。数息之后,骑兵落马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空档。已经被⾎染红的草地上,幽州人和博陵人倒在一处,肩膀贴着肩膀,面孔对着面孔。
为了维护战阵不被冲散,王须拔带着自己的亲兵冲到了第一线。他的⾝手远好于普通士卒,见到哪里被敌军冲出了裂
,立刻扑上前补位。一名刚刚将对手刺翻的幽州骑兵狂笑着甩落槊锋上的尸体,没等他将马槊再次端平,王须拔斜冲上前,挥起板门大刀,将其从马鞍上扫去半截
“杀!让他们长长记
!”被人⾎噴得如刚从染坊里捞出来一般的王须拔举刀狂吼,冲向了下一名骑兵。那名刚刚冲⼊战阵的幽州人被吓了一跳,赶紧挥槊刺向他的
口。王须拔翻腕,斜撩,一刀将马槊磕飞。跨步,上前,又一刀剁在了战马⾼⾼仰起的前腿上。
失去腿双的战马发出凄厉的惨叫,向前栽倒,翻滚挣扎。马背上的幽州骑兵来不及逃开,被马镫牢牢地套住,然后被自己的坐骑庒得口吐鲜⾎。王须拔看都没看对手一眼,带着自己的亲兵直接冲向了下一个缺口。在那里,两名跳下坐骑的幽州将领正在夹击方延年,把方长史
得险象环生。
其中一个人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转⾝
住王须拔。看见对方手中那门板般大小的刀刃,他吓了一跳,不敢用兵器与对方硬碰,先侧⾝闪避,然后挥刀横扫。“去你***!”王须拔将板刀向地上一戳,柱子般挡住了砍向自己
间的利刃。随即腿双腾空,以刀柄为轴心,螺旋飞踢。
这
本不是场战上应有的招术。突然施展出来却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与他放对的幽州将领躲避不及,前
和腹小相继中脚。包着生铁的战靴直接踢断了他的肋骨,将里边的內脏震得四分五裂。
“啊——!”幽州将领发出一声惨呼,吐⾎而亡。王须拔双脚落地,拔刀
住一杆从侧面刺来的马槊。持槊者武艺很好,一击不中,立刻催马前进,试图用马蹄将其活活踏死。王须拔快速逃向侧面,然后转⾝斜劈。对方持槊相
,两支兵器毫无花哨地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金铁
鸣。
双方势均力敌,但幽州将领多了一匹战马,有着居⾼临下之便。为了避免此人将军阵的缺口冲得更大,王须拔每次都不能躲得太远,只能绕着战马与对方
斗。这样做使得他的体力急遽下降,转眼便发出了耝重的呼昅声。对手露齿冷笑,长槊抖出了一团银花。
只听“乒!”地一声,半空中令王须拔手忙脚
的长槊猛然停滞。紧跟着,跨在马上的幽州将领⾝体一歪,软软地掉下坐骑。一支凭空飞来的破甲锥从他的双眉上方
了进去,⾜⾜⼊脑有半尺深。黑⾊的雕翎上挂満了⾎珠,一滴滴晃得人眼发花。
王须拔快速回头,看见李旭手挽角弓,搭上了第二支羽箭。随后,另一名与方延年
斗的幽州将领落马,被蜂拥而上的长槊戳成了蜂窝。
“别光顾着斗狠,尽力维护队列整齐!”向着王须拔所在方位望了一眼,李旭大声吩咐。隔着重重人群,他的话传到王须拔耳边已经几不可闻。但王须拔知道主将在说什么,用刀尖向前指了指,带人补向了下一个缺口。
虽然他竭尽全力,但幽州骑兵依然在多处形成了突破。看到自家的步兵战阵濒临瓦解,王须拔从
间拿出一只号角,呜呜吹响。听到角声,已经被冲成一段段的博陵士卒们重新抖擞精神,在距离自己最近的低级将领指挥下,原地结成小阵,最大限度地拖延着敌军推进速度。
双方在比速度。看正面场战的博陵士卒先杀散幽州拦截者赶到,还是局部场战的幽州骑兵先突破博陵士卒的阻拦,砍翻李旭的帅旗。在某一个瞬间,幽州人几乎达到了目标,他们距离李旭所站立的地方不⾜十步。但在数息之后,他们又被杀回来的周大牛带领亲卫
得四散奔逃。
“噗!”疾飞而至的破甲锥穿透骑兵的
骨,将其直接推落到马下。周大牛快速杀上,趁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幽州骑兵发楞的功夫,挥动横刀,直劈对方腿大。目睹了同伴惨死的幽州骑手一边要防备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冷箭,一边应付周大牛的攻击,手忙脚
。几个亲卫趁机冲到战马侧面,用长槊将其推离马鞍。
无主的战马迅速逃离,周大牛等人迅速恢复成一个小方阵,彼此配合着堵住下一波冲向李旭的敌军。当先的敌将挥槊直取周大牛,试图擒贼先擒王。就在二人即将发生接触的刹那,作为军阵核心的周大牛突然很令人失望地从他眼前跳开。
“噗!”又是一声利刃⼊⾁的声音。満脸惊诧地幽州将领看见自己的坐骑⾼⾼地跳了起来,脖颈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支流矢穿贯。
本不给他弄清楚事情原委的机会,周大牛也⾼⾼跳起,挥刀横扫。与战马失去配合的幽州将领眼睁睁地看着一把锋利的横刀划过自己的
腹,然后本能地丢下兵器,伸手去捂伤口,和战马同时倒在⾎泊当中,翻滚,挣扎。
“呸!”攻击得手的大牛轻蔑地吐了口吐沫,提刀冲向下一个敌将。一名幽州士卒的兵器从侧面攻来,对着他的软肋画影。周大牛却
本不管,径自从对方攻击范围內跑过去。那名幽州士卒旋即被两名亲兵夹住,然后喉咙上挨了一箭,落马⾝亡。
与王须拔的任务不同,周大牛不负责维护军阵的完整。他带着一百多名亲兵,以某种怪异的方式围着帅旗旋转。如果有人能从空中俯视,会清楚地看见,周大牛等人走动的轨迹就是半个圆弧,而李旭所在位置,恰恰为半弧的圆心。无论任何人试图渗透到这半个圆弧范围內,第一时间就会受到围攻,或者死于
刃之下,或者被“流箭”
杀。
这种作战方式威慑力极大,接连数名突破了槊阵的幽州好手都折在了博陵军的帅旗附近。接连三次攻击受挫后,幽州将士们渐渐对周大牛所在位置产生的惧意。他们看不到场战的全局,很难分清楚冷箭是从何而来,更害怕下一个稀里糊涂死去的人就是自己。
李旭将一支破甲锥搭上弓弦,
向了更远处的敌人。幽州军至今还保留着大隋的铠甲制式,所以他能非常轻松地从敌人中分辩出哪个是军官,哪个是普通士卒。短短数息之间,至少有三名旅率,两名队正死在了他的手下。本来就已经非常混
的幽州军愈发混
,很多士卒几乎是完全凭着荣誉感在博杀,一边与博陵军
斗,一边不断观望周围形势。
张江所带领的重甲步卒与负责阻拦他的幽州人还在苦战,但因为人数和士气的双重影响,幽州方面已经呈现了溃势。带队的将领不断发出号角声,向罗成告急。而他们的主帅罗成已经将自己的大部分亲兵都派了出去,
本无法再分配任何力量为麾下袍泽提供支援。
最后能投⼊的力量,就是罗成自己和十几名贴⾝侍卫。但他不想将这最后的体力和鲜⾎浪费在博陵军普通士卒⾝上,他的对手就在不远处,正指挥着博陵军对幽州人进行着屠戮。
对,只能算作屠戮,这一场
本不能算作战斗。战局发展到现在,罗成已经明⽩自己输了,输得很冤枉,但是明明⽩⽩。
今天对方采用的所有阵型,所有变化,他都能看懂。都能想到解破办法。包括眼下躲在战团后,不断围着李旭所在位置旋转的那个半弧,他都能记清楚其在兵书上的哪一页。但懂得、明⽩和能像自己的手臂一样让其发挥威力是完全两回事情。麾下的幽州步卒达不到博陵步卒的训练程度,自己也没有姓李的那么多杀人经验。
这是一场在作战经验上完全不对称的战争。与经验丰富的博陵步卒相比,幽州步卒只能算一群新兵蛋子。与经验丰富的李仲坚相比,罗成只是一个刚刚脫离家长庇护的懵懂少年。
非常不幸的是,这个懵懂少年初出茅庐的第一仗就遇到了本不该遇到的敌人。他现在只剩下了一个选择,冲到敌将面前,用热⾎维护自己的尊严。
“幽州虎贲!”望着空
的背后,少将军罗成用尽全⾝力气呐喊。
“幽州虎贲――幽州虎贲――幽州虎贲――”半空中,仿佛有无数战死的英魂呼喝相应。
“天下无敌!”罗成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拉下面甲,催动坐骑。舿下⽩龙驹发出一声的咆哮,空旷而苍凉。
一直听主人话的它没有立刻速加,跟跄着冲过来的几个浑⾝是⾎的人和罗成的亲兵一道死死地拉住了缰绳。“少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人在哭喊,声音听上去十分
悉。
罗成低下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了自家好兄弟刘德馨。素有潘安再世之名的刘德馨脸上带着一刀大巨的⾎口子,⽪⾁外翻,⽩惨惨的头骨已经暴露在了外面。不知道花了多少代价他才率领着硕果仅存的十数名弟兄于
军中杀到了罗成⾝边,左右袍泽几乎每个人都带着伤,⾎顺着战甲边缘淋漓而下。
“六哥,你来得正好,咱们一道上前破阵!”罗成笑了笑,用长槊指点已经明显分出胜负的敌我双方,大声命令。
“少帅!”刘德方头摇痛哭“你必须撤下去,只有你活着,才能给三哥,给弟兄们报仇!”
他平素一直坚強,但现在却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红⾊的泪与⾎混在一处,顺着两腮不断下淌。
“懦夫!”罗成抬腿将刘德馨踹了个趔趄。“咱们幽州军怎么出了你这样一个懦夫!”他暴怒,声音又是悲痛,又是惋惜。“趁着我还认你这个六哥,把
脯抬起来。咱们幽州男儿,没有贪生怕死的孬种!”
“幽并自古无孬种!”刘德馨的⾝体晃了晃,然后又快速站稳。“死很容易,活着报仇才难!”他吐了口⾎,晃晃悠悠地举起兵器。“小萝卜头,六哥死给你看!”
说吧,松开罗成的马缰绳,直接向战团冲去。淅淅沥沥的⾎珠,顺着前进的方向瓣花一般落了満地。
“嗖!”一支冷箭破空而来,正中他的
口。冲到一半的刘德馨笑了笑,缓缓栽倒。
“擂鼓,破阵!”看看时候已经差不多了,李旭收起弓,大声命令。
“破阵!”传来兵立刻举起角旗,将总攻击的命令传了出去。一瞬间,
昂的鼓声响起来“咚咚――咚咚――咚咚”响彻整个沙场。
听见鼓声,博陵军快速向场战最
烈处靠拢。张江、王须拔、郭方、周大牛,所有将领都冲了上前,带着麾下弟兄将敌人慢慢包围,互相配合着,像对付猎物一样俘虏,杀死。
“六哥――!”罗成张开嘴,吐出一口鲜⾎。然后坐直⾝体,毅然拨转了战马。
⾝背后的鼓声就像耳光一样,菗得他満脸发紫。而袍泽们临难之前发出的哀鸣就像一把把钢刀,戳得他心头⾎流如注。
他却強忍着屈辱和悲愤跳过一个又一个陷阱,利用心腹卫士用生命换回来的时间脫离场战,抛弃自己的弟兄。
他希望敌人能拦住自己,结束这无穷无尽的屈辱与磨折。但背后的喊杀声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m.nKo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