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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卷 第五章 糊涂高僧
 白辰放下心来,有些讪讪地道:“方才镇上来了一群挥刀舞剑的人,凶神恶煞,我慌忙

 回避,谁知人生地疏,竟狠狠掉了一跤,伤了好几处筋骨,真他妈的倒霉!”他时常出入酒

 肆青楼,对骂人的话倒是毫不含糊。

 说话时,他右手反撑,看似是借力挪了挪身子,其实是借这个动作,让衣袖滑下,将离

 别钩遮住。

 小女孩身旁的叫化子面目清瘦,虽然衣衫破烂,但脸上却是干干净净,连双手手指也无

 甚污垢,他一边用手将那小女孩的脑袋轻轻按到自己身后,一边叹道:“据说这些人乃为祸

 武林的风宫中人…唉,大道不存,大扰世,谁人能解民心倒悬之苦?’’边说边摇头,

 一时间竟忘了转动手中的野狗,很快便有焦香味弥漫开来。

 白辰早已肠子胃空,闻得香,忍不住“咕”地一声,咽了一大口口水,心中惊诧忖道:

 “这叫化子好生奇怪,谈吐竟如此文雅。”

 与这叫化子对面而坐,共烤一狗的是个满脸赤红之人,一双不大的眼睛始终微微眯着,

 似醒非醒,这时他变戏法般自身侧摸出一只酒葫芦来,递给白辰,道:“看样子你已饥饿多

 了,是不习惯这种活法么?嘿嘿,既然走到这份上了,就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先用这酒

 馋吧!”

 白辰在风宫中时为掩人耳目,常有意买醉,不时出入酒肆,虽是另有目的,但久而久之,

 竟也对酒有了好感,直至成瘾。

 当下他便接过红脸叫化子的酒葫芦,仰首灌了三大口,抹了抹嘴,道:“多谢多谢,真

 是痛快!”

 其实入口时,他便感觉到这酒颇涩,但叫化子又岂能喝到什么好酒?

 与白辰并肩而坐之人的年岁与白辰相仿,肤苍白,似乎总是无打采,这时他道:

 “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白辰道:“就叫我小叶吧。”他想到以“小叶”

 搪,自是因叶飞飞之故。

 那少年叫化道:“原来是小叶大哥,穷哥儿们都叫我子。”

 白辰心道:“好怪的名字!”口中却道:“这名字好,咱们在他们门前磨蹭,难免

 遇上恶狗,恶狗怕什么?就怕子!照我说,咱们人人都要备一,挑蛇打狗,也有个防

 备!”

 他知道三教九中人的共同特点就是能说会侃,而叫化子则应会讨彩头,逢人就说好话。

 因此白辰在“子”面前显了这么一手,是要把做叫化子的戏演好,也许这样一来,他所

 说的话,对方更能相信。

 那小女孩这时又探出头来,着那文绉绉的叫化子,道:“爹,我要一子!”

 白辰心中一动,惟有南方一带,才会称父亲为“爹”看来这文绉绉的中年叫化子,也

 是来自南方,只是年数久了,已学会了北方口音。

 那中年化子喝斥道:“胡说!爹沦为叫化子,难道你将来也想做叫化于吗?”语气显得

 甚为严厉。

 小女孩却少不更事,稚声稚气地道:“爹是大叫化子,苦叶是小叫化子…”

 那中年叫化子神色一变,扬起巴掌,喝道:“你…”似打她,却终是不忍心落下。

 名叫“苦叶”的小女孩却先“哇”地一声哭了,一时涕泪齐下,不可收拾。

 中年叫化子顿时慌了手脚,白辰忙接过他手中的野狗,让他腾出手来,去哄小女孩。

 对面那红脸叫化子叹了口气,道:“这又是何苦来看?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

 新,老七啊老七,你什么时候才能相信自己真的已成为吃百家饭的叫化子?”

 那被称作“老七”的叫化子呆了呆,轻叹一声,不再言语。

 红脸叫化子望了白辰一眼,又望了望老七,喃喃自语道:“你老七做了叫化子,却一直

 不甘心,殊不知,世间有人明明不是叫化子,却偏偏要假作叫化子。”

 白辰心中大惊,却强自镇定,道:“世间竟有这等奇人?”

 红脸叫化子哈哈一笑,一直微微眯着的双眼这时才睁开来,道:“小兄弟,这酒如何?”

 白辰一怔,未及开口,那人已道:“你已不胜酒力,倒下吧,倒下吧。”

 白辰顿知不妙,未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全身的力气突然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周身

 筋骨仿佛也被去,他一句话也未能说出,就已仰身向后倒去。

 思过寨正西方向二十里外有一个小村落,村子虽小,却傍依一条甚为宽广的大河。

 于是,村口就有了一座龙王庙,以求风调雨顺。

 这一午后,田间劳作的人都坐在树荫下歇息,远远看到有三个人从东边走来,脚步匆

 匆,走在最前面的人手中提着一个包裹,虽然相去甚远,但众人仍能感觉到此人气势不凡。

 待三人走近了,田间一个小伙子低声惊呼道:“那…不是思过寨的佚大侠、文二侠

 么?”

 思过寨与此地相距不过二十里,燕高照、佚魄、文规诸人行侠仗义,侠名远播,村子里

 的人曾目睹燕高照师徒风范,自然识得他们。

 不错,前来的三个人中,的确有佚魄、文规,还有一人则是十一弟子卓,卓尚年幼,

 不曾在江湖中面,外人多半不认识他。

 村人的说话声虽然尽量低,却已清晰传入佚魄耳中。侠魄与其师燕高照的情很是相

 似,耿直正义,听村人识出他来,便礼节地朝这边抱了抱拳,以示招呼。村人大受感动,心道佚大侠何等人物,竟也看得起我们这些农人。

 眼见佚魄三人走近些后,却不再向村中而来,而是走向通往龙王庙的岔道,村人不由有

 些失望,也有些诧异。

 佚魄三人肩负重任,快步走至龙王庙前,文规道:“就是这儿吗?”

 佚魄微微顿首,道:“应当就是这座庙。”言罢,他小心将手中包裹解开,里面放着的

 正是密匣中取出的奇大无比之巨香!

 佚魄手捧巨大的香火,走至龙王庙前的香炉旁,卓取出一叠香纸,以火石引着,再用

 香纸去点燃香火。三人都目不转瞬地望着香火前端渐渐变亮的火苗。

 谁也不知道香火被点燃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只知此事关系思过寨安危,纵然是极小的

 细节,也要万分小心!

 巨香被点着了,一柱大的青烟袅袅升起,渐渐升往高空。

 卓仰首望着这柱青烟,忽然道:“师父密匣中所提到的人,是不是在见到青烟后,便

 会前往思过寨?”

 佚魄道:“也许是吧。”

 卓又道:“可若是恰逢有风之时…啊…”说到这儿,他忽然低声轻呼,由于他突然意识到此刻本就有微风吹拂,而那柱青烟却依

 旧直入云霄,并不曾被风吹散。

 佚魄、文规此刻也留意到了这一点,亦是大惑不解。

 过了一刻钟,卓忽又“啊”地一声,失声道:“师兄,变了!那烟的颜色变了!”

 果不其然,那柱青烟下半部已变成了红色的烟柱,渐渐地,整个烟柱全变成了红色。

 这柱巨香果然有着非比寻常之处!

 又过了一阵子,红色烟柱又变为黑色,接着变蓝、变紫…到傍晚时分,巨香完全燃尽,

 前后竟出现了七种颜色的烟柱!

 远处的农人望着这一幕,都惊愕莫名,思过寨的三大弟子来到这龙王庙中焚起巨香,本

 就有些非比寻常,更何况又有如此奇异的七烟柱?一时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佚魄三人在巨香焚烧完之后,默然静立片刻,三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虽然已依照师父

 的吩咐办妥了此事,但是否真的有一个能力挽狂澜,改变思过寨今局面的人出现?三人心

 中却是个未知数!

 倘若这最后的方法也失败了,思过寨属众将何去何从?

 整个思过寨都在默默等待着。

 等待一个神秘人物的出现。

 或者说,等待思过寨不可预知的命运。

 依密匣中所言,焚香后一之内,必有一人赶赴思过寨,此时,这一之期即将到了。

 每个人的心情都十分忐忑不安!

 终于,思过寨安排在十里之外的探子飞鸽传书而至:有一僧人径直赶赴思过寨,途中曾

 向人打探路径!

 见此传书,众弟子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愣。

 难道师父所说的人,会是一个和尚?这和尚又怎么会连思过寨的所在地也不清楚?

 此讯传来,非但没有让众人的心情松驰下来,反而更为紧张。

 列于十大名门的思过寨,弟子逾千,此刻竟显得如此浮躁。

 这份焦躁没有持续多久,两里开外的探子再次传书而至:有一僧人向思过寨快速接近!

 佚魄看罢飞鸽传书,自言自语般道:“难道真的就是这位僧人?师父又怎么会与出家人

 有甚联系?”

 他来回踱了几步,沉思片刻,对一侧的文规道:“你去吩咐寨子正门的弟兄,一旦见有

 僧人接近,万万不可冒犯,速来禀报于我!”

 文规答应一声,正待离去,忽有一人快步而入,道:“报诸公子,有一僧人出现在山寨

 之外,说是有要事需立即进寨!”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虽无人说话,但每个人的眼神都透着同样的心思:“和尚来得

 好快!”

 佚魄断然道:“除二位师妹外,其余的人全去寨门外与这位僧人相见!”

 范离憎随于众人之后,满腹心思地向寨子正门走去,他留意到沿途防守的寨中弟子比平

 时明显增多,越是接近寨子正门,越是如此。

 寨门外果然已出现一位僧人,正显得极为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众人见状,心中齐齐一

 凉,暗叹道:“此人如此焦躁,哪有丝毫高僧风范?若师父所指之人真的是他,只怕也不能

 指望他能化腐朽为神奇了!”

 惟有范离憎见得这僧人,却是神色大变,一脸错愕。

 这时,那僧人的目光也投向这边,立即停留在范离憎身上。

 两人几乎同时失声叫道:“是你!”

 那僧人赫然是最为糊涂的高僧…天师和尚!

 白辰察觉不妙时,已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竟自仰身后倒。

 一时间又惊又怒!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体内并无中毒症状,只是全身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其余三丐亦吃惊不小,齐声惊问道:“怎会如此?”

 那身材高大的叫化子沉声道;“老哈,你该不会是欺生吧?”

 那被称作“老哈”的红脸叫化子嘿嘿笑了两声,恨恨地道:“这小子根本不是叫化子,

 却要混迹于我们之中,多半不怀好意!”

 白辰刚要开口,红脸叫化子迅速出一犹在燃烧的木柴,沉声道:“你敢出声,我就

 把它捅到你脸上!”火焰一一吐,热炙人,白辰的话不得不咽回去。

 老七有些紧张地道:“老哈,你怎知他不是叫化子?我看他已饿得够狠,也许是初入此

 道也说不准。”

 老哈道:“你没见他手腕上戴的东西么?他还以为我不识得,那可是在江湖中极为有名

 的离别钩!”

 白辰心中暗叹一声,忖道:“原来此人也是武林中人,否则他怎能轻易识出离别钩?”

 “子”一脸茫然,道:“离别钩?”伸手开白辰的袖子“咦”了一声,惊讶地道:

 “我怎么看不出这是钩?倒更像一只环。”

 老哈“嗤”地一声,道:“离别钩乃天下奇兵之一,自与一般的钩不同,此钩的来历,

 只要是武林中人,都能说出一段,可真正见过它的人,却也没有几个!这本是当年名动江湖

 的‘武帅’秦傲之兵器,后来秦傲将之传与他的女儿秦楼,秦楼再将它送给自己的夫君叶小

 双,不料叶小双生多情,竟把它转赠情人,秦楼一怒之下,杀了叶小双,后来几经曲

 折,离别钩终还是归于叶小双与秦楼的女儿叶飞飞手中…”

 他娓娓道来,白辰却越发心凉,由于他见老哈自顾说话,对他浑不放在心上,显然是对

 在酒中下的藥极有信心。

 “子”看了白辰一眼,道:“那叶飞飞又是什么人?”

 “叶飞飞?嘿嘿,说来只怕要吓得你栽一跟斗,风宫你知道么?”老哈道。

 “哼,若连风宫都不知道,那我连做叫化子也不配了。”子不以为然道。

 老哈神秘莫测地一笑,道:“那叶飞飞么,就是风宫宫主夫人!”

 “子”果然被吓了一大跳,其他二丐亦神情大变,纵然不是武林中人,但对“风宫”

 二字,他们仍是极为感。

 半晌“子”方醒过神来,声音有些轻颤地道:“那…那你得罪了风宫中人,岂

 非…岂非危险得很?”

 老哈不屑地道:“你怎地如此不开窍?此人也许曾是风宫中人,但如今却必定已为风宫

 所不容,否则他又何必在三更半夜,与我们同在这破庙中?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这只离

 别钩多半是从叶飞飞那儿偷来的,所以风宫才将他一路追杀,他这一身伤又怎会是摔的?明

 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兵器造成的伤口,也许就是由于他,风宫中人今夜才会围住这个镇子…”

 白辰再也忍不住了,叫道:“这离别钩根本不是偷盗而来的!”

 老哈二话没说,手中犹带着火苗的木一下子捅在白辰的腿上,白辰痛得大叫一声,怒

 声道:“你这个疯子!暗算于人,算什么好汉?”

 老哈冷笑道:“我不过是一个叫化子而已,哪是什么好汉?难道你不是从风宫中逃出来

 的么?这离别钩你又是怎么得到的?”

 文绉绉的中年叫化忙道:“就算他是从风宫中逃出来的,也算是风宫之敌,他敢与风官

 作对,只凭这份胆识,就很不简单了!”

 老哈的火一直搁在白辰的腿上,直到这时才拿开,道:“此言也有些道理,不过他想

 骗过我们,混迹于我们当中,却是绝无好意的!”

 小女孩苦叶见白辰腿部被烤得血模糊,吓得连忙扑入她父亲的怀中,再也不敢看一眼。

 白辰见老哈对风宫似乎甚为憎恨,心中竟不由对他有了些许好感,刚才心中的愤恨,反

 倒消去了不少。

 当下白辰如实道:“我的确曾是风宫中人…”

 见老哈又手执火,也不惊慌,只是冷冷地道:“你自以为嫉恶如仇,其实是黑白不分,

 是非颠倒!你要杀我么?嘿嘿,杀我不打紧,只怕有成百上千的人会因此而断送性命!”

 老哈见他已成案上鱼,却仍这般镇定,倒有些意外,但听到后来,误以为白辰是要以

 此威胁他,怒极反笑,道:“就凭这三言两语,能吓住老子么?风宫再如何势大,老子也只

 有命一条,难道还能让老子死好几次么?”

 “子”低声道:“老哥可莫信口开河,风宫势力遍布天下,你这话若是传入他们的耳

 中,可没什么好处。”

 一直没有说话的高大叫化子这时撕下了几块已烤的狗,分别入老哈、老七、“

 子”及苦叶手中,这才指着地上的白辰道:“他多半是被风宫追杀,想混迹于我们之中,逃

 性命。若他是由于离别钩而被风宫追杀,那么这样的人,死了也没什么可惜,但不必劳我

 们几个叫化子出手,他能逃过风宫之手么?若是因与风宫作对而被追杀的人,那可是大英雄

 大豪杰了。”

 白辰强忍剧痛,道:“休管我是英雄还是小人,只求你们代我办一件事,你们若能答应,

 我纵是性命断送于此,也心安些。”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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