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最后塾视无睹
房间里的唯一那面平光镜中,照出的也是蒲戒刀的外形。要说钥匙在蒲戒刀手里,也很说得通,但无论在他们谁手中。
他们又真的知道自己拥有它吗?哪怕确定了人选,假如他完全忘了这回事或者⼲脆不知道…谁又能清楚那把钥匙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喂,喂。”蒲风舂的手在她面前划过“别瞎想了。找不到就回去吧。”
蒲雨夏摸着下巴,看他一眼:“问你个问题。”他表示洗耳恭听。“假如你是一只兔子…”蒲风舂菗菗嘴角,勉強忽略了这个前提:“然后呢?”
“还有两个好朋友,一头猎豹和一只幼鹰。”蒲雨夏凝神“你们在一个荒凉的平原上生活,整天食不果腹,突然有一天,草原上来了一个驯兽师,邀请你们跟它走,他说,他有最温暖的窝和吃不完的食物。”
“…”不如直接指名道姓吧。“于是大家都依次去了。你们在那里吃
喝⾜,但是…你和朋友们的友谊却⽇渐衰弱,他们是猎豹、是鹰,你只是只兔子,你格外弱小,没有办法和其他更多的动物们和平相处。
可猎豹厌倦了在金笼子里表演的生活,你只好去找鹰,请求它:救救我。”蒲雨夏整理着已有的脉络,试图顺出答案“对兔子来说…谁才是影响最大的那个?”将命运彻底扭转的驯兽师,独行的猎豹,来拯救的鹰。
要她来选…也许是拯救吧?十三岁的蒲风舂低下头,走了几步陷⼊沉思。几秒钟后,他突然抬起头,定定看向她,回答道:“不是其他任何人。”在最初的、名为“
望”的房间旁,成年蒲风舂坐在漆黑的四方盒子里,摁住手边的红⾊按钮,也轻轻开口。
面前等⾝大的人偶动作僵硬地在舞台上表演着,发出怪异的合成音,和他的嘴型保持一致,他叹了口气,手扶上额头,无奈地笑,他们一起在说…
“唯一重要的,只有兔子自己。”***蒲雨夏突然愣住。几乎每个病人,都希望拥有一个终极拯救者。
“他”终将为“我”消除疾病,延长寿命,解决生活的一切困难,带来最热的光明。“我”只需要依赖“他”“他”就就会为“我”做好一切。
“他”就像“我”的神明。可“他”在哪里?“我”把“他”投
到“我”的医生⾝上“我”的亲人⾝上“我”的恋人⾝上“我”的师友⾝上…如此一来“我”便可逃避所有“我”该为自己负起的责任。
她眼前的蒲风舂伸了个懒
:“兔子生来弱小,可这世界本⾝却是弱⾁強食的。”他的目光似乎望进她的灵魂里“想活下去,就自己強大起来吧。”在那些懦弱的⽇⽇夜夜中。
她究竟如何渡过她的痛苦?她从不直面,自我安慰,幻想着幸福的甜腻滋味,躲在封闭的洞⽳里,一天天地告诉自己: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蒲雨夏突然夺门而出,她飞奔下去,如同一只真正的燕子,穿飞过所有
惑她的幻景。
她想起来了,那个铁盒。是她带着它出门的那一刻,突然得到了醒来的提示。盒子里装満了她的“朋友”她给它们取名,和它们说话,一起快乐地做游戏…却从不敢望一眼真正的现实,不敢去结
真正的朋友。
她忽略真人的脸,忘记他们的名字,好像只要她固执地遗忘一切,就是她抛弃了群体…而不是没有能力加⼊他们。⾝边的景象不断地浮动。
大伯带着很多礼物回来,蒲风舂挑选了一台拍立得,从此爱上了摄影,她拿走了一套漫画书,在美好的故事里越陷越深。林齐森跪在地上仔细地擦着⾎迹,他的女儿躲在房间里发抖。
嘉好一去就没了踪影,蒲戒刀找人不见,失望地离开,留下房子和定期汇⼊的钱,再也没有回来。道路尽头,蒲雨夏纵⾝一跃,抓住了那个铁盒,用力地打开,那把她期盼已久的钥匙,就静静躺在盒子的最底部。
最后一次钟声,终于响在了她的耳畔。成年蒲风舂微微一笑,他所在的黑盒子,那旁⽩正嘶哑念到:“她握住那把钥匙,眼睛一闭一睁,就又回到了那个放満镜子的房间。
可那些镜子已经换了位置,它们通通背对着她,为她让出了一条出门的路。”蒲风舂轻咳一声,按下蓝⾊按钮。
旁⽩一停,人偶自发地退场。深黑的帘幕垂了下来,舒缓的音乐渐渐响起,他垂下眼,扯过桌前的麦克风,做最后的结束词:“感谢各位的赏光,这一回的故事,到这里就先告一段落了。以后的发展…”
他靠上椅背,吐出一口气“就要等下次开场了。有缘再会。”偌大的剧场无边无际,黑得空茫,只剩两排月⽩⾊的路灯指引着离场。数千万个黑盒子鳞次栉比地摆放其间,几十个客人陆续打开门,零零散散地离开了此处。
等所有客人走完,剧场彻底安静了下来,所有灯光熄灭,蒲风舂才撑着椅背,另一只手抓着拐杖,杵着地慢慢站起来,他拄着双拐,拐杖敲落到地上,清脆的挪行富有韵律:嗒,嗒,嗒。
他
稔地前往那扇属于他的门。***她喜
⽑绒玩具,一个个大大小小堆积在一起。从新到旧,从
头到墙角,塞満了⾐柜所有空闲的角落,每当一个假期来临,她就会将它们仔细梳洗⼲净,翻出来晒太
,她和它们对话,每天选一个,轮流带它们上学。
蒲风舂站在粘満贴纸的粉门边,轻轻靠墙,她喜
漫画。卧室堆到书房,一排排逆序列在架子上,还用贴纸、蝴蝶结、小珠子等装饰她的柜子,她把漫画一页页临摹下来,分饰角⾊,自己和自己对话。
她收集各种式样的颜料,涂鸦布満了整面墙,不断粉刷又迭加,他记得很清楚,他还记得,他总能看到蒲雨夏一次次在镜子前发呆,直愣愣站着,像个卡住了的木偶,她又一遍遍地在镜子面前脫下全部的⾐服,浑⾝⾚裸,死死向里盯着。
她的目光不断地打量自己在镜子里的⾝躯,好像在检验一个烧毁了的瓷器,逐渐充満了
图回炉重造的愤懑,她偶尔就是会这么发病。说是“病”可能不大确切,只能称之为一种…反常。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如果遇到他进来,她开始还会慌忙地穿上⾐服,后来渐渐只会转头多看他几眼,等看够了镜子再去自在地换套新的,最后
视无睹,在房间里裸着待一整个晚上。如果他过来,她偶尔也会开口问话,也许是在问他,也许是在问自己:“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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